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二----S石楠
  发于:2009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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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老赶紧赔笑道:“那是那是,只要大少肯提携,我还是很放心的,大少这孩子从小就有胆识,若不是前面挡着个……”反应过来,立马自己轻轻掌嘴,“呸呸,看我说哪去了,哈哈哈,文兄这次可是要大出血宴请全鹤州城百姓了吧?”
  “应该的,应该的。”又是一通寒暄。

  第十七章

  吴二被关在巴掌大的牢房已一月有余,那额头的疤已经结了痂,又黑又硬,每次送饭的衙役看了都要吓一跳,太过突兀丑陋,生生毁了吴二那张俊脸。
  “喂,吃饭了!别一天到晚瞎划了,你啊,就算再有才华,还以为有出去的一天?哼。”送饭的衙役晃荡着身子摇摇摆摆走到牢房前蹲下,“文大少高中状元,今天呢,文老爷开恩,连你们这些囚犯都有肉吃,好好享受吧!”
  吴二放下手里的枯树枝,爬到牢门边端起饭碗,二话不说就开吃。
  “啧啧,二两饭就能让昔日的才子英雄折腰,人啊,不得不信命,慢慢吃,小心别噎着。”衙役站起身,哼着歌走远了。
  吴二停下吃饭的动作,握着筷子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差点把筷子折断。
  当日他被押进囚车里在鹤州城游行,多少人拿东西砸他骂他,他喊自己无罪,想要告诉家人一声自己是被冤枉的,没有人信他,所有人骂他是个疯子,杀人魔,色情狂。
  他笑,世间冷暖,不过转瞬,从前赞他褒他的大有人在,如今还不是落井下石?雪中送炭,这世道早已没有这等好事了!
  文老爷在他进牢房时曾对他说:“吴二,你爹已经举家迁移,你曾经叫我一声文伯,我也算是你一个亲人,往后在牢里好好改造,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你爹放弃你,你文姨和我还有大少可没有放弃你,啊?”
  吴二听完当即狂笑,笑着笑着又开始流泪,文老爷吓了一跳,再没踏进过牢房半步,只命衙役好生照看着,多给些通融。
  衙役领命也不敢对这疯子严刑拷打,只是言语刺激,偶尔通报给文老爷,“那吴二也还正常,只是终日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啊划的,不知划些什么。”
  一日吴二被押出去搬石头当苦役,文老爷趁人不在进了趟牢房,好生仔细观察一番,只见一层灰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些小楷,心里忍不住惊叹,这吴二,到底疯没疯?才华果真盖世。
  后来文老爷命人给吴二送去了书房里一些不看的书,吴二看的倒也快,那看牢房的衙役三天两头来换,文豪天也不恼,心下还有些赞叹,不愧是吴二,这么难的书,只用半天便看完了。如果他也上了京城,怕是就没有文北影什么事了。
  文北影风风光光的住进了翰林学士府,府邸虽不大倒也精致华美,他腾出一间房,让余昕搬进去,道:“从今往后,你我就在京城发展吧。”
  余昕抱拳感激,“大少,今日恩情余某记住了,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文北影一挥手,“都是兄弟,不必见外。”
  自此,文北影和余昕便在这京城扎根了。余昕用文北影凑的一些银两,在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租了间铺子,家里寄了货物过来,名正言顺开起了丝绸店。
  起先不懂经营,倒也有些亏损,几月之后,慢慢上了道,转亏为盈,文北影赞余昕,“不愧是余三少,短短数月就能把租铺子的银两赚回来,假以时日,你就是那丝绸之王啊。”
  余昕笑笑道,“大少抬举了,我不过是从小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不过要不是你,我也吃不到猪肉。”
  文北影见余昕生意上了路子,便一门心思放到了为官之道上,每日挑灯夜读,钻研公事。翰林院的大臣见了文北影都要夸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
  文北影生在官宦之家,当然懂得官场如战场的道理,不能特立独行,不然容易被人排挤;亦不能同流合污,众口铄金,被人抓住把柄也是死路一条。
  数月下来,文北影与翰林院各位大人已经十分熟络,有时供完职他们也会邀文北影去喝上一杯,喝酒文北影是断然不会拒绝的,那为官之道不就是“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吗?只是喝完酒之后的活动,文北影是次次婉言相拒,牡丹院那种地方可去不得,这里不是鹤州,他没有无法无天的资格。
  一传十,十传百,文北影的好口碑终于传到了皇上耳里。
  皇上朱詹机本来就对这个连中三元的少年有些印象,如今又从旁人口中听说,想这少年小小年纪当真如此厉害?倒要见识见识。
  传了文北影到皇宫,想要考他一考,这不考不要紧,一考吓一跳。文北影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连天文地理都略有研究。
  朱詹机见文北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即喜上眉梢,赏了黄金百两。
  文北影以黎民百姓仍有贫瘠,应当为民服务为由拒绝了赏银,使得朱詹机对他更加不得不另眼相看。
  “好,好一个文北影,我朝能有你这样清正廉明的好官是朕的荣幸!”朱詹机坐在龙椅上豪迈的大笑道。
  文北影跪倒在地,“皇上过奖,臣口无遮拦,还请皇上恕罪。”
  朱詹机走下龙椅,亲自扶起这个英俊的少年,“你今年可有十八?”
  “回皇上,臣今年十七。”
  “家中可有兄弟姊妹?”
  “臣家中就我一个。”
  “哦?可有婚配在身?”
  “臣年纪尚小,尚无婚配。”
  皇上低头沉吟片刻,随即大喜道:“以后朕召你来宫里,没有外人在场,你也不必多礼,权当多了一个哥哥便是,哈哈哈。”
  文北影一下又跪在地上,“皇上说笑了,臣何等地位,怎可与皇上……”
  “怎么?想要违抗圣旨?”
  “臣不敢。”
  出了皇宫,文北影露出他那特有的邪笑,心里想,皇上也不过如此吗?如此小小官场剂量,便能让他认做弟弟,真不知是单纯还是愚蠢。
  春节前夕,文家二老接到儿子已在回家路上的消息兴奋了整整一个晚上,当天夜里也不睡觉命人把少爷的房间扫了又扫,擦了又擦,奴仆小厮也高兴,将近一年不见大少爷,还真是分外想念,没有大少爷的文府,少了不少乐趣。
  当穿着官服,骑着白马,风度翩翩的文北影出现在文老爷文夫人面前时,两位老人都有点不敢上前相认,这……当真是昨日的青涩少年?
  文北影下马跪倒在父母面前,“孩儿不孝,今日才回家,望爹娘海涵。”声音也不似过去尖锐,低沉了不少。
  文老爷和夫人赶紧扶起儿子,“你这孩子,在外面呆了一年,越发懂事了,不过在爹娘面前不必……”
  话还未说完,便被文北影截住,“娘,孩儿过完年就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怎可还像幼时那般没有规矩肆意妄为呢?”
  文老爷欣慰地点点头,“外面天冷,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
  丫鬟们见到文北影纷纷缩在角落指指点点,一个大张着嘴巴惊叹道,“这……真的是大少爷?”
  一个面色绯红,羞怯道,“大少爷比去年高多了,讲话行事也有条不紊,真像换了个人呐!”
  一个急冲冲从远处跑来,挥舞着手帕道,“大少爷现在说话声音又好听又温柔,刚才给他奉茶,居然还对我说谢谢,天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少爷这么有礼貌!”
  “真的?真的?哎呀,早知道我就不把你推出去,自己去端茶了!”另一个急得险些跳脚。
  文北影洗完澡,换过衣裳,又休息了半天,才出去拜见过去的友人。路上碰见在街巷卖包子的老鼠,他上前买了两个,给银子时一直盯着老鼠看。
  老鼠被看得发毛,“这位少爷,您不要挡着我做生意啊?”
  文北影啃了口包子,“一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大……大少?文哥?真的是你啊?”老鼠一下子跳到文北影面前,“你……你……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变化也忒大了!”
  文北影扒拉开老鼠,笑嘻嘻问:“有吗?哪里?”
  “说不清,总……总之现在像换了个人。”老鼠高兴得一直乱蹦。
  “那好……还是不好?”
  “文哥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文哥,嘿嘿。”老鼠嘴巴快咧到耳后根。
  文北影满意地点点头,“走,请你去喝酒!”
  文北影先请了过去那帮混在一起到处打架惹事的混混,也不摆架子,敬酒必喝,说谢谢他们陪他走过少年时光,他觉得那段日子很快乐。几个小子大咧咧道,“文哥你别煽情了,咱们不适合!以后想打架,还找我们就是。”
  喝得差不多,又去请几个公子少爷,装腔作势,客客气气又喝了半天。
  回到家时已烂醉,文夫人心疼,问:“怎么喝成这个样子?赶紧洗洗睡去罢。”
  文北影不依,撒着酒疯说:“还……还有一个人没见。”
  文夫人搀着儿子,“三少生意忙不是没回来吗?自己回来才说过,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文北影推开文夫人,“你……你说错了!我……我要去见二少,哈哈哈。”
  文夫人一惊,倒还真忘了这吴二,“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吴二肯定睡下了,你睡一觉,明天再去看,啊?”
  文北影边笑边往门口走,“不行,我现在就要去见。”
  文夫人见拦不住,赶紧先叫了几个小厮扶着人,自己回房去找文老爷。
  文老爷睡得迷迷糊糊,“他要见,就让他见。”
  文夫人一气也脱了衣裳躺到床上,“哼,你倒好,睡得香,我也不管了,反正出了事情找你。”
  文北影吵吵嚷嚷着真去了衙门,值班的衙役见是文大少,立时清醒不少,给文北影带路。吴二住的牢房是最里边,那一排就他一个人,文北影进了通道,挥手打发掉衙役,“你……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踏进来半步,嗝~。”
  小厮心急,“大少爷,您万一出个什么事……还是回去吧?”
  衙役也附和,“是啊,文大少,那吴二心性刚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您明早再来吧?”
  文北影像是根本没听见,自顾自关上门,往里面走。
  吴二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见外面有吵杂声,也没在意,翻个身,继续睡。
  文北影摇摇晃晃走到最里边,黑呼呼的也看不真切,他慢慢扶着墙坐下,没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小厮和衙役等了半宿,文北影没出来,也不敢随便闯进去,最后趴着桌子也睡了过去。
  文北影睁开眼睛醒过来时,吴二正坐在草堆里,直愣愣盯着他看。他抬手擦了擦口水,以为是做梦,刚闭上眼睛,又忽的睁大,“你……你想吓死我?”
  吴二不说话,转了个身,拿起墙角的书开始翻阅。
  文北影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二话没说,灰溜溜出了监狱。
  酒精这东西,真不是一般的害人!

  第十八章

  小厮见少爷出来了,关切的问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文北影摆摆手,“我会出什么问题?”当即堵住了下人的嘴,“牢房里真是臭,我回去洗个澡。”
  文北影急冲冲出了牢房,脑子里盘旋的全部是吴二刚才的身影,他好像瘦了,额头被自己砍的那道疤似乎分外显眼,整个人看上去又脏又乱……
  文北影用手捏捏脸,努力不去想这个人。
  往后几日也都是到处吃酒游玩,尽量不让自己得空。年三十那天,文北影起了个大早,整理卧室的时候居然找出一张吴二曾经画给他的画,那画上是三个男孩在捉蟋蟀。文北影看着那画,愣了半天,如今这画也值不了几个钱了,随手想要扔掉,犹豫了一会儿,终是重新卷起,塞进某个抽屉。
  下午贴了对联,放了炮,无所事事游荡在街上,不知不觉又走到衙门。
  他刚准备进门,几个衙役正好出来,“文大少,您怎么上这来了?
  文北影咳嗽一声,正正气色,“我来看我兄弟。”
  衙役点头,“来看吴二啊,哥几个都回家过年去了,我们也要走,要不给您开了门,您出去的时候帮忙把门关上?”
  文北影皱着眉头,“今天大年夜,牢房里有没有什么特殊待遇?”
  衙役们相视一笑,“大少,这里是牢房,能有什么特殊待遇啊?就是晚上多加几个菜,我们已经都给端进去了。”
  文北影从兜里掏出几锭银子,“你们找几个人抬个木桶进去,让二少洗个澡,换身衣服,干干净净过个年。”
  衙役接过银子,“大少您真是讲义气,我们兄弟几个这就给您去办。”
  衙役刚走了几步,文北影又叫住,“把钥匙给我吧,晚上我带点酒菜过来。”
  其中有一个衙役还想说不合规矩,文北影又掏出几锭银子,“你们买点酒喝。”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衙役掏出钥匙,“大少,您小心着点,出了事……”
  “出了事我担待。”
  历年过节,文北影是最喜欢闹腾的,今年端端正正坐在饭桌前,话也不多,闷着头吃美味佳肴。
  文夫人给儿子夹了一块肉,“多吃点,看你回来都瘦了。”
  文北影扒着饭,点点头。
  文老爷喝了一口酒,“大少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文北影呛了一下,咳嗽着道,“什……什么心事?爹你多想了,我就是一个人,挺无聊的。”
  “那就好。”文老爷叹息一声,“今天过节,家家户户团员的日子,你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文北影是被丫鬟的惊叫声吓醒的,“大少爷,您怎么睡在这门口呢?天这么凉,赶紧回屋去吧。”
  文北影揉了揉眼睛,看清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坐在吴府小径门口,站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夜空中已经没有火花,爆竹声似乎也已经停息。
  “回大少爷,已经丑时了。”
  文北影打了个哈欠,“你去给我备些酒菜来,再拿几壶上好的女儿红。”
  丫鬟愣在那,“啊?少爷您还不睡吗?”
  文北影瞪她一眼,丫鬟吓得立刻闭了嘴,哆哆嗦嗦跑去准备了。
  文北影拎着酒菜走在鹤州城的大街上,万籁俱寂的夜,偶有打更的路过,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越是临近牢房,文北影越发神清气爽通体舒畅,他加快步伐,开了锁,关上门,伸手不见五指,点燃煤油灯,举着,一步一步向吴二那间走去。
  很显然,吴二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只有轻微规律的鼾声飘散在牢房里,文北影进退不是,干脆把单间的锁也开了,自己弯腰钻进去,反正吴二的脚上有脚镣,应该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他把煤油灯和酒菜放在地上,自己猫着脚步靠近吴二,这么冷的天,吴二身上只着了件棉袄,盖着薄薄的棉被。文北影心里懊恼,早知道带几件衣服,弄几条被子过来。
  今日的吴二较那天见到的已经干净几倍,头发也重新梳理过,脸上也没有了黑呼呼的灰尘,只是那棉袄的恶臭让文北影有些受不了。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吴二的眉心,那一刀真是不轻,平日里吴二看起来是温润和气的,添了这道疤,居然显得英勇威猛不少,更有男子气概。
  吴二轻哼一声,文北影吓得立刻缩了手,改在他身上使劲推,“二狗,二狗,醒醒,陪我喝酒。”文北影声音也不敢太大,怕吵醒另条过道上的犯人。
  吴二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此刻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文北影见吴二发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睡了,我带了酒菜过来,吃完再睡。”真就去把装酒菜的盒子端过来,摆了一地。
  吴二晃晃悠悠坐起身,不知道文北影是什么意思,也就不贸然开口。
  文北影给吴二斟了一杯酒,举到吴二面前,吴二动也不动的盯着文北影看,文北影急了,“拿着啊!”
  吴二嗤笑一声,那嘲讽的口气很是明显,“猫哭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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