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拿手肘撞了楚留香一下,示意他朝那边看,“是那位冬姑娘。”他说。
楚留香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这实在不能怪他,只是一瞧见冬凌,就容易想到那天的事情。
就在他们抓到司空摘星又将人放了的第二天,楚留香的大名就又在江湖上被轮了一遍。
司空摘星当日可谓是半句假话也没说,的确是那座玉雕的原主人让他去偷的,所以第二日这座玉雕还是出现在了原主府上。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楚留香早早留了预告,而这原主人之前又把预先的事情炒得人尽皆知。
江湖上大半的人都听说这件事情了,甚至还有闲来无事的跑过来,准备守在府门外见识一下盗帅的威风。
结果威风没见识到,却在预先时间过了两天后,在原主人府门外看到了那座玉雕。
事情闹得很大,冬凌当天也去了。
她瞧见了那座玉雕,被摆在很显眼的位置上,身边还有个府内的管家,站在那里不停的给人说这玉雕是哪个朝代哪位大师所雕,玉质如何的好,价值怎样的高……
外人自是不知中间还有司空摘星插了一手,只以为楚留香失手了。
鼎鼎大名的楚香帅竟然失手了,像是这种震惊的消息,自然传得飞快,甚至有人不惜动用飞鸽传书,跟好友分享这一消息。
当时现场的人很多,冬凌上了屋顶,找了个角落瞧着这一幕。
而不巧,楚留香和胡铁花也选择了那里。
而那边管家已经将那座玉雕的来历和价值说了无数遍了,正主粉未登场。冬凌对那个快要胖成球的郑老爷并没有多关注,反而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对方身边的那位手执白玉扇的公子。
“长得是不错。”胡铁花有点儿贱贱的说:“你们女人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冬凌呵呵一声,“像这样的小白脸,恐怕你们男人更喜欢些。”
胡铁花惊得一蹦三尺高,险些掉了下去。
这对于他来说,显然是一件十分不能理解的事情。他只觉得冬凌疯了,下面那位公子便是长得再好,他一个男人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胡铁花十分严肃的说。
冬凌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楚留香解释道:“下面那明显是位姑娘,女扮男装而以……”顿了下,楚香帅又问他,“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
胡铁花:“……”
胡铁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不过冬凌和楚留香不提还好,他自来不喜欢看小白脸。但他们一说那是位姑娘,胡铁花便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这一看这位姑娘长得的确是不错,扮男装时便是俊美异常,想来换了红装也不会差。
郑老爷出来之后,那位管家便停了口,众人也朝他看了过去。
“也没什么稀奇的啊,你们谁知道他请的是哪位高手,竟然能从楚留香手中将东西保下来。”
“我不知道。”那人转头又问另一个,“你知道么?”
冬凌心说,我知道,请的是司空摘星,且价钱并不便宜,这位郑老爷也算是出了血的。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郑老爷似乎觉得不够似的,竟当场决定要将玉雕卖了折现,所有的现银都用来救济穷人。
倒也不是个为富不仁的主,冬凌看向楚留香,这位难道连这种善心人士的东西都偷?
楚留香哪能看不出她的意思,脸色并不好看的解释道:“这是第一次,之前他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便是有次南边发大水,大批的难民涌进来,也没见他族过一碗粥,反而还抬了米价。”
冬凌:“……”
“这是真的。”胡铁花为自己的兄弟做证,“不信你可以去问人,这城内的人都知道。”
冬凌自然不怀疑,楚留香的某些作为她不太苟同,但他的人品冬凌还是信得过的。像是说谎为自己开脱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下面郑老板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感人的话,冬凌一听就知道是事先背过稿子的。不过期中大意倒是依旧很能煽动人心,被拉出来评判的自然就是楚留香这个盗帅。
“其实这么想想也没错,他凭什么取别人的东西再去救剂另一些人,有本事他拿自己的钱去啊!”
“可不是,不就凭着自己武功高强,旁人奈何不得他么。”
以往就有人怀疑楚留香是为了自己享乐,就是为了让人说他好,这才分了一部分给别人。现在再经郑老板这么一带节秦,这事儿几乎就要坐实了。更别说他偷东西本就不对,人家有钱就该给你偷么?
楚留香还没如何,胡铁花就先忍不住了,“这是怎么说的,他们哪知道……”
“可我觉得他说得挺对,不管人家有多少钱,本来就是人家自己的辛苦赚来的,没道理就因为有钱,被偷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冬凌说:“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谁以后还会努力赚钱,都等着有钱人撒钱给他们就好了。”
胡铁花并不服气,“你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你不是穷人。”
冬凌呵呵一笑,她不穷?
她当年最苦的时候一个馒头分两半吃两顿,但她从来不觉得因为她穷旁人就应该帮她。
不过这种事情,她却是没必要跟胡铁花说。三观这种问题,存在分歧的时候越讨论越是死胡同,冬凌也没兴趣跟这两人较真。
她跳过这个话题,看着下面侃侃而谈的郑老板,突然说:“既然他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事情,现在却做了,而且还做得很有针对性……那估摸着就是有人给他出了主意。”
“别是你某个红颜知已心中不甘,所以折腾出来整你的吧!”
冬凌说完这话,转身便走了,走远之前还听得到胡铁花说:“这么说也对啊,是不是下面那个姑娘。就说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人家是女扮男装,原来……”
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冬凌所想,三观不合这种事情,强行要在一起聊天只会越聊越恶。而楚留香的感觉比她还不好,毕竟自己一直以来所做所为,被人全盘否定的说不对。
换个人当场可能就要炸。
楚留香当然没有炸,相反他还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然而胡铁花就不一样了,他坚信这没有错。
所以他还在说:“我看你就该再赶紧再做一桩,不然他们倒觉得你心虚。”
找什么姬冰雁借钱,简直多此一举。
胡铁花一路都在跟楚留香谈这件事情,看见了冬凌,自然忘不了高声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
他最后这句,可以说是专门说给冬凌听的。
后者却显然没他在意这件事情,看见他们二人,冬凌朝他们笑笑,然后继续品自己的茶。
胡铁花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的,难受极了。
他看向自己的好友楚留香。
楚留香却显然这一回没有跟他同仇敌忾,他这几日一直想却也没有想明白,所以准备再去找冬凌探讨探讨。
除了冬凌,他眼下也的确找不出其他的人了。
外面江湖上的人大多都在盛传那日郑老板说的那些话,时常就会有两派人马互相吵起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道理,还有一些就是觉得踩楚留香很过瘾的存在,外加一部分他的脑残粉。
要是去跟这些人谈,找到前一部分,他会被喷,找到后一部分,他则会获得极大的赞同。
楚留香觉得这根本无用。
倒是冬凌,之前虽然说的话一点儿也不留面子的犀利,但之后说起这件事情却又十分中肯,显然要更理智一些。
所以他脚步一转,并没有进那家卖酒的店,而是转而向冬凌所在的这家茶楼而来。
胡铁花:“……喂!”
这什么鬼,他是为了谁,结果正主完全不在意?
冬凌也是一愣,但她也没奇怪多久,毕竟不论是从这几次的见面,还是书里来看,楚留香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她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并喊了小二,将桌上的茶填满。
楚留香上来之后,也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就说了这件事情,并将他这几日的烦恼一一诉出。
冬凌理解他的迷茫,在他看来楚留香能说出一个人不论做了什么坏事,自有律法来惩处,而不是由他来决定生死这种话,代表这个人的思想已经相当前卫。但到底劫富济贫这种事情,自古就被称做侠义之举,就是换到冬凌以前呆的年代,观点上也是不一的,更何况是现在。
楚留香会迷茫,也正因为他的思想前卫,之前是没有想到,经这一提,可不就钻死胡同了。
倒是胡铁花想得不太多,就像他不理解楚留香为什么从不动手伤人性命一样,他也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想的。
甚至他完全不明白,明明现在急着用钱,楚留香为什么会再干一票,而是要去跟铁公鸡借。
他嘴里藏不住话,三言两语的,就把这事儿给卖了出去。
冬凌有些诧异,她还当是楚留香因为近来江湖上风声挺紧才没再次出手,结果却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让她对楚留香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但对于胡铁花……
“既然姬冰雁有钱,你们为什么不能去跟他借,就算他不肯借,你不会偷么,难道楚香帅的本事,对上姬冰雁就毫无用武之地了?”冬凌冷声道:“或者是胡大侠觉得,因为姬冰雁是你们的朋友,所以哪怕他也是个铁公鸡,明明知道有人需要这笔钱,却不肯出。但毕竟是朋友,怎么也不能偷拿他的钱去干这件事情。”
胡铁花激动的站了起来,“我何时这么说了。”
“对啊!”他转而又一拍手,恍然道:“我们可以去逛一下铁公鸡的库房,定然能有些收获的。”
冬凌:“……”
冬凌不可思异的看着胡铁花,觉得她跟这人的三观绝对中间能挂一条银河。
至于劫富济贫对不对的事情,冬凌还是之前的观点。胡铁花当然要跟她来辩论,说不如此,有些人会活不下去的。
冬凌说:“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你们给钱可以应急,却怎也不如为他们找份生计。”
说到这儿,冬凌突然想起,无情似乎给她找过一份生计……虽然她并不需要,但这人倒是很有心。
楚留香陷入了沉思,胡铁花惊悚了,这可比掏钱还难啊!
冬凌没在说话,只是在想她的那只信鸽。虽然笼子还没处理,鸽子却是已经放出去几天了,也不知到没到京城。
信鸽已经到了京城,信也已经到了无情的手里。
当时无情正在跟师弟们说话,那边训练有素的小童便跑了过来,极力忍住脸上古怪的表情,报起正事,“公子,您的鸽子回来了,这是上面的信。”
说着,他恭敬的将信递了上来。
追命一看眼都亮了,“给我看看。”说着伸手就要抢。
无情心中一紧,当即出手挡下他,右一只手赶在铁手之前拿到那个小纸卷,嘴上斥了一句,“胡闹什么。”
心中却是想着,冬凌说话自来随心,万一这上面有点儿什么……被旁人看见了不好。
他也不管三个师弟,拿着东西直接就回了屋。
拆开来不及惊叹上面不同于上次的字迹和不同寻常的‘墨迹’,也忽视了金九龄的事情,直往后看。
然而,没了……
没了???
第 30 章
无情在屋中怔怔的坐了很久, 将那片小小的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确认了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那就是:
指使司空摘星的是金九龄,你可要替我保密, 我要亲自收拾他。
他来不及细想金九龄干什么要做这件事情,首先怀疑的是这莫不成不是冬凌写的?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除了冬凌,还有谁能有这种稀奇的笔,能写出这样的字迹。也就只有来历神秘的冬凌, 拿出任何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更何况上次冬凌给他的那张字条上的字,简直奇丑无比,分明就是一副用不惯毛笔的模样。
那就是生气了?
但无情把上面那句话仔细品了品,恍忽间竟察觉出了一丝亲近撒娇的意味, 硬是没觉得这是生气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即是冬凌写的,又没生气,那是不是……少点儿什么?
无情正寻思着, 就听到了一阵说笑声, 然后三个师弟就敲门了,“出来出来出来,看看你的鸽子变成什么样了。”
闻言无情心中一颤, 还没来得及想点儿什么, 这颗心就又落了下来。
他的鸽子还是他的鸽子,并没有任何改变,除了胖了一点儿。无情看向铁手三人, “它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