那个孩子是我?
“那个婴儿是连选。”白轩蔚轻叹了口气,“那个时侯,你还在妈妈肚子里呢。”他的声音含着淡淡的忧伤和怀念。“后来,我们接到猎杀任务,你妈妈坚持要和我一起去,但是,却不幸被血妖咬伤了。人被咬伤如果,变成了血妖就很危险,通常而言,确定被咬伤后是要被软禁,甚至处死的。但她当时已经怀了你,我不忍动手。被咬伤的人经过一段潜伏期,才会变成血妖,她说,她想在变成血妖之前生下你,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救了,只希望你能够平安。
“之后,她一直住在医院,直到生下你的当天晚上,她看了看你,就自杀了。”白轩蔚顿住,我用力握住和他相握的手。“或许是由于这个原因,你出生之后身体很虚弱,住在温箱,后来也一直在医院,虽然孤独寂寞,但还好,你没有受到影响。”白轩蔚轻轻搂着我,拍拍我的后背,“我知道你在医院很难受,很寂寞,你从来不说,也不抱怨,甚至都不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把你带回家,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只是身体太弱。上个星期,你生命力突然下降,医生说,你会熬不过的,他说,你能够活到十岁已经是奇迹,但我知道,你会没事的。你就真的活下来了,健康的活下来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越来越轻,甚至染上哽咽。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也轻轻的搂着他。他收紧了手臂,紧紧抱住我,就像我是他的宝贝,不能失去的宝贝一样。
家居
在“家”里呆了几天,真的是很无聊。白轩蔚还要上班,白天也不在,我不关心他是做什么的,只是留我一个人无所事事。
“二少爷,”舒姨敲敲门。
“请进。”
“二少爷,你又把窗帘拉着,”舒姨进房间,径直走到窗边,“老爷说了,白天要给你把窗帘拉开的。”
我皱皱眉,稍稍转身,避开耀眼的阳光。
“二少爷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到老爷的书房去看书。最好是到院子里走走,今天天气很好呢。”
天气很好?我瞟了眼窗外的光亮,真恐怖,“舒姨,我去书房了。”找了个借口赶快溜。
书房很大,除了那一天白轩蔚给我讲白家的事,我就没有再进来过。房间的三面都是书架,满满的放着书,随意的沿着书架走,浏览书名,经济学、经济管理、法律,怎么都是些深奥的东西,血猎入门、血族浅析,这一面又都是血猎相关的东西。抽下来一本血族浅析,这总比经济什么的要好玩些吧。
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地上是软软的地毯,摸着很舒服。翻开书,简洁的说,这该是本讲血族的书。血族,除了有制造血仆、血妖的能力外,其敏捷的身手、强大的生命力以及超强的跳跃力也是常人达不到的。他们动作敏捷、行动迅速,在人类中恐怕只有血猎易家能与之抗衡。他们强大的生命力是任何种族都比不上的,他们身上的伤口可以在吸食鲜血之后恢复,因此取其性命是极难的事。跳跃力,近乎于滑翔的远距离跳跃,和空间跳跃,即瞬间转移。基于以上原因,在数千年前的大战中,人类不敌,终是签下和平协议。
这书也讲得太浅了吧,我无奈的放下书。书里讲的都是贵族,还没有提到君主嘛。纯血的君主,我闭上眼睛,有着无限的能力,即使最亲近的贵族也不知道他们的底限。君主拥有某些特殊的咒文,破坏力是远高于贵族的。他们甚至……
“赤,”
我被一双温热的手拉出回忆,是白轩蔚,他回来了。
“怎么坐在地上,在看书?”他把我抱到沙发上,又捡起地上的书,“以后坐在沙发上看,地上凉。”
“嗯,”我瞟了眼窗外,“你今天回得很早。”天色还明亮呢。
“嗯,今天是周末。”他坐在我身边。
“周末?”
“你连这个都忘了?呵呵,”他微笑着解释,“一周有七天,星期六和星期天休息,所以通常把那两天和星期五晚上称为周末。”
“就是说,明天和后天,你不上班。”
“嗯,带你出去玩。”白轩蔚把书合上,“好看么?”随口问着,将书放回原位。
“不怎么样,说得太浅了。”
“是么?”他放好书,转向我。
“嗯,”我点点头,“都没有提到君主。”是的,君主才是血族的心脏,他们的能力才是血族傲于世界的重要原因。
“赤不愧是白家人,很敏锐。”
“我只是陈述事实。”嗯,那是事实嘛。但,我一僵,事实?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纯血的君主有着非凡的能力?我看到过,虽然模糊,但脑海里有着确定的影像,怎么会呢?我不该会知道的,如果我真是他住院已久的儿子。
“赤?赤?”白轩蔚蹲到我身前,“你怎么了?”语气有些担心。
“没事。”我摇摇头,脑海里还是一片混乱,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每当我想看得更清楚,它就会消失不见。
“身体不舒服么?你脸色不太好。”他关切的摸上我的额头,顺手抱起我,“回房休息会吧,晚饭再叫你。”
第二天,连白连选也不用去学校。“今天天气多好啊!”白连选一边感叹一边坐到餐桌边。
我几乎已经习惯了他们奇怪的标准,这样阳光灿烂到多余的天气,让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我下意识的想要拉上所有窗帘,把自己留在黑暗的地方。
“今天我们去中山广场吧。”白轩蔚说道。
“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白连选附和着。
我眼角有些抽搐,我的抗议会有效么?
“那就这么决定了,吃了饭,我们就出门。”
果然,不会有效的。
站在大门口,看着白轩蔚走在金色的光亮下,把车开到门口来。
“连赤,快来啊。”白连选说着走进车里。
虽然还站在门里,但我已经感觉到门外的热度,以及那金色的如剑般的光芒割在身上的疼痛。身子不自觉一颤。
“赤,快过来。”
“赤,”白轩蔚站到了身前,拉起我,“走了。”不由分说的走到阳光下。
他该是感觉到了,我的颤抖,但没有松手。我紧咬着下唇,眯着眼,等待预料中的疼痛。只是,没有?!怎么回事?我伸出手,直直的放在阳光下,不痛,真的不痛,反而是一种温暖。
“坐下。”
愣愣的任由白轩蔚把我塞到前座。我又回到阴暗,不解的看着满地的光芒。
“好了,”温热的大手抚上我的发,“我们走咯。”
温热的,像是刚才那光亮的感觉,没有疼痛、不是炽热,只有温暖,虽然还是莫名的讨厌,但却真的很舒服,照在我温度略低的身体上。
“你不去那边喂鸽子么?”白轩蔚走到我面前。
我摇摇头,坐在椅子上。太多的明亮让我整不开眼,垂着头,暴露在阳光下,已经是极限,我无法像他们一样抬头喜悦的笑。
“连选玩得很开心呢,”他坐在我身边,看着前面,一群白鸽中的那个欢快的孩子。“你不去么?”
“不去,那是小孩子的玩意。”我撇撇嘴。
“呵呵,你自己还不是个孩子。”白轩蔚笑起来,侧过我的头,转向他,小心的擦去我额上的汗珠。“很热么,还是身体不舒服?才坐了会,就出汗了。”
我细细的看着他,他眼眸是深棕色的,没有黑色的深沉、没有红色的张狂,是一种温文的颜色。而此刻,这种温文的中央是我的身影和因我而起的担忧。
“你坐会,我去给你买冰淇淋吧。”他说着起身离开。
我呆呆的看着他,渐渐远去,又渐渐走近,手里多了个下面是脆皮上面是奶油状的白色东西。他渐渐变大的身影和记忆中的某个影子重叠,那个人也是拿着冰淇淋,是一手一个,兴匆匆的走向我,俯下身,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给你。”他笑着,一脸炫耀,“很好吃的。”
我接过那个冰凉的东西,看着他满足的舔着手上的冰淇淋,他是如此的可爱和容易满足,让我不禁露出笑容。
学着他的样子,舔上那冰凉又甜腻的东西,一阵凉意从舌尖慢慢扩散,细腻的甜蜜滑向胃,凉凉的却是很爽滑。
“凉的,慢点吃,”不同于记忆中的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呃?我一怔,眨眨眼,看清眼前的人,是白轩蔚!
他浅笑着坐在身边,手上没有另一个冰淇淋,亦没有满足的笑容,和可爱的表情。心像是忽然掉进无底洞,涌上浓浓的失望和悲伤。
“你怎么不吃?”我拿着冰淇淋递到他嘴边。他只买了一个,自己不吃么?
他没有动,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不是,我明明知道,他不是那记忆中的那个人。胃里传来的凉意迅速扩散到全身,心底酸酸的,连鼻子也似乎都受到影响,染上酸意。
“赤,”他轻唤我的名字。
我握着冰淇淋的手忽的被温热包裹,白轩蔚俊逸的脸在眼前放大,停留在了冰淇淋上。
“很好吃。”他笑着拍拍我的脸。
呃?脑子有些混乱,眼前混杂着记忆和现实,我看不清。我低头舔着冰淇淋,默默缕顺如麻的脑袋。白轩蔚买了一个冰淇淋给我,但只有一个,我递给他,他犹豫片刻吃了一口。而记忆中的冰淇淋是和一个秀气的男孩联系在一起的,那个男孩笑着买了两个,满足的舔着,我用力回忆,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孔,只是在心里当然的记得,那是个秀气而可爱的男孩。他是谁?!
“怎么了?”
我的下颌被一只温热的手抬起,白轩蔚的身影在视线里显得朦胧。
“怎么哭了?”
眼角有些水意,温热的手指抚上眼角,抹去那一滴湿润。
“乖,不哭。”
我被搂进温暖的怀抱,额头靠在厚实的肩上,后背一阵一阵规律的轻拍。
我到底是谁,我有着怎样的过去,我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抓不住。
“赤,别哭,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别哭,我不会离开你的,……”
轻柔的话语慢慢安抚我混乱的心绪,轻柔的声音像是梦境般的不真实。我不禁伸手紧紧拉住他的衣服,紧紧的,手指都可以感觉到疼痛。
“我在你身边,是真实,不是虚幻,……”他像是感觉到我的不安,搂着我的手也缩紧了些,用真实的触感让我安心。
“白轩蔚,……”我声音不稳。
“嗯。”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
“会的。”
“一直么?无论我是谁,做了什么?”
“一直,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做了什么。”
我轻轻的笑了,带着脸颊的湿润,躲在他的怀里,轻轻的笑了。
上学
一大早,我就被从被子里叫起来,“赤,起床了,今天是你的第一天,不能迟到哦。”接着眼前就出现剧烈的亮光,我试图躲进的被子也被谁拉走,“乖,起床。”
揉揉还没清醒的眼,为什么我要起床,极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的穿上衣服。
“我们马上出门,带你去学校,和连选同一个学校。我让你插到四年级,先读着,虽然你没有上过学,但我觉得你能跟得上。”白轩蔚一边说,一边帮我整整衣服。“校服很好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镜子,里面是一个小男孩,黑色短发、黑色的瞳孔,脸上没有表情,穿着一套白色的制服,身后站了一个英俊的男子,带着浅浅的微笑,亦是看着镜子。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全身,无论怎么看,镜子中的孩子都像陌生人一般遥远,这真的是我么?不对,哪里都不对。
“好了,该走了。”白轩蔚拉起我的手,走向门口。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我稍稍松了口气。
学校不远,开车不过二十分钟,校门上写着圣英小学。白轩蔚没有停下,一路开到学校里面。
“我们先去校长办公室,然后老师会带你去教室。”温和的声音是长长的走廊唯一的声响,随着脚步声回荡。
“白先生,您来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您好,这位就是令郎吧,真是可爱的孩子呢。”
“王校长。这是白连赤,我的二儿子。”白轩蔚拍拍我的肩,“这是王校长。”目光转向我,眼神示意我打招呼。
“王校长好。”扯扯嘴角,真麻烦。
“呵呵,很聪明的孩子嘛。白先生,这位是张老师,以后是令郎的班主任。”男人讨好的笑着。
“白先生,”一个年轻女人顺势上前,对上白轩蔚的笑容,马上红了脸,低声问好。
“张老师,以后还麻烦你多管管他了。”白轩蔚无视张老师的花痴样子,依旧笑得温和。“赤,”他转向我,“跟着老师去教室吧,要好好学习。连选在六年级一班,你中午下课去找他一起吃饭吧。”
我看着他,虽然笑容没有改变,但眼底多了一抹担忧,心里一震,勾起淡淡的笑意,点点头。走向那个还傻傻愣着的张老师,拉拉她的衣服,唤她回神,走向教室。
“同学们安静了,今天我们班有一位新同学,他叫白连赤,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哦。”她一边说,一边把我的名字写在黑板上。
我站在她身旁,面对着下面坐着的三十多个吵吵闹闹的孩子,忽然感到一丝无力,我以后就要在这种地方呆几年么?
“白连赤,你坐到第三排的那个空位去。”张老师手放在我肩上,指着空位。
微微皱眉,稍稍挪开,我不喜欢别人太靠近。
“樊远月,你要多照顾新同学哦。”
“是,老师。”那个空位旁边一个瘦瘦的男孩站起来,高声回答。
默默走到座位,拿出书,旁边就传来声音。
“你好,我叫樊远月,你是白连赤吧。”他笑得很亲切,带着点呆呆的感觉,“今天第一节是张老师的数学课,讲到,嗯,这里了。”他径直拿过我手上的书包,找出一本书放在桌上,又翻到特定的一页,才充满希翼的看着我。他一连串的动作极是自然,就好像我们认识了许久。
我看着他的笑脸,忽然感觉熟悉,不自觉也笑了,“谢谢。”
“不用谢。”他笑得更灿烂了,就为我的一句道谢。
“白连赤,你好漂亮哦,”樊远月突然小声说道,“长得好像个女孩子呢,不对,比女孩子还漂亮,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我很漂亮么?对自己的样子没有太大感觉,只是看着他一脸惊艳的表情,觉得好笑。
“以后上课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我会帮你的。”他挺起胸膛,一副保护我的样子。
好傻的动作,再配上认真的表情,让我止不住笑意。
课堂上,教室里只有老师的声音,学生都安静的听着,像我这样无聊的人,几乎没有。翻翻书,这都是些什么?0.82+0.08=? 0.63×10=?4÷10=?
翻个白眼,这不是一看就会的问题么,还拿出来讲,真是浪费时间。这就是学校么,真不好玩。
“白连赤,连赤,”身旁传来细微的声音,好吵,我挪挪身子,继续睡觉。
“白连赤!”这次是极大的声音,我终于被吵醒,睁开眼看向始作俑者。
“白连赤,你竟然上课睡觉!来,你来回答,这一题是多少。”讲台上的那个女人好像很生气,手指敲在黑板上声声作响。
我看着黑板,她的手指在一道题上,从978里减去126的5倍,差是多少?
“连赤,你要站起来,”樊远月小声告诉我,“等一下,我算好了告诉你答案。”
我站起来,瞥了眼低头苦算的樊远月,“348”
“呃,嗯。对,嗯,答得很好,你坐下来吧,以后上课不许睡觉了。”老师听到我的回答一愣,随即不甘心的摆摆手。
“连赤,你好厉害呢,我都还没有算出来,你还是口算的,真厉害。”樊远月的眼睛冒成星星装,崇拜的看着我。
虽然觉得这种题目太简单,老师很讨厌,但看到他可爱的样子,我还是笑起来。
好容易一上午过去了,樊远月兴匆匆的问我,“连赤,你去哪里吃午饭?”
我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泛滥,身子一抖,出门么?还是算了。“我不去了。”
“不去?你不吃饭么?那怎么行?”樊远月露出那怎么可以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又高兴的笑起来,“嗯,要不这样,我带了饭,我们一起吃。”
我还没有回答,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饭盒,打开了放在我的面前,还把筷子也递到我手上,“不错吧,是我妈妈做的,很好吃的,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