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万年猫控
  发于:2009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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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气,“珧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冷珧罄道:“人都是会变的。陛下您也变了。湖江王怎麽说也是您的皇叔,您也不是斩了他的头。”
  我道:“珧罄,你在怨我。你害怕了?”
  冷珧罄退两步,“臣怎麽能不怕?骨肉至亲尚且如此,臣不过区区外戚。自古外戚专权遭君王鄙弃的只多不少。”
  “外戚专权?你听谁说了什麽?!”
  冷珧罄跪下道:“陛下您又想杀谁?臣没有听任何人说什麽。”
  我站起身把他拉起来,“就是你想专权我也同意!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怎麽还……来人!”
  宫人立刻进来。
  “即日起泉侯为内宫总管,主管皇宫一切事物调停采办!”我大声道。
  “陛下!”冷珧罄吃惊著急地看著我,“臣已经蒙受圣恩多年,再……”
  “晋封英国公──”我又大声道。
  冷珧罄顿时没了声音,眼神悲绝地盯著我。
  我闭眼,摇头,再睁开,“我走了。”
  走到门边,冷珧罄在身後轻轻道:“陛下,臣不需要权力。”
  我停住未回头,手扶住门边,“我知道。但是权力可以保护你。”
  “越接近火焰就越容易被烧死。”
  我闭上眼睛,到现在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内务府交给你,我放心。”
  “放心?陛下从未放过心。”
  次日,肃王密谋反叛一事查证属实,诛九族。
  同年科举,英国公冷珧罄任主考官。点中当时名士周瀛觉为状元官拜御史大夫,随即以周瀛觉为首的一干儒生进入朝廷,围绕冷珧罄形成言官一派。
  “太子资质好,聪明得不得了,你还担心?”乔宣扶著我一边走一边说。
  我拨开在我身边飞来飞去的蝴蝶,“资质再好也是孩子,没有经验啊。”
  御花园里的牡丹开了,我和乔宣两个人难得清闲在一起,沿著湖边走走。
  “你那是也不很成熟嘛,干的还不是很好!”乔宣不以为然道,“就准你意气风发,庆瞻这孩子我看得比你多,跟你当年一个样!就是比你老实了点,啊对,身体也比你好!”
  我哭笑不得,“就是太老实了我才担心。再说身体好也算特点,你身体也很好啊?!”
  乔宣推我一下,“这玩笑太恐怖了,不要乱开,要出人命的!”
  我笑道:“朝廷里人再多我只信任你和珧罄两个。”
  乔宣笑道:“那现在我是不是要跪下谢恩?”
  “爱卿平身。”
  “去──我说你担心来担心去就不能歇会儿。天天转来转去我看著就头昏。瘦得跟麻杆一样,出来散个步还要我扶著,很累欸。”
  “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不说笑了,说正事。你说太子要是现在即位能压得住大臣吗?”
  乔宣不可置信地看我,“疯了你,庆瞻才六岁,你也不过二十八,现在就想退位,早了点吧?”
  “不是。只是想想,太子性子太弱,过於老实。相比较而言老二和老四还比较……”
  乔宣脸色一变,“你想换太子?”
  我道:“太子无错我为什麽换他?我只是想到时候太子即位压不压得住朝臣和自家兄弟。”
  乔宣舒了口气,沈思道:“自家兄弟一母同胞,还有我舅舅看著。至於朝臣……言官最近有些……”

  《不如》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有些什麽?”
  “这个,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还有什麽你不能说的。”闻言我故作轻松地拍拍他手臂,心一下子沈了半边。
  “言官最近权力有点太大了。”乔宣认真地说完,盯著我。
  我把头转过去,点点头,“是不小。而且言官们个个上的奏折我都会看会批,他们言辞苛刻尖锐,但是代表的是天下的儒生,对吧。”
  乔宣担心道:“以太子的个性要压住他们可能要花四五年。”
  “但是四五年就能让他先变成傀儡。”我怔怔道,忽而笑了,“索性我没有那麽容易死掉,还来得及。珧罄最近不太管言官的事,希望这次他也不要管,否则我就难办了。”
  “你啊──”乔宣帮我赶赶蝴蝶,“身边的莺啊燕啊也不少,长得又这麽英俊。追个男人追了十年还追不到,要不是你是皇帝我真想说我不认识你。”
  我看他一眼,“你还敢说。要不是陪你去妓院告白我怎麽会认识冷珧罄的,我问你,采薇是谁你还记得吗?我痴情不好,你花心就对了?”
  乔宣赶紧投降,“停!停停!我输了输了还不行吗!别提当年的蠢事了。上个月我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以前的事,气得带孩子跑回娘家现在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别是你吧?!”
  “我?!我哪有时间去管你啊!”我笑道。
  “哎,又说回来了。你停一停休息一下,朝廷没了你照样能行,非得把自己累得升仙了才高兴是吧!”乔宣晃晃我袖子,瀛弱的手臂在里面空落落的。
  现在也只有他才敢跟我开这种玩笑了。
  我笑著用胳膊肘杵他,“乌鸦嘴。没追到冷珧罄我怎麽甘心死!”
  “行──你就耗著吧!逞强也没你这种逞法,气死我了。真想把你扔湖里去!”说著他真的从内侧绊了我一脚。
  我立刻重心不稳,真的掉湖里去了。
  那家夥还装模作样吃惊地大喊:“陛下!您怎麽路也不好好走!快,你们几个!哎呀,冷大人!”
  珧罄──
  正扑腾著,我竭力仰起往岸上看,冷珧罄吃惊地看著这边,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扔掉手里的东西,扑通一声跳进湖里,连拉带拖地把我弄上岸。
  “臻珃,你没事吧!!!”冷珧罄抱著我大喊,两个人的身体水淋淋地贴在一起,我不禁牢牢地攥住他的手。
  “咳、没事……”我狼狈地说,忍不住瞪了一眼在冷珧罄身後笑眯眯的乔宣。
  他立刻挑挑眉毛。
  “冷不冷!”冷珧罄著急地问,转头对宫人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没,咳咳,我没事──”越想说自己没事反倒被水呛到咳得厉害起来,“咳咳、你、咳,别急──”
  “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来,你再坚持一下!”冷珧罄著急地抚著我的後背。
  太医慌张地跑来,摊上我这麽个经常生病的,他也不好过。
  “如何!?”冷珧罄问。
  太医把了半天脉,松了口气,“陛下只是受到一些惊吓,目前没有大碍。”
  冷珧罄也松了口气,看著我很是後怕。
  我已经不咳了,直直地盯著他。他在为我担心,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他叫我臻珃了。
  他又叫我臻珃了,他的声音真好听。我不知不觉地深情凝视他。
  冷珧罄蹙眉看我许久,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一红,飞快地站起来,掩饰地对宫人说:“把陛下的御辇抬来,春天的湖水还有寒气,一定要回去休息一下!”
  我自己站起来,拉住他的手,柔声道:“珧罄,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冷珧罄红著脸後退一步,觉得不够,又後退一步,垂目道:“陛下,请注意身体。”
  乔宣拾起冷珧罄刚才扔在地上的奏折,翻翻,道:“冷大人还有公事跟陛下谈吧,不如跟去,一起说了。”
  冷珧罄看看奏折,抿唇挤出一个字:“好。”

  《不如》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乔宣偷偷地对我眨眨眼,我故作镇定,上了御辇回寝宫。
  冷珧罄亲自指挥宫人给寝宫加炭火盆和驱寒熏香,硬逼我喝暖身的汤药。
  我叹口气心里很是甜蜜地照做,抬头时他已退下五步,站在大臣应站的位置,怔怔地看著我。
  “过来,不然我就下床了。”我颇无赖地笑道。
  他脸微白,却小心地上前,头低垂著不看我。
  我拉住他的手,他颤抖一下,到底没有挣开。
  “看著我,珧罄。”我歪下头看他,“告诉我,你是不是只有在我生病的时候才对我这麽好?”
  冷珧罄不说话。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宁愿一病不起了。”我尴尬地笑道。
  他仍然动也不动。
  忽然很冷,放开他的手,“你刚才不是很担心我麽,还跳进水里救我麽?你爱我对不对?!为什麽不敢对自己坦白?珧罄,现在得不到回音的是我,不是你,你在害怕什麽?!”
  冷珧罄抬头看我,笑得诚惶诚恐,“陛下想要什麽回音,天下都是陛下的,难道──”
  “我不要天下,我只要你!”我强硬地扳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著我,“从头到尾,我只要你!”
  冷珧罄挥手挣开,他的身体一向很好,稍一用力就把我推回床里,“可是、可是我不属於你,我……不爱你……”
  我仿若雷击,睁大眼睛盯著他。
  他哀伤地冷笑一声,“对,我不爱你。”
  “你骗我!”我恨恨道。
  他摇摇头,颤抖著递过一叠奏折,“陛下,今天的奏……”
  我大力地钳住他的手腕,叫道:“你骗我!快说,刚才是骗我的,快说!”
  他愣住,继而慌张地扶住我,“陛下,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慢慢呼吸!”
  “快说!快说!说啊,你说啊!”我猛烈地摇晃他。
  他惊慌地朝门外叫:“太医,太医!”
  太医和宫人紧急地涌进来,七手八脚地压住我。
  “滚出去!都滚!”我红著眼大叫,“不出去的灭九族!”
  宫人们便又不得已地退了出去,只有几个贴身的宫人躲在宽大的帷帐後小心翼翼地张望著。
  “陛下。”冷珧罄把手放在我额头上,被我一掌拍下。
  “滚出去!”
  冷珧罄仔细地看我两眼,终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心很痛,真的很痛。
  这个国家里,即使所有人都这麽说也抵不上你一个人给我的伤害。
  但是,为什麽我还这麽爱你呢,为什麽?
  五月份时,七皇叔泽央王在封地薨逝,其子万俟臻宪入京受封王号。
  太祖皇帝只有七个子嗣,太子是我父皇,二皇叔早年就薨逝了,没有子嗣,三皇叔湖江王、四皇叔闵荷王和六皇叔肃王因为叛乱而被灭九族,五皇叔被贬为庶人,只有身居偏远的七皇叔泽央王一直行事低调本分,得以善终。
  对於那个小我两个月的堂弟臻宪我丝毫没有印象,各藩王未得诏不得进京,我竟是一次也没见过他。
  但站在城楼上第一眼看到他时,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他长得和我很像,我没有兄弟姐妹,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弟弟。
  “微臣万俟臻宪,叩见陛下!”他逆著光跪在阶下,恭敬道。一双和我像极了的眼睛微微含著笑,十分机灵而且讽刺的笑。
  他很聪明。我笑著亲手将他扶起。
  希望他也能很聪明地活下去。

  《不如》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当夜,我在内宫里设家宴迎接臻宪,酒过三巡,一干妃嫔就适时地告退,只留下我和臻宪两人在宽大的厅室里相对饮酒。
  臻宪并不慌张,自若地斟酒,巧妙且跳跃地回答我的问话。
  我一挥手,伺候在侧的宫人悉数退下,真真正正地剩了我们两个。
  “随便说些什麽吧,已经没有外人了。”我边喝酒边道。
  臻宪细长的眼睛如刺般看了我两眼,收回,淡淡地笑,“堂兄,你不快乐。”
  “哦,何以见得?”我端起酒杯,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我感觉得出来。你的眼睛里没有光,死气沈沈。”他凑近低声道。
  “是麽。”我一手覆在眼睛上,“那你快乐麽?”
  他笑了一声,“我也不快乐,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我替他斟酒,“安分守己,便能高枕无忧。”
  “多谢堂兄成全。”他喝下那杯酒。
  我指指正对我的大门外的浩瀚星空和莹白庭院,“你看,美吗?”
  “很美,可是也很危险,很沈重。”臻宪默然道,“所以你不快乐。”
  我笑笑,“你醉了,我也醉了。”
  臻宪依旧看著外面的庭院,“堂兄啊,你若是真的在意江山就不会这麽铁腕。你是个被安放在了不快乐地方的聪明人。”
  我不说话,闷声喝酒,眯起眼睛盯著他。
  “你拥有无上的权力,但你只是个傀儡,被江山和黎民操纵的……最尊贵最精致的傀儡。”他带著很狡黠的笑缓缓回头,“堂兄,我说的对不对?”
  “你很聪明。”我道。
  “所以我会永远留在封地,我明白。”臻宪笑道,“为了活下去,我明白,我明白。”
  我又替他斟酒,“为了我们都能安心地活下去。”
  他把酒杯端到嘴边,忽而又道:“时不造人。堂兄的心意冷大人接受了吗?”
  我仰天哈哈一笑,“有这麽明显?”
  他温和地笑道:“你看冷大人的神情就跟皇後看你是一样的,明眼人一望便知,只怕这满朝文武也早就知道了。”
  我摆手,“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他也是不知道的。”
  臻宪道:“冷大人的性子举世皆知,软硬不吃,堂兄为何偏偏看中他?”
  我苦笑道:“若是明白为何,我必定不会如今天这般痴迷了……不谈他,我们说些别的。”
  臻宪按住我手里的杯子,“堂兄身体不好,不要喝了。”
  我把杯子放在桌上,歪头看他,“你看,我还有多久好活?”
  他幽幽地看我,“这、不是我能说准的……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留下机会……”
  我站起,背手走到厅中央,“记住,记住你说的话。”
  夜色如水,微风拂来,撩起衣袂翻卷。
  臻宪在我身後坐正,“请陛下准许微臣明日受封後离去。”
  我摇摇头,回头看他,“多留几日,下月初再走,朕无兄弟,看看你也是好的。”说完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这人句句皆是寻死,我却无意杀他。
  既然两人皆不能的偿所愿,何妨将他留在眼皮底下,谅他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必要时尚可回护一把。
  当时我确实是这麽想的,可是如果知道将来这会引起多大的事端,让我悔恨终生,我一定会在这一刻就赐他死罪。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悔恨。

  《不如》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再到秋叶铺地,大雁南飞时,我终是没有对言官下手。
  乔宣和众多大臣看出我对言官的嚣张气焰并非不气,只是忌於冷珧罄模棱两可的态度和若有似无的保护才迟迟未能下手。
  多多少少,我对冷珧罄还是存有那麽些幻想。
  秋天以後,乔宣再也不对我说任何宫内外对於言官的流言飞语,那些只会伤害我的心,我真的没办法亲自下手斩断冷珧罄的势力和羽翼。
  尽管他对我说他不爱我,可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只是,我亦不能确定那就是爱。
  那些感情十分闪烁模糊,被冷珧罄仿若滴泪的眸子笼罩,我便更加看不真切,仅隐隐看得,那里面,缠绕不断。
  “陛下,今年的秋菊开得真好啊。”乔後指著一丛橘黄怒放的狮蛮欣喜道。
  我微微颔首,安稳地歪坐在廊台上,缀在腰带和袍边的紫色璎珞浓浓地铺在光滑可鉴的地面上。庆瞻很少这样跟我和乔後三人闲适地呆在一起,略有些拘谨地端坐在柱子旁。
  “傻孩子。”我冲他扬扬手,他顺从地靠过来,小小的身子偎在我腰边,我指著一株淡黄的蜜珀道:“好看麽,蜜珀制成的茶有种淡淡的馨香,润喉绝佳。”
  庆瞻轻轻地点头,“少傅经常喝呢。”
  乔後一滞,我蹙眉感到心里涌起对自己的明显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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