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海盗 下----猫锦
  发于:2009年09月22日

关灯
护眼

  梵蒂冈大圣堂的天窗打开,成群的白色鸽子飞出教堂的屋顶。
  十三座大教堂的钟声响彻罗马,白色和粉色的鲜花铺满每一条街道。耸立的石渠里清澈的水流经过市区,花瓣漂浮在水面上。
  杂技场,大剧院的高大围墙上垂下深红色的教皇幡,金色丝带挂满一座座宫殿旁的绿树。
  披着红色丝绸的白马列队在通往大圣堂的白石路两旁,银甲的骑士单膝跪下。
  深红色地毯铺过中央大道,从赎罪十字一直通往大圣堂。无数的教徒拥挤在神圣大道两旁,来自世界各地的红衣主教们走在地毯上,形成一条浩荡的红色队伍,走在最前面的人身穿黑色曳地长袍,肩披银白红三色绶带,手执金十字法杖。
  长长的罂粟红发用金色与黑色的丝带束在身后,两旁的人群纷纷在他走过的近处伏下身子亲吻地面,而他雪白的脸上却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纤长的红色睫毛垂下,如同栖息的飞鸟微颤着拢起翅膀。偶尔抬起的眼睛,极其稀有的高贵绿色又带着一丝幽昧惑人的味道,似神似魔。
  黑衣红发冶艳无端,圣洁,又亵渎。
  白衣的年轻教皇站在大圣堂的台阶上向他伸出手,西泽尔在新的教皇戒指上轻轻一吻。

  第七十五章 教皇

  教皇亚历山大十八世四十三年,一名非枢机团成员的罗马籍司铎,在圣杯和三大骑士团的支持之下,破除旧例加冕为罗马教皇。
  这一次加冕,使得罗马教廷渡过了有史以来的最危险的一次分裂危机。
  教皇加冕礼上,圣爱莎公主的亲子费敏·西泽尔公爵为新皇选名英诺森,称英诺森十四(InnocentⅩⅣ)。
  自此,教廷中各派势力均默认了西泽尔公爵成为新任罗马教皇的保护人。
  新皇加冕典礼的第二天,世界各大教区主教沿着从赎罪十字到梵蒂冈大圣堂的路觐见教皇。费敏·西泽尔公爵在圣天使堡主持放生仪式,然后带领红衣主教团走过神圣大道,并为在场的四十万教众祝祷。
  觐见礼上,教皇英诺森十四世在全体红衣主教之前宣布,任罗马公爵费敏·西泽尔为罗马教区大枢机主教,位列所有枢机主教之首,英诺森十四取下自己的黄金绶带披在西泽尔公爵的左肩。
  这一天对教廷影响深远,一直延续到了数百年后,直到东西罗马分裂。
  十字窗上金色的圣光洒下,英诺森十四世站在白色的布道台上亲自为罗马主教施圣水,并且以圣十字礼为其祝福。
  圣十字礼,就是亲吻被祝福者的前额,左眼,右眼,和……嘴唇。
  此时距离罗马十万海里外,青灰色的大海上一片狂风骇浪,入眼处天海之间漫漫无际风雨凄迷,海水打到黑塞壬号的甲板上,又从船舷处满溢出去,黑帆早就收起,十七的恶魔船被一下子扔上天又一下子摔倒到海面。
  海面上虽然环境极其恶劣,然而犹比不上船长室里的狂风暴雨,小海盗们胆战心惊又幸灾乐祸地扒在门上往里瞧,只见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四处轰炸,安雅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躲着十七暴跳如雷的散弹攻击,十七随手抓着一只木杯子就往安雅的脑门上砸去,安雅笑呵呵地接住,“别砸了,本殿跟你道歉还不行么~”
  话虽然这样说着,可是一点诚意都无。
  十七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冲他狠狠地亮出了五爪。
  安雅笑得乱抖,特开心地说,“嘿嘿,真是不好意思啊……就差这么一点点,哎,你就能拦住了。”
  一句话踩在猫尾巴上,十七暴跳着扑过去掐着安雅的脖子使劲晃,“黑臭虫,偷看别人做梦你还好意思笑!”
  安雅连忙自救,挣扎道,“我不是偷看你做梦啊,我是看你睡着了还磨牙亮爪子,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我以为你魇着了……”十七哼哼两声不情愿地放了黑龙的小细脖子,安雅解释道,“我一着急,就冲进你梦里去了嘛~”
  十七翻了个白眼,“你着急个屁~你是故意的。”
  安雅无辜地摊摊手,“我真不是故意的,读心术是龙族的天赋么,一着急就控制不了了撒~”说完亲热地挨着十七坐在地板上,捏捏十七的脸颊,“十七呆,罗马小公爵原来真的是大美人哇~”
  十七黑着脸拍开龙爪,“哼~”扁着嘴捡起地上的一根勺子使劲地掰。
  安雅不怀好意地说,“我觉得那个教皇他,亲美人嘴唇的时间……好像特别长哦?”
  咔嚓——
  木勺子在十七手中掰成了两半,十七说,“我呸!那不过是老子做梦而已。”
  安雅逗十七逗上了瘾,笑呵呵地接着说,“我还觉得教皇也很年轻,很漂亮哟?”
  “放!屁!”十七一巴掌朝安雅呼过去,“教皇都是老头子,都是丑八怪,都是X无能,哪能跟本船长比哇?跟你说是做梦了哇!”
  安雅眼珠一转,“既然是做梦,你为什么那么当真呢?”
  十七一愣,呆住。
  “既然是做梦,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是教皇呢?”
  “你又没见过那个人,为什么会梦见一个你从来也没见过的人呢?”
  “你从没去过罗马,为什么会看见罗马呢?”
  断成两截的勺子乒乓落地,十七睁大了眼睛啊了一声,“为什么?”
  安雅说,“你看见的那个是圣十字祝福礼。你梦见西泽尔入主枢机主教团的仪式,或者说,是你‘看见’——”
  “看见?难道这是真的……”
  安雅点点头,“据我所知,美人儿公爵现在已经是罗马枢机卿,也许不久就会成为枢机主教团的团长。他是名义上教皇的保护人,是教皇在教廷中的依靠。”
  十七有些茫然地听着安雅的话,完全没有抓住重点。他十分不理解地问,“罗马枢机卿?他是罗马主教?”然后他腾的一下站起来,重复一遍,“他是罗马主教?!”
  黑龙殿下有些奇怪十七的反应,点点头,“罗马主教协领整个教皇国的事务……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
  十七万分激动地说,“主教!主教……那不是不能结婚的嘛~”
  安雅默了。
  黑色的魔兽怜悯地看着十七说,“主教的确是不能结婚,可是……”
  十七还没从激动中回过神来,“可是什么?”
  “没什么。”
  “嘶~”
  十七忽然握着左手吃痛地唔了一声,黑龙奇怪的凑过去看了看,十七从手心里挑出一块木头的碎片,安雅得意地笑,“叫你不要砸我啦,黑了自己吧哈哈~”
  十七盯着手心的伤口发呆。
  安雅拍拍十七的脸,“十七呆?”没啥反应,“真的呆掉啦?”
  十七问,“我为什么会觉得痛呢?”他抬起头看着安雅说,“我昨天还不会有痛觉。”他握了握手掌,然后又展开,“就在不久前,我的左手还是灰化的……”
  安雅没有回答,摸了一下他与众不同的叉尾眉毛,过了一会他说,“你怎么不问你为什么会看得见罗马发生的事情呢?”
  十七静静地站着。
  片刻后深吸一口气,他走到门边刷拉一下拉开门,一堆小海盗咕噜噜地滚进来,看见十七脸色不好,乖乖地爬起来站成一排,十七说,“一群小混蛋,站这里做什么,上甲板,升满帆!”
  “啊?”海盗们慌了,“可,可是船长,外面有风暴哇!”
  十七越过众人走到甲板上,船身刚好一个猛地倾斜,十七被扔出去,拽住船舷边的缆绳,还没站稳就迎面一个大浪砸过来,水顺着帽檐往下淌,十七吐出满嘴的海水,苦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放眼望去乌云压低在海面上,云层之间还有隐隐的闪电,海水呈现出一种悲悯的黑色,翻搅着风暴的怒号。
  十七抹了一把满脸的水,光头从后面走上来,十七问,“漂流瓶怎么样了?”
  光头说,“全部都没有收回来,船长,我们过不了穿越带……至少这一段时间不行,这片海上至少有三个黑风暴连在一起。”
  十七回头望着甲板上,小海盗们一个个都被海水浸的湿漉漉,一双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十七,十七狠心一咬牙,“不行也得行,满帆,底舱下浆!”
  “船长~”海盗们惊恐地看着他,十七握紧了拳头爬到主桅杆下拉起了帆绳,海水打在帆布上像瀑布一样冲下来,十七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抬起头望向杆顶,“给我升骷髅旗。”
  独眼在下面喊,“船长你要冷静点啊~”
  黑色骷髅旗升上杆顶迎风翻飞,一道闪电随即从桅杆的上方划过,照亮了白色的颅骨。海面上的恶魔之风顷刻间越加狂野起来,大雨倾盆而下,十七拉着帆绳爬上高处,甲板上的海盗们在末日般的暴雨和水浪中忙成一团,甲板上的东西被狂风掀飞,黑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要破裂一般。
  光头在下面抬头对他说,“船长,这样猛硬往风暴里面闯会让我们的船完蛋的——”
  光头的声音在暴风雨中几乎听不见,十七站在上面低头看着他,咬紧嘴唇,手里拉紧帆绳,迟疑了很久依旧没有放松。
  十七抹了把满脸的水,“可是我已经等了十天了……”他轻轻地说道,“我不能再等了。”咬牙用力一拉手中的绳索往下一跳,火辣辣的缆绳划过手心,黑色的帆升到了杆顶,大风充满了黑帆,黑塞壬号瞬间飞上了海浪的前端。
  黑色的乌云降至海面,云层间的闪电一道一道地劈下来。
  十七的船冲到了风暴里,大浪撕扯着黑色的恶魔船,只撑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副桅发出一声惨烈的崩溃声,在巨风中如同断翼一般,呼啸着栽在甲板上,断成两截。
  甲板被捅出一个破洞,狂风从破口处吧甲板一片片地剥掉。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为保安全,海盗们只能趴在甲板上,凭着声音辨认彼此。有人惨叫着,“船长,在这样下去咱们要弃船了哇~”
  “不要弃船啊!”
  十七抱着濒危的主桅杆欲哭无泪,只听一声弓弩的机簧声破空而来,一只铁箭划破雨幕直射向主帆。
  并指粗细的帆绳被铁箭射断,黑帆逶迤而下凌空砸向十七。十七及时跳开,转过头,只见青鸟浑身湿透,顶着暴雨一手拿钢线机弩,一只手拽住缆绳站在船头,“十七,想发疯也要想想,你还有一船的白痴跟着你!”
  十七无言以对。
  船板已经濒临极限,眼看着生生死死无数回的黑塞壬号即将要在风浪中解体,指甲抠进了掌心。青鸟不再看他一眼,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钻进船舱。
  十七站在主桅边久久不动。
  过了不久,黑色的暴雨中海浪破开一条水道,隐隐约约有歌声传来,十七愣了愣奔到船头,海浪在前方分开,水路通往风暴之外。
  夹杂在暴雨中的六弦琴声,海马琴声,铃鼓声,长笛声,曼妙无双飘渺难寻,歌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天色也仿佛因此而明亮了许多。
  前方依旧是雨幕,什么也看不见。
  “十七,”安雅在他身后喊他,“塞壬在帮你,你应该冷静一点,没有什么事情不能等。”
  歌声宁静而平和,如同晴空下无风的蓝色大海。
  伊苏曾经说过,海洋的力量来自于安逸和自由,风暴属于短暂和幻象,最终一切都要回归安宁和一望无际的包容,平静的大海代表永无止境的等待,等待才是永恒。
  十七转身,对安雅点了点头。
  无数次死里逃生的黑塞壬号,在漫长的冒险生涯中又一次冲出了风暴。
  穿越带紊乱的洋流将其送到了新大陆的尽头,黑山山脉的起点,海盗船藏起了骷髅旗,在望夏角靠岸。
  望夏角属于妖精的地界,和路迦比西亚港一样,在穿越带之外,与罗马相隔十万海里。
  郁郁苍苍的大树覆盖了海岸线,有奇怪的游鱼在海滩上七歪八扭地爬上岸。
  十七的船缓缓地沿着入海的河流往上进入港口,暴风留在了远处的洋面上,阳光和煦地照耀进水边的森林。转过一个礁石的时候,忽然有宛转的歌声传来。
  十七哐的一声推开门,冲到船舷边,转角的礁石上,几只还长着尾巴幼年人鱼一个接一个地爬出水面,为首的那只对着十七的船唱着听不懂的歌。
  船一点点地离远,礁石上的小人鱼有一头金色的长发,半坐着望向十七,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一样,十七追着跑到了船尾,几只小人鱼对十七摆了摆手,渐渐远去,歌声也不能再闻。
  十七扶着栏杆,两眼凝望河口处远去的海洋,悠悠地吐了口气。有人从他身后拍了他一下。十七头也不回地说,“小黑鸟儿,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不通。”
  安雅叹了口气,“本来我在船上是指望着你天天陪我玩的,”他摇摇头,用力捏着十七的脸,扯出一个傻笑的表情,“可是你现在变得一点也不好玩了。”
  十七任由安雅蹂躏着他的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木木地问,“如果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拼死拼活地去争取的?”
  安雅笑了笑,“你在说塞壬吧。”
  十七注视着水中的游鱼说,“他从来没有要求我什么,而我主动承诺他的没有一件事情做到,他一直原谅我,从不责怪我……”
  “唯一一次他要我放弃,他对我说,留下来,或者走。”
  安雅乐了,“然后你就走了,哈哈。”
  十七有些困惑地说,“他为什么从来不逼我呢?”
  安雅揉揉十七的杂草头,“十七呆,你真的是很呆,他不逼你,是因为他知道逼你也没有用啊。从前那些人他不在乎,最后这个他在乎也没用,他要你放弃,结果你还不是奔着你的美人儿去了?”
  “我没有,我去罗马只是因为我要去五圣泉殿去取……”
  “别解释了。”安雅殿下打断十七的话,揪着十七的鼻子晃了晃,“可怜的十七呆,你说这理由你自己信吗?”
  十七不说话了。

  第七十六章 红

  望夏角的港口建在海岸的红树林里,树根交错连接形成复杂的水道,伤痕累累的海盗船在其间减速慢行,阳光从枝桠间洒上甲板。
  码头上卸货的人在断断续续地交谈,说话声传来,在水上的树林中显得特别安静。
  “金狩猎月要到了。”
  “夏天过去了啊。”
  “德拉马剧院的那只人鱼到了洄游的季节了吧?又要有一段时间要见不到他了……”
  “我听说他已经不用再洄游了。”
  “不再洄游了?”
  “离开了海水的人鱼啊,到了接近死亡的时候就不需要再洄游了。”
  “天呐难道人鱼也会死吗?”
  “人鱼当然会死,人鱼死后变成泡沫,连灵魂都不会留下。”
  “他们和大海是一体的……”
  十七拽着绳子往下一跳,咚的一声落在码头上,几只停在木桩上的水鸟扑腾着翅膀飞走。听见那些人说话,十七站着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地,回头问安雅,“心脏是用来爱人的吗?”
  安雅随后跳下来,拍拍手,“为什么这么问?”
  十七说,“我不理解,在心脏上结下契约为什么会让人忘记所爱的人……”
  安雅说,“那是契约本身的代价所决定的——啊哈,你怀疑什么吗?”
  十七摇摇头,漏过枝叶间的白色光线照在他的眼睛上,睫毛罩着一圈阴影,瞳孔染上一片白。
  十七慢慢地把绳子拴在码头的铁定子上,隔了很久才说,“每当我想到苏的时候……总是会非常难过。”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非常非常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十七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好像除了难过这个词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词可以形容他的感觉。
  “难过得我从来不敢想起他……想起他,我就会觉得愧疚。”
  “苏这样的人,他对你好,总是对你好,从来不说。他让你愧疚,让你越来越愧疚。即使你是因为愧疚爱上他,他也很高兴,只要你爱上他,他什么都不在乎。”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