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魂落(上卷)----某live
  发于:2009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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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光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去接,却只拿得到那朵属於他的魂精,而三朵魂火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去,摇光连忙起身欲追,迎面撞见一位身穿黑蟒袍的神人将那三朵魂火收在手中。
  摇光一时情急,也没看清来人,便大喝道:“把魂火还与本君!!”抢前两步就要来抢。
  对方竟不惧破军威力,长袍一挥,摇光正是著急不及防备,被他荡开。就听那神人道:“破军星君,久违了。”
  摇光定睛一看,才来者正是地府阎君。
  就听阎君言道:“魂魄一散,便非常脆弱,星君元阳正旺,一旦接近,反而会伤了命魂。”
  摇光闻言连忙止住身形,不敢再作靠近,但眼睛却牢牢盯著他大掌中若隐若现的魂火:“敢问阎君,打算如何处置宋帝王?”
  阎君挑眉:“聚魂灯乃鬼域神物,宋帝王未经禀告,私自携带聚魂灯入凡炼魂,罪在难恕。不过,本王如何惩治犯事的部属,似乎不必一一向星君交待吧?”
  摇光却道:“此事因本君而起,宋帝王不过是受我胁迫所至,罪不在他。本君自当奏明天君,自承罪责。素闻地府阎君明察秋毫,此事自当不偏不倚,秉公办理。”
  “好利害的一张嘴巴。按星君的意思,是要本王饶过宋帝王不成?”
  摇光不畏其威,凛然道:“不错。”
  “若是本王不应,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告知阎君,本君对拆阎罗殿已颇为熟手。”
  “哦?呵呵……然则,星君是在威胁本王?”
  “岂敢。”这句“岂敢”说得足够言不由衷,让阎君有足够理由的相信,只要他的回答不能如破军星的意,十幢阎罗殿也照拆不误。
  阎君倒也不是怕他,只不过他本来便不打算干些什麽,自然也没必要为了不存在的事情而开罪这个煞星。
  “如今宋帝王形骸已失,本王要再怎麽惩戒也是无法落到实处。”
  摇光闻言不由暗地松了口气,阎君将三朵魂火收入袖中,道:“这魂火就暂且寄放在本王这,待那七魄什麽时候找到,也好用聚魂灯重炼!不过要找回来也不容易啊……魂魄一散,俱入轮回,要把落入凡间的七魂完好无损地拿回来,便不能逆转阴阳命数,只有等他寄附的身体阳寿用尽,方能为他引道归来。”
  他瞄了摇光一眼,“对了,破军星君,天帝有旨命七元星君下凡寻珠,重塑锁妖塔,星君此来必是为了借我地府的轮回道入凡吧?”
  摇光一愣,他尚未起意借投凡胎,因为这样过於麻烦,但既然阎君问起,他也不便言明另有打算,唯有硬著头皮道:“确实有此打算,不过……”
  “择日不如撞日了!”阎君手一翻,一本黑皮封面、书页发黄的大帐子出现在掌上,他翻了翻几页,马上高兴地说道,“星君有福了,今日正巧有个男娃在皇宫出生!”只见他右手变出一杆朱笔在册上一勾,然後虚空中横拉一道,顿时划出混沌轮回,“时辰已到!星君快去投胎吧!!”言罢不由分说,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摇光推落混沌。
  少时,他施法关上了轮回道。
  收回生死策,方正的眉宇方染上了凝重之色。
  阎君叹息一声,看著空无一物的废墟,隐约间,仿佛面前仍站了那个斯文淡定,好似一切尽在掌握的白衣书生。
  “余,你又何苦如此执著?”
  魂火并无声息,只是不断在他袖中不安分地跳跃。
  且说摇光被阎君推入轮回道,投生之後,没少为此事咬牙切齿。
  地府鬼众真是一个比一个阴损,那看上去刚正严明的阎君必定是恼他在地府对他言出无状,故此有意捉弄!
  说什麽有福,说什麽在皇宫出生……
  在皇宫出生确实不假,不过那日唯一一个出世婴孩,并不是不是什麽出身高贵的龙子龙孙,而是一个连爹娘都不敢认的娃儿。宫中寂寞难耐,有个年纪尚轻的小宫女与殿前侍卫行了苟且之事,怀胎七月尚不知自己怀孕,只当是胖了,却不想一日肚子疼得难受,便产下一个不足月的男婴。
  宫女有孕,乃是大逆不道、欺君重罪,那小宫女不过十六妙龄,哪担得起如此重责?慌乱之下,便将那刚出生的小儿以棉布草草包裹,丢在宫墙外。恰巧有拾荒的乞丐路过,贪那条干净漂亮的花棉布,便将那小儿拾了回去。
  之後的日子自不用细说,是绝对跟高床软褥、锦衣华食沾不上边。
  若是换了普通的娃儿,只怕这些折腾足够让其夭折,然而如今寄附肉身的,却是那位破军星军,虽说不似天玑星君那般能点石成金,但适逢妖邪作乱,凡间大乱,他自有降妖伏魔的能耐。
  虽说也有来请除妖的人对这个稚龄幼童抱有怀疑,但每次看到他无须念咒,连所谓的黄符、七星剑等物都没用,徒手一抓就能把一只妖怪给摔出原形了,自然也就不敢放肆,乖乖地奉上丰厚的酬劳。
  跌跌撞撞熬了十五年,一路东奔西走,表面上是降妖服魔,其实是为了寻找镇塔宝珠,当然,按他的话说,捎带找一下那个恶鬼书生的七魄。
  然而他的运气始终不济,一直不曾有过发现。
  摇光心中暗自著急,一来,是为了宝珠之事,天帝虽不曾严令期限,但日子拖得久了,难免要生责难,若当真如此,那头一个受其怪责的必定是身为斗魁的天枢。另一件,却是挂心宋帝王之事,那七魄至今并无下落,照阎君的说法,七魄入世必定投身为人,但人海茫茫,让他如何找寻?
  考虑再三,想著中原沃土已有其他星君四出寻访,他倒该试试另辟蹊径,到别些地方去找,於是乎他顺武陵山自西向东,往黔中之地访去。
  卢阳郡,乃是上古三苗领地,更曾被喻为“鬼方”,皆因此处地貌复杂,不易深入探索,且人文大异於中原,故而得有蛮地之称。
  摇光入黔中之後访了数月,均无所获,这日便来到了深在山坳中的村庄。
  村庄在山中偏僻之处,鲜少有外人到来,自然就不会有饭馆旅舍。但见民风淳朴,摇光便有意先投宿民居,以便四处搜索宝珠下落。
  一看之下,却发现这村里居住全是土民,风俗习性与汉人大相径庭,且言语难通,非常不便,无奈之下,只好找到族中长老,两人比划一通,所幸族长也是个明白事理的老人,见他一个少年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举目无亲,当下非常热情地指点他,大意是说附近也有位汉人在此居住,就在转过几个坡头,山下的那片竹林前。
  摇光谢过长老,便按照他指点的方向寻去。
  一路上荒草丛生,秋日之中渐见枯黄,眼前好像没有尽头的山坡,一个接一个,让人不禁在走的过程中便极其容易产生困倦,并放弃继续前行。
  只是当摇光牵著他的坐骑越过了重重矮坡之後,展露眼前的却是一片叫人耳目一新的楠竹林!落日的暖意照在他的脸上,像温柔的女子轻轻触摸疲惫的恋人,鸟雀从草丛间飞起落到竹枝上,与最後的阳光而依依惜别,鸣声渐低,看著缓缓低垂的夜幕,将换上虫子在夏季最後也是最畅快的嘶鸣。
  林间,隐约可以看到蓬窗竹屋,蓬草做窗、竹子为房,虽是简陋朴素,但隐於竹林之间,却又有几分悠静闲然,归隐山林的清高。有道是,土风则竹屋玲珑,烟水则叶舟荡漾。求的,本就不是引人注目的胜境,而是无车马喧嚣,悠然见南山的自在。
  摇光不由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竹门,门没关严实,被他这麽一敲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没有人应声,想必无人在内。
  借著隐约的夕阳光线打量屋内的布置,便见竹屋里也是相当简朴,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角落一张放了文房四宝的书桌,一个镂空的竹节被放在桌上,随意地插了几根鲜翠的竹枝,聊以作饰……然而这相当普通的一切看在摇光眼中,却让他如遭晴天霹雳!
  这,这个房间的布置怎这般眼熟!!
  他岂会忘记,数百年间他多次造访的阎罗殿内堂,便是与这里一模一样!他有些恍惚地踏入屋内,走到那张书桌前,那里压著一副尚未写好的字,狂草恣意,正是他曾经看到过的字迹!!
  他正要拿起细看,忽然身後响起一个声音。
  “阁下是何人?为何贸然闯入在下陋室?”
  摇光闻声,竟是定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回头。
  外面那人倒颇有耐心,也不催促,只等他回答。
  半晌,摇光回过头来。逆光中看不清楚那人的脸面,只看得是一身素衣书生打扮,然而那份淡然的气势,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辨认错的。心中一股难於言表的情绪突然膨胀爆发,摇光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人领子揪住,恶狠狠地骂道:“好你个宋帝王!魂魄散得倒是干净利落!!害我好找!!”
  那人想不到对方突然发难,连忙想要将他推开,可摇光的手如同铁钳,根本不容他挣扎出去,无奈之下,只好道:“小兄弟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什麽帝王,也不姓宋啊!”
  “好大胆子,在我面前还敢说谎!”摇光眼神一冷。
  那人连连摆手:“不、不,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摇光听他说话倒不像作伪,难道当真是认错人了不成,便捏了下巴将他的脸用力一转,好让夕阳照得到他,可怜那人脖子都快给扭断,可惜对上恶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那张脸怎麽就不是宋帝王呢?!
  摇光登时恼了:“还敢骗我?!”举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那人连忙抬手挡住脸面,又急又气地叫道:“你这人怎麽这般奇怪,我都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你就算打死我也不会变成你找的人啊!”
  听他说话绕来绕去,摇光脑袋都疼了,一把将他甩开,不等那人爬起身,便一脚踩在他胸膛上:“说!你是谁?”
  那人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我还没问你是谁……平白无故闯入别人家里,又骂又打……恶霸一般……唉呀──”胸口上那只脚狠狠地碾转了一下,肋骨都给他踩得吱吱作响,当真是严刑逼供一般,无奈之下,只好老实回答:“在下姓余,单名一个靖字。”
  “余靖?”摇光瞪了他半晌,见他这副相貌应不过二十出头,忽然灵光一闪,收回脚蹲到他身边,问:“那你为何一人在此居住?”
  余靖眨眨眼:“在下自幼身弱,常年恶疾缠身,虽有些末才学,无奈身体不经使唤,考不得功名。加上父母早亡,无力打理家业,只好变卖家产找了个山水之地隐居。”
  摇光沈默了片刻,将这个人上下打量一番,看他的态度神情绝非作伪,莫非是真的忘了?
  其实想来也没什麽好奇怪的,连魂魄都散了又如何能够追溯前忆,只是……一想到这个可恶的恶鬼书生把自己的事,甚至是之前地府那桩不能说出口的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摇光登时心头起火。
  他非但没有放过这个看上去非常无辜的书生,反而还多踹了几脚,虽然力度不怎麽重,可也在他那件浆洗得发白的衣服上留下了好几个显眼的脏脚印。
  “好你个宋帝王,忘川水喝了一肚子怎不见你忘记什麽,散了几个魂魄就给忘个一干二净!!”少年露出恶形恶状的表情,“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你不是说了寄附之躯必有宝珠在侧吗?如此好极!我要是找不到宝珠,你也别想回去!!”
  後语:可能时间上稍微解释一下,宋帝王先於摇光投的胎,不过地府的时间跟凡间也是有点不一样,所以他先走是大了几年,这里应该解释一下比较好理解吧?
  於是……继续……

  帝魂落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炊烟嫋嫋苞米饭,茶香缭绕褪烦忧
  余靖总算有点明白过来,看来这少年是来找人的,而那个人碰巧就与自己长得非常相似。本来这事只需要稍微解释就能解决,可惜这少年显然不怎麽通情理,而且这脾气又是霸道,加上年纪轻轻身手了得,实在是秀才遇著兵了。
  等那少年放开了他,窝气地踹倒一块一直挡在他出门的路上而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将之移开的石头後,余靖心里更加肯定,绝对不要惹火了这少年。
  见少年似乎没有再发脾气的打算,余靖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到在下这陋居有何贵干?”
  “借住!”
  ……
  见过恶霸强抢民宅,可没见过这麽理直气壮的……
  不过余靖好歹是明白了少年的初衷,此处偏僻,附近住的都是土民,汉人实在是不多,平日里其实也有行脚商进山采货时借住於此,所以他并未为之诧异。只是眼前这个少年……他细细打量,这少年看上去未及弱冠,一个人来到这荒蛮之地,却又不知为何?
  但他并非好奇多事之人,对方愿说便说,不说,他也无意去问。
  於是又道:“这当然没有问题,虽是陋室,但也有一间客房。小兄弟长途跋涉,想必也累了吧?”
  “还行。”摇光一看到宋帝王的皮相就非常想将他狠揍一顿,毕竟地府里的那笔账还没算完,眼下这个余靖显然是忘却前尘往事,确实无辜,加上自己又要借住在他家中,总算是得了他的照顾,故而摇光压下心中怒意,指了指自己的坐骑,“我的马累了,你找个地方给它休息,喂好一点,可别要饿著了它!”
  “马?”余靖端详了非常久,然後道,“在下虽然不事营生,可总也知道这匹……好像是骡子吧?”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我说是马就是马!!”摇光一脚踹他屁股上,本来想放过这家夥,谁料他又踩到自己的痛处。
  不是不想骑高头大马,问题是他这副身子显然有点瑕疵,大概是怀胎之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加上又是七月早产,本来底子就差,没夭折已经算不错了,长大了之後总是面黄肌瘦,头发枯黄,还生了满脸小麻子,他也不是没试过多吃些好东西以佐生长,但问题是这副身子就是虚不受补,吃得油水多些也得上吐下泻,虾蟹吃了还会生出一身红肿,刺痒难耐,实在是折腾,最後连他都无可奈何地放弃。顶著这副逃荒般瘦弱的身体,怕颠得难受连马都不敢骑,只好选了匹矮小的骡子。
  余靖看他一脸负气模样,倒是有几分稚年少年的娇憨可爱,心里不由得放松下来。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一个大人跟他有什麽好计较的,当下脸色柔了许多,温声说道:“有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你我能同室而居,想必也至少有数十年的缘分吧?”他放下手里的杂物,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拱手道:“还未请教小兄弟姓甚名谁?”
  少年瞪了他半晌,忽然压了声音哼道:“数十年?少说你也缠了我上千年了。”余靖没听清,正要再度问他,便听少年没好气地说道:“你可以叫我摇光。”
  余靖闻言不由呆愣了一下,这名字,怎如此熟悉,仿佛曾经多次从他心里叨念过,可却又像非常遥远的记忆般异常模糊。
  半晌,他振作精神,提议道:“日已西斜,还是先应付了人的肚皮,再照料‘马’的肚皮吧!”
  日渐见没,炊烟嫋嫋。
  竹屋後面的灶台前,素衣书生挽了袖子,正在烧菜,想不到手脚倒挺利落,不见半点磕碰,可见平日这荒山野地确实只有他一人居住。
  不多时,灶上蒸著的饭透出了香气,余靖早便在通风之处收拾了一张桌子,等他摆好碗筷,抬头擦了把汗,回头招呼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一直用极为幽深的眼神盯了他不知道多久的摇光。
  摇光跳下地来,拍了拍手,大摇大摆走过他身边,径自拉了把竹椅子坐下。桌上只有一锅热饭,还有一碟酱菜,实在算不上丰富。
  余靖有些不好意思:“此处不比中原,没什麽拿得上台面的精致食材,今晚来不及上山,明日一早在下上山去砍一段嫩笋尝尝鲜如何?”
  摇光不置可否,拿起碗筷低头扒饭。虽说寄附了星君的魂魄,可也不过是副凡人的皮囊,一路奔波半点东西都不曾下肚,摇光早就饿得肚皮贴背脊,拿起碗筷便大嚼大咽起来。这饭倒不是稻米所称,乃是以苞谷颗粒,碾磨成面,筛子筛选,蒸透和水,再以瓢擂而成。虽说不及白米精细,吃起来也粗糙得很,但苞谷的清香浑然而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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