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曲华尔兹 上----牧云岚卿
  发于:2009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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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满世界的跑,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处地方可以栖身,但面对着总是空荡荡的房子,总会有很寂寞的感觉。
高级军官住宅区处在城市幽静的地方,这一带风景优美,绿地众多,幽静的景色中坐落着一排排白墙红瓦的建筑物,都是二层的小楼。颜知非的公寓在较为深处的地方,白天住宅区里人很少,恐怕谁也没想到,整个防区的主宰者现在正在悄无声息的回家。
颜知非在副官的陪同下打开了指纹和声音识别装置,门吱吱的打开,似乎在欢迎半年都未见的主人回来。家里异常的干净,家具也没有灰尘之类的东西,想必一直有人在打扫。
脱掉军装军靴,将佩枪解下,颜知非倒在沙发上,然后休斯端了一杯茶从厨房出来。
“啊,休斯,太感谢了。”
被称为休斯的副官是个深色肤色的上尉,年纪要比颜知非大上许多,他嘴角带着笑容,“不用谢,阁下,请问您想吃些什么。”
“随便吧,我吃东西一向不挑,不要有香菜就行了。”
颜知非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好播放着欢迎帝国来使的新闻,颜知非此刻真是同情那帮人,他都已经回家喝茶了,他们还在那个地方。屏幕上的安斯艾尔一个人的光芒特别的突出,笑容优雅举止得体,但颜知非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不耐烦。
“唉……改天赔罪吧。”颜知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很不够意思,却也只能这样说。
过了半个小时,行政长官马克米利安就打来了可视电话,他花了几秒钟时间打量了一下,才慢慢开口。
“准将阁下,您的速度也太快了。”说话时马克米利安带着一种无奈的笑,“在航空港等不到,我打电话去您的指挥部,最后才找到您府上。”
“不好意思,您也知道我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我一个军人,还是不用掺杂在政务里了。”
“饶是如此,我希望您可以赏光参加为帝国来使们准备的派对。”马克米利安咳嗽一声,“防区内的高层人物都会到场,自然也少不了您。”
像是为了不让颜知非反感似的,他连忙又加了句,“我保证,时间不会太久。”
颜知非摇晃着茶杯,然后听马克米利安说:“此外,托亚尔奈副委员长也需要和您面对面谈一谈,由于他事务众多,所以倾向于选择派对。”
闹哄哄的派对能说些什么?颜知非挑挑眉,还是点头,他没有必要太为难这个人,“我知道了,请在派对前一天通知我。”
马克米利安似乎是放松了,他朝颜知非一笑,“当然,那么就请您享受您的闲暇时间吧。”
颜知非仍然盘着腿靠在沙发上,思绪开始漂浮。随着这些年来他身份的提高和实力的增强,对于政治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而相对于上层的政治利用度也随之增加。已经不是光打好仗就是一切,他被迫承担了更多。
但是战争的出路在哪里呢,他已经过了那个要把誓言当作所有的年纪,现在考虑的更多是现实性的问题。他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要胜利,守护着这一块地方,但是方向又在哪里?除了军衔的上升之外,好像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从军十二年,这个问题当他复仇之后就开始思考,足足思考了六年,却还得不出一个结论,虽然思考这种螺旋状的问题难免会让自己陷入思维迷宫,但是他又不得不去想。
那些场面上的事情都是他必须要忍耐的,因为他的身份要求他去做,即便不愿意。
咳,还不如呆在要塞里呢。颜知非每次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很遗憾。
副官休斯上尉做了一些简单的饭菜,端了出来。颜知非向他致谢,然后慢慢地吃着,饭菜很简单很清淡,但是非常合他的胃口。
“司令官其实还是个孩子。”他听到休斯这么说。
“是吗?”
“其实就以吃饭的神态来说,完全的是孩子。”今年三十八岁的休斯点点头,“我儿子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但是司令官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又严肃的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看起来我真是个矛盾体啊。”颜知非笑着又吃了一口。
“不晓得这次能维持多久的和平。”休斯叹了口气,“司令官,你觉得呢。”
颜知非苦笑,“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希望能够有较长时间的和平。打仗也是会疲倦的。”
“我希望儿子能顺利的读完大学,不是被强制入伍,他还年轻。不是从军官学校毕业就只能去当列兵,列兵的死亡率是军官死亡率的数倍。”
颜知非默不作声,他不知道怎么样回答,现在高层在使劲的扩大舰队和军队人数,这对整个社会和经济的运转有害无利的,大批青年被迫入伍服兵役,青壮年的流失触目惊心。
“我记得进到国立大学从事某些学问研究的人,应当有免除征兵的特权的,上尉,你不妨去申请一下,能念完大学很难得。我可是没读过大学,军官学校也没怎么念。”
休斯愣了愣,“司令官,你没念过军官学校?”
颜知非自嘲笑笑,“当然在履历上是有的,但实际上我没读过,在国防大学也只进修了几个月。不过是官员们觉得不够体面。我是属于那种在实战中学习战争的人。”
颜知非吃完了饭,然后和休斯聊了一会,休斯便告辞要回家去看看妻子和儿子了,临走的时候颜知非突然想起来什么,“上尉,明天请帮我在花店订一束花,我有事要用。”
“需要是玫瑰花吗?”上尉笑,说话的时候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是去悼念亡者需要的花。”
上尉默默点了头,便告辞出门了。
颜知非又靠在沙发上,玫瑰花?上尉想到哪里去了,不过安斯艾尔送给他的玫瑰看起来真是很美。
帝国的来使们被安排在这特别的酒店住下,远离闹市,周围还有宪兵在保护。宪兵本来是相当悠闲的一群人,后来颜知非和他的士兵进驻东南防区,连带着对他们进行了一番严酷的调教,才让宪兵拥有了相当的战斗力。
总统套房内,安斯艾尔洗完澡,一直盯着酒店的庭院,高耸的树木遮蔽在黑夜里,阴阴郁郁。
他对今天颜知非的不告而别很是气愤,就算他不喜欢场面上的应酬,自己好歹还值得他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吧?就那么一走了之,怎么也找不到。
他东倒西歪地躺上床,睡不着,只是发愣地盯着窗外。床头电话响起,安斯艾尔却没有理会。
第一声,他没接。
第二声,还是没接。
直到第六声,才懒洋洋的翻身,顺手接起。
听筒里很安静,但是有着隐隐的呼吸声,安斯艾尔觉得那个呼吸他很熟悉,有他的气息。但是安斯艾尔不说话,他还在为白天的事情而有些隐约的愠怒。
那边咳了几声,“殿下,住的地方怎么样。”
安斯艾尔恶狠狠咬牙:“不怎么样,颜知非,你最好马上滚过来给本太子暖床!”
那边安静了一会,“关于这个我很抱歉,应酬的事情我不太习惯,所以经常是一下飞船就离开了。”
“我没问你应酬!我只说这里不怎样!你快过来给我暖床!”
“……”沉默,颜知非觉得自己真是有毛病莫明奇妙心虚个什么劲啊。
“没话说了吧!没话说了就快过来!一个小时之内过来我还不至于太生气!”安斯艾尔其实已经不生气了,恶狠狠只是嘴上的功夫,感觉到他的气息他就变得平静。
“……总统套房不至于太差吧。”
“差多了!就一句话,你过不过来?!”安斯艾尔继续装出无比愤怒的口气,颜知非主动给他电话,不好好利用怎么才行。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的要求很正当!”好像又让他情绪有些失控,安斯艾尔捂着嘴偷笑。
“我在市里的高级军官住宅区啊!要赶过来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我没车现在又打不到出租,我说你脾气也发够了吧?!”
“你在高级军官住宅区?想不到你还是有家的嘛,亏你还能想起来我,自己有家就把我丢下了?!”
“……咳,其实就是个房子而已,算不上家。”那边的声音有点落寞,“言归正传,五星级酒店的条件还不错吧。”
“我看一般。”安斯艾尔顿了顿又笑,“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旗舰里的卧室。”
那边又沉默了,想必现在正在不好意思?安斯艾尔想了想又说:“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当然还是中午的事情了,那件事我依旧很抱歉。”
“光说抱歉是没有用的。”安斯艾尔的口气变得一本正经,“你该想想怎么补偿我,哦,不,应该是由我来要求。”
“你给我正经点。”
安斯艾尔见好就收,话锋一转,“什么时候邀请我去你那里做客?”
“有你这么积极的客人吗?”话筒里传来轻笑声,随即收住,“这样吧,我明天要去一趟公墓,我会让人去接你的,然后邀请你去做客,怎么样?”
公墓?安斯艾尔皱了皱眉,但是那应该毕竟只是私事他也不太好过问,于是嗯了一声,“好的,需要我带礼物吗?”
“不用了。”
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不知道多久的话,安斯艾尔一天积攒下来的火气都不见了,他觉得和颜知非说话很惬意,非常的舒坦。
“好了,聊了这么久,睡吧,晚安。”
“等一下!”安斯艾尔阻止颜知非想要挂电话的举动,“你还忘了一件东西。”
“嗯,什么?”
“给我的晚安吻。”安斯艾尔舔着嘴唇笑。
“……”于是那边又沉默,最终吼了一声,“滚!马上去睡觉!”
“不要这么急躁嘛,见了面我自己取回来也是一样。”安斯艾尔心情十分愉悦,随后电话就传出刺耳的忙音。
回到丹瑞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秋雨连绵,天空没有丝毫的晴意,白茫茫的烟雨在城市的建筑群之间蔓延,军人公墓笼罩在细雨斜飞的雨幕中,雨水沿着小道两旁树木的树梢树叶滴下,单调的滴在石板上。一排排灰色墓碑沉默的在雨中立着,仿佛是战死者的英魂。
军靴的声音在石道上单调且有节奏的回响,颜知非没有打伞,抱着一大捆的马蹄莲,独自走在墓园小径上,朝着最幽深的的地方走去。
他走到绿树葱郁的深处,停了下来,然后静静伫立在墓石的前面。非常简单朴素的陵墓,没有过多的装饰,墓石也不是大理石的,而是最简单的青石。颜知非蹲在墓石前面,冰冷的指尖触上冰冷的石头与雨水,抚摸着墓石上的铭文。
“林?维克,我的老师,亦是惩罚者与保护者,长眠于此。宇宙历二二零三年 —— 二二四六年八月。”
他不知道老师详细的出生年月,也不知道老师详细的去世日期,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的端详这位集保护与惩罚为一体的男人,就永远的失去了。
墨镜上沾了太多的水,开始变得迷蒙,颜知非轻轻地叹气,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湿冷平坦的地面上,雪白色的花朵映着青灰色的地面,孤单脆弱。
他还记得老师怜悯的眼神,为他亲手擦去了左眼的血迹;也记得老师第一次与他严肃的交谈,第一次动手狠狠的揍了他,第一次为他戴上肩章,第一次为他颁发了勋章,是第一次交予他舰队的指挥权……太多的第一次,却已经如烟雾般消失在了记忆的深处。
亲生父母的脸已经看不清了,那个男人仿佛就是他的父亲,拯救了他,惩罚着他,也保护着他,最后给他留下了一切。
颜知非又轻轻地叹气,低下头去,指尖仍然在不停的摩挲着铭文,“老师,我恨你,可是也不能恨你……”
如叹息般的语调,低沉哑暗。
“老师,现在我做的够好吗,整个防区已经走上了正规,你在天上也会开心吧。不过……我已经不是那个一心执着于复仇的傻瓜了,这条路其实是不归路吧,老师……你很狡猾,只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
他已经被铸造成了一把向着帝国复仇的剑,同样已经也没有了回头的道路,就算是万丈深渊,他依然要走下去,直到最后的尽头。
他脱下了军帽,取下了墨镜,双手十指交缠放在唇边,对着墓碑默默地祈祷,他不信仰任何宗教,但此刻,他只希望老师的灵魂能在天上得到永久的安息。
安斯艾尔来的时候,看到颜知非蹲在墓碑面前,外套被略略打湿了,水滴沾湿了他的脸庞,黑发上聚集了细微的水珠,像是滚落的露珠。
低微的声音传出来,“你说过,要永远的保持冷静和镇定,我……会做到的……请放心……”
他撑着雨伞,慢慢地上前去,脚步声极轻极缓,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将伞撑在他的上方。颜知非的声音顿住了,然后慢慢扭头,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惊诧。
安斯艾尔微微一笑,“喂,好歹也拿把伞吧。”
颜知非嘴角挑出一丝极淡的笑容,拿起军帽和墨镜戴上,然后站起来。
安斯艾尔侧头看了看墓碑,“惩罚者与保护者……听起来很矛盾,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他死在了战场上。”
“是的,是几年前的事情。”
“那怎么会有……遗体?”
颜知非目光凝固在墓志铭上,“的确没有遗体,棺木里只是他的一套军装。只是一座‘衣冠冢’而已。”
安斯艾尔声音低沉,目光含义不明,“你很尊敬他,”
“他是给了我一切的人,包括第二次生命。”
话音未落,安斯艾尔一下丢掉了雨伞,揽着他的腰不容他反应过来,紧紧地圈住他,便重重地吻了过去。
这个吻热情,激烈,不容反抗,颜知非略有些迟疑,随后身体开始挣扎,手紧紧地抓住了安斯艾尔的肩膀,“混蛋……这是在我老师的墓前……”
安斯艾尔又吻住他的唇,手臂就像是铁铸的一样,不允许他逃脱,逐渐的颜知非开始不再挣扎,一股熟悉的气息让他开始安静,被动的承受着他的激情。
“我吃醋了……即便他只是你的老师。”拥吻结束,安斯艾尔转头瞧了墓碑一眼,示威似的咬他的嘴唇。
雨仍然下着,淋湿了彼此的脸颊,头发也粘贴在脸上,他们静静地对视,然后安斯艾尔先笑了笑,蓝色眸子里闪着温柔的光,“知非,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傻的要命。”
颜知非听着笑了起来,声音又轻又亮,让灰蒙蒙的雨天都带上几份莫名的蛊惑。“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
“比别人更了解你。”用额角轻轻顶着他的额,安斯艾尔声音温柔,“我还会比你更了解你。”
“如果你想,那就试试吧。”说着颜知非的手指轻抚去安斯艾尔脸颊上的水珠。
“那么不妨就从现在开始,光接吻吗,老实说我更期待别的。”安斯艾尔看着他的笑容,舌尖舔舔嘴唇。
“这里可是军人公墓,你不怕同盟的烈士看不过眼从坟墓里出来要了你的命?”
“我敢抱着同盟名将,怎么会怕已经死了的人?知非,你的借口很劣质。”
颜知非微笑,“说实话,我很少和除了我部下的人说这么多的话,你是第一个。”
“过奖,我很少对人有真心,你也是第一个。”说着就势又要吻下去。
颜知非扳住他下巴,“少来,不过我还想问你,干嘛跑过来,你吃饱了没事干撑得慌么?”
“哈……很简单,我是绝对的行动派,想了就做,二十多年一直如此,这次只不过是发挥到了极致。”安斯艾尔笑嘻嘻,“谁让我爱上个同盟军官。”
颜知非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言不惭的话,也亏你说的出口。”说完又瞟了瞟墓碑,“这种话题在我老师面前不要再说,我还怕他晚上来找我。”
“求之不得!如果他出现,我一定会非常非常诚恳的请求他同意把你嫁给我,要我半跪拿着鲜花戒指求婚都行!”
颜知非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把推开他的脸,“再不正经我一定踹你。”
安斯艾尔耸耸肩,从地上捡起雨伞,极其体贴的站在颜知非身边打伞。二人走出墓园,秋日的小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军人公墓又处在市郊,湿漉漉的街道上人影稀少,车也很少,极其的安静。
对面停着一辆黑色陆上车,颜知非瞧了一眼,不动神色。安斯艾尔眯了眼,压低声音,“那辆车在我来的时候就在,现在还不走,一定有什么问题。”
“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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