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浅 魇黄昏 上----狐弄
  发于:2009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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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惑界师尊真是沈挽的师傅了,他一瞧见自己的徒弟那红眼珠中泛著的冷光,就知道这徒弟不会老老实实的当这个替身,於是在沈挽临走之前又将徒弟召了过去,磨了八个时辰的嘴皮子,直磨得沈挽腰酸腿疼,脸皮抽搐才算完事。
  车马劳顿这种事就不用细说了,只是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这些事外,都没个人来与沈挽说话,让他觉得无聊之极。他甚至觉得到了法界那边也会是这个样子了,於是更加觉得郁闷。其实,那些人是不能随便与沈挽说话的,虽然沈挽只是个暂时的代替影君,但是地位毕竟摆在那里呢,就算上位者再怎麽不满,下面的人还是要尊敬他的。
  到了法界,沈挽被安排在潇湘阁居住。这潇湘阁是历代影君的住处,距离仁主所居的坤天宫并不远,也是为了方便仁主的召见。按照沈挽的想法,影君既然是法界仁主的那啥,应该就是与仁主住在一起的,为此他还真是伤了脑筋。不过到了那里才知道,除了结盟的头三日里需要影君与仁主共处一室外,其余时间影君都是住在自己的住处的,除非仁主召见,平日便可以随意行事。
  听了这个说法,沈挽脸上的郁闷消去了一半。只是想到那最初的三日还要与仁主共处一室,还是觉得有些麻烦。
  在潇湘阁里休息了几日,便到了结盟的那天。沈挽一早上便被一堆人伺候著沐浴更衣,穿起那厚重华贵的礼服,只是他那一头豔丽的红发配上那身华美的服饰看起来真是华丽到了俗气,令服伺他的众人无不感到头痛。
  真是够没品味的。
  沈挽三下两下的扯掉了身上的华服,挑了一件有暗花的白色袍子穿在了身上。红白配倒是显得十分的干净,虽然沈挽并不是个美人,眉眼细长的也不是很深刻,但是配上白色的衣服却有著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闲逸。
  “就这样吧。”
  按理说,这结盟的大喜日子是不该穿白色的,但是影君本人都说可以了,当使唤人的又怎麽敢反驳呢。而且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好说出口的,这影君大人虽然看起来不是个美人,但是那白白净净的脸蛋,眯眼微笑时候的模样,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妩媚,看的众人一阵的脸红心跳,又怎好开口说个不许。
  随著众人到了仁主所在的坤天宫,沈挽还没有见到新任的仁主大人,倒是先给前任的仁主大人看了一遍。仅是那十分不屑的一声冷哼,就让沈挽觉得前途岂止是暗淡,简直是暗无天日了。不过,好在他是与新仁主结盟,不会天天都与前仁主大人见面,日子总不会太难过……再想到师傅说的那句“万事忍为先”,他只好压住想要撂跑的冲动。
  “有句丑话我要说在前头。”前仁主大人接过沈挽敬上的茶水却没有喝,反而冷冷的开了口。“我虽然勉强同意了你师尊用你暂代影君的主意,但是并不代表我就认同了你……所以你这狐狸精也要有些自觉,收敛著点你那淫荡的本性,别惹出什麽难听的事来。……若让我听到了什麽不好的说法,别怪我替你师尊教训你,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嫌弃狐狸精,又干嘛要他来做这无聊的替身。沈挽在心中十分的不满,却忍著没有说出口。
  说起来这狐狸精的淫荡本性,还真是恶名在外。不过,那也算是世人对狐狸精的偏见,其实狐狸精勾引生灵与之和合并不是出於淫乱的本质,而是他们在自身修行上的需要。狐狸精大多天生爱美,能够拥有姣好的身材和美好的容颜是大多数狐狸精修炼的目的,而与其他生灵和合则可以清除他们精气中的杂质,从而让自身变得更加完美。
  简单来说,一只狐狸精与其他生灵和合的次数越多,自身的精气和法力也会越精纯,而容颜也会变得越妖豔美好。只不过,那做了过滤器的生灵若本身精血不旺盛,无法消化那狐狸精体内的杂质的话,便往往会重病缠身甚至失了性命。这样一想,世人都说那狐狸是淫乱罪孽的妖物,也不算是完全的没有道理。
  沈挽的眉眼颜色清清淡淡的,配上过分豔丽夺目的红发更显得他的模样实在是普通的不像话。这样的沈挽看在谁的眼中都是不出众的,但是这样的沈挽却说明了他还是一只没有与其他生灵和合过的“干净”的狐狸精。
  前仁主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也是他当初同意让沈挽做代替影君的原因之一。不过他终究是对狐狸精这类妖物有著偏见,眼中看不上,嘴上自然也不会留情面。
  沈挽好不容易熬到了所谓的“良时”,才被众人带离了前仁主所在的庭所。出了庭所,沈挽便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并轻抚著自己过度紧张的胸口,总算是在被前仁主那轻蔑冰冷的目光压死之前逃得了性命。
  到了後殿,沈挽先被安置在一个偏殿中,等待结盟的仪式。沈挽安静的喝著茶,眼角却在打量著行来走去的众人,於是他发现从早上伺候他更换衣服到那前仁主的殿堂中,再到这偏殿中竟然没有见到半名男子。
  沈挽心中暗叫了一声“我的个老天爷。”都说皇帝後宫佳丽三千,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於是不由得替他那逃了家的师兄感到委屈,这三千分之一的福分还真不是人受的。当然,他更庆幸自己只是个代替品。
  与那仁主在後殿相见时,沈挽又将法界那无聊的规矩啊、程序啊腹诽了一遍。不就是结个盟约麽,用得著念那麽一大套的什麽乱七八糟的诗文麽,而且还在两人中间隔了个厚重的帘幕,弄得好像见不得人似的。连喝杯酒都要由一名侍女从这边送到那边,既没效率又浪费时间。
  怪不得都说人生苦短,本来就是个短命的族类,还编排出这麽些个浪费时间的无聊东西,苦短也是自找的。沈挽轻叹了口气,无聊的直想睡觉。
  好在一番折腾後,众人俱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沈挽与那新任仁主大人留在屋子里。沈挽沈默著坐了一刻,又偷偷的往那帘子里瞧了瞧,还是瞧不见那人的样子,只是感觉那人也在那里安静的坐著。
  自这日起之後的三日,他都要与帘後那人同处一室。沈挽虽然是个狐狸精,但不是个随便的狐狸精,所以他不想与那人有何瓜葛……想必帘後那人也是这麽想的吧,才会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而没有任何的表示。
  沈挽轻轻的从里间屋子走了出来,手指推了推门,似乎被锁死了。再在屋子里看了又看,屋子里的摆设及其简单却非常的华美,四周挂著层层叠叠的各色纱质帘幔,衬著摇曳的烛火,使得表面的华美中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孤冷寂寞。
  沈挽看到外间屋子的一角有一张软榻,上面铺著厚重的毛皮,手抚上去甚是柔软舒适,於是便想著在这软榻上休息一个晚上。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麽……”
  低沈冷漠的声音自那厚重的金丝花卉帘幕後传了出来,沈挽沈默了半刻才想到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一句自然是问他的。
  “这事我不清楚,等明日师尊来了,你可以去问他。”沈挽说的是实话,他师兄撂跑的事他确实不知道。
  那人似乎并不相信沈挽的话,冷哼了一声就要说些什麽,但是终究是忍住了,然後再开口时又是那冷漠的声音。
  “是他不想见我才让你来做代替的麽?还是他以为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来做这仁主的影君?”
  沈挽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人的话说的真让他不爱听。他心想著,这家夥也太不会说话了吧,就这主儿这说话的态度,换了谁都得想跑。这人还真是那尊贵的前仁主大人的徒弟,这语气态度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套印出来的,亏得之前他师兄隐忍了那麽久,若是换了他恐怕用不了一天就会撂跑了。
  见沈挽半天都不出声,那人似乎有些焦急,身形动了动却又是忍住了。沈挽看著那帘幕後的身影,忽然觉得很有趣,想著那人之前说的那两句话,原来那人是喜欢他师兄的。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他为什麽走,别人又怎麽知道?”沈挽心中对那仁主大人有了兴趣,便忍不住向那人所在的方向走去,并伸手撩开了那金丝耀眼的帘幕。
  沈挽以前也曾经问过他师兄那即将新任的仁主大人是个什麽样子的人物。那时候,他师兄刚刚从法界回来,正端著一杯清茶往嘴里送,听他这麽一问便停了下来,并略微思索了一下。
  “那人啊……”沈挽还在等著师兄下面的话,谁知道师兄只是微笑著摇了摇头。“沈挽啊,你们就不要拿我这个事当饭後的谈资了。”
  沈挽心想,师兄实在是太神奇了。
  厚重的帘幕被掀开之後,沈挽见到了那新任的仁主大人。与他之前所想的略有差异,那仁主大人并没有坐在幔帘缠绕的明黄软帐中,而是微依在帘幕旁的花梨矮几上。漆黑的发只在脑後挽了个髻,用两根玉石簪子别好,其余的便随意的垂落了下来,漫长的铺散在厚密华贵的毯子上。身上是一袭暗红色的长袍,糯白色的里子从腕口处露出了一个月牙形的边,衬著白皙却并不纤细的手腕。手指修长、指节有力,看来也是个习武之人。那手略似随意的搭在几旁,并握著一只小巧翠绿的竹笛儿。
  沈挽的目光再次向上轻挑,只见那人面容俊美,气度优雅,微垂的长睫掩著漆黑的眸子却掩不住眼中傲然的寒意,双唇微抿著仍带著三分嘲弄的冷笑。
  真是一个冷豔的美人。
  “你看够了麽……”显然这位仁主大人并不习惯被一个陌生人这麽盯著看,所以在被沈挽略显直白的目光注视下,终於忍不住开口了。“如果看够了,请你出去。”
  这个人居然还会说“请”,真是难得。沈挽发觉这个人跟他师傅前仁主大人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同的,於是便又有了点兴趣。也不管那人脸上挂出的厌恶表情,径直走到那人依著的矮几旁,在另一边坐下了。
  见对方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舒明献脸上的厌恶之情更深了。
  他自小便被当做继任的法界仁主来养育的,历来是尊贵的娇惯的,从来别人见到他都是像老鼠见了猫似得,而他根本不屑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便足可以令那些不知趣的人退避三舍。就算与近玄那种极美的妖物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也是极尽温雅的什麽事都随著他的喜好。
  而面前这个陌生的家夥却完全置他的命令於不顾,那直白的眼神已经扫著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脸上更露出了略带兴趣的神情。舒明献很讨厌那种神情,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人的眼神给调戏了,这令他感到十分的耻辱。
  但是,他总不能将这话说出来,这人是他的影君……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影君只应该是那个有著耀眼的蓝色长发、笑容及其温柔的人。
  舒明献缓缓的将目光移向坐在一旁的沈挽。这人真的是那近玄的师弟麽,听说惑界的妖都是以美貌惑人的,但是自己身旁的这个就算是扔在一群普通人中,也不是个出奇的所在。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头红豔似火的长发吧,再配上那人的红眼睛,与其说是一个妖,倒不如说是一个魔,真是难看到死了。
  法界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诡界的魔,这种讨厌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

  月清浅 魇黄昏3

  沈挽在舒明献的眼神中清楚的看到了三个字“不、顺、眼”,因此他对舒明献的兴趣降低了几分,只是用眼神瞄著舒明献手中的那只小巧的翠绿竹笛儿,微微的一怔。
  “师兄把这个给你了啊。”沈挽的语气也并不算好,对於不待近他的人,他向来没什麽好语气,虽然之前他对这个人还有那麽一点兴趣。
  “你认得这个?”见沈挽提起这个竹笛儿,舒明献略感意外,这笛子是近玄给他的,虽然那其中他索要的成分占的比较多。
  “这是……我送给师兄的。”沈挽淡淡的回答道,心情亦淡淡的。虽然那东西是他送给师兄的,但是送了就是师兄的,师兄再给了别人也是随师兄的意思了。
  “那你拿回去吧。”舒明献看了自己握在手中的竹笛儿一眼,便将那竹笛儿往矮几上一扔。
  “将情绪发泄在死物上,岂不是太幼稚。”沈挽看著那在矮几上滚动著的竹笛儿,只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可理喻。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舒明献的目光也随著那竹笛儿动了动,却又立刻收了回来,望向沈挽时除了原有的厌恶更增添了几分不屑。
  “正好,省的我麻烦。”沈挽不怒反笑,细长的眉眼微微的弯了起来,像是两弯新月。也没拾了那矮几上的竹笛儿,转身径直的掀了帘子走了出去,临出去时,他还不忘说了一句。“那死物还是你留著做个念想吧。”
  舒明献脸色铁青的瞪著沈挽离开,似乎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什麽似得,他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眼中的厌恶却更浓重了。目光缓慢的斜向矮几上的竹笛儿,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将那竹笛儿重新抓回手中,但是终究还是没有那麽做。
  沈挽躺在软榻上眼睛盯著层层叠叠的纱幔,忽然觉得心情很好。手指尖缠绕著垂在床榻旁的金丝穗子,沈挽开始想念崆鸣山,那烟雾飘渺中的苍翠,那红墙白瓦的厅堂,渐渐的眼前的纱幔变成了崆鸣山的云雾,轻轻柔柔的围绕著他,软了他的人。
  次日,天不亮便有人前来服侍著两人梳洗更衣,说是要给前仁主去请安。众人见到沈挽睡在外间的软榻上,似乎也没有什麽惊讶的表情,只是尽著职责伺候著。沈挽一夜睡得极好,被人服侍著梳洗了又换了件月白缎子的袍子,整个人越发的精神了起来。那挺拔的身形看在众人眼中,真叫一个优雅卓尔,气度非凡。
  等到舒明献收拾妥当,沈挽已经坐在外厅中喝了五杯茶。沈挽歪著头打量著众星捧月一般的舒明献,那人依旧是寒著一张脸,只是脸色比昨夜略显苍白,显然昨夜休息好的人只有沈挽一个。舒明献也换了一套浅色的装束,不同於昨夜的冷豔,倒有几分温文,与沈挽那身装束站在一起显得十分的合称。
  “你师尊不教你规矩麽,怎可这般看人,真是无理。”走过沈挽身旁,舒明献压低了声音叱责道。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沈挽将昨夜舒明献的话完好无缺的送了回去,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起来却让人恨的牙根痒痒。
  舒明献对他冷冷一瞥,那眼中的厌恶如果可以化成刀子,沈挽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沈挽对舒明献的厌恶视而不见,他昨天睡了美美的一夜,早上一醒来便下定了一个主意。他要将他的随心所欲进行到底,并彻底漠视甚至无视那法界仁主的存在。连他师兄都伺候不来的主儿,他又何必强迫自己委曲求全。
  见过前仁主,沈挽都没敢抬起头来,就怕又惹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好在有舒明献在,前仁主的态度还算平和,尤其是与爱徒交谈时语气中更多了几分慈爱。师徒之间聊点什麽,沈挽在一旁自然是显得碍事,於是退了出去,又不好独自离开,便只有无聊的守在厅堂之外。
  惑界师尊到了坤天宫时,正看到自己的徒弟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一副快睡著了的样子。便又将徒弟拉到了一旁,仔细的嘱咐了一番,才进门去拜见法界前仁主。
  沈挽又有点郁闷了,先不说那法界仁主师徒对他满脸的不屑和厌恶,就连他师尊现在都是见他一面说他一顿,简直把他当做了那满身毛病的刺球儿,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被他惹出什麽事来。
  正郁闷著,又见舒明献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仁主风范。舒明献没想到沈挽还等在外面,所以一见到他倒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他的脸上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你还在这里做什麽?”他也不是故意想对这人冷言冷语,只是一想起这人看他的眼神,就忍不住想给这人脸色看。
  沈挽看了他一眼,心想: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我又不知道接下来做什麽。
  舒明献似乎从沈挽的眼神中读到了什麽,不过却没有说出口。历代影君结盟的前三日都是与仁主伴在一起的,至於在一起做什麽就不必明说了。而沈挽只是个半路出家的替代者,更何况经昨夜那番话後两人之间的关系几乎到了两看相厌的地步,连说句好话都做不到,又怎麽能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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