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身世
“你是说，你哥把你妈留给你的信物偷偷收走然后瞒着你一直到现在？”
加佑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座上，面对林羽翔的问话选择默不作声。林羽翔打着方向盘，隔了很久又问他：“打算拿回来吗？”
“阿翔，你有时候真唠叨的像个老婆子。”加佑闭上眼打了个哈欠叮嘱道，“好好开车，别让交警给拍了去。”
小奇瑞QQ平稳地行驶在靠近高速公路的地段，车屁股后面贴了一张粘纸，上书：爱我请别吻我。林羽翔捏紧方向盘，可怜他离考取到驾照刚满一个月，目前才是新手一只。
加佑直接回到快餐店接回晚班的活儿，折腾到九点后平生第三次晃去网吧。前两次是也为了毕业论文的事情，而这次是为了一点私事。网吧乌烟瘴气，座无虚席，到处是打游戏的声音，吧台的人告诉加佑包间里还有几个空位置。由于这附近实在再没什么其他网吧可去，加佑一狠心摸出张大团结，往一小时四块钱的包间走去。
网络上什么都有，关于本次厨师大赛新闻，罗氏集团投资多少多少钱成了大赛最大赞助商；罗氏集团老总罗刚亲临赛场；罗氏集团罗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加佑看的头晕。
“喂，抽烟么？”旁边一个小年轻递过手里的香烟看一眼颓废状的加佑说道：“刚点的，哥们儿抽一口精神精神。”加佑看着那明灭的烟头，神使鬼差就着那人的手抽一口，吸的太猛那烟顿时呛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直咳的眼泪都留出来。
小年轻打量他像打量个火星人。这年头还有人不会抽烟的？“喂，你混哪儿的啊，别跟我说是什么无烟组织领导人。”
加佑兀自咳着，嗓子疼的火烧火燎，压根答不出话。等了一会儿，那人大概也觉得无趣，抽着烟开始打游戏，边打边大叫大笑一派自由自在毫无忧虑。
加佑擦干眼角的泪水，墙上的钟已经走过半个小时，慌忙做几个深呼吸继续搜从前的新闻。他能找到的内容不多，不过还是有人把那段豪门花边放在了网上。加佑搜寻的很深，最后找到几条关于他妈妈和罗家的旧闻。
加佑母亲姓赵名蕊，当年一举摘夺了城市新居民瑞丽大赛的亚军。城市新居民，其实是指那些户口是外地的的居民，所以当时有相当一部分参赛者是有几分姿色的城市打工妹。赵蕊本是外省一个舞蹈学院的老师，身体修长又长着一张秀气脸蛋。她志向远大，并不想一直拘泥于一块地方，于是独自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大城市并在一年内开启一家小小的舞蹈学校，渐渐也是小有名气。
赵蕊不知怎样与罗刚父亲相识，有人猜测说是在瑞丽大赛后的宴会上，也有人说是罗刚父亲罗志桓对赵蕊爱慕已久，亲自登门造访舞蹈学校。总之，不知道谁是谁的冤家，最后赵蕊是怀上了罗志桓的孩子。由于当时罗志桓和罗刚母亲濮茗香的结合完全是商界两大家族联姻的结果，所以各界纷纷猜测罗志桓的出轨是情理之中。
消息似乎被封锁的很死，报道最后是罗志桓夫妇离异，至于赵蕊和那孩子最后如何，竟成了悬念。也压根没有报道提到那根小铅条的事情。如果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信物，罗刚又为什么要神神秘秘的取走而不告诉自己。所以答案很可能是，那铅条本来就是罗家的。
加佑又抬头看了一眼钟，离一个小时还差五分钟。为了保卫四块大洋，慌忙注销关机，又冲身边那关心过自个儿小哥们儿道了声谢。对方正打得火热，一看加佑真是来网吧一本正经上网查资料的主嗤笑一声，朝他挥挥手。
一张大团结找回来六个钢蹦儿，藏在口袋里叮当作响。加佑索性再败一次，花了两个钢蹦儿在小便利店挑中一支雪糕。夏日的夜晚有雪糕作伴，丝丝甜进心里，似乎不再这么热这么闷这样鼓捣的连整颗心都找不到方向。
十点半的大街，乘凉的人收起芭蕉扇和竹塌纷纷回家休息，加佑搭上末班车，一路哐当哐当回单身小公寓。迎接他的是狂叫不止的电话声，加佑刚想伸手去接，那电话就挂断了。两眼瞪着闪着模糊影子的天花板，空气热得要将一切的东西都蒸发掉，窗外连一丝丝风都没有。在洗澡降低体温和不洗澡数绵羊间徘徊了很久，加佑摊平四肢，发出一声悲鸣。
第二十一章 半决赛（上）
半决赛那天天气微凉，终于隐隐开始有了秋风飒爽的感觉。
加佑穿一件长袖白衬衫，趁着大减价买的一打一模一样的白衬衫，水洗后不缩水反而大了，风一吹那后摆松垮垮的就被撩起。加佑拉正下摆叹口气，半决赛的地点终于改到文化馆，一元的公交车就可以达到。
他尽极力去想快餐店店员们昨晚为他打气的情景：所有剩余的菜被端到相拼长桌上，有人买了雪碧和可乐，开瓶叫道祝加佑顺利进入决赛！加佑你是我们的骄傲！难得放肆的一群人吃到HIGH了抬进一箱啤酒，从此哥俩好啊二六九啊，觥筹交错叫喊声此起彼伏。加佑从喝醉的人群里偷偷溜出来，否则此刻八成还四仰八叉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汽车刚到站，车厢里哗啦啦就下了一大片人，加佑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站牌下朝自己摆手的赫然就是林羽翔。“我刚停完车，看到远处一只沙丁鱼罐头蹦过来，隐约觉得你是罐头里的一员。”
加佑被林羽翔的话逗笑了，搔搔脑袋问道：“怎么今天在这里下车的人那么多？”林羽翔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诶？你不知道吗？今天有很多群众可以当场试吃啊。”
林羽翔的话一点都不错，半决赛盛况空前，是因为前几天的晚报和日报纷纷登出试吃申请表，大赛组委会将在众人提交的申请表格里抽取从事各种行业的人来观赏半决赛，无论开宝马的骑自行车的还是靠两条腿走路的均有机会为半决赛的选手打分，分值占总分的百分之二十。
只是，现场秩序着实有点混乱。加佑建议如果下届还要搞这样的创新，比赛方应该专门设立一个群众通道。否则，光是朝着名厨要签名拍照片的人就足够把大门压瘫。加佑一颗小小的厨师新星自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林羽翔虽然身份比较显耀但此人善伪装，一路捂着嘴装咳嗽，众人纷纷避让不及。
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加佑站在砧板前，不经意的去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直到一双眼将整个会场扫视一遍，确定那个人不在才重重呼出口气。是的，他完全可以不来参加半决赛，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如何都不能为了避让一个人而放弃这样好的锻炼机会。况且，如果罗刚真要把自己逮回去，凭他的能力和手段肯定早就查出自己的住址，趁着白天没人在房间里装了监视器，派手下在附近长期闲荡监视这种事情又不是做不出来。
加佑摆正厨师帽，在一片掌声中，主持人开始在台上废话。参赛者一共有十位，加佑能走到这里，已经很满意了。所以今天他完全没有压力，能不能进决赛不要紧，重要的他是否能够在比赛当中用尽全力。
“请本次大赛主要赞助商为大家打开写有比赛内容的信封。”
有观众在下面噗哧偷笑，厨师大赛怎么搞的跟奥斯卡一样，也太恶俗了吧。
只听某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本次大赛……”
加佑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发白。
某人高大英俊，在台上稳稳的一字一句的清晰表达着比赛项目。加佑脑子里轰轰作乱，一会儿是那人绵密的吻一会儿是他炙热的眼神，厨台隔前方舞台那么远，却仿佛能清晰看到他此刻眼里的专注。
罗刚念完一半，将信纸递给站在身边的女士。女士声音清澈，干脆利落地将接下来的内容说完：“本次比赛限时三小时，所有材料均由组委会提供，禁止使用个人携带的任何物品。比赛结束后，将立刻打出评分，并公布进入决赛名单。”
主持人接过话筒宣布：“请各位选手开始选材。”
加佑站在食料间看到一地的蔬菜，刚才讲了什么比赛内容他竟然一个字都记不清。幸亏这次只有十个人参加比赛，并不难找到林羽翔的身影。加佑学他样子蹲在胡萝卜前，低声问：“同学，请问这次比赛的内容是什么？”
林羽翔被吓一跳，慌忙伸手去摸加佑的脑门问道：“你没发烧吧？”
加佑不动声色拍开他的爪子，继续装做认真研究胡萝卜状解释道：“刚才神游天外，游回来的时候全讲完了。”
林羽翔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说道：“忽悠吧你！”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什么东西让你魂不守舍的？美女？还是金钱？”加佑瞪他一眼，林羽翔抱着肚子笑，末了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本次比赛内容是牛肉，那边放了一排上好的，精贵得要死。”
加佑冷笑一声，挑来一个洗好的萝卜放进嘴里咯嘣咯嘣往死里咬，咬完了朝林羽翔摆摆手道：“谢谢。”
林羽翔觉得，以后这个人千万不能惹。
角角落落走一遍，看到需要的食材便手脚麻利放进篮子，刚才咬胡萝卜的时候脑子里已经直接过滤出一道打算参赛的辣菜——灯影牛肉，现在发现搁置在架子上的糯米酒后加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灯影牛肉取得是牛腿键肉、里脊肉，关于它的来历众说风云，加佑有一次攒钱去四川参加学校组织的厨艺夏令营活动，晚上在某条小街上溜达的时候有幸结识的这道菜。当时细细询问了制作过程，人家看加佑是个外地人也就把大概的制作过程告诉了他。加佑回来后查阅了大量资料，这道菜其实已经偷偷尝试着做过很多次了。
十位厨师围成一个圆圈，所以彼此都能看到对方所做的菜肴以及比赛进度。五十名观众伸长了脖子，各个师傅的手艺直看得眼花缭乱。
除了某个人的手艺，一开始真的很精细，到后来就闲得要死。
加佑取来瘦牛肉后去掉它的筋膜，洗净血水。用精湛的刀技将肉切成薄薄的大肉片，然后洒上精盐，卷成筒状。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加佑一直盯着放阴凉通风处沥净水分的牛肉，也不去管场地内的其他赛事。
可是主持人偏偏对加佑这样守在一边无所事事的选手很感兴趣，居然拿着话筒走到他身边。
“请问罗师傅在做什么？”
还从来没有人喊过他罗师傅，加佑脸瞬间就红了：“将牛肉沥净水分，顺便赶跑苍蝇蚊虫。”他说的是真话，可是场内却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主持人有点尴尬，又稍微和他聊了几句便跑去采访别人了。加佑也不恼，笑眯眯地朝中央看一眼，又转身去盯他的宝贝。
今天风大，真是绝妙。半个小时后加佑开始烘烤牛肉，然后将它们放进蒸笼。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就在那里慢吞吞削苹果皮。
主持人已经不敢再去问他任何问题了。
时间还剩下一半。赛场里香得把人七魂六魄都榨干了，群众们纷纷觉得不枉此行跃跃欲试。加佑又开始晾牛肉，主持人已经放弃去考虑他的存在。这个时候已经有几个赞助商开始场内参观，加佑跟前出现一双黑皮鞋，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于是便懒得抬头。
那人一直站在他跟前，姿态堪称帅气。加佑绝不会再犯和上次同样的错误，深知那是懦弱的表现，如果此刻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动脚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刚刚炸好姜片和花椒，涂到他的脸上。
糯米酒的香味从瓶子里溢出来，加佑尝试了一口，觉得味道很纯正应该不是超市里随便糊弄消费者的罐装货于是物尽其用又品尝几口。
油锅滋滋作响，加佑将小牛肉片裹均糯米酒，放入油锅炸透捞出。五香粉、花椒粉、辣椒面、白糖和少许糯米酒炒匀，撒入味精，淋上香油。
罗刚在加佑举手示意比赛结束之前抢先用牙签挑起一个放入口中，默默点点头便走了。
时间刚刚好，加佑装盘完毕主持人喊比赛结束。
各种香味较杂的空气里含着一份若有若无的辣味，却辣的直想让人大快朵颐。因为有群众打分这一项，所以评分过程变得比较漫长。加佑偷偷跑去给自己倒杯水，并在狭窄的过道里顺利找到饮水机。他翻出个纸杯子蹲地上倒水，试了蓝色开关，没水，再试红的，还是没水。郁闷的抬头看，大筒里水源一滴不剩。
脸蛋上却突然一片冰凉加佑也不去抓贴在脸上的瓶装矿泉水，蹲在地上闷闷说道：“有话快说，我没有多余的钱买饮料。”
罗刚淡淡笑道：“组委会送的。”
加佑背对着他所以完全没有看到男人脸上的笑容，估计如果看到了一条命也被吓死半条。
顺手接过矿泉水，背脊忽然贴上一个火热的胸膛，双臂被紧紧箍住，在无人的过道里加佑冷冷地说道：“放手。”
“如果我说不呢。”
“我会喊。”
“你喊吧。”
无赖！混蛋！披着人皮的狼！
加佑在心里将罗刚细细骂过一圈，却听见男人用低沉好听的嗓音说道：“加佑，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第二十二章 半决赛（下）
加佑回到场上的时候双颊通红，呼吸不稳。罗刚若无其事坐回主席台，盯着台下评委的一双眼深不见底。组委会的人不是吃白饭的，几次比赛下来，多少也发现了罗刚特别偏爱加佑的手艺。评委也不是吃白饭的，察言观色的本领那是多年累积的基本为人处世之道，罗刚多次在加佑面前留恋分明是对他别有一番心意。
众人心里明的跟生了几百瓦的灯泡一样。
几个评委在加佑面前立定，心里盘算着首先一定要给这位小伙子一张决赛的票子。当然，在他们刚才比赛过程中也确实一直很好奇着他一直在鼓捣的菜肴，此刻闻到一股香辣味从那不怎么起眼的肉片中一丝丝直入心扉，纷纷忍不住举筷一品美味。
几位评委每吃下一块就拿白开水漱口，然后再夹一块，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竟好像着了魔般停不下口。接下来是群众评分，很戏剧化的打头是个曾经参过军的老头，精神奕奕，看到灯影牛肉的一瞬两眼放光，吃下第一口的时候直道不可思议，这不可能。碍于比赛规定群众评委并不能与参赛选手在评分过程中做任何交流，所以老头子虽然对那牛肉恋恋不舍，却没有权利吃第二块，更没有权利与加佑对话，勾着微微驼起的背离开时加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感激。
“四号选手最终得分，八十九分。”
全场哗然。目前为止加佑是前四位选手里得分最高的，而且这分数在历届比赛中属于高分类，所以加佑已经被大家默默划分为进入最后决赛的种子选手。
罗刚听完加佑的打分便离席了，最后林羽翔、市国际大酒店的陈主厨连同加佑一起进入最后的决赛。
漫无目的的迈出赛场，看比赛的观众早就散了，只余几个稀稀拉拉的人还在品头论足。加佑深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体很疲惫，本来晚上是想去加夜班的，看来还是算了。
“小伙子，我等你很久了。”第一个品尝加佑灯影牛肉的老头乐呵呵的站在大门边上朝加佑打招呼，身边陪着两个年轻人，均是西装革履。加佑没有想到他会一直等着自己，略微一愣，继而很有礼貌的迎上去。
“我还是个小娃子的时候就随军去过四川那一带，吃过你做的那种灯影牛肉……”老头子陷入无限遐想拉着加佑絮絮叨叨念着当年那灯影牛肉有多么多么好，他当时又饿又累，指导员不知道从哪里得来几块很珍贵的干牛肉，趁着没人看到塞了一块给他。
“那滋味，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啊。你做的灯影牛肉，似乎比我当年吃的更上一层，是加了什么另外的调料吧？”老头子笑的脸上都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小伙子，今天吃到的灯影牛肉如果是一模一样的味道，顶多也只让我感到怀念，而不是感动。你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做出了自己的特色。”
加佑回味着他的话，隐隐想起曾经有人也这样明里暗里的提示过他，于是对着老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说道：“您喜欢吃，下次去xx快餐店！我给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