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言慢慢抬起头,眼眶没红,脸色依旧,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丰随,然后转过身慢慢的走出部门。
丰随下意识的冲出部门抓住严言的手臂,严言回头,琥珀色的眼中一片死寂和茫然,然后一直看着丰随抓住他的手,丰随心里说着不想放,不想放,可看着部门里的同事都跑出来看热闹,就一下子甩开了拉着严言的手,严言望着臂上的失了血色的手印,驼着背走出公司。
同事都大失兴致的各回个的部门,只有丰随和电梯口想要见见儿子的严董还站在原地,丰随失神的看着空荡荡的手,
这一次严言也许是真的离开他了。
正文 第4章
严言从公司出来以后就开始漫无目的的彷徨着一路走一路看,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事物,很小开始,母亲就在他身边给他打点一切,他知道自己就算再差,母亲也会给他提供最好的机会和待遇,他不是不想努力,不想和大家一起拼尽全力,但是即使他再努力,做出的点点成绩也比不上母亲在学校的投资来的效益高,老师表面的吹捧让他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该坚持,什么是放弃,久而久之他便麻木了,盲目的听从母亲的安排,走母亲为他铺好的康庄大道,他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只知道安分守己的管好自己,在丰随没有出现之前,他的世界只有母亲和听从。
其实他很喜欢观察,喜欢游戏里面的虚拟世界,里面的他可以随意操纵,他喜欢自由的为角色而活,但是现实就是母亲要他看向她亲手制造的光明未来。
丰随,喜欢上他是意外中自然而然,他的出现好像暖洋洋的光芒,他可以自由的奔跑,他有自己的生活目的和目标,他的人缘交际是严言一辈子不可求的奢侈,最开始在学校操场的偶遇让严言把他当成一种向往,而后在公司餐厅的遇见才是他心里最初蠢蠢欲动的开始,他喜欢见到丰随,每天中午的15分钟是他最期待的时间,他部门离餐厅近,早早的就在餐桌上等着丰随的到来,严言有点内向的自闭,但是他喜欢和丰随讲话,喜欢讲自己知道的一切事情给他听,更喜欢他能回应他两句,哪怕是讽刺,这也就表示他有在听他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之间变了,是他隐藏已久的暗恋被他发现了吗?所以丰随开始万般折磨他,也许就是那湖边一吻吧,再后来的上床,严言以为他们之间不一样了,事实上真的不一样的了,因为他们开始了“同居”生活,他喜欢为他整理房间做家务,看着他撞到玻璃嘴里骂骂咧咧的样子,他也觉得幸福,心理扭曲的好像这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果严言够聪明,就会发现丰随上床只谈性不讲爱,哪怕有时候略微的温柔随之而来的就是万般痛苦的折磨,他自欺欺人的卑微的守护着自以为是的爱情,如果,如果要是不和丰随说要回家,那最后的结局还会是这样吗?他还会心痛到想死吗?
会的,丰随说这是一场主人斗宠物的游戏,主人会和宠物玩,但是会爱上宠物吗?丰随没有爱上严言,没有同情严言,他只是玩弄了一只蟑螂的卑微感情,玩了一场主人斗宠物的游戏,而蟑螂妄图让主人爱上自己,就该被拍死!
严言笑着讽刺的看着路边橱窗中面色蜡黄,发色浅黑,瞳孔灰暗的人,呵,确实像蟑螂!
母亲那晚的话尤在耳边
“你这孩子长得不好看,也不会花言巧语讨人喜欢,”
“如果对方是看上我们家的钱还好……”
“可如果她只是戏弄或同情你呢?”
严言抱腿蜷缩在路旁,全身颤抖着哭的无法自己,一直到傍晚。
回到家的时候,严言看着为自己揪心二十六年的女强人母亲,此刻她红肿着眼睛柔弱的好像风一阵就能轻易吹倒,他上前抱住可怜的母亲,这是他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此刻他只想勇敢的做最想做的事,对不起,妈。
****
丰随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后,扑倒在了餐桌上,那上面依旧有严言的味道,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张便条攫住,
“丰随,
我现在出门找你去了,可是你钥匙没带,我怕你回到家进不了所以给门留了缝,哈,希望老天保佑我能找到你,也希望你能静静的听下我的真心实意。
严言。”
对啊,他在担心什么, 严言根本就是小强投胎,大不了明天给他个机会让他表达下“真心实意”。蟑螂又会对他唯命是从,也许会变成原来的黏人样。这样想着,丰随心里也好过点,只是目光看向右手的时候,还会心痛下,没事,过了明天就会好的。
第二天,丰随有史以来第一次起了大早,把自己打扮的比平时更帅,更英挺,很好过了今天,一切又会恢复正常了。
丰随到了公司后,上了自己部门,想在中午的时候恩赐那蟑螂15分钟,让他表达下,自己也可以继续讽刺他几句。
丰随早做好手里边的事,一直坐在位置上等着中午的到来,真的到了吃饭时间,他又开始磨磨蹭蹭,想着蟑螂肯定给自己打好饭在老位置等着自己过去吃现成的就可以了,然后慢慢的踱步去了电梯,到餐厅。
人呢?那蟑螂竟然胆子那么大,敢放他鸽子??!罢了,再等他5分钟。要是不来这辈子就休想再解释!
10分钟过去了,看着人来人往的餐厅,丰随心里越来越闷,想着,也许蟑螂有事被耽搁了,要不他先去打点?
桌上的4菜1汤早已没了热气,青菜也变成了黄花菜。
“妈的,什么人吗!跟我矫情!谁怕谁啊!”丰随立马转身走人。
一连几天的等候,让丰随心里越来越不安,公司里看不到蟑螂的身影,餐厅也从此不光顾。
严言到底在搞什么鬼?
想起最后一次看到严言时,他满眼的迷茫和彷徨,丰随这一次终于慌了,他开始不停的打严言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连日来的几天,天天都关机,丰随开始几近疯狂,他不相信严言这辈子都不开机,于是他没日没夜的拨打早已滚瓜烂熟的号码,只要一停下来,他就打电话。
终于有一天电话通了,可是接电话的是女声。
“喂?”
“严言?”
“……”
“严言?出声啊?怎么声音都变调了?”丰随紧张的握着手里的方块。
“我是严董,严言的母亲。”严董声音清冷严肃。
“严董?请问严言呢?”丰随忙问。
“……你找他什么事?”依旧清冷无情。
“我,我,没事就随便的聊两句,问他最近怎么都不来公司了。”丰随的心七上八下的狂跳着,这电话打的比考大学还艰难。
“……他出国了。”无情又冷酷。
“出国?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丰随赶紧问。
“也许两年也许五年,也许更久。”
“更久?什么意思?他这不是出国旅游去的吗?”
“你是丰随吧?严言的唯一的那个朋友?”严董突然转换的话题。
“……”在丰随耳里,严言的朋友,这五个字现在听来比什么都讽刺,这是惩罚吧。
“这个号码你可以不用打了,我打算今天去注销了。”
“注销?为什么?严言不用了吗?”
“人都在国外了,留着这号码还有什么用?”严董问的尖锐让丰随呆住了,号码要是真没了,那是不是表示严言和他从此没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啊。
“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嘟—嘟—嘟—嘟—嘟—嘟—
丰随还握着没了声音的手机,怔怔的留下了认识严言以来的第一滴泪。
正文 第5章
四年后。
严董一大清早驱车去了机场,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回来了。
这四年一如表面的来去匆匆,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好像时间停止一般的难受,儿子胆小懦弱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当初也没觉得不对,反正一切都有她这个做妈的帮着,现在严言一个人在国外,毫无社会经验的他四年里没有打过一次求助或要求回国的电话,他有没有遇到困难跌倒,有没有对事灰心丧气,有没有在外遇人不淑,这些她都不知道,开始的一两个月她天天打电话,儿子平静的声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但是她知道儿子是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离开的身边,他在电话里什么也不提,她也不多问,就让在国外的朋友帮忙照顾着严言,可是每次她朋友一出现,严言就马上转机换个地方,这来来去去,她都不知道儿子已经离她有多远,要不是昨晚儿子电话里说今天早上8点的飞机,也许她还不知道原来这几年儿子去了里昂。
严董停了车,即使心里很激动,脚步依然有条不乱,她一动不动的盯着接机口,找寻着低调不起眼的儿子。
浅黑色的头发剪短了点,脸瘦了也尖了导致突出了不大的眼睛的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丹凤眼,琥珀的眼珠依旧明亮,只是脸庞一如四年前的苍白,身板虽不及之前的弱不禁风,可还是瘦了,背还是有点驼,至少现在看起来精神多了。儿子,这是她的儿子。
“妈,我回来了。”严言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一把抱住红着眼眶却强作镇定的母亲。
“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回家吧,四年没吃家乡菜,妈今天亲自给你下厨洗尘!”这时的严董不再是公司位高权重的领头人,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盼儿心切的普通母亲,想为游子煮饭烧菜,听儿子说说四年来的经历。
“好!妈,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合伙人,陆萧,"严言顿了顿,随后说,“同时也是我的朋友。”严言笑着介绍了一直走在身后的年轻人。
“朋友?"自丰随以后,儿子又重新交上的朋友,严董打量着眼前的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男孩。
“你好伯母,初次见面,我叫陆萧。”男孩拿下墨镜一脸阳光灿烂的将右手伸到了严董面前。
“你好,我是严言的母亲,严靖捷,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午饭吧。”说着也伸出左手握上陆萧的。
陆萧望向严言,严言用眼神告诉陆萧,女强人说话都这样。
陆萧回过头搔搔脑袋笑着“好啊。”
****
刚刚机场的接机口没把儿子看清楚,现在近距离看着儿子才发现,严言的眼中退却了疏离羞怯换上的是淡定的从容和稳重,儿子的蜕变严靖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样的转变需要的是多大的转折和磨练。
“妈,其实你可以转过头来看我,真人怎么着也比后视镜看的更清楚啊。”严言无奈的笑着看看身旁的不断从后视镜母亲。
“……专心开车。”严靖捷看了看后座的陆萧,人家已经从窗外景色把视线移到两母子身上。
严言笑着瞪了一眼后视镜中陆萧。
在严言眼里的母亲永远都是挂着疏离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无趣的儿子,曾经有一度让严言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个无可奈何的错误,也许作为女强人的母亲在未发现自己的肚子慢慢成球之前,根本不知道肚子里还有个他,等到发现了,已是没有办法的要待产了……
能让母亲这样的看着自己是他从没想过的事,现在母亲的眼里有了爱,严言心里很是欣慰,原来血缘的牵扯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严靖捷烧完最后一道菜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儿子和那个叫陆萧的年轻人头低着靠在一起正讨论着什么,茶几上铺满了A4纸,严言手指着纸,陆萧在一旁拿着笔把严言指出的地方画上圈。
“刚下飞机什么都没吃先拼上了,吃了饭再讨论吧,也不差这么会儿了。”严靖捷放下手中的菜转身回厨房拿了筷子。
“喂,严言你妈可不像你说的把你当花朵养啊,我看伯母对你很有爱啊~。”陆萧放下手中的笔和严言开玩笑的拍拍他浅黑的头。
“我也不知道,她以前可真的是除了帮我铺路其余时间对我视而不见的啊,也许是……”说着说着,严言又兀自陷入满是荆棘的回忆。
陆萧发现严言神游,立马用大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实话,他真的很不喜欢严言这种把他排除在外的感觉,两个人认识4年深交1年半,虽然时间不长,但是陆萧是打心底喜欢严言这个朋友,所以每次看到严言沉默的时候,陆萧总是问严言什么事情让他想的那么入迷,严言总是苦笑着摇摇头,陆萧就说想媳妇儿了吧,看你这副沉浸在爱情海洋的享受表情,严言会摸摸脸颊,是吗?那段畸形的爱恋他是在享受吗?然后甩甩头拉着陆萧出去喝一杯,最后都是严言半拖着喝醉的陆萧摇摇晃晃回的家。
“走吧,咱吃完后人家来帮你爽爽,人家的纤纤小手摸着可有味道了吭~保证你明天神清气爽!”说完还暧昧的朝严言抛了个闪亮的媚眼。
“你还真是一刻不落的冷幽默,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在法国这种玩笑开开就算了,反正没人听的懂,我妈可是纯正的中国人,这样的话,她可是每个字都认到精髓。”严言数落人的时候眼睛总是闪闪发亮。
“瞧您说的,妾身只是帮官人你筋骨松快松快,这可是大夫交代的,像您这种驼背加上肩周炎可要一天一次,中西合并才有效果哦,是官人您想歪了吧……”陆萧尖着嗓子轻声的哀怨,然后甩个妾身好冤的眼神快步走向餐桌。
看着陆萧一扭一扭的身姿严言捂着脑袋真想一棒锤了这个妖孽。
“阿姨,这菜你煮的可真好,真想不到您不仅实业好,厨艺更好!不像我妈,只会考面片和切生菜,我活的23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鸡肉是这个味儿。”陆萧嘴巴动个不停,不仅吃还带说。
“呵呵,喜欢就多吃点,严言你也是,多吃点。”严靖捷怎么说都是女人,也喜欢听别人说她上得天堂,进得厨房。
“素啊,素啊,是该多吃点,每天抱着你那二两肉肋得我手疼!”陆萧天生粗线条,有什么说什么,丝毫没注意严靖捷和严言瞬间变化的脸色。
“妈,别听他胡说,就肩周炎,平时要他帮忙按摩和推拿的。”严言看着母亲变白的脸色当然知道母亲刚刚想到哪去了。
“对啊对啊,他瘦的只剩一副白骨,肩膀上的两块骨头竖得比谁都高,捏都不好捏。”陆萧看两人脸色也知道严言母亲误会了。
“怎么会得肩周炎的?”严靖捷心疼的看着儿子。
“还不是熬夜熬的!”陆萧这人有气决不噎着,有话决不憋着,“阿姨你不知道,严言可是个做游戏的人才!思维和想法都和普通人的构思不一样,在法国的最后一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游戏精英呢,而且这家伙竟然说在此之前从来没接触过IT,不上网,不打游戏,不聊Q那还是现代人吗?整一古猿!骗人不带这样的,周围的人,都说他有点小成就就傲慢的不可一世,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接触才知道这家伙基本就一白目的单细胞。”陆萧咬着筷子还想着第一次见到严言时候的情景。
“……”严靖捷难以置信的看着4年不见的儿子,IT?游戏?精英?陆萧说的那是自己怀胎10月的儿子吗?
“妈,你别这么瞧着我成吗?这饭我都不敢咽了。”严言好笑的看着吃惊的母亲,陆萧的嘴皮子实在了得,能把女强人母亲听的一愣一愣的,也许陆萧是第一人。
严靖捷听儿子这么一讲,也有点不好意思,客人还在,她这个做母亲的今天已经失常很多次了。
饭后,陆萧谢绝了严靖捷让他留宿的好意,说是给严言捏好肩膀以后,就要回酒店了,200块一晚呢!这么大的便宜可不能让酒店占了,明天一早还要去贝尔公司报道,早点去混个眼熟以后好做事。
去贝尔公司工作是在严言回国前一晚和母亲说的事,严靖捷当时还不知道严言这次回来会和以前那么不一样,以为只要儿子能回来,还是给他留个最轻松的职位,甚至连公司里都打点了,该关照也关照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