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两滴……眼泪不断的掉落枕上，一会儿功夫便打湿了一小片。莫如风依然侧着脸没有回望：“我爸爸妈妈从来没打过我，或许是我学习好吧。第一次挨打是你给我的，你把我按在桌子上，狠狠的用手打我。很疼，但是我认为我错了。直到再见面，我跟美娟交往了七年，可是我还忘不了你，我觉得我有罪，我对不起她，所以我宁愿找别人狠狠的打我一顿。”
“你别说了。”郝卫东痛苦的抱起头，“都是我的错。”
莫如风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可能喜欢暴力，或许我喜欢承受之内的疼痛，但，不是暴力。”
“我也不喜欢暴力。”郝卫东急急辩解，“昨晚，昨晚真的只是酒后无德，我以后再不喝那么多酒了……”
睫毛微微颤动，莫如风闭了双眼：“我累了，让我歇一会儿。”
“好，你睡吧。”郝卫东点了点头，又从新掖了掖被角，然后就这么一直坐在床边看着。
莫如风睡了一会儿，原本冰凉的身子突然烧了起来。
莫如风没有醒，可是却哭了起来，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没有哭出声，只是大滴大滴的掉着眼泪。
郝卫东吓坏了，又不敢使劲摇，只有轻轻揽着颤抖的身子：“宝贝，醒醒。”
莫如风睁了眼，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大眼睛里还含着泪珠。
郝卫东将宝贝抱进怀里：“亲爱的，你做噩梦了？”
莫如风乖巧的靠着郝卫东的胸口，摇了摇头。
郝卫东只觉得胸口仿佛有一团火一样，更加心惊：“这么烫，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去。”这一回却是带着非常不满的语气。
“可是你发烧好厉害。”
“有退烧药。”
这是宝贝在撒娇吗？烧糊涂了还是这么快就原谅了我？郝卫东觉得自己都恍惚了，昨晚是不是就是一场梦啊。如果是梦，那就不要醒好了。
郝卫东轻轻的抚摸着宝贝发烫的身子：“好，我去给你拿药。”
郝卫东拿出医药箱，找出退烧药片，犹豫一下，又倒了点镇定安眠的药片。我的宝贝，希望你这一觉能睡得安稳些。
莫如风就着郝卫东的手很乖的吃了药，果然一会儿功夫就又睡着了。
郝卫东痴迷的看着睡梦中带着几分嫣红的面颊，修长的脖颈，微微起伏的胸腹……
低头，俯身，轻柔的吻落在了青肿的唇角上。
泪，无声的滑落。

第二十六章 养病

莫如风安安静静的睡了一整个白天，可能是由于安眠药的原因，到了晚上，也只是睁了睁眼，人也没有清醒。
郝卫东又喂他吃了点药，喝了点水，莫如风便又接着睡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算彻底清醒。
郝卫东打电话叫了外卖，便又开始给莫如风上药。
这一回，小家伙明显怕疼了，身子直往床里面缩。
郝卫东不得不哄：“乖，上了药好得快。”
莫如风也不说话，只是头垂得低低的。
郝卫东轻轻揽过浑身是伤的身子：“我知道你很疼，我心里更疼，如风，原谅我吧。”
莫如风微微挣动了一下：“你，听我解释吗？”
“我不用听，如风。” 郝卫东轻轻的吻了吻莫如风的鬓角，“那天我是心情不好，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如果你真的和那个日本人有什么瓜葛，你怎么还会回来。况且，你从小就喜欢我。”郝卫东轻轻的托起莫如风的面颊，“如风，你不必解释，该请求原谅的是我。”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莫如风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实喜欢我。”
郝卫东将怀里的宝贝搂得更紧了些：“我承认我吃醋了，如风。喜欢你的人很多，你人这么的好又这么漂亮，所以我压力很大啊，我想挣很多钱，想给你买个大房子，想让你过开心舒适的日子。”
莫如风抬眸，双眼定定的瞅着从小爱恋的男人：“我不需要很多钱，我不需要住大的房子。”
郝卫东低低的叹了口气：“或许你会说我很俗，只知道挣钱。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没有钱普通人根本看不起病，更有甚者，连饭也吃不上。”
“不说这些了。”郝卫东自失的一笑，“我先给你上药，宝贝乖哦，不哭。“
莫如风唇角抖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上完药之后，外卖也就到了。
郝卫东对莫如风的挑食一直颇有微词，这个大个人，饭量没个猫大，真恨不得，如果小家伙没病的话，真恨不得狠狠打一顿，饿上几天，看他还挑不挑。但是，现在，又怎么舍得。那么可怜的样子，郝卫东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了。
莫如风请了长假，毕竟脸上的伤不好，是没办法见人的。
卧床养病期间，郝卫东真是关怀备至。
量体温，喂水，喂药，喂饭……
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大男人居然亲自掂了炒锅，做起清淡的小菜，只因为莫如风嫌饭馆里的外卖太油腻。
这段时间，郝卫东真的可以算是居家好男人了。
只是，一星期之后，莫如风伤势渐好，郝卫东就又开始不沾家了。
“如风，我要找工作。”
“如风，我还要养家，我不能靠你养着，就是我靠你养，我还有父母。你们老师又能有多少钱？”
面对郝卫东的解释，莫如风不置可否。
夜晚，他被那双强健的手臂搂着。
那双手臂，可以给他安全，给他爱抚，同样也曾给他带来无法忍受的屈辱疼痛。
白日，一个人躺着，什么事也不想干。
莫如风有时候会想，自己在郝卫东面前是不是太软弱了。
他并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啊。
可是他在他面前，已经习惯了柔顺，从来都是他说啥是啥。
是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
是不是爱得越深痛得也就越深？
尤其是这一次，其实他也算是说出了心底话。
他知道他在网上放纵过，嘴上不说，心底其实还是介意的。
其实很难有人不介意吧。
自己既然放纵过，又怎么能再说自己纯情？
伤心，伤痛，可是年少时的刻骨相恋，十年的等待……
难道就因为这一次伤害而分手吗？
莫如风摇了摇头，他不想，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一直没有说出原谅那两个字，心底怎么能不怨。不光是疼，那样的言辞侮辱像把尖刀一样，将整个心都刺得支离破碎。
怎么能受得了，至今想起，心口依然疼得受不住。
很贱吧，自己居然还会有从一而终的想法。
泪，无声无息的滑落……自从见了郝卫东，似乎眼泪就总是控制不住了。
他需要钱。
莫如风犹豫了一阵，拿起电话，聊天的时候韩强曾说过他是干汽车租赁的。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莫如风开门见山的说：“我想卖车。”
“哦？有事？”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
“急需用钱。”解释得也很干脆。
“哦。”韩强点了点头，恢复了商人本色，“你那车我见过，打算卖多少钱？”
“我买下来，一共２２万，我只开了一个月，现在想卖２０万。” 莫如风直截了当的报出了价钱。
韩强几乎是嚷了出来：“这不可能，就算你那车没开过，百分百的新，也不可能，二手就是二手。”
莫如风将电话稍稍远离耳际：“那你说最多多少？”
“１５万。”韩强更加干脆利落的报价。
莫如风心里默算了一下：“不行，最少１８万。”
电话里都能听出韩强语气的无奈：“我说１５万都算高的。这不是卖衣服，这么讨价还价的。”
莫如风沉默了一会儿：“最低１８万了，算我求你帮忙。”
“好吧，我问问看。”
韩强挂了电话，冲着对面的人微微一笑：“你说想买车？二手的要不？”
“我想买新的。”李彦鹏头也不抬的干脆拒绝。
“哦，算我问过你了，不要后悔？”
“我怎么可能后悔，我又不是没钱。”
“我保准你会后悔，要不要打赌？”
看着韩强一副你肯定后悔的欠抽样子，李彦鹏有些狐疑：“谁的车？”
“猜猜？”看着李彦鹏一副欲言又止，患得患失的样子，韩强无奈的摊了摊手，“好吧，不难为你，莫如风的。”
虽然心底似有所觉，但亲耳听到，李彦鹏还是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卖车！”
“急需用钱吧，大概。”韩强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李彦鹏深吸了口气：“那我买了，他要多少钱？”
韩强笑嘻嘻的比划了两根手指：“２０万，不过你也听到了，我帮你打了价。”
“我不需要你打价。”李彦鹏真想拍案而起了。
“喂，同学。”韩强抱着肩膀上下打量了李彦鹏一眼，“这是做生意，不是过家家。”
李彦鹏忍着气：“２０万给他。”
“最多１８万。”
李彦鹏双眼直瞪着韩强：“我都不计较，你非要计较那２万块钱干嘛？”
韩强无辜的耸了耸肩：“好吧，你给我20万，我就收２万块中介费了。”
“你这人，他急需用钱。”
“是，他急需用钱，不是我急需用钱。”
“你这人。”李彦鹏真想爆走了，“我就当没交过你这个朋友。”
“啧啧，重色轻友哇。”韩强撇着嘴摇了摇头，“有本事你自己找他去，不过你愿意买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卖给你呢。”

第二十七章 需要

郝卫东一早出门，往常都是很晚才回，今日回来得到早，而且一回家便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莫如风伤势已经大好了，只是还是懒懒的不想动。
透过打开的房门，能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那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沉默，莫如风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郝卫东做了四菜一汤，这已经他全部会做的了。
摆好碗筷，抬头，莫如风以经静静的站在面前。
郝卫东微微一笑，说了回到家来的第一句话：“吃饭吧。”
莫如风点了点头，静静的在对面坐下。
郝卫东拿起筷子，再一次的抬头，宝贝脸上已经看不到青肿的痕迹了，只是还有些苍白，原本圆润的下巴现在也是尖尖的。
郝卫东觉得心在痛，可是又无法开口，一开口他觉得他就会哭出来。
莫如风只是静静的吃着饭，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这应该是两个人最安静的一顿饭了，中间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郝卫东给莫如风夹菜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连哄带劝的，而莫如风也很乖的将郝卫东夹过来的菜都吃了。
这顿饭吃得很长很慢，四大盘菜居然吃得差不多都见底了。
吃完饭，郝卫东收拾了碗筷，便开始收拾衣物。
莫如风静静的看着也不问。
郝卫东收拾了一半，突然掩面坐到床上：“如风，房租明天就到期了，我没有续租。”
“哦。”莫如风点了点头，沉静的道，“可以搬到我宿舍去。”
郝卫东抬头，看着眼前的绝色容颜，嘴唇微微颤动：“我们几个兄弟商量了下，想去深圳闯闯。”
莫如风沉默了一会儿：“我把车卖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郝卫东面前，“这里是二十万。”
郝卫东垂着头，没有接那卡片：“我想离开北京。”
莫如风手一颤，卡片掉到了地上。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当什么？”莫如风胸口急剧起伏，“如果你一辈子挣不了钱，是不是就永远不打算回来！”
郝卫东沉默，头垂得更低了：“那就分手吧。”
“郝卫东你抬起头，你看着我。”莫如风语声凄厉，“我问你，你就那么看重钱，钱比我重要？”
郝卫东抬起头：“如风，人不是只有精神生活。”
心在颤抖，莫如风凄凉的摇着头：“我不需要很多钱，我不需要住大的房子，我不需要过富裕的生活。”
郝卫东抿着唇，喉头涌动了几下：“如风，我爱你，我永远爱你，只是我现在配不上你。”
眼泪从睁着的大眼睛里流了下来，莫如风就那么睁大眼睛看着郝卫东，甚至都没有眨一下：“我等了你十年，你以为我会一直等吗？”
郝卫东嘴唇颤抖，没有说话。
莫如风身子一晃：“我回宿舍，我在宿舍等你，我只等你一晚，如果你到明天早上也不出现，那就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转身，移步……
“如风，”郝卫东几步追了上来。
莫如风心一颤，转身回眸：“你,,,,,,”
“对不起，你的银行卡。我真的不能接受。” 郝卫东避开那凄美的眸子，伸手将银行卡塞进莫如风的衣兜内。
莫如风惨然一笑，心碎神伤，莫过于此。
外面的太阳很烈，莫如风十几天不出门，猛一出门，竟觉得头晕目眩。
笔直的街道一眼望过去，白花花一片，路旁新种的小树苗尽管也在拼命的生枝吐叶，但仍是只长出了可怜的几片叶子，树下更是只有零星的一点阴凉。
分明是在烈日的暴晒下，莫如风竟觉得浑身发冷，一个个鸡皮疙瘩清清楚楚的从肌肤上冒了出来。
可是身上的冷又哪里比得过心底的冰寒。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廿载痴恋，黄粱一梦，竟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给了他回旋的余地，可是那个人，那个自以为是的大男人，怕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执念。
莫如风浑浑噩噩的走回宿舍楼下。视线里，明亮的宝蓝色敞篷跑车是那样的夺目，居然是自己的马自达！
莫如风情不自禁的摸着流线的车身，举目四望。
李彦鹏从不远处的阴凉下走出来。
莫如风嘴唇发涩：“原来是你买的？”
李彦鹏微微一笑：“难道我就不能买个同型号的？”
莫如风一点想笑的心情都没有，语气更加黯然：“这是我的车，我认得。”
“现在是我的车。” 李彦鹏手里抛了下车钥匙，依然嬉皮笑脸的，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感到美人心情不佳。
莫如风定定的看着李彦鹏，从兜里掏出银行卡放到他手上：“我买回来。”
这么霸道啊，自己又没有说要卖。不过呢，似乎自己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嘛，李彦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阳光下越发刺眼。
莫如风直接从李彦鹏手里拿了钥匙：“谢谢，今日就不请你上楼小坐了，再见。”说完转身上楼。
李彦鹏看着莫如风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挠了挠头。美人心情不爽，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为什么不爽呢？伤心？伤情？失望？失恋？李彦鹏对于自己如此不厚道的揣测“呸”了一口。
怎么能这么瞎猜呢？李彦鹏抬头，仰望着疑似莫如风家的窗扇，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窗口有人影出现。真是好担心啊，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么悲痛欲绝的双眸，叫我，如何能够安心离开？

第二十八章 随风

干枯的玫瑰，九十九朵。
莫如风一直没有舍得扔掉，就那么一直的插在瓶中。
夜正漫长，心愈结霜。
指尖的玫瑰花瓣，一触即碎。
花瓣即使碎了，也会掉到地上。
心空空荡荡的，无处可依。
可是人为什么都要寻个归宿呢？
也许一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更没有柴米油盐之类的烦心事，多好。
“诸法因缘生, 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莫如风并不信佛，此时却不由得念了几句佛经。
惨淡的容颜上浮起一丝讥笑，莫如风，你失恋了，就这么颓废了吗？竟然想到了死，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在这世上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还有家人，你还有朋友，你还有那么多学生。只要有人还会为你的死而伤心，你就不能这么轻贱自己！
爱情不管是不是生活的调剂，总之它不是生活的全部。
曙光破晓，日起东方。
即时窗帘只露了一条细缝，屋子里也已经大亮了。
一晚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个人始终还是没有来。
莫如风起身，随手将早已干枯的玫瑰花枝扔进了垃圾桶中。
“哗啦”一声拉开窗帘，打开纱窗，清爽的凉风扑面而来。莫如风深深的吸了口气，探出了半个身子，我可在顶楼啊，还能看到日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