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不会放过他们的，他指使的替罪羊定会出庭作证对父亲很不利，但即使如此， 萧诚冉也不愿牺牲自己的感情，说到底，是自私吧……
门铃忽地响了，萧诚冉去开门，过了会儿，便见到一脸笑容和汗水的莫卫上来。
莫卫给了他一个湿漉漉的拥抱：
“我刚又借到笔钱，已经还给检察院了。”
萧诚冉心中感动，嘴上却道：
“都是汗，去洗澡！”
“不喜欢‘男人味’？”莫卫坏笑着又凑过去。
“去去去！烧菜呢！”萧诚冉逃也似地躲进厨房。
莫卫又独自笑了会儿，方收敛了表情，怔怔地望着萧诚冉忙碌的背影。
莫卫洗完澡，两人一起吃饭，萧诚冉把之前陈主任的话转述给莫卫，莫卫沉默了。
其实他一直是看不起这个男人的，但和萧诚冉在一起后，发现很多想法未免偏激。如今看来，萧父其实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他善良、宽容、重情重义，宁愿为自己的母亲背黑锅只因他们曾经是夫妻……
所以为了他也为了萧诚冉，莫卫无论如何都会竭尽所能地去还这笔钱以求他的从轻发落。
吃完饭，洗好碗，莫卫端来一杯热牛奶：
“看你瘦的……”
萧诚冉接过来：
“那么多……一人一半？”
“小鸡胃口！”
萧诚冉于是边笑边小口喝着。
过了会儿，倦意袭来，萧诚冉想去睡觉，去了趟卫生间发现马桶的抽水有些问题：
“莫卫！你过来看看！”
说着自己先把蓄水箱的陶瓷盖子打开了。
发现有个塑料袋包着的东西堵在那儿，难怪水抽不下去。
伸手去将那东西抠出来，心道这什么呀，一层一层地剥掉塑料袋，最后竟见了一小袋一小袋的白色粉末。
这时莫卫正走到门口，看了萧诚冉手里的东西霎时愣在那儿。
萧诚冉本来没往那方面想，但看了莫卫的表情又联想到他这几天来得太轻易的钱，顿时脸色煞白。
莫卫别开脸不说话。
萧诚冉喘息着忽然觉得四肢发软，莫卫忙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几包白粉落在地上。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
萧诚冉艰难地扭着头：
“你……下药……”
莫卫将他抱到卧室床上，吻了吻他的额头：
“对不起……”
萧诚冉哭了。
莫卫握着他的手道：
“我……没办法……他们都不肯借……只有阿幅，问我要不要试试看……”莫卫顿了顿道：
“他说，只要把这些东西送到指定的地点就好……我知道这是贩毒……但第一次就拿了不少钱……”
萧诚冉泣不成声头。
“我查过，贩毒不满二百克判三年以下……所以我一直很小心……今天他又让我去送两家，前一袋我送到了，但剩下的一袋再贩就超了，所以我藏在那里……还在犹豫……”莫卫替他抹去脸上的泪：
“但看你这样……我……你好好睡一觉吧……”
然后掰开萧诚冉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走到客厅，莫卫摇醒正呼呼大睡的凌晨道：
“其实你挺可爱的……”挠挠它脖子：
“替我照顾诚冉……”
然后再环顾了一圈这个拥有太多回忆的家，捡起地上的白粉离开了……
+++++
萧诚冉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梦，梦里他的面前是无数条分叉的路，那些路如蛇般扭动着，让他辨不清方向。
他必须去找一个人，但他不知道该选哪条路，无论他选择哪条，最终都会跑回原点。
他急得哭了……但忽地，他仿佛看见了那人的背影，他欣喜地追上去，但就在他要触到那人时，“砰”一声枪响，那人在他面前缓缓倒下……
萧诚冉猛地坐起，随即又被头部的沉重感给压回床上。
不知躺了多久，才觉得稍微有了些力气，他睁开眼，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只觉噩梦还在继续……
他撑起身子，无力地挪动着。
找了一圈，没有人……
铺天盖地的恐慌将他湮没，他走了……真的走了！！！
忽地一段音乐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萧诚冉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那是自己的手机。
他有些颤抖的握起茶几上的手机，对面不等他开口便急忙道：
“诚冉怎么回事？？电视……莫卫他？！！”谢昕的声音。
萧诚冉木木地按下遥控器，就见跳出来的一段新闻：
“即萧正伯收受贿赂一案后，莫氏集团再报丑闻，据悉，莫氏集团唯一继承人莫卫于今日自首，声称自己于近日内贩毒……”
萧诚冉“啪”地按下遥控器，一切重归平静。
手机里，谢昕还在喊着什么，但萧诚冉已经听不见了……
泪水，静静地淹没了他的世界……
将他溺死在无声无息的痛苦中……

第二十九章 值得

好一会儿，萧诚冉才缓过神来，抓了手机钥匙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跑到楼下才想起来，刚才一听消息就把电视关了，都不知道莫卫现在具体在哪儿。
打手机问谢昕，谢昕一听他声音便道：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半小时后，一辆别克停在他面前：
“我爸的，快上来！”
萧诚冉坐上车，谢昕从后视镜里看他红肿的眼：
“别急，这不还没定嘛……有认识的律师吗？”
萧诚冉这才想起来，忙打手机给陈主任。陈主任说：
“我听说了正要找你！叫我们所的王敏来接这案子行吧？他是招牌！”
萧诚冉连声道谢后陈主任又道：
“现在家属还不能探视，要等法院开庭审理判决后才可以……你先去买点东西送进去吧……”
萧诚冉挂了后将陈主任的话告诉谢昕，谢昕问他要不要回去拿点什么，萧诚冉摇头：
“出来后都要扔了的……”
于是谢昕陪他去附近的大卖场买了些生活用品又自己去买了盒烟再赶去看守所。
一路山，越靠近气氛越压抑，谢昕看他紧紧拽着购物袋，便开了调频好让他转移注意。
但当听到其中一条经济新闻时，萧诚冉一怔。
“怎么了？”谢昕道。
萧诚冉摇摇头。
到了看守所，托人将东西送进去时，谢昕顺便将那盒烟塞给那人说着帮忙多照顾些，那人连连应了。
谢昕回头，见萧诚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以为他是不明白，忙解道：
“我以前一亲戚犯过事，所以我多少知道些……”
萧诚冉摇头：
“谢谢你……”
谢昕笑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我放高利贷的！你等我追债吧！”
萧诚冉沉默半晌后又说了声谢谢。
走到门口，萧诚冉回头。
一想到莫卫在里面而自己却只能在外面张望心就痛得跟什么似的……
莫卫爱干净重视私人空间又认床，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正想着，就觉身旁谢昕的脚步停了，回头，就见了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跟前。
“我想和他谈谈。”车里的人道。
谢昕略带惊讶地看看萧诚冉又看看凌非，随后小声说了句：
“我先回去了，有事联系。”
萧诚冉木然地点点头。
凌非说：
“上来……”
萧诚冉没动。
凌非道：
“我可以帮他……”
萧诚冉一震，片刻后上了车。
凌非将车开到家门口，拉着萧诚冉进去。
这里一切都没有变，依然宽敞明亮井井有条，只是缺了生气，没了家的感觉。
凌非带上门，指了指沙发让他坐，然后去泡了壶茶来。
萧诚冉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然后静静等待着下文。
凌非坐到他身旁道：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你知道，我一听你要走……”
“过去的都过去了……”萧诚冉打断道。
“不！！”凌非猛地抓住他的肩，但随即又觉失态，缓缓放开了道：
“你说的话，我考虑过了……”他倒了杯茶放到诚冉跟前：
“我可以带你和小诚去英国……”望进萧诚冉的眼：
“我们可以重新……”
“你……可以帮莫卫？”萧诚冉只这一句。
凌非只觉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得苟延残喘，许久后方冷笑道：
“对……我可以帮他。”
萧诚冉出奇地平静：
“这是条件？”
凌非倏然起身道：
“你就这样想我？”
萧诚冉望着杯里的茶叶缓缓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福是旷世企业的继承人……刚才电台里还在说你们的合作项目……”
凌非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方沉声道：
“他什么都不懂，根本无法保护你！”
萧诚冉漠然：
“你说过，为喜欢的人付出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凌非愤怒地一把拽住他，对视片刻后，却又松开手，焦躁地来回踱步：
“萧诚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忽地停下道：
“我可以不计前嫌……只要你……
“不必了……”萧诚冉起身，傲然一笑：
“我。等。他。”说完便往外走。
凌非追上去拉住他：
“等？？你等得起？？”
萧诚冉甩开他：
“判三年我等三年！判七年我等七年！！无期徒刑我就贩毒进去陪他！！”
“你疯了吗？！”凌非退后一步。
萧诚冉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他。值。得。”
+++++
四天后开庭前，王敏劝莫卫尽可能供出其他人，莫卫只是“嗯”了声。
萧诚冉早早拿着身份证在门口等旁听，终于能进去了找了个靠前的位置。
萧诚冉的眼下，围着浓浓的眼圈，这几天他几乎没合眼……一想到莫卫在里面……
说不气是不可能的，这只不长脑袋的树袋熊……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来还要感谢凌非……要不是他，也不会逼出自己那番话……惊觉感情竟已到了这种程度……
于是虽然焦急，但也坦然了许多，不管多久……自己都会等……
等到能再次拥抱这只大笨熊的时候……
当戴着手铐的形容憔悴的莫卫被压上被告席时，萧诚冉猛地站起身，旁边法警立刻站到他身旁以防万一。
但萧诚冉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莫卫。
莫卫此时也看向他，看着他同样瘦了一圈的脸，心痛与几日来的思念一起冲撞着，仿佛随时都要溢出眼眶……
书记员核对双方当事人和应到庭的其他参与人的到庭情况后，向审判长报告，然后宣布了法庭纪律。
审判长、审判员入庭后，审判长宣布正式开庭。

第三十章 结局

萧诚冉被迫坐下后，不管周围人说什么，做什么，他的眼，始终盯着莫卫。
莫卫平静地站在被告席上，对任何问题都简短地回答，然后看向萧诚冉，用眼神安慰他。
法庭调查结束后，庭审进入法庭辩论阶段，王敏一直努力地为莫卫争取，萧诚冉每次听到莫卫的名字都会下意识地握紧双手。
辩论结束后，进入评议阶段，漫长的等待后，全体起立，审判长宣告了判决结果：
莫卫违反国家关于毒品管理法律、法规，明知是毒品仍向吸毒人员出售，其行为显已构成贩卖毒品罪，应依法惩处。但鉴于莫卫自首，且认罪态度较好，故酌情对其从轻处罚。根据其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社会危害程度、认罪态度等情况，作出有期徒刑两年零三个月并处罚金五千元的判决。
宣判结束后，全体坐下，唯独萧诚冉站着，对莫卫做了个口型：
“我等你……”
莫卫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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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一层玻璃拿起电话。
静静聆听着彼此的呼吸许久，莫卫哽咽道：
“对不起……”
萧诚冉沉默片刻道：
“大笨熊……”
两人端着电话注视着彼此，一时都没有说话。
“爸那边后天开庭，结果出来我马上告诉你……”
莫卫点头。
“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去买。”
莫卫摇头。
又是一阵沉默后，萧诚冉将脖子上的一条黑绳子取下来。
刚才被衣服遮住了，拿下来才发现那绳子上竟拴了一对戒指。
萧诚冉捏着戒指侧过来给莫卫看，透过微光，可以见了两枚戒指的内侧分别刻着两人的名字。
莫卫手按在玻璃上，睁大了眼望着那对戒指。
萧诚冉说：
“不知道你戴不戴得上……”然后望向他骨节分明的手：
“滑下来我会没收的……不许再瘦下去……”
莫卫又愣了会儿，将头靠在玻璃上哭了。
萧诚冉贴着玻璃吻了吻他的额头：
“争取减刑……别让我等太久……”
莫卫“嗯”了声，一道光将两人相贴的掌心串联在一起，泪在无名指上闪耀如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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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萧父一案开庭，鸿达企业的行贿者和证人的证词竟然有些含糊不清，在陈主任的尽力而为下，萧父只被判了十五年。
萧诚冉去看他，发现他憔悴了许多，两鬓也白了许多，萧父见了萧诚冉很激动，开口就问莫卫怎样了。
萧诚冉一愣，想是陈主任透露的，暗暗叹息后尽力安慰他，但萧父仍是老泪纵横地自责道：
“都怪我……都怪我连累你们……”
萧诚冉摇头：
“我曾经痛恨你的胆小懦弱……直到这段时间我才发现，爸你其实很勇敢，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所以我们也要像你一样担起自己的责任……”
萧父怔怔看着他。
“所以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出来以后还和我们住一起，好不好？”
萧父颤抖着唇，半晌，方点了点头。
“还有爸……我和莫卫……”萧诚冉握紧胸口的戒指，想了想又道：
“算了，等莫卫出来一起和你说吧……”这样正式些……
三个月后，莫母因为重要证人的指证，被警方押送回国，因教唆犯罪罪被判八年有期徒刑，引得一片哗然，媒体纷纷带头舆论谴责其抛夫弃子携款潜逃的行为。
也因此，本来针对莫卫的指责开始松动，有人开始反省，甚至为莫卫喊冤，说他是为了救萧父才如此涉险……
对于这些被随意左右的墙头草般的民意，萧诚冉只是冷眼旁观。
他拒绝一切媒体的采访，用三年修完了四年的学分，然后找了家公司兢兢业业地实习着。
这个夏天尤其地热，坐哪儿哪儿一滩水。
萧诚冉买了辆二手自行车，每天千里迢迢地去上班，然后下班再赶去看宝贝树袋熊。
第一个月发实习工资，他给莫卫买了只玩具。
莫卫满心欢喜地拆开了，发现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声控熊，一听到声音便会大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莫卫“嗷嗷”挠着玻璃，萧诚冉笑到打滚。
三个月后，公司留下了萧诚冉。
就在第二天，莫卫告诉他自己因为表现出色而得到了减刑的机会，两人隔着玻璃，额贴额地笑。
+++++
时光如梭，一转眼就到了莫卫刑满释放的日子。
那天阳光明媚。
萧诚冉站在知了叫得欢天喜地的大树下，对因为阳光刺眼而眯了眼的大笨熊露齿一笑。
大笨熊醉了，扔下手中的东西就冲过去抱住他。
萧诚冉被他撞得一退，片刻后也紧紧回抱住了他。
这隔了两年多的拥抱，让两人都舍不得放开。
直抱到第二十四个行人回头观望，才稍稍松开些，盯着彼此的眼睛看。
还是只容得下彼此的双眸，仿佛雪地里那句“在一起”，商场里那句“不放开”，都只发生在昨天……
但那浓浓的思念，勤勤恳恳地标下间隔的岁月，让这久违了的一场相聚，变得弥足珍贵。
萧诚冉取下颈项上的对戒，两人交换了，虔诚地为彼此戴上。
看着交握着的双手，两人帖进了，自然而然地一吻，引得抽气声无数。
辗转缠绵，极尽温柔。
半晌，两人方喘息着分开。
“先回去洗个澡，再去看爸吧……”萧诚冉红着脸道。
莫卫红着脸“嗯”了声，捡起地上的东西牵着萧诚冉向路口走去。
两人身后的转角处，车里的大男孩问身旁的中年男子：
“真的不去打声招呼？”
男子笑了笑：
“该去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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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父呆愣地看着面前十指相扣的两人，那戒指的光芒，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