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谷以恒也是这样的心情:不再左右摇摆。他选择留在“净瞳”。
第二天一大早,谷以恒就给易岚沧打电话。
“……岚沧,对不起,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但是……我更想留在‘净瞳’。”之前答应了易岚沧,现在又反悔,谷以恒感到非常抱歉。
……
“……我能问清楚,是什么令你改变主意了呢?”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里,易岚沧看着谷以恒,问到。
听到谷以恒在电话里说的话时,易岚沧很惊讶。他觉得必须面对面和谷以恒谈一谈。
“这样说或许有些失礼,但是……‘净瞳’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你留下来吗?”
谷以恒愣了一愣,他低头想了一想。“岚沧,凭《零度》的名气和‘寰宇’的财力,《零度》中文版一定能找到最棒的工作人员。但是,现在的‘净瞳’ ……却很需要我。吴墨……他需要帮助。”
易岚沧看着谷以恒。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
“……不仅是因为‘净瞳’,更重要的是……因为吴墨,你才留下来对吗?”
谷以恒瞪大了眼睛。他的脸慢慢红了,“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那一刻,易岚沧希望自己眼花。
看着谷以恒离开的背影,易岚沧心情很复杂。
刚刚自己微笑着对谷以恒说,那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的。希望你知道,《零度》的大门会一直为你打开……
多么善意、大度的话语。
但他的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谷以恒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吴墨。吴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值得他喜欢。
易岚沧对吴墨并无好感。撇开他和齐昀的事情不说,从自己第一眼看到吴墨开始,直觉就告诉他,这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从咖啡馆出来,谷以恒深呼吸了一口气,给吴墨打了电话。
当谷以恒按吴墨所说的地址来到杂志社新办公室时,尽管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这个办公地方,也实在破了一些。
从商业区搭地铁,转乘公交车,再走一大段路,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来到这个地方。
面前两层的楼房,听说原来是仓库,但经营的公司破产了,现在二层丢空,才能以比较便宜的租金租下来。
上到二楼,不算太宽敞的地方里有几张剩下的桌子和椅子,上面积满了灰尘。
“你来到了?”听到声音,谷以恒转头,只见吴墨一手提着水桶,另一手拿着抹布。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上衣的袖子挽了起来,平常光亮的皮鞋也换成了休闲鞋。
“嗯。”谷以恒点点头。
“那正好。”吴墨朝谷以恒的方向伸出抹布,“一人一半。”
谷以恒走过去,撕开抹布,“……我要小一点的那一半行不行?”
吴墨挑了挑眉,“可以,你多擦一点就好。”
谷以恒扁了扁嘴,却老实地跑去擦最大的那张桌子。
“……你和易岚沧说了吗?”擦窗时,吴墨开口问到。
“今天早上说了。”谷以恒点头。“他说尊重我的决定。”
吴墨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谷以恒,“……来到这里,看到这样的环境,有没有感到后悔?”
谷以恒也停了下来,微笑回答,“没有。”
他转过头,“你看,桌子椅子摆放好以后、玻璃窗擦过以后、地扫了以后,环境就不一样了,我挺满意的。”
吴墨静静地看着他。
“……吴墨,所有困难都会过去的。”谷以恒对上他的目光,“我们一起努力吧,好吗?”
“好。”吴墨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他们两个人并肩走着。
谷以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吴墨,你今天是怎么到这里的?”
“搭地铁,转公交,然后走路。”
对一个开惯跑车的人来说,这样的转变会不会大了一些?
“还习惯吗?”谷以恒问到。
“……还好。”
“从你家过来这边,可能要两个多小时……”谷以恒皱了皱眉。
“慢慢习惯就没事了。”
可能还是白天,一路走去,谷以恒清楚地注意到行人朝他们投来的目光。
确切来说,是投向吴墨的眼光。
在公交车站等候时,不少女性在吴墨背后盯着他看。
吴墨蹙着眉,显然不喜欢这样的待遇。
谷以恒却能理解注视者们的心情。
挤在公交上,谷以恒紧挨着吴墨。他甚至能闻到吴墨身上的味道。
不是香水,而是一种自然的,只属于他的味道。
谷以恒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就好。
让他就这样挨着吴墨。一会儿就好。
“我们该下车了。”吴墨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尽管音量很小,但还是将谷以恒从沉浸的思绪里猛地拉了回来。
谷以恒睁开眼睛,看了看站牌,确实到站了。
接着,下车,走到地铁口,进了月台。
他们要坐不同方向的地铁。
吴墨等的地铁先到站。
“那……明天见。”吴墨说到。
“嗯,明天见。”谷以恒朝他摆摆手。
地铁的门关上了,然后疾驰地开走了。
吴墨站在门边,看着谷以恒的身影迅速在视野里消失。
他闭上了眼睛。谷以恒用了柠檬味的洗发水。
很清新、很舒服的味道。
那味道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心里。
挥之不去。
chapter 26
谷以恒一觉醒来,到阳台呼吸新鲜空气时,看到了令他吃惊的景象——
那盆原先快死掉的绣球,居然从土里冒出了一点点新芽。
“幸亏没有扔掉!”谷以恒高兴地捧起绣球花。
自从花谢以后,绣球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叶子发黄,也没有蓄蕾,之前沈安晴还劝谷以恒把它扔掉。
左看右看,谷以恒满心欢喜,“太好了,这是好兆头呢!”
回到客厅,电视里的晨早新闻里正插播几则娱乐消息。
“‘MAX’海外巡回演唱会首场吸引粉丝数万人——”画面塞满了尖叫呐喊的粉丝,镜头一转,凌小飞在台上投入地敲击鼓点的身影出现了。他在舞台灯光的烘托下,显得性感而迷离。
谷以恒定定地看着。凌小飞每次给人的感觉都很不一样。
他突然有点羡慕画面里那个大放异彩的孩子。
不晓得凌小飞知不知道吴墨现在的处境。如果知道,他应该会不顾一切跑回来支持他的吧。
想到这里,一种异样的情绪在谷以恒心中滋长。
去到新的办公室时,吴墨已经来了,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那就麻烦你们了。”
“早上好。”当他结束通话转过身来时,谷以恒笑笑地打招呼。
“……早上好。”吴墨的眼光落在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家的绣球花。”谷以恒宝贝地将小花盆放在窗台上,“本来以为这花快死了,没想到今天它居然发新芽,我觉得兆头好,所以带来这里,顺便给新办公室添点绿色,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眼睛闪闪发亮的谷以恒,吴墨微微扬起嘴角,“随你喜欢。”
“对了,”吴墨开始讲正事,“刚刚我联系过自由社团,他们下午会过来讨论下一期杂志的事情。”
“好的。”
现在“净瞳”的人手非常缺乏,杂志没有办法按往常的规格出版,所以吴墨和谷以恒决定和兼职的自由设计团体合作,浓缩内容,减少页数,将这一期的“净瞳”制作成特别册子的形式。
这总比暂停出版要好。
正在他们开始为新一期杂志努力工作时,电话铃响了。
接电话的是吴墨。
他听着对方讲话,眉头慢慢皱到一起。
这一段静默的时间,让谷以恒紧张起来。
不会又发生什么了吧?
最后,吴墨说了一句“谢谢,迟点再联系。”后就放下电话了。
“怎么了?”谷以恒马上问到。
“‘净瞳’的归属权转移手续出了一些问题,尚威那边似乎有把事情闹到法庭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可那边不是都公开宣布‘净瞳’与他们毫无瓜葛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净瞳’的实际归属权还在他们手里,要是他们有意找我们麻烦,那也没有办法。”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墨想了想,“我下午出发到首都去,希望能找到可以帮忙解决问题的人。”他看着谷以恒,“我可能要离开这里几天,新一期的‘净瞳’就要你多操心一些了。”
谷以恒点点头,“你放心吧。”
下午,自由团体的人过来和谷以恒讨论杂志内容。虽然在某些地方大家意见不一致,但大体上特别册子的框架都出来了。
晚上,看着会议记录,他突然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按照这个进度,新一期的杂志应该可以按时出版。
第二天的讨论会也很顺利,所有具体工作都分配完以后,谷以恒按事先约好的时间到印刷厂和负责人商量合同细节。
“你说什么?”到了印刷厂,他才发现事情有变。
印刷厂的负责人不好意思地回应,“真的很抱歉,但我们厂子昨天接到一个大订单,恐怕无法在你们要的日期替你们印刷杂志。”
“可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么?这么突然……”
“真的很对不起,我们确实很想帮你们的忙,可是……你们杂志的页数减了这么多,数量又不是很大,和我们的大单子比起来,利润空间小很多。昨天尚威联系我们,说他们公司成立36年的纪念册要在我们这里印,而且他们也没有还价,我们能获得的利润相当可观,所以……总之非常抱歉。”负责人也很坦白。
“……那你还有什么相熟的同行可以介绍吗?或者能否帮忙联系一下别的印刷厂?”
……
晚上,谷以恒正在发愁时,手机响了,是吴墨打来的。
“……杂志的进度怎么样?”
“嗯,具体内容都分配好了。”
“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没有,你放心。你那边呢?”
“刚刚和律师讨论完,打算明天去拜访一个朋友,看他能不能帮忙。”
“哦……事情能顺利解决吗?”
“嗯。”
“那就好。”
“……你一个人处理杂志的事情,辛苦了。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通知我。”
“……好。”
一通电话由头至尾,谷以恒都没有提及印刷厂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谷以恒就开始联系大大小小的印刷厂。
可是,很多印刷厂一听到要印刷的杂志是“净瞳”就不太愿意再谈下去。
谷以恒不死心,亲自跑到那些厂子去。
除去利润少以外,印刷厂也有其他因素要考虑。跑了好几家厂子以后,谷以恒也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尚威旗下有数十个杂志品牌,本地大多数印刷厂都直接或间接和它们有联系。在经济形势不乐观的大环境下,没有哪个厂子想得罪大客户。
小型的印刷厂谷以恒也去过,但说真的,印刷的质量不怎么样。
好几个小时下来,谷以恒有些沮丧地倚着天桥的栏杆。
此时,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慢慢停靠在路边。
和吴墨那一辆很相像,但车牌不一样。
谷以恒不禁多看了几眼。
以前吴墨总是西装革履地从车里下来,再帅气地合上车门。
现在这辆保时捷的车主下车了。
是个又矮又胖的秃顶便装男。
谷以恒无语地笑了笑,这么漂亮的车有点被糟蹋了呢。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为了吴墨那辆被卖掉的保时捷,自己也要加油。
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千万别气馁。
另一边。
吴墨刚从外面回到酒店,就接到来自发行商的电话。
“吴先生啊,我听你们联系的那家印刷厂负责人说,他们拒绝了你们的订单,那……发行方面,能赶上时间吗?如果有问题,要及时告诉我们啊,要不我们会亏本的……”
吴墨顿了一顿,“……放心,我们会妥善处理的。”
合上电话后,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给印刷厂的负责人打电话,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
谷以恒看着手上的印刷厂名单。都走遍了,但真能合作的一家都没有。
看来要告诉吴墨现在的状况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折中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谷以恒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之前那家拒绝他们的印刷厂负责人打来的。他说他有一个姓郑的外地朋友想在这里开个印刷厂,前两天才安置好设备等器材。
“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你们或许可以谈谈看……”
“当然有空!那我们在哪里碰面?……”
那位郑先生看起来是个非常和气的人,他开着车载谷以恒到新开发的工业区去。他在那里有一座大仓库,里面的印刷设备都是全新的,光看外型就知道很先进;而且“净瞳”需要的纸张他那里也有。由于谷以恒他们是郑先生的第一个顾客,所以印刷的费用也好说。
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谷以恒在回去的路上想着,起码不用让吴墨多操一份心。
这一头,谷以恒走了以后,郑先生就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隔天,谷以恒一醒来眼皮就跳个不停。
当他去到办公室时,发现办公室的门锁被撬开了,里面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桌子和椅子都打翻了,玻璃窗被严重破坏,就连绣球花都连泥带盆摔在地上。
谷以恒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报警,却在按下按键的一刻停住了。
这是很明显的蓄意破坏,有人摆明了要给他们找麻烦。
如果真是尚威找人干的,即使找警察也没有用。
他拨通了吴墨的电话。不知道吴墨在那边有没有危险。
“喂,吴墨吗?你那边……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事就好。这边的办公室被人破坏了……我?我没事,看来我们暂时要换个地方了……”
想来想去,谷以恒给韩如斯打了电话。
韩如斯最近经常跑去老板那边住,他这边的房子空了下来,而且他家的客厅很大,用来当临时的工作室刚好。
韩如斯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很爽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如斯,谢谢你。”到韩如斯家里和他碰面后,谷以恒对他说。
“这么客气干嘛!”韩如斯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有什么困难要和我说,我一定尽力帮忙。别什么都扛在身上,你又不是超人。”
谷以恒笑着点点头。
韩如斯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是留在了‘净瞳’。挺辛苦的吧?皮肤都变差了。”他一边说一边捏了捏谷以恒的脸。
“只是这几天特别忙而已。”
“……为什么不告诉吴墨印刷厂的事情?”
“……除了不想让他分心以外,也有我自己私心的考虑……”谷以恒沉默了一阵,“我想证明给自己看,我能帮他的忙,能在他困难的时候为他出点力……”
韩如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无言的支持。
晚上,当谷以恒准备睡下时,吴墨打电话来了。
“吴墨?怎么了?”
“……睡了么?”
“正准备。”
“……我想了想,这一期的杂志……先暂停出版吧。”
“为什么?”谷以恒坐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尚威那帮人连办公室都去破坏。出于安全的考虑,还是先停一停吧。今天这边出了一点状况,我还得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你自己在那边处理杂志的事情,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