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第一部)----木棉子
  发于:2009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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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修忽然一惊,布莱兹的双手从後面环过来抱住他,修本能地想甩开他。
  “噢噢,别激动,我只是想给您疗伤而已。”
  “我不需要!”他自己有很多机会修复那伤口,只要他吸收一两个低等恶魔。可他不想,那力量让他害怕,他怕修补出来的不再是普通人类的肉体。
  “别怕别怕,”布莱兹忙安抚他,“只是回复术而已,这只是个普通的法术,和人类用的一模一样。”
  修沈默了会,没有再抗拒。失血过多让他的神智不太清醒,他现在确实也没有力气去和布莱兹争辩。
  布莱兹的手停留在他的伤口上方,柔和的光笼罩了伤口。
  “您瞧,您可以往後靠一靠,那会让您舒服点。”
  修安坐不动,没理他。
  布莱兹无奈地偏偏头,干脆自己贴过去,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蝙蝠委屈地缩进修的口袋,布莱兹占了它的位置。
  光屏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样好不好,”布莱兹忽然又说,“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的话,您就给我一个吻吧。”
  修冷笑了声,听起来就像“那你还是去死吧”。
  “噢──好吧,”布莱兹妥协地说,“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的话,我就给您一个吻吧。”
  “我不要。”
  “您就不能考虑一下再拒绝吗?!”
  光屏缓缓越过大门,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合拢过来。
  bc……
  谢谢赏文^^

  深渊 18 (第一部完)

  第十八章
  光屏以稳定的速度缓缓推进。
  修看向那光时,瞬间有些恍惚。那光屏只消除不该属於这个世界的脏东西。从知道那防护罩的存在开始,他就有种抑制不住想要碰触它的冲动,想看看它到底会不会对自己起反应。
  他太渴望得到承认。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到现在也没有碰触过它,他害怕知道结果。
  突然一阵骚麻让他一惊,同时拉回意识──那是布莱兹埋在他肩上的脑袋不安分地蹭了蹭。
  “你干什麽?”他从没和人这样接触过,刚才一瞬间他差点下意识发动攻击。
  “我害怕,好吗?”布莱兹委屈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没有哪个恶魔能在这种状况下保持冷静,而我还得忍耐住不发动防御!在遇见您之前,我可从不知道‘忍耐’两个字怎麽写!……您好没好吗?”
  在他喋喋不休时,修已经把注意力转了回去。治疗已经完成,他愈合的伤口还能感觉到治愈术温和的力量。那力量来自一个纯粹的恶魔。修忽然觉得很可笑,那恶魔还曾经是个天使呢。
  他盯著自己的剑,尽力去感觉体内的力量。自古以来那两股力量就无法共存,他能感觉到那两股力量无时无刻不想毁灭对方,却又彼此持平,於是就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对峙中紧紧搅和在一起。
  就像他的父母一样,他们甚至死後还在继续他们的战争──与纠缠。
  修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与心跳。他不太会使用神圣系力量,只能努力让那股狂躁的黑暗力量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安静下来,收回所有凶恶的触角。不要有敌意,也不要抵抗,像只回到蛋壳里的雏鸟,安静地沈睡下去……
  蝙蝠小心翼翼从修口袋里探出头,张大眼睛看著那把漆黑的剑开始绽放光芒。与此同时明亮的光屏环绕过来,淹没了那把剑。蝙蝠的视野里一片光明。
  光芒填满整个空间後,又从四面八方开始收缩,最後凝成空中一个点,消失了。
  修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後抬起自己的双手,感觉了一下。
  他还在,没有受伤。
  一点柔和的笑意,像涟漪一样从他嘴角漾开。
  这世界承认了他的存在。
  修坐了会,拍开布莱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该走了。”
  蝙蝠从修口袋里探出头看。修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它原本那麽害怕修会在那光芒中消失掉,可现在修安然无恙,它却似乎高兴不起来。那光屏对修一点作用都没有,就像完全没有发现他身上那股力量一样。它心里隐隐觉得有什麽不对,非常不对,可它那丁点脑子却完全想不明白。它无法告诉修,修现在那麽高兴。
  它往後瞟了眼,看见修身後的布莱兹。他正盯著修的背影,双眼充满赞叹与惊喜,神色看上去与往常完全不同,与那副孩子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真强大。”他无声地说。蝙蝠只看见他动了动嘴唇,瞬间浮现的深沈笑意让蝙蝠差点惊叫出来。
  “你在干什麽?等人过来收拾你吗?”修走出几步,发现布莱兹还坐在那,不耐地回头问。
  “噢!”布莱兹忙跳起来跟上,同时没停止抱怨,“我才刚刚死里逃生!您不能要求谁都像您那样镇定!对生死一点都没所谓!”他一下就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快得让蝙蝠以往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另一个世界,那位狂暴的领主也已垂下头。他脸上浮现笑意,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麽,从没人能看透他的内心。
  他一手撑著头,合上眼睛,再次进入冥思。
  “一件接著一件。”修皱皱眉说。当他走出大楼时发现外面正下著瓢泼大雨,天知道他进去时还看见月亮和星星呢。
  蝙蝠一路上都在苦想那种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不安究竟是什麽。它似乎无意中发现了很多可怕的事,可它又完全不能理解。最後它缩进修的口袋,决定好好睡一觉,当做什麽也没看见。
  修冒著雨跑回车上,一身上下湿透了。那让他神色不太好,尤其是看见布莱兹不仅身上连个水渍都没有、连发型都没乱的时候。
  “您需要我开车吗?”注意到修的神色,布莱兹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修打开车门坐进去,把车里也弄得到处是水,他脸色更难看了。
  布莱兹仍站在车外:“您伤才刚刚好,您需要休息。”
  “你不知道路。”修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
  他们走的并不是回家的路。车驶进市内,停在一套房子边。修摇开车窗看过去,屋里一片漆黑。
  那是他出租给费森父女的房子。
  “那里面没有人。”布莱兹在一旁说。
  修瞟了他一眼。“在这里呆著。”他说著开门下去。睡得迷迷糊糊的蝙蝠被他掏出来扔在座位上。蝙蝠迷茫地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情况,吓得差点翻眼再次睡过去。
  布莱兹倒没看它。蝙蝠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房子里修打开了灯,能从窗户看见他的身影。
  “他们跑掉了。”布莱兹忽然说。
  “什麽?为什麽?”蝙蝠下意识地问,又立刻用翅膀捂住嘴。
  布莱兹倒不在意似的,目光仍停留在修身上,同时说:“噢,他们当然得跑,他们抢了那朵贵重的所罗门之花,你们伟大的驱魔人协会可没那麽仁慈──据我所知,他们可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家夥。”
  蝙蝠呆呆地重复:“他们拿了所罗门之花?”
  布莱兹笑著斜睨了它一眼。“你居然不知道?那你以为我亲爱的主人为什麽要放弃?”
  蝙蝠睁大眼睛望著他。它不知道,它有一阵甚至以为……“我怎麽知道!”它叫起来,它不喜欢那麽被布莱兹盯著,“修又不说!他什麽都不说!奎恩那麽说他,他也什麽都不说!”
  “噢,大概因为他不在乎吧。”布莱兹耸耸肩,“何况他也没法去在乎,不是吗?他要是老在乎别人怎麽看他,早撑不下去了。”
  他的话让蝙蝠莫名觉得不舒服。“可是你怎麽知道?你甚至都不在那里!”它叫著说。
  “我就是知道,不,我早知道会这样了。所罗门之花,世上仅剩的一朵。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他究竟会不会拿。而他进大楼前,看向那辆车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那是费森的车,我没猜错吧?那车上有那小杂种──对不起,我是说,小女孩──的气味。”布莱兹把目光转回去,那边修在房里转了一圈,正在桌边看著什麽。
  布莱兹再次开口:“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那个费森,因为害怕转变一直忍耐,最後却为了女儿的一线生机放弃──他那麽做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拿到花。而且就算成功又怎麽样,他很快就会完全失去人性,即使女儿得救了他也看不到,他这麽做有什麽意思呢?还有我亲爱的主人,明明他先到的不是吗?何况如果真的转变,那小杂种变了也就是个无足轻重小垃圾,如果是他变了──”布莱兹舔了舔嘴唇,不禁放慢语速,“那才是这个世界的大麻烦呢,他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最後他偏偏头,总结说:“你看,人类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明知什麽才正确的情况下,依然做出错误的事情来。”他显得挺惋惜地笑了笑,又想了想,皱著眉补了一句,“嗯,也许他们和我标准不同吧。”
  修走进房子,四处看了看。
  那个时候,他感觉到费森靠近。他很震惊,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费森一边靠近一边不断在转变。到那种程度,转变已无法逆转。
  他不得不放弃,他无法去拿。那是贝拉,更何况,费森为了那朵花放弃了一切,而当他踏出那一步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拿到那朵花。
  修并不觉得自己是多麽伟大的人,有多麽高尚的情操,至少在麦特说那是世上最後一株所罗门之花时,他也没想过什麽这是全人类的珍宝不能一个人独吞之类的屁话。
  他只是无法伸出手,打破费森的希望。他只是想,只是觉得,这世界不该那麽冷酷无情,当一个人付出一切去努力,他至少应该有所回报。
  修离开大楼时已经感觉不到所罗门之花的气息,费森应该成功把它带出去了──毕竟他离开得早,那时光屏还没有被启动。
  从现在屋里的情况看,费森显然已经策划这件事很久。桌子上压著一封信,是留给修的。修拿起来看了看,内容大概是很高兴能住在这里请原谅他们不告而别之类。信压在一只巴掌大的玩具小篮子下。篮子里放著几颗包装漂亮的巧克力蛋,还有一张小卡片,正面用彩笔画著花,翻过来,是贝拉歪歪扭扭的字:
  给修:
  谢谢你陪我玩
  祝你快乐
  贝拉
  修关上门,冒著雨跑回车上,随手放下那只装著巧克力的小篮子:“要吃吗?”
  “巧克力!”蝙蝠立刻钻进去,开始熟练地剥糖纸。
  布莱兹看著修:“您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修拿了条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水,顺手拿起一颗巧克力。
  “至少在经历这麽一个糟糕的夜晚之後,依然有好的事情发生。”
  他目光不知飘向哪里,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柔软的笑意。
  “你──”修拉回神智,刚想说什麽,一偏头,猛然发现布莱兹不知何时倾身靠过来,几乎要贴到修脸上,那双蔚蓝的眼睛里有什麽在跳动。
  “你真漂亮。”布莱兹轻声赞叹著,一手按著修的肩膀,封住了他的唇。对方似乎愣了会,随即想甩开他。布莱兹立刻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那力道非常、非常令人不愉快。
  车厢里爆出一声枪响和一声惨叫。
  “您居然真的开枪!”布莱兹难以置信地大叫。
  “你居然敢躲!”修更大声的怒吼。他没空管布莱兹,放下枪开始翻东西。
  “您不是没子弹了吗?您究竟什麽时候上的……喂喂,您在喝什麽?那是圣水吗?您真的不觉得您反应过度了吗?噢,看在撒旦的份上,别喝了,那玩意对您身体不好……”
  修扔下水壶,面色铁青地瞪著布莱兹:“你给我吃了什麽?”
  布莱兹张大眼睛看他,好一会才找到自己声音似的:“您在说什麽?撒旦他爸啊,您脑子里装的都是什麽啊?我喜欢您,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了,那只是个单纯的吻而已,您说得好像我有什麽阴谋似的!”
  修望著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下车。”
  “什麽?”布莱兹一脸震惊地说。
  “下车。”
  “噢──”布莱兹扭头看看车窗外,“可是都这麽晚了,外面这麽黑,还下著雨……”
  他停下来,修的枪指著他的脑袋,修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我真的……”
  布莱兹站在路边还想说,修嗙地拉上车门,毫不留情地开走了。
  布莱兹可怜兮兮地看著车远去。在下著大雨的深夜里被扔在路边,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很冷似的抱紧了胸。
  没过多久,那辆车又原路驶了回来。
  修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著他。布莱兹委屈地和他对视,仿佛是为了突出修的行为有多麽残忍似的,这次他居然还真的让自己湿透了。
  “上车。”
  布莱兹立刻欢呼一声拉开车门钻进去:“噢,我就知道您不会这麽狠心,就这麽丢下我不管的。”
  “我是不能丢下这个城市不管。”
  “没什麽差别啦……噢,我突然觉得,”他对著镜子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脸热切地转向修,“我突然觉得其实这个样子也不错,很性感不是吗?您觉得呢?”
  那晚知道奎恩与恶魔交易出卖协会驱魔人的事後,修一直很担心约尔和罗伊。第二天一起来,他给阿格尼尔家的管家发了条短信询问罗伊的状况──他与阿格尼尔家的人大多不熟,父亲过世後,除了罗伊,也只有这位管家能让他信得过。他不敢直接打电话,他本来就是不受家族欢迎的私生子,现在父亲在遗嘱上不仅将他从阿格尼尔家除名而且不允许他靠近罗伊,他可以想象本家的人会如何看待他。
  发完短信,他又给约尔打电话。约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似乎受了什麽惊吓。
  “赫尔曼森不对,”他声音沙哑地说,“很不对。”
  修犹豫了下,决定把交易的事告诉约尔,毕竟他也不确定交易会不会因为奎恩的死而终止。最後他说:“约尔,我没有证据,可是你得相信……”
  “我相信。”电话那头约尔说,“他们……”他又不愿意再说下去,顿了顿,说,“我会跟协会汇报,让他们调查……”
  他说到这里时,修收到管家回复的短信,他顺手打开,脸色顿时一变。
  手机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少爷出任务去了。”
  协会的任务,混蛋!
  约尔那边在说什麽,修已经听不下去,他急急打断说:“约尔,我要挂了,他们找上了罗伊!”
  他刚想挂,约尔又叫了他一声。
  “还有什麽?”
  “嗯……我最近,要出门,”约尔说,“要离开一阵,需要什麽你自己过来拿就行。你自己要小心。”
  放下电话,约尔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天以来的事,回想起来就像一场噩梦。奎恩让他从那些尸体上提取力量,而他居然做了──约尔痛苦捂住脸,天哪。
  他一直觉得很不对,即使奎恩说那些力量放著也是浪费,他也依然觉得不对。那些尸体,不少生前是伟大的驱魔人。他们在世时已经付出了那麽多,至少死後应该得到尊重。他们只是血肉之躯,并不是工具。
  而修说,奎恩与恶魔的交易……约尔想起那其中不少新鲜的尸体,那才是他们的目的吗?为了得到那些力量而送那些驱魔人去送死……他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已经抑制不住浑身发抖。
  他最後也没问那被提炼出来的力量会被如何使用,那几天他吓得要死,只想快点逃离。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真的不想知道,因为答案一定不会让人舒服。
  约尔开始收拾东西,他要离开赫尔曼森家,或者说,逃跑。
  窗外下著瓢泼大雨。一道闪电划过,惊雷炸响。
  约尔被吓了一跳。他擦了擦额头,觉得自己有些太紧张了。
  正调整呼吸,忽而传来门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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