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玉南驹倏地跪了下来，「无痕，我这样，是不是真的会让她无法安眠？」
「当然啦！」官无痕环住他们两人。「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你忘了，她是最为你心痛的？」
「我知道……可是我好想她呀！我……」他的泪又滑落面颊，「她连一次都没来到我的梦中，我爱她爱的想死，她却——」
「不准你说死。」出雪叶抱得更紧，「你不能死，所有人里你最没有资格说死。」
「理由？」资格？他早就没有资格活下去了，唯一的「她」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回来——
「因为我们还在。」官无痕深呼吸道，「我们，还活著。除非大家一起寿终正寝，否则你不能说想死！」
「琌儿或许是你心底的痛，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可以把她永远藏在心里，可是你不能放弃你自己，你要给自己机会，懂吗？」
玉南驹沈默了好久，手上的满天星也被染成了豔红。
他蓦地放下手中的花花草草，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地面，正当出雪叶和官无痕以为他已经冷静下来时，他却突然挣脱了他们，随手拿把修剪花草用的剪刀就往手腕上划。
血很快的流出来，他将鲜血滴在白色的栀子花上，缓缓的道：
「我终於知道，琌儿每次被我拒绝的时候是什麽感受……」一定，很痛苦。
因为，他也好痛苦。
不让他再多逗留，出雪叶一记手刀将他打昏，然後官无痕默契十足的扛起他，快步跑向医护室。
就在此时，远方安颍儿的心突然狂烈的震动著，让他心神不宁。
贾虹欣牵著他的手，感觉到他的颤抖：
「颍儿，怎麽了？」
心中一丝痛楚快速的闪过，他不自觉抓住了胸前的项鍊坠子。
「没事，我很好。」安颍儿微笑著，搂住她的腰，「虹欣，我们走吧！」
「颍儿，你说实话。」她是担忧。「我们已经交往两个多月了，你却只会一直微笑，身体不舒服也不会告诉我，就怕我担心。」
「虹欣，不是说了我真的没事？别这麽严肃啊！」他亲腻的吻了她一记。「只是好像有点冷，不晓得是不是快下雨了。」
「现在是冬天，当然冷啦！」她挽著他，「你还没说你想要什麽生日礼物？」
玉南驹。「不用啦，你有这份心我就好感动了。」
「不行不行，你挑一样嘛！」她生日的时候，他都有送她东西欸！而且都令她爱不释手。
安颍儿叹口气笑道，「这样啊……」他牵著她，走进书局，在书架前看了很久，最後挑选了一本书：「如果真要送，就送我这本书吧。」
她接过书一看，书名是「假象」。她皱起了眉头，「你还在意那件事？」在意自己骗了玉南驹的事情。
不是在意，而是根本忘不掉。「没有啦，是因为我挺喜欢这个作家，这本是他的新书。」唐微，他和他通过信，结果他们成了好朋友。
唐微的本名就叫唐微，他甚至主动报上电话要安颍儿打给他，只不过後来都是他自己打过来给安颍儿的。
唐微对於他的故事异常有兴趣，而且还预告总有一天，他会写出他的故事。虽然他每次都会送他一本签名书，不过这次已经先看到了，又是要当他的生日礼物，那他打给他，叫他这次别麻烦好了。
想著，手机突然响起，他从容的接了起来：
「喂，我是安颍儿。」
『颍儿弟弟欸！生日快乐唷！』慵懒的男人声音传来。
「刚说到你呢！大作家。」他笑了，「我在书局，我女朋友说要买你的书送我当生日礼物呢，『假象』不用送我了。」
『这样啊……你一定还不知道，这不是单单一本而已，而是一系列喔！』
「喔？」
『「假象」是第一本，「梦」是第二本，「告白」是第三本。』
「只出了一啊？」
『所以要让你先看二和三啊！不过二和三是我的列印稿。那这样好了，既然你女朋友要送你一，那你把我签名的那本一送给你喜欢看书的同学好了，如何？』
「有些对不起你呢。」
『不要对不起你的女人就好啦！』男人一语双关。
「我知道。」只是，喜欢不能成为爱啊！
他一直以为，他能够就这样爱上学姐，没想到他还是忘不了玉南驹。
『对了，小颍，你看完那三本要马上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为什麽？」
『因为你的评语和建议很棒啊，每次按照你建议改的地方，都会被说是「本书最精采的地方」喔。』
「微，你太夸张了……」
『好嘛，拜托你了，ok ?』
「好啦好啦。」语毕，他收了线。
贾虹欣不解的望著他，「颍儿，怎麽了？」
他笑著摇摇头，「你有没有认识谁会看小说的？」
「嗯……有啊，很多人咧！」
「太好了，微送我的书有人可以转送了。」他松了一口气。
「你要把作家给你的签名书转送别人？」
「嗯，同样的书一本就够了，不是吗？」又是微笑。
「拜托，唐微的签名很值钱耶，傻瓜。」她揉了揉安颍儿的发。
「没关系，你对我的心意比较重要。」还是微笑。
「你留著那本书，我买其他的东西当礼物。」
「学姐？」
贾虹欣不禁摇头，「你怎麽说就是无法忘记我是你学姐。」正如你无法忘记你爱玉南驹的事实。
「对不起，虹欣。」他的脸上是愧疚。
她暗暗叹了口气，「不会，让寿星有这种表情的我才要说抱歉呢！」
「那个……」书呢？
「你等我一下。」她突然冲上楼，一会儿又拿了两个小东西下来。「喏，手机吊饰。」
他定睛一看，简直呆住了：
「虹欣，这是……」姓名的吊饰，她选的是「南」和「驹」。
「不好意思，我要这两个。」她转向柜台，笑盈盈的。
结完帐，他将两个吊饰塞进他手里：
「拿著吧！它们是你的了。」
「虹欣……谢谢你。」她什麽都知道！知道他还爱著玉南驹，她知道……
「不客气。」她替他系好手机吊饰，挽著他道，「走吧！我们去Noah’s Ark 玩一玩！」
不安滑过心头，他不要再想了。
殊不知，一种相思，两片天空。

难拘-17

「南驹，最近你还好吗？」出雪叶坐在床边，恒温十八度C的脸蛋显露真诚的关怀，修长的手指正削著水果。
「嗯，我好多了。」玉南驹淡淡的回道。
自从琌儿生日当天，他做了那种事情，他就被送进医院「静养」，当然，考试的时候他还是有去考。
医生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是他的解语花已经不在了，他的「药」已经……离开他了。
他就这样在医院里度过三个多月。快到她的忌日了，就是明天。
正当他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官无痕突然喜出望外的冲进来：
「太好了，雪叶、南驹！」
「什麽事情这麽高兴？」出雪叶喂了玉南驹一片水梨，好整以暇的问道。
「两件好消息，第一件是，南驹可以正常的升上高二，不用补考或担心出席天数不足。」官无痕俨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
「太好了。」出雪叶也很高兴，「第二件呢？」
官无痕拿出一卷录音带，敛起笑容：
「第二件是，我找到了孟医生，而他交给了我这卷录音带。他说，里面是琌儿最後的遗言。」
「真的吗？」玉南驹激动起来。「琌儿的遗言？」
「嗯，孟医生说，他早就想把录音带拿给我，因为他还是看南驹不顺眼，只是他不知道我的联络方式，後来去问明老师才知道的，结果我也是问明老师才晓得他的电话。」他扬扬手上的录音带匣。「今天我去找他，他就给了我这个，他说琌儿最後清醒了一段时间，交代了遗言，他录下了它。」
「我还没听呢，现在放吗？」
「快放！唔……」玉南驹又被塞了一片水梨，他抗议的望著出雪叶。
「安静一点。」他准备洗耳恭听。
收音机沙沙的发出了杂音：
(琌儿，我照你的要求开始录音了，可是……你不要这麽快放弃，好不好？)是孟旻儿的声音。
(不行……旻哥，我知道自己就快……撑不下去了……我一定得讲……)琌儿！这个声音……的的确确是琌儿！
(旻哥……帮我告诉忧和纯洁……我会……很好很好……叫她们……不要……难过……)
(琌儿！)
(……还有，告诉无痕……早点找个情人……叫他不要太装酷，不然……会把人吓跑的……)
(琌儿，你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男人的声音已经快急哭了。
(不行……还有，告诉少中……谢谢他，给了我一份……错误的……爱……)
(琌儿！)
(还有……告诉官小痕……早点找个人……来爱，不要太装酷……会把人吓跑的……)
(琌儿……)
(最後……帮我告诉玉南驹……我好爱他……他曾经说……过，我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如果……这是真的……叫他不可以……想不开……不要太……难过……我要他，能够忘掉我……还能再去爱别人……因为我知道……能够被他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声音越来越微弱。
声音越来越微弱，只听见孟旻儿急切的哭声：
(琌儿——你怎麽了？不要……你不可以——)
(告诉……玉南驹……只要他……喜欢，我绝对……支持……他……)
(琌儿——)
在男人哀戚的哭泣之後是一片平静，录音机里再无其他声响。
「看来是播完了。」出雪叶拭去眼角的泪珠，将录音带回好，装入匣内，递给官无痕。「现在，我知道你们口中的琌儿是谁了，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官无痕也擦擦眼泪，有些哽咽道：
「说她是天使也不为过！都什麽时候了，还一直想到别人……她从来就不为自己多想想，却一直替别人想……」
「——正因为她是如此，我才会爱她啊！」玉南驹无法抑制悲伤，他从官无痕的手上接过录音带，将它视为珍宝。「琌儿……我可以答应你不再难过，可是……我没办法答应你……忘记你。」只有你，我不可能忘记——
病房内沈默了很久，最後，是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寂寥。
「哈罗！南驹，你今天有好些吗？」官无俦提著两盒水果，笑嘻嘻的。
经过了三十秒没人回应，他这才发现气氛不大对劲儿。
「你们大家是怎麽了？都死气沉沉的，我买了两盒水果来哦！大家变化一下心情吧！」
结果，还是没人鸟他。
「嘿！你们很过分欸！」都不理他是怎样啦？
出雪叶不耐烦的回道，「吵死人了，你不能安静一点吗？」
「噢！小雪，你不要生气嘛！」官无俦黏到他身旁。「我来削苹果给你吃，好不好？」
「我跟你不熟，请别随便叫我一个恶心的名词。」出雪叶退避三舍的闪到官无痕身後。
「呜，小雪好伤我的心，我是你老师耶！怎能说我们不熟。」他好委屈的道，「而且我每天都送你一封情书，几个月下来少说一百三十几封。」
顿时，出雪叶眼中迸出火花：
「原来，你就是那个藏镜人？」
「对啊！」他好得意，「我不是每次都有写『俊美无俦』吗？」俊美，无俦。
「妈的，你这神经病！你是白痴还是智障呀？写那什麽鬼藏镜人谁会知道啊！还俊美无俦咧，我看你根本就只是个低能外兼喜憨儿，每天都写那种肉麻兮兮的恶心东西害我看了就想吐！我告诉你，我谢绝你的骚扰，那些情书我看到不想再看，你有的是女人去倒追，不要浪费时间精力在我身上写什麽鬼情书，你他妈给我闪远点！莫名其妙，写情书写的那麽爽不会去出情书大全啊！硬是要在我抽屉里每天放上一封，害我连想丢都怕被人看到，想放火烧又怕遭到报应，你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的讨人厌！」出雪叶一口气骂出来，终了他不断喘著气，「咳……妈的，我从来，没这样，骂过人……喘死我了……呼……」
他骂得险险没气，官无俦却是眼里泛著感动的泪光，体贴的替他倒了杯开水：
「小雪，快喝杯水顺顺气。」好感动啊！雪叶的冰山面容终於被他融化了一小角，而且他的第一次骂人经验竟然是给了他，真是……太感动了啊！
出雪叶瞪了他一眼，恨恨的接过杯子，仰头将开水一饮而尽。不要虐待自己的喉咙，跟神经病生气是没用的。
「要不要再来一杯？」官无俦马上接过杯子，又添了一杯水。
出雪叶不说话了，他冷冷的勾起一丝微笑，接过杯子，然後——
「你自己喝吧！」他泼了他一脸的水。
「噗……」官无痕忍俊不住的笑出声，照理来说他应该要逃跑了，但此刻的他更想知道老哥会有什麽反应。
只见官无俦抬起湿淋淋的头，露出一种满足的笑容：
「啊！能够看见小雪的微笑，我死而无憾啊！」他握住出雪叶的双手，「小雪，只要你高兴，不管你想怎麽泼都行，我毫无怨言！来吧！我可爱的小雪！」
「哈……」官无痕终於放肆的大笑出声，这次，好像有两个人的声音。天哪！他从来不晓得，他哥是个被虐狂欸！哈哈哈……哈？「怎麽会有两个声音？」
他转向病床上，看见玉南驹也忍不住笑出声。那久违的笑容及笑声，著时令官无痕震惊。
「南驹！」他瞪大了眼，「你笑了耶！你终於笑了！」
玉南驹还是挂著微笑，「是啊，我笑了。」也许，他的心被救赎了，所以他才能再度笑出来吧！
出雪叶甩掉官无俦的手，急忙走到床边：
「南驹，你没事了吗？没事了，对吧？」
「嗯，我没事了。」听了他的天使的话，他不要再让她难过，他要连她的份一起活，这是他的承诺。
「南驹……真的有这麽好笑吗？」官无俦嘟著嘴，「瞧你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哈……我是因为俦哥的样子太好玩，所以才忍不住……我真的没事啦！」他笑著说，可是笑声却越来越大。
「南驹……你真的真的没事吗？」官无痕倒是不再笑了。
「真的真的！我真的……没事……」只是，为什麽眼泪会一直掉出来呢？他明明就没事了啊！到底是为什麽……
一阵温暖，他有被人抱住的感觉，低头一看，官无痕和出雪叶紧紧的抱住他，他喑哑的说：
「谢谢你们……谢谢……」
他晓得自己为何落泪了。
因为，他真真切切的知道，『安琌儿』已经走了，成为他生命里曾经存在的人，这一切都过了，梦也该醒了，他是对於这份说不出口的爱恋绝望了。
因为心痛，所以他不禁落了泪。
因为他无法完成亲口说爱她的心愿，所以他落了泪。
因为，他太爱她——
但是，她听不到了。
＊ ＊ ＊
出院之後，玉南驹恢复了完全正常的生活，偶尔和同学说说笑笑，偶尔接接同校的学长或同学写来的情书，然後再大伤脑筋的婉转拒绝人家。
「真是糟糕……怎麽会被男生告白呢？」在拒绝了第廿五个人之後，玉南驹轻叹一口气，说出了他最近的口头禅。
他仰望著天空，喃喃自语问道：
「呐！琌儿，你会不会赞成我变成同性恋啊？」
意外的，他似乎听到了一句熟悉的话：
『只要你喜欢，我绝对支持你！』
闭上双眼，他感觉两行冰冷滑过面颊。
他还是想著她呀！
+++++++++++++++++++++++++++++++++++++++++++++++++++++++++++++++
基本上来说……这一回可以配合著《就是吃定你》的剧情来看……
我就说这本是旧稿嘛……(掩面)

难拘-18

「颍哥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席聿儿柔弱乖顺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白兔。
安颍儿环著可爱的表弟，玩弄著他乌黑的长发，调侃道：
「怎麽啦？都读高中了，这麽爱撒娇啊？」
「才不是！」他委屈的嘟著嘴，「因为……我也出现像你当初一样的困扰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快告诉我，她是谁？可不可爱？」安颍儿可兴奋的咧！
「这个嘛……」席聿儿脸红了。「是我同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