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绝----希年曾见
  发于:2009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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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将苏墨烟置于榻上,苏羽瞳用颤抖的手解开他的衣襟,在鲜血浸染下便得血色玲珑的一双玉赫然就在他怀里。宁孤城上前一步,惊声道:“真的是少主?!那另一位少主呢?”
苏羽瞳强忍哽咽道:“得等他醒来问了才知道。现在……你快去拿金针和南梳罗来。”
宁孤城一惊,一时间忘了礼仪,失声道:“你竟然要给他种浮生蛊?!这怎么行!!”
苏羽瞳为苏墨烟拭着头上的虚汗,低声道:“如若我不将浮生蛊渡给他,他就会死了!”
宁孤城惊道:“可是浮生蛊离体你就会死!”这时候看到苏墨烟嘴角又有血沫涌出,泛着丝丝幽蓝,不禁脱口而出:“璃火?!是寒远山?他出现了?”
苏羽瞳此时一脸沉静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儿子,说道:“我先用金针护住他的心脉,再以真气将南梳罗融入他气海血脉之中护住他的内力。”顿了一顿道:“四月初七,蔺甸关。我已答应寒远山一战,等我回来再将浮生蛊渡到墨烟体内。”不等宁孤城反对,又道:“他是我儿子,我要救他!!”
宁孤城再没有反驳,飞速取来金针和一个精致的瓷瓶交给苏羽瞳,道:“属下在门口守着,月主小心。”便退了出去。
之后的两日,苏羽瞳起先想将月魂引取出,却发现辉星楼密阁里空空如也,这才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测:恐怕当年寒远山已将月魂引窃去。时间紧急,只好直接去赴蔺甸关之约,而宁孤城则留在穹月宫照顾昏睡中的苏墨烟。
终于到了苏羽瞳回宫的一日。苏羽瞳毫发未伤,一回来就奔着苏墨烟而去。宁孤城在旁小心地问道:“月主,您如何处置的寒远山?”
苏羽瞳脚步不停:“他设伏。”
宁孤城一听大怒:“岂有此理!”
苏羽瞳道:“我没事。他也没有占到便宜,我将他伤的不轻。可惜被他给逃了。墨烟的毒不能再拖了,我得抓紧。”说着已经穿过寝殿的层层帷幕,走到苏墨烟身边。
宁孤城迟疑道:“那寒远山这些年究竟藏身何处?”
苏羽瞳语气平静:“待我将我儿救回,自然有些事要问,还有些事要交待给他。一会我叫你你便进来。”
宁孤城低头应是,静静退了出去。
良久,苏羽瞳唤他进去。宁孤城急忙推门而入。只见苏墨烟已经醒来,脸色苍白,一脸警惕;而苏羽瞳端坐床边,面如金纸,冷汗涔涔。宁孤城刚想上前,苏羽瞳轻声道:“孤城,将那边的石匣拿来。”
拿过石匣,又向苏墨烟微弱一笑:“可否借玉佩一用?”
苏墨烟犹豫了一下,将玉佩放入苏羽瞳掌中。
苏羽瞳接过,将玉佩嵌入石匣上的一处凹槽,喀嚓一声,石匣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古旧的手卷。苏墨烟和宁孤城皆是面有讶色。苏羽瞳声音飘渺而急切:“这就是月魂引的修炼法门,历代月主因为不想人修炼这种毁灭性太强的武功,便将月魂引和法门分别保管。月魂引藏于辉星楼的密阁,而法门则藏于这石匣。当年,寒远山那叛徒逼走我夫步翊尘,害死我爹,夺走月魂引,然后不知所踪。”温柔地看向苏墨烟,柔声道:“墨烟,当年你外公为了保护你们二人,将你们送走,为娘遍寻不得。而戴在你们身上的两块玉,就是这石匣的密钥。当年本来由你爹保管,后来你爹被逼走的时候,交还与你们外公。”微喘一阵,又道:“可不可以……告诉我……墨云在哪里……”
苏墨烟一时间有些惊愕:没想到云中君竟然只是一个称号,而这女人自称是自己的娘?可是明明多年前家人就被强盗所杀……左思右想有些可疑,可是,除了多年前被灭门的亲人,应该没有人知道自己还有个叫苏墨云的哥哥才对……眼前这妇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但还勉力撑着,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命……苏墨烟思绪有些混乱,胸口又痛了起来:“早已死了……”
咣当一声,石匣落地。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苏羽瞳冰凉的手摇着苏墨烟的肩:“你说什么?!”
苏墨烟只好将四岁那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以及自己后来是如何碰巧被万事山庄收养。苏羽瞳和宁孤城都愣在当场。
提起山庄,苏墨烟才恍然想起此次的任务,身子虽然很虚弱,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直言道:“我以为这都是云中君做的。”
苏羽瞳眼中有泪水翻滚落下:“为什么?”
苏墨烟说出平凉山庄和七星山的事,以及另一枚玉佩是在七星山掌门死后为其门人所拾。“云中君落下这方玉佩,岂不是他早年杀了我全家夺去的?”
苏羽瞳惨然一笑:“可你却不知,这都非我所为。”深深看了一眼苏墨烟道:“是寒远山。当年害我误会而逼走你爹,害死你外公。估计在那之后,又寻到你养父母家杀了你哥哥和养父母满门。夺了月魂引,妄想称霸武林……”
不知为何,苏墨烟心中开始忐忑,打断她的话:“你们说的寒远山究竟是何人?”
宁孤城娓娓讲出当年之事。
苏墨烟道:“他为何杀我?”
宁孤城道:“恐怕是他见了墨烟少主的玉佩与之前所夺的正是一对,揣测其中必有玄机,这才动了杀心。”
苏墨烟道:“不,他明明就是为杀我而来。”
苏羽瞳声音更加微弱:“只怪为娘没有时间查出他藏身何处了……”身子晃了一晃,苏墨烟连忙扶着她:“你怎么了?!”
宁孤城喉间微微发抖:“月主她……将浮生蛊渡到你身体里……抵制寒远山种在你体内的璃火之毒……继而又将毕生功力传与你……”
苏羽瞳接道:“浮生蛊……能够压制世间一切之毒……还可以助人提高内力……当年我……为……报仇……不顾一切修炼至高武功……走遍南疆……才寻得这一个……只是……每月都会受一次钻心噬骨之痛……需以南梳罗纾解……”一连说了这么多话,停下来微微喘息了一会,积蓄了点力量继续说道:“中璃火者……必死……为娘实在不能看着你……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宁孤城向苏墨烟道:“浮生蛊一种入宿主体内之后,一旦取出,原宿主在几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苏墨烟再一次惊异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看来苏羽瞳已经是极限了,但还强撑着一口气,殷殷向苏墨烟道:“为娘……这些年……找你们找得好苦……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是……娘的错……你……一时间……难以接受这许多事……也是正常……可是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娘啊……”眉目凄然,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落下。
苏墨烟心里不忍,也流下泪来,只是不语。
苏羽瞳面色渐灰,也不勉强,只微微一笑,又向一旁的宁孤城道:“孤城……墨烟今后……你……多照顾……”
宁孤城强忍下眼泪:“月主放心!”
苏羽瞳淡静的眸子渐渐涣散,但还是努力睁着双眼看着苏墨烟,抬起一只手,想要触碰苏墨烟带泪的脸颊:“好孩子……让娘再看——”
手伸到一半就颓然落下。
苏墨烟一把将她瘦弱的身体紧紧抱住,一声凄厉:“娘——”
“娘……”苏墨烟喃喃念着,从噩梦中急急惊醒过来,才发现脸颊都已湿了。短暂的失神后,察觉自己正躺在韩御风的房间,自己的右手正被韩御风握着,而韩御风则趴在床边睡着了。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的睡颜,几乎令人不敢呼吸,心也突然变得柔软起来。意识到这点时,苏墨烟马上将目光移到窗口,此时天色将明未明,估计自己昏了有三个时辰左右,慢慢起身,发现疼痛感减轻了许多,于是轻轻将手抽出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掏出一枚青莲色药丸服下。
这时候韩御风的声音响起:“你吃的什么?如今你这一副样子都是怎么一回事?”
苏墨烟脸色一黯,翻身而起,冷冷道:“方才多谢韩庄主相救。至于其他,是本座的私事,不劳庄主费心。”
韩御风一时语塞:“……罢!既然如此,还请宫主到密室暂歇一下,天明之后宁护法他们便会来和咱们会合。”
苏墨烟头轻轻一点:“那便到时再说罢。”
韩苏二人到达密室小坐不久,那三人便从外面启动机关走了进来。
韩御风起身道:“你们回来了。”
三人都应了一声。尹襄何和元忌也走到桌边坐下,而宁孤城则走到苏墨烟身边道:“属下见过月主。”声音有些嘶哑。
苏墨烟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你怎么了?”
宁孤城忙答道:“可能是这两日不慎染了风寒。谢月主关怀。”
“也可能是不小心栽到水里着了冷……”尹襄何闷笑。就连元忌也假咳一声,掩饰笑意。
苏墨烟不再看宁孤城,只摆了摆手,示意他站到一侧。
尹襄何和元忌都开始打量身边这个形容举止俱是夭矫不群的红衣男子,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云中君……”
韩御风一一介绍道:“宫主,这位元忌大师是韩某在彭阳结识的前辈,这位是韩某的朋友尹襄何。二位,这位就是穹月宫主云中君……苏墨烟。”
苏墨烟淡淡点了点头,道:“幸会。”
尹襄何和元忌也不冷不热地寒暄道:“久仰。”
这是尹襄何第一次和这个传说中的男子面对面,不由得暗暗打量。身为男子,一身红衣竟然毫无违和感,幽亮黑发被银色发带随意束起,紫眸半敛,微微苍白的面孔表情淡漠,但仍然有种强势的张扬——仿若神君。这与韩御风口中的苏墨烟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韩御风口中的苏墨烟是温润的、雅静的、外柔内刚的;而眼前的苏墨烟虽是风华傲然,却与周围格格不入、落寂一身。下意识地飞快抬眼看了一眼韩御风,意外的,韩御风并没有看任何人,嘴角微抿,若有所思。
此时小小的密室已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尹襄何见韩御风迟迟不讲话,正打算开口缓和一下室内尴尬的空气,没想到,还没开口,就听到元忌激动的声音:“宫主!那玉佩你哪来的?”
其他人闻声望去,只见苏墨烟那微微敞开的衣襟处,隐约可见一块精美的玉佩,由红绳穿起挂在颈间。大概是由于戴的日子久,红绳的颜色都有些泛旧了。韩尹二人不明所以,而宁孤城却看起来有点紧张的样子。
苏墨烟不动声色地将玉往怀中放好,笑道:“正是上任月主留给本座的东西,怎么,大师可是认识这玉?”
元忌压抑着某种感情道:“是……已经归还的东西。”狠狠一拍膝盖,猛然抬头,盯住苏墨烟的脸:“对、对!你姓苏!怪不得……是有些像……真像……”
苏墨烟一贯淡淡的语气带了一丝不耐,竟也不再绕来绕去,直接冷冷挑明:“步翊尘,你够了。”
看来这一幕还是无可避免。只是韩尹二人意外得很:苏墨烟如何认得元忌,竟然直呼其俗名?
元忌一脸欲说还休的怆然。
不用抬眼,眼角余光便已将众人反映收入眼底,而苏墨烟只觉得话已尽了。
元忌惊喜而犹疑地问道:“莫非……你真的是……”
苏墨烟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只是想问这个,是的,我是她的儿子。”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
“只活了我一个。”
元忌语塞,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这些年……你……”
苏墨烟的声音更冷了:“本座和大师并无旧交。”
元忌完全不顾苏墨烟的态度,也不顾苏墨烟身后表情错杂的宁孤城,继续说道:“……贫僧……愿助宫主一臂之力,擒住寒远山。”
苏墨烟淡淡开口,然而字字带讽:“本座请问大师,既然近二十年来您都不曾过问世事,为何如今有这份闲情关注这等琐事?莫非这几人中间竟是有来看好戏的?”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尤其重。
元忌再一次语塞了。
苏墨烟忽又淡然一笑,摆手道:“呵呵,罢罢罢。本座随口一问,大师不要介怀。”
此时,室内的气氛十分尴尬。
韩尹二人不明所以,故而一直没有插话;而纵然是元忌,也只能暗自叹息。有些事情,即便现在才迟迟挑明,也已经无法使人了然放手。因此,也只好将错就错,任他一直误会下去。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此时这五人之所以同处一室,并非由于那险峻的昨日,而是因着这险峻昨日衍生出的、支离破碎的明天。
韩御风和尹襄何一样惊异于苏墨烟和元忌的关系,也更加隐隐觉得事情复杂、虚实难辨。但是转念一想,当下最最要紧的还是将幻影门的寒远山找出。于是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默:“襄何,在树海可有何发现?”
尹襄何赶快把话头接过:“嘿嘿,还真有好消息哦……
-------------------------插播前一日树海情况---------------------------------
前一日清晨。
渐次亮起的天空下,整个邳州城也渐渐苏醒。街上早早就有铺子开张,小贩们忙着摆放货物、吆喝生意,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当宁孤城从穹月宫急匆匆赶到对影楼时,韩御风尹襄何元忌三人早已在内等候。四人决定兵分两路:由韩御风等待苏墨烟并与之商谈;而另三人则秘密前往树海,寻找寒远山的蛛丝马迹。次日再到密室会合。
晌午之时,三人到达树海。
日光点点从叶间细碎洒下,种种叫不出名字的花木间,有初夏的香气蒸腾其中,醉人心神。
尹襄何道:“两位都是前辈,不如就由我来在前面探路好了。”说完身形一纵就窜在前面。那二人忙紧紧跟上,元忌见识过尹襄何的功夫,向看起来有些担心的宁孤城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不一会便走到了树海深处。三人速度逐渐放慢。
宁孤城道:“尹少侠,之前我二人已经搜索过树海,始终没有发现。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有什么迷阵之类的?”
尹襄何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脸好奇,问道:“怎么?寒远山还会五行之术?我在幻影门也有三年了,还真没发现!”一脸的不以为然:“啧啧,平时只知道派我们做事,也见不到人,原来都钻研这些个了!当老大真是悠闲啊……”
元忌道:“如今看来,这二十年他虽然在研究月魂引却没有成功。至于五行,他很多年前就很擅长了,还有易容术等等。”
宁孤城瞥了一眼元忌道:“不知道是谁当年还总被他的易容术捉弄呢。”
闻言,元忌眼中似有一丝忧郁掠过。
尹襄何不知二人在打什么机锋,道:“他竟还是个行家?”
宁元二人异口同声:“尹少侠懂得五行之术?”
尹襄何舔了一下嘴唇,坚定地答道:“不懂。”
宁元:……
尹襄何继续说道:“虽然不懂,但是,我这个人啊,运气还不赖。当初被那个什么双行阵困住,我也转悠出来了。”
“武乡夜鸣氤的双行阵?”元忌吃了一惊。要论天下五行八卦之术,无人能出夜鸣氤其右。只是那人一直隐居在武乡,多年来也未曾听说其重新踏入武林。
尹襄何竭力回忆道:“虽说——当年一场误会,但是我们出去之后,我还是好好教训了他一顿!嘿嘿嘿嘿……”
宁孤城看着笑得贼贼的尹襄何道:“……你们?”
尹襄何道:“就是韩御风那家伙啦!那时候我刚加入幻影门不久,有一次完成任务回门里复命的半路,碰巧认识的。然后就一起被莫名其妙地卷到一件事情里。”用手急急地扇着风:“话说他这人真是麻烦啊,和他认识以后就总是这事儿那事儿的——”话题一转:“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再往前面走走吧?”说着率先走向前去。
三人于是继续深入树海探寻。行得飞快,眼看将走到两山交错、树海尽头。耳边渐有淙淙水声,走到近前,眼前豁然开朗:两山相连的那一线窄崖有一瀑清流倾泻而下形成了泱泱水潭。日光下,山脚乱石上激溅开来的水雾折射出依稀奇异色彩,分外迷离动人。周围花木萋萋,初夏时节里,落英缤纷,如同盛雪静落。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最后,三个人的注意力果然都放到了水潭附近。波光潋滟,潭水清澈见底,然而流泻的瀑布背后,却是黑漆漆一片不甚明了。
几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瀑布,想要一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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