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脸上微烫地想着，加快了看文件的速度。
然而当辛苦了一天的凌非终于在天黑前驱车赶回家时，来开门的却是一脸焦急的凌思诚。
“诚冉哥哥还没回来！我打他手机也不接……爸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凌非一楞，萧诚冉一般都是清晨去买菜的，即使出去了也定会发消息或留纸条告知……
凌非也试着给萧诚冉打了个电话，在“嘟——嘟——”的忙音中，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当凌非冲到萧诚冉的房间时，看到的便是动也没动过的小米粥和洒了一地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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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诚冉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响着，他既不接也不关机。
忽地胃里一阵翻涌，他扶着柱子便吐了满地。
周围的行人纷纷厌恶的绕开他走。
酒水与胃液的混合体酸臭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发晕。
终于结束了一轮折磨，他捂着嘴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好狼狈……
像只丧家犬……
如果心一直是死的那就好了……
说到底是自己愚蠢……饥不择食到这般地步……
晕晕乎乎地在长椅上睡了过去，忽地觉得有人在推自己，那推搡渐渐粗暴起来。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后，萧诚冉睁开了眼。
眼前，是有些模糊的水蓝发色的男子……

第六章 别离

莫卫没有多说话，拽住他就往路边自己的车上拖。
要不是几个酒肉朋友在吧里看到吴恺，他是很难那么快找到他的。
萧诚冉一上车便又被晃得又干呕起来，但很快他就被冰冷的夜风灌得清醒过来。
莫卫说：
“你爸一直在找你，找不到就要报警……我就说了你和姓凌的在一起……他一急就……”
萧诚冉瞪大了眼看他，莫卫恼羞成怒道：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就说个事实！谁知到你爸高血压啊！打你手机又不接！！”
萧诚冉缓缓收回视线，转而呆滞地望向前方。
不一会儿，车停了，萧诚冉浑浑噩噩地被莫卫拉到了四楼的一间病房外。
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那病床上的男子一见他便激动地坐了起来：
“诚冉！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回？爸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萧诚冉呆站在那儿，看着这个一下子苍老得连他都人认不出的男人。
他的两鬓又添了几许斑白，眼下的围着两个青黑的眼圈。他懦弱的眉还是那样可怜兮兮地蹙着，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爸是个没用的男人……连你妈都保不住……只想让你过得好一点……”他哽咽了：
“爸知道你委屈……知道你不愿住在这儿……但这总比跟着我一个没用的男人受苦好……”他抹了把泪继续道：
“诚冉啊……是爸对不起你……爸只求你不要作践自己……”
萧诚冉有些茫然地听着这个他自幼鄙视的男人的话语，他无法理解那所谓“为了让你过得好点所以才娶了个有钱的女人”的理论，他恨他，恨他胆小自私还要将责任归咎于自己。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如今看到他为了自己而病成这样说心中无波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又能怎样？
“搬回来住吧……”那个病怏怏男人乞求道。
正在此时，手机又响了，萧诚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借着接手机之由逃到门外。
看眼号码，犹豫着按下了，劈头盖脸便是凌非焦急的声音：
“你在哪儿？在哪儿？？”
萧诚冉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报了个地址。
凌非二十分钟后就到了，萧诚冉站在夜风中看着他停下车奔过来一把抱住自己：
“诚冉……诚冉……”他的声音是那么慌乱无措。
“你怎么在这里？不舒服吗？喝酒了？”他拉开些距离打量着。
萧诚冉静静看着他，直看得自己揪心方垂了眼道：
“那些钱……”
凌非这才想起来，忙抓了他肩膀道：
“那是下个月的菜钱！！你误会了……你误会了是不是？？”
萧诚冉愣了下。
菜钱……？
哦……
是了……
已经月底了……
可为什么即使知道了真相，心中那股酸楚和委屈仍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
自己在恐惧什么？
“诚冉？！”等不到回答的凌非强烈不安着。
萧诚冉抬头看他，许久方缓缓道：
“凌非……我想搬回去住……”
凌非手一松，定定回望着他。
直到在萧诚冉眼中看不到半点玩笑的痕迹，他才退了一步，脸上扭曲的表情渐渐化为一抹冷笑。
“萧。诚。冉……很好……你很好！！”
他不知道该怎样给临近爆发到处冲撞的感情找一个宣泄口，只能反反复复地说着没有意义的话……
他双眼干涩，喉咙沙哑……
直到再说不出半句，才转过身落荒而逃。
萧诚冉看着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指甲嵌入掌心。
莫卫夹着烟倚在四楼窗口，直到烟烫到了手，方扔在地上踩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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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诚冉留在医院陪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赶去上课。
上完课从学校出来，意外地看到莫卫的车等在门口，他说：
“我听你爸说了……要拿什么？我送你。”
萧诚冉反应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要搬回来的事，苦笑了下道：
“不用了……”
莫卫对着他的脸发了会儿呆，然后转身拉开车门。
重新回到豪宅，发现自己的房间还是原来那样，整洁而带着点陈腐味。
但走进房里才发现花瓶之类的摆设都换了批新的，他回头看莫卫，莫卫窘迫地别过脸去：
“我砸的，怎么了？”
萧诚冉有些发愣。
原来自己的离开会让他那么介意？
是伤了自尊吧？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何时被这样忤逆过……
“妈呢？”萧诚冉环顾四周。
“旅游去了……”
萧诚冉在心中冷笑了下。
莫卫有些不自然道：
“走吧……你爸还等着我们去办手续呢！”
萧诚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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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父亲接回来时，已是将近八点。
萧诚冉想做点吃的，却发现冰箱和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在饮水机旁倒是搁了一大箱方便面。
萧诚冉问刚洗好澡出来正擦头发的莫卫：
“你就吃这个？”
莫卫一扔毛巾道：
“那你要我吃什么？”
萧诚冉被他的怒气弄得有些莫名：
“出去吃啊……”他有的是钱不是？
莫卫忽地冲过来一把拽住他衣领：
“一个人坐在饭店很有趣吗？！”
萧诚冉愣了愣。
原来他……
刚想说什么莫卫已放开他板着脸上楼去了。
萧诚冉听他“砰”地一声合上房门，无奈地望了眼父亲的房间，随后带上钥匙出门去了。
在超市买了一个星期的储备量，拎着大包小包走回来。
还没到门前便看到铁栅栏外的路灯下，一人焦急地张望着。
萧诚冉顿了顿，他便看了过来。
那一刻，他眼中的情绪令萧诚冉心惊。萧诚冉以为看错了，但未分辨清楚前他已跑了过来。
他先怒气冲冲地责问萧诚冉为什么出去也不说一声，随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率先走了进去。
等吃完饭收拾好父亲睡下了，疲倦了一天的萧诚冉终于躺在了自己床上。
然而翻来覆去他怎么也睡不着，分明身子已疲惫到了极限，意识却格外清醒。
听着闹钟的“咔咔”声，迷迷糊糊地浅眠了会儿。
忽地，他听见了开门声，很轻，以为是梦，睁开眼时却看到床边坐着的一个黑影。
萧诚冉一惊，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的轮廓，但他可以确定，那绝不是他的父亲。
他悄悄摸到了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准备一有情况就报警。
然而那个黑影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坐在那儿，静静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他起身离去。

第七章 僵持

翌日晨，凌思诚梳洗完出来，便见了厨房里两眼通红一脸憔悴的凌非，显然又是一夜没睡了。
前晚，凌非欣喜地说找到诚冉了便出去了，回来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什么都不敢问。
坐在餐桌前等着，好半天凌非才端了两个焦了的荷包蛋出来。
凌思诚有些犹豫地盯着荷包蛋瞧，正往面包上涂沙拉的凌非一扔餐具道：
“不想吃就走！”
凌思诚一愣，随即背了包就往外走。
凌非一人坐在原地发呆，好半天才将额头贴在餐桌的玻璃上，捂住了眼……
昨天一整晚，他都待在萧诚冉的房里。
床没有整理过，还残留着两人欢爱的气息。那碗他辛辛苦苦熬制的小米粥孤零零地立在床头柜上，满地狼藉的大钞格外扎眼。
他还不能接受萧诚冉已经离开的事实……
之前那么甜蜜，如初恋般两情相悦着……为什么突然便只剩了他一人？
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那么不值得托付吗？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让原本完满的感情一瞬间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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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闹钟吵醒的萧诚冉睁开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昨晚竟还是睡着了……那个黑影是梦吧？
若不是，他又该怎么解释？
缓缓撑起身子，木讷而疲惫。
洗漱完走到楼下，竟见了父亲坐在桌前，受宠若惊地享受着莫卫从厨房端来的热牛奶。
萧诚冉愣在那儿，莫卫撇他一眼道：
“看什么？过来吃！”
萧诚冉这才走到桌前。
桌上，是热过的牛奶和简单的夹了火腿肉松的三明治，材料都是昨天自己买的，本想今早起来做的……
萧诚冉又看向莫卫，他不明白，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今天是怎么了。
莫卫被他看得有些恼怒道：
“平时不做又不代表不会做！”
萧父忙在一旁解围道：
“是啊是啊！小卫做得挺好吃的！诚冉你尝尝！”
萧诚冉坐下了，拿起面前的三明治咬了一小口。
莫卫在一旁偷瞄他，看他表情没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
然而萧诚冉吃着吃着便开始走神，他想着不知道凌非现在起来了没，有没有把昨天洗衣机里的衣服凉出来，思诚最喜欢的花生酱快吃完了他知不知道在哪个超市买……
“诚冉？诚冉？”父亲的轻唤让萧诚冉回过神来。
“小卫说要送你……”
萧诚冉“哦”了声，看向已经站起身的莫卫，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萧诚冉不问为什么这次回来莫卫对他和父亲的态度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莫卫也不问为什么萧诚冉回来后竟比以前更少言寡语整日出神。
只那么半个月，就可以改变一切。
莫卫看着他下车，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校园，摸出根烟，仰头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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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守舍了一天，凌非故意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凌思诚已在他的嘱咐下在外面吃好了早早睡了。
凌非疲惫地靠坐在沙发上，眼睛正好瞥到角落三角柜里孤零零躺着的账本和叠好的围裙。
伸手取来翻阅，就见账本的每一页都详细地记录着每一天买的食材和生活用品，细到一分一角。
那些在旁边打了个叉的，都是比较下来不怎么实惠的东西。账本的中间几页，还夹着这个月剩下的钱。
他是那么认真，那么精打细算地打理着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不是作为保姆，而是作为家人……
凌非一把扯过围裙，将脸埋在他的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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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萧诚冉在床上握着钥匙发呆。
他该还给凌非的……但为什么连想一想都觉得心痛？
手机早在前晚就没电了，但他不敢去充。
他怕打开手机便看到他的讯息他的来电记录……
但逃避不是办法，他现在已经能稍微清楚地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会做那样的决定了。
那天的误会，让他看清了凌非在他的心中是怎样可怕的地位……
即使误会解开了，他也不能容忍有这么一个可以随意左右他情绪让他轻易失控的男人继续扰乱他的生活。
这段感情来得太过仓促，仓促到他还没准备好牺牲所有继续下去……
所以他缩回他的壳里，静观感情冷却，或者灰飞烟灭……
想着想着，萧诚冉合上了眼。
朦胧间感觉有谁在替自己盖被子，然后触碰了他的脸……
萧诚冉猛地睁开眼拧亮台灯，那人忙用手遮住了眼。
萧诚冉以为他会逃走，但他没有。他只是在适应光亮后缓缓放下了手。
萧诚冉看着他，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许久，方缓缓道：
“你走后，我便再没有睡得安稳过……我以为，你回来便会好……可是没有……”
他有些绝望地抓住萧诚冉的肩：
“你还会走对不对？还会像以前一样一声不吭地就走对不对？？”
萧诚冉愣在那儿，许久后才握着莫卫的手将它从肩上扳下来：
“我不明白……”
他不是讨厌自己吗？不是该以欺辱自己为乐吗？
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他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莫卫静静看着他，许久方扯了扯嘴角道：
“我也不明白……”
随后望向窗外。
萧诚冉怔忡地望着他的侧脸。
那个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与脆弱……
是了……
昨天他拽着自己的衣领说“一个人坐在饭店很有趣吗？！”其实是在说：
“我很寂寞……”
萧诚冉心中一紧，倾身抱住了他。
莫卫僵在那儿，任凭萧诚冉哄小孩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许久方反应过来，红着脸推开他：
“又不是小孩子！！”
萧诚冉笑了：
“你该叫我哥哥的。”
莫卫“切”了声起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道：
“明天能早回来吗？”
萧诚冉想了想，点了点头。
莫卫迅速带上了门，然后倚在门上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

第八章 回家

那一晚，似乎改变了什么，萧诚冉第二日起来，打开房门便见了端着早餐正准备敲门进来的莫卫。
莫卫有些尴尬地恼怒道：
“谁让你睡那么晚的？！饭都冷了！”
萧诚冉看一眼他手里的托盘，是虽然饭没有粒粒分明但看起来已经很不错的蛋炒饭。
怪不得他昨晚硬要留那些剩饭……
心中一丝暖意，萧诚冉抓了调羹便就着他的手尝了口：
“咸了……”萧诚冉蹙眉道。
莫卫立刻气鼓鼓地将餐盘往他手里一推，扭头就走。
萧诚冉笑着探出脑袋：
“喂！还没说完呢！但——很——好——吃！”
莫卫脚步顿了顿，随即以更快的速度逃离了。
+++++
萧诚冉让谢昕顶替着，逃了下午的课。
坐在去郊区的公车上，他给手机换上了电板。
然而当开机画面亮起后许久，都没有出现半条他的信息和来电记录……只有10086的本月余额提醒和谢昕的几条消息……
心中蓦然一滞……
他……竟是一点都没有挽回的意思？
他不问自己为什么说那些话，为什么作那样的决定……就那么干脆地放弃了……
呵……
自己又有什么权力去怪他……
矛盾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翻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六位号码，犹豫着按下了呼叫键。
片刻后，手机里传来了“嘟——嘟——”声，在响了将近十次后，萧诚冉才松一口气按下了挂断键。
这一路，又看到了初次来这里看到过的诸多风景，然而心境却已不同。
初次是忐忑不安，而此刻，却是钝钝的痛……
走到防盗门外，再次拨了那个号码，确认没人接后方掏出了钥匙。
客厅积了些灰，看来自他走后便没有打扫过。轻合上朝北的窗，这两人……说了多少遍郊区风大灰多不要总开着窗。
捡起思诚丢在地上的船模零件，归位到他的小抽屉里。取过两人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分批放进洗衣机里。
晒完衣服拖完地，打开冰箱发现空无一物。看了看时钟，还有时间，于是带上钥匙出去了。
三刻钟后，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分类放进了冰箱和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