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就这麽死在这里的,苏毅不是这麽容易就被打垮的。他决不能让妈妈接到最後一个亲人殉职的消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要活下去。
一个人的旅程更难熬,但是方越骁的欺骗比任何强心针都有效。苏毅用上了他所有的野外求生知识,他甚至想点一个大火堆,可是这里是旱季的亚马逊,万一引燃了森林大火,他只有死得更快。他努力想让指北针恢复正常,可是也以失败告终。他甚至无法判断他是在哪个国家境内。
走了三天,他终於承认,人的毅力在广阔的林莽之中不值一提,他现在只有求生的本能而已。
唯一一次看到希望是在一条大河里看到顺流而下的船只,但当他赶到的时候,船已经在很远之外了,他大声喊著“help”,反复拿著回光镜照射船尾也无济於事。在船终於消失那一刻,他绝望得几乎跳河自杀。
这是一条很大的河流,苏毅想,既然有船只通过,那它也许是条大航道也说不定。於是他改变策略,顺著这条河赶路。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就在半天之後,一条船从上游下来,那一刻,苏毅觉得船上马达的噪音比任何音乐都要动听百倍。
苏毅被救上船,他自称是迷路的游客。这艘船上的人叽叽喳喳地说著葡萄牙语和英语的混合语,向苏毅解释,这是巴西境内,这条河叫雅普拉河,是亚马逊河的一条大支流。而船是一艘科考船,他们中间有动植物学家,有生态专家,有生物系的大学生,还有一位印第安人向导和两位摄影师。他们此行是考察巴西西北部的旱季雨林动植物状况并采集标本。
竟然跑到了巴西。
苏毅跟他们交流了一会儿就死死地睡著了,一个多月来从来没有如此安心地睡过,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大学生看著手表惊讶地说:“你整整睡了36个小时!太不可思议了!”
苏毅苦笑一下没有回答,当生存不成问题之後,那些烦恼又涌上心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把那把来历不明的手枪扔进了水中。所幸科考船是在回程之中,没几日就来到了巴西西北部的大城玛瑙斯。
科考队的成员们热心地议论著,要帮苏毅联系大使馆,但是苏毅身上的问题太多了,不敢再在船上逗留,趁船停泊在码头的时候,他留下了些美元,悄悄溜下了船。
南美的2月份,太阳高高挂在中天,苏毅用一种传奇般的方式意外来到这里,所以他更是恍然如梦。
离开码头,走了不远,就见有一大队游行的队伍朝这边走过来。这些人穿著五颜六色的夸张装束,脸上涂著厚厚的粉彩,头上则带著高高的羽毛装饰。远远看去,就像是西游记里的某个群魔乱舞的镜头。
带著鲜红绶带的乐手也随著游行队伍,演奏节奏强劲的拉丁舞曲。所有的人──包括路人都随著音乐跳舞,疯狂扭动的人群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苏毅被迫卷了进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幻觉之中。一个戴著玫红色色羽毛高冠的女人缠上了苏毅,扭动著胯部邀请他跳舞,苏毅摇手拒绝。那女人竟然缠了上来,一边扭动一边在苏毅身上摩挲著。
这时,苏毅才注意到他的喉结,这不是女人,而是一个浓妆豔抹的易装男人。他同时想起,现在是2月中旬,正是巴西最著名的桑巴节举行的时间。他只知道里约热内卢有举世闻名的桑巴节游行,没想到这样一个内陆城市也有如此盛大的狂欢。
苏毅连忙逆著人流要离开,没想到那个易装妖豔的男人竟然还不放过他,大胆地抓住他的手转起圈来。苏毅甩开他,继续在混乱的人流里逆行。
周围的环境让他觉得什麽都不真实,这一个多月的经历难道也是幻觉?可为什麽那个妖豔男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同性恋?
沸腾的游行队伍终於过去了,就像一个华丽的梦在一瞬间消失无踪,站在骤然冷清的街道上,苏毅几乎要流下泪来,他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要如此受伤。
用美元换了些当地货币,找到一个投币电话,拨通了万里之外的K国上司黄志强的电话。电话接通了,苏毅沈重地喂了一声,黄sir的声音好像有些惊喜:“是苏毅吗?你在哪里?”
苏毅道:“黄sir,详细的情况我回去详细跟你报告。岳宵,他是金三角的卧底,真名叫方越骁,而且‘醉情人一号’也被他带到金三角去了──我很抱歉。”
黄志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时苏毅好像听到听筒里有一种轻微的嗡嗡声,作为警察,这声音苏毅并不陌生,是录音机转动的声音。
苏毅奇怪起来,为什麽自己打去的电话要被录音?再一次,一种剧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这时候,黄志强开口了,他温柔地说道:“不要道歉,遇到这种突发情况谁也无法防备。你还是报告一下你的详细位置,我会通知当地的警察组织接待你,等你赶回来再详细谈。”
苏毅胡乱猜疑了一阵,自己又笑了,被方越骁摆了一道,难道开始事事疑神疑鬼了?黄sir还能有什麽问题不成?要是他这个位置的长官也有问题,那麽国际刑警这个组织差不多可以解散了。
苏毅报告了自己的位置,黄sir嘱咐他呆在原地不要动,半小时之内会有人去接他。苏毅挂上电话,终於舒了一口气,要归队了,不必再像现在这样隐瞒身份东躲西藏。
他站在电话亭旁边的一棵大树下,焦急地等待著。人们都跟随著桑巴游行队伍走了,这里的街道空无一人,柏油路被太阳炙烤得好像要冒出青烟。
突然,电话亭里的电话刺耳地响起来,苏毅疑惑地看著那部黑色的电话,谁会打到公用电话上来呢?也许是黄sir?可如果不是,对方直接来一大串葡萄牙语岂不尴尬?
他迟疑了一会儿,电话已经响了四五声,终於走过去拿起听筒,放在没有受伤的左耳上,只听一声冲耳的中文急道:“快跑!苏毅!”
37 陷害(下)
他迟疑了一会儿,电话已经响了四五声,终於走过去拿起听筒,放在没有受伤的左耳上,只听一声冲耳的中文急道:“快跑!苏毅!”
没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了,打电话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孙平飞!苏毅瞪圆了眼睛问道:“小孙!怎麽是你?!你怎麽知道这个电话的?跑什麽?”
“你宿舍里发现了两大包海洛因!上面都有你的指纹!而且有两个人都异口同声指证你贩毒,你已经被通缉了,我日夜监听黄sir的电话,所幸终於联络到你!”小孙用极快的语速说道,“快逃走,这是铁案,你被捕就完了!你找我就用我们常联系的那个邮箱,现在先离开那里再说!”
苏毅心慌意乱地挂上电话,跑了几步拐进路边的小巷,他不断地奔跑著,方越骁啊方越骁,非要把人逼到哪个地步才算完呢?
他无法回去了,他以国际刑警卧底的身份离开K国,然後就成了私藏毒品的渎职警察。两件就是一千五百克,那麽多的海洛因,不需要贩卖,以K国的法律,只要持有就可以判死刑了,更何况他本身就是缉毒警,罪加三等。
苏毅是出离的愤怒了,他不怕死,可他不要背著莫须有的罪名被执行枪决!可他一个东方人在巴西太显眼了,尤其是这种小地方,在巴西警察全城搜索之前,他要赶快离开。
那麽方越骁此刻是在回金三角的飞机上吧?苏毅在深夜里穿著戏剧化的十九世纪红白色古军装,坐在狂欢游轮上想,他是一辈子不会忘记这个救命的装束和节日的。
走到甲板上吹风,看著河岸上连绵的灯火。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正在码头上设卡,苏毅低下头,不自觉把帽檐又往下拉了拉。
回想著遇到方越骁後一连串的事情,这些事情单独看来并没有什麽,可如果串连起来,就是一个圈套的始末。
第一次见面,方越骁就明显流露出厌恶的样子,他本能地讨厌苏毅的阳光大方,包括在迈阿密的胡安事件也是这样。
在宿舍里,苏毅炫耀那本写满父亲功绩的剪报簿时,他抓著颈间的项链情绪异常,那晚的试探也是他第一次勾引。
为了获取情报,他曾委身刘希文,而一般的警察绝不肯这麽做,因为哪怕再想晋升再想缉毒也不值得这样受辱。
在迈阿密的树林里,刘希文就曾警告过:“他勾引你的时候,你要警惕,因为你永远看不清他的心,他却能几下子就偷走你的心”,可惜,苏毅完全抛在了脑後。
他早计划好抢夺“醉情人一号”後和同夥在丛林里会合,所以一到圣何塞就准备了武器和户外用品。
他们一起偷看到卡斯蒂略和林嘉华的变态性爱时,苏毅以为林嘉华是被迫的,他却冷哼著说“阳光男孩生活在阳光下,这些阴暗变态的东西你当然不会知道”。
卡斯蒂略搞突然袭击,要他们跟陈合信通电话,他说“我是岳宵”,现在想来才知道,他说的是“越骁”而不是“岳宵”,他是金三角方楠的儿子,不认识香港的黑道头目才奇怪。
从第一次跟苏毅上床,他就打定主意要让苏毅沈沦。他像一个出色的猎人那样,设伏,下套,伪装,收网,成功猎取了苏毅的心之後,再残忍地把它揉碎。
他用尽心机编目织了一个爱情故事,目的却是要让苏毅更受伤。故事的结束,还顺手给苏毅来了个栽赃,正如他所说,他要从精神上毁灭苏毅,把苏毅从阳光明媚的世界拉到不见天日的深渊。
他成功了,苏毅从“正常人”变成了同性恋,从警察变成了“毒贩”。
苏毅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却被他装出来的假象所迷惑,一头沈进去看不清事实真相。他几次说过父母是“烂人”,无论是自嘲还是无意,这是他唯一没有欺骗的地方了。
苏毅苦笑一下回头看游轮上的歌舞升平,这个游轮上所有的人都隐藏在夸张的衣饰之下,再也分不出彼此。
人们在甲板上都载歌载舞,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悲伤。
压低的军帽檐遮挡住了他忧虑的表情,两个打扮成鹦鹉的小姑娘笑著跟他打招呼,苏毅勉强笑了一个,可是,前方的路又该怎麽走呢?
游轮外的世界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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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爱偷心 第一卷 危情南美 END
第二卷 寂寞罂粟 很快开始
中间会插播两个番外,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番外,完全可以放进正文里看
主要是作为时空转换的工具,接下来的故事发生在金三角
是处湖水幽蓝:http://209.133.27.105/GB/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52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