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曛摇曳----夏不安
  发于:2009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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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曛摇曳
  作者:夏不安

文案

“如果你曾长时间的被人遗忘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承受着无比漫长的寂寞孤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光。在这样的无助中,有人对你微笑,向你伸出他温暖的手掌,你会不会随他走?”

一个寻找爱的现实故事,无论你相不相信,无论你对此是否还抱着希望。

说明:
1.本文前十章是借用平行蒙太奇和叙事蒙太奇的手法将“晓光”的现实与记忆,通过独立的章节杂糅在一起,请不要跳章看,这样会导致“先入为主”的混乱感。
2.从第十一章开始,恢复正常的连续叙事,当然还是建立在前十章的叙述之上,因为加上了“陈羽曛”的回忆的介入,所以真相会慢慢浮出水面。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在黑暗中孤独行走的孩子们,喜欢请留言或收藏。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主角:董晓光,陈暮然,陈羽曛


  引文

  谁从黄昏中走来
  涂抹着曛黯的暮妆
  被风幡摇曳出的阴霾
  扭曲在大地上
  没有假象 无所谓真实
  没有影子 无所谓光
  ——《暮光》by 夏不安

  第一章 现实的积木Ⅰ

  我对天空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爱恋,我喜欢灿烂千阳当空而照的白日,也喜欢月挂西稍星河璀璨的黑夜。
  但是,我很讨厌傍晚时分的天空。
  那时候,倦怠的夕阳悬在地平线间将逝未逝,世界被笼罩在一片颓丧的昏黄之中,万物都变得朦胧暧昧,而悲伤则开始在渐隐的光线里窃窃私语,混淆着压抑着所有本该愉悦的视听。
  我和年轻漂亮的董安安就是在这样一个发霉的时间抵达我的大学A大的,那是大一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
  A大所在的城市离我的家乡并不远,我们是在家吃过午饭后才出发的,驱车四个多小时到的A大。
  其实我们可以更快一点的,不过因为路上我和董安安吵了一架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当时她一边开着车一边交代着我在学校要和老师多沟通、和同学多团结,我说我懂,不就是上拍马屁下结帮派嘛。
  董安安听了我的话挺生气的,她说你小小一孩子有这么说话的么,你这不是没离开过妈身边,妈多交代你几句你就不耐烦了是吧。
  我说,是啊,我是没离开过你,一直都是你离开我。
  于是她更生气了,开始细数“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前尘往事,比如把我丢在祖父母家是因为老人能更好的照顾我,后来不是把我给接回去了么,虽然这几年她出差比较频繁,但也还是为了我能有一个更好的生活,她一个单亲妈妈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如此这般的话,我已经听了很多年。
  我没有反驳,只是转过头看向窗外,我是知道的,这种淡漠的态度总能轻易地激怒她。我等待着她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再甩给我一巴掌。
  她是停了车,点了一根烟,但除此以外她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一根烟燃尽后,我们又上了路。
  在新生接待处报完到后,我所在的商学院的一位五大三粗的学长带着我领了生活用品,他和董安安挺谈得来,两人一路上欢歌笑语视我如空气。
  13号楼303,就是我的宿舍,我和我妈董安安还有学长三人都呆立在门口,那门上贴着一张大白纸,上书五个大字外加一标点符号:欢迎董晓光!
  字是用黑色中性笔写的,粗犷的线条,像是被描画了数十遍。
  怎么说呢,在那样一个傍晚,萎靡的残阳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探着脑袋,把门窗白纸都映射的昏沉沮丧,在我看来,面前的房间就好像一间灵堂,上面篆刻着“董晓光灵位”的铭牌。
  我的青春呢,怕是要安葬于此了。
  转过头,看见学长在擦额头上的汗,而董安安正在抓紧时间补妆。
  敲了门,才想起我裤口袋里有刚领到的钥匙,开门的是个眼镜男,文质彬彬的小胖子,就是有点儿老态。
  他从门缝里探出半拉脑袋,特像残阳,“请问你找谁啊?”
  我用食指点了点“铭牌”。
  “哦,董晓光啊,他还没来。”
  在一旁站着的学长“噗嗤”一声大笑出口,唾沫星子溅了“残阳”一脸,“他就是董晓光。”
  “残阳”把我们迎进屋,屋内四张连体床柜分居两侧,除了“残阳”外还有两个男生正围着板凳打扑克的样子,见我们进来了,一个光着膀子的男生慌忙丢了扑克去套T恤。
  “哟呵,你们这没开学先开赌啦?”学长抱着他粗壮的臂膀晃起了脑袋。
  那个先前光膀子的大个男生似乎和学长挺熟,他颠颠地过来递了支烟给学长,“说什么呐龙哥,我们这可是正当的娱乐休闲活动。”
  学长拨开男生的手说:“得了啊,别败坏我的形象,不知道宿舍禁烟吗?这是你们宿舍董晓光的妈妈,哦,还有董晓光。行了,赶紧的把你们的牌都收拾收拾。”
  学长走了之后,他们过来作自我介绍,眼神都瞄向董安安。
  罢了,反正我是个小人呆四眼田鸡一只,最适合做背景的那号人物。
  “残阳”大名许东升,据说他是在清晨出生的,和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背道而驰。高个英挺的小伙叫段仁锋,他是院里的体育特招生,人有点痞有点贫,他对董安安说:“大姐,您可别叫我‘锋子’,叫我段子都成,您看我这古铜色的肌肤像不像缎子?”
  “其实,他叫‘段子’是因为他爱讲段子,尤其是……”说这话的男生是个秀气的小白脸,叫张奕,他的嘴有点瘪说起话来腔调也软软的,段仁锋伸出大巴掌捂他的嘴的时候,他还哼哼唧唧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我瞥见董安安特没劲的干笑了两声,然后拜托各位同学多照顾照顾我,因为我才刚满16岁。
  她说到我年纪小时,扑粉的脸上容光焕发,不过许东升特没眼力价儿地来了一句:“阿姨,您放心吧,听说我们学校今年还招了两个神童,才十三四岁咧!”
  我虽然是连跳了两级的聪明学生,但万万是不能和神童相提并论的,况且考上A大这所普通二本已不如我妈所愿,我看着她有些挂不住的脸,心里在窃笑,也不禁对我的室友们心生好感。
  送董安安到楼下,她坐进驾座并不看我,我低下头手插在口袋里玩弄着钥匙,片刻后她发动了车子,我转身要走,她又叫住了我。
  “晓光,”她叫我的名字眼睛却盯着前方的路,“好好学吧,等我赚够了钱就送你出国。”
  我想问她什么时候才叫做赚够了钱,可我还是没有说出这样尖刻的话,离别之于我,总还是不免有些伤感,尽管这样的离别反反又复复。
  所以董安安说我有受虐的倾向,这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比如我知道我犯倔她就会打我,可我偏要一如既往的犯倔等着挨打。再比如我早该习惯的离别,却始终不能使我的内心麻木,我看着她白色的本田消失在薄暮中,仍旧会心酸会思念,会想起她在每个清晨或夜晚离去时的背影。
  两个星期的军训暴晒过后,我和室友们已然黑成了一堆也打成了一片。
  段子人痞但古道热肠,他买了辆二手自行车,军训的时候几乎都是他和许东升帮我们打开水,车把子上挂两瓶,后车架再担两瓶。我和张奕都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我们两个就常常主动帮他们俩买饭,不过通常也是张奕挺身挤入人群,而我在后方接应。
  他们三个都是挺阳光的男生,我是从心底喜欢这样的人。看到他们灿烂若旭的笑容,就会觉得,如果我无忧无虑的长大,是不是也会拥有这样美好的青春姿态。
  一定会的,只不过那已经是如果的事了。
  军训结束的时候,院里通知要举办迎新晚会,要求新生踊跃报名参演。张奕想报名唱歌,可是胆子又不够大,就在寝室里嚷嚷着找一个人搭伴儿。
  许东升有这个心,不过没那个五音,段子没音也没心,他嬉皮笑脸的对张奕说:“不如你在前面唱,哥哥在后方给你伴舞壮胆?”
  张奕当了真,兴冲冲地问段子会什么舞蹈。
  段子说当然是街舞啦,说罢他就提腿滑步,不料转弯时一只脚没跟上,自己把自己绊了个狗啃屎,我们都幸灾乐祸起来。
  我也不禁笑的流出了眼泪,于是就摘了眼镜抹眼角,抹了两下发现眼前凑来一张白净的脸,是张奕。
  他撩起我额前的碎发,眨巴着大眼睛说:“晓光,有人告诉过你吗,你长得挺漂亮的。”
  有人吧,那个人,我一直记得他。
  于是段子和许东升都凑过来“观摩”,许东升感叹道:“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段子说:“那是,咱家的孩子差得了么?”他抢了我的黑框眼镜戴上,又惊呼道:“妈妈呀这么清晰,我的火眼金睛怎么军训一过就近视啦!不得了啦,这镜片多少瓦的?”
  “这是平光镜。”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许东升推了推自己的近视镜说:“想不到咱们孩子对我这么崇拜,喜欢装文青。”
  张奕没理会他们,他搬了凳子坐在我身边说:“晓光,你陪我去试唱吧,你声音蛮好听的,唱歌也不赖吧?”
  “我不会唱歌。”我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双脚无辜地交叠着,“真的不会。”
  说实话,我觉得很抱歉,可是我又的确没什么音乐天份,虽然在十二岁那年突然喜欢上钢琴曲,但也就是在十二岁那年我失却了所有对音乐的兴趣。
  抬起头看见张奕那小白脸拉得老长,嘴也更瘪了,我无奈地挠挠头说:“好像还会一首……”
  “什么什么,快说!”张奕闪着星星眼。
  “《小小少年》,小时候还挺喜欢这歌的,嘿嘿。”看见他们几个一脸黑线,我笑的特欢。
  最后,我还是在张奕的威逼利诱下学了一首港台男生组合的歌曲,张奕他们说我的嗓音不错,跟童声似的,除此以外没有多余的评价。
  正式上课一星期后,院学生会文娱部通知“海选”。
  张奕特地打扮了一番,他是那种晒黑的快捂白的也快的人,一白遮百丑,何况他不丑,眼睛大鼻子挺,就是嘴有点瘪像张信哲似的。我看我们这一届若论美男子的话,张奕必列三甲。偏心一点的话,段仁锋也勉强算其中之一。
  我还是架着大眼镜,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和牛仔裤,张奕盯着我直皱眉头,他说:“我怎么觉得我是要和《小鬼当家》里那倒霉孩子出来搞怪啊。”
  没办法,我的行头都是这类型的,眼镜也是决计不肯摘下的,戴着它我觉得安全。
  周末下午三点,我们准时到了院学生会办公室外的走廊,来参选的人还真不少,不管大家有没有艺术细胞,反正革命热情较军训以来是只增不减。张奕那厮就顾着和一小美女调情,怎么看都不像胆儿小的样儿。
  到头来紧张的是我,寻思着横竖是个垫背的,但也不能太拖张奕的后腿啊。我窝在墙角听着MP3,歌词是看两遍就记住了,就是调子老不跟着想法走。
  正努力找感觉呢,旁边曾和我是同一方队的男生拍了拍我的肩说“叫你呢”,我一个紧张张口就喊了一声“到!”,声音响彻云霄,立马丢人丢到千里之外。
  在一片哄笑声中,我被张奕拉进了办公室,在感觉到前方是数位学院精英后,我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张奕做完介绍正准备开唱,一位学长开了腔:“请等一下,旁边那位同学呢,不打算让观众看一下你的脸吗?”
  他的声音真好听,仿佛海沙一般的温润磁性,带着一点点的距离和熟悉。
  我抬起头,看到了办公桌最后方微笑的那位学长,那张棱角分明的清俊容颜,那双雾气氤氲的桃花眼,都是少时记忆中的模样,距离现在已是经年有四了吧。
  是他啊,真的是他吗?

  第二章 记忆的拼图Ⅰ

  我猜,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追忆童年,假如你或多或少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与此同时又学不会释怀的话。
  我的父母大概是在我两三岁的时候离异的,起初我被判给了我爸,因为那时候我妈董安安没什么经济能力。我爸风流倜傥可不想拖我一个酱油瓶子,于是我又被送进了全托幼儿园,周末的时候我的奶奶会把我接回家,不过印象中她也不怎么喜欢我,她总是和邻居说这孩子长了一张和他妈一样的妖精脸。而我的爷爷从来不和我说话,他的世界里只有花鸟鱼虫。
  有些时候,董安安会去幼儿园或者奶奶家看我,我奶奶见到她时总是咂着嘴说:“多狠心的女人啊,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把他带走?”
  于是我咬着指甲问她:“阿姨,你怎么不带我走?”
  长大了些我大概晓得,我爸妈浪漫奔放私定终身似的婚姻是不被老人们祝福的,所以离异也就成了众望所归的事情,我可以理解奶奶对我的厌恶。假如我讨厌一个人,也会不喜欢同他长得像的人,这几乎完全是出于生理上的条件反射。
  在我小学上到一半儿的时候,我妈要回了我的监护权,她是从学校直接把我接走的。
  说来可笑,我们母子重聚时竟没有泪眼滂沱,就好像这么多年她只是去了家百货公司买了件漂亮裙子,而我不过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我想,我对她的依恋一直都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才不会觉得有什么变得陌生、又有什么值得感动。
  她把我转到了一所贵族小学,然后把我送到了外婆家,她说这也是她的家。
  可是我很快就知道,她的家哪里都可以是,唯独她的心里没有。她就职的是一家外贸公司,总是不停地在全国跑来跑去。每一次她要上班时,我就会问她:“董安安,你什么回来?”
  她说天黑了就回来。
  大概就是那时候,我养成了仰望天空的习惯,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家,我开始习惯它从白日变为黑夜,从晴朗变得阴霾,从曙光初现幻化成晚霞满天,时常的,我等不到她就已进入梦乡。
  尽管如此,我仍然喜欢我妈董安安,她比一般女人要漂亮上些许。她穿着高跟鞋和连衣裙挺着高高的胸脯经过巷弄的时候,那些街边打牌的男人们都会用目光向她致敬,而那些唠嗑的女人们就会在她背后撇嘴吐口水,我一点都不介意,我知道她们是自惭形秽。
  老师开家长会的日子,就是我引以为傲的日子,当然不是为我一塌糊涂的成绩,而是为了美丽的董安安。如果她恰好没有出差,适逢心情又不错,就会打扮的像个明星似的来参加家长会,只有这个时候同学们才会围着我跟我说话,他们说:“董晓光,你妈妈真漂亮!”。
  可是有一个人从来都不说董安安漂亮,他不是街坊那些粗俗的邻里,也不是我的那些“势利”的同学,他总是昂着头挺着腰板匆匆经过喧闹的小街,眼光从不扫向任何多余的角落。
  我是一个周末下午被我妈拽着去书店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时候春天刚来,还有小半年我就要升初中了,我妈说像我这样的烂成绩得再多做些卷子才能升上好初中。
  我们刚出了四合院儿,就看见他昂头挺胸地迎面走来。他穿着深蓝色的学生制服,腋下夹着一个扁长的黑包,双手插在裤口袋里,那样的感觉很奇怪。
  我见到过走路趾高气昂的人,他们通常抬着下巴气势凌人,与此同时双手摆动的幅度也很大。我也见过双手插兜的人,他们歪着脖子身体前倾对着董安安一脸坏笑,董安安说那些都是地痞流氓。
  可是他不一样。他的下巴抬高却没有凌人的气魄,他双手插兜却不显痞气,只觉得好像一只优雅的天鹅收拢了羽翼向我们信步走来。
  经过我们时,他的头发随风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我妈拉了拉我的手小声说:“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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