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枪声接连响起，现场彻底混乱。
　　广津柳浪叹息道：“那个带枪的是我们的成员，他应该是被操纵了。”
　　尽管监控摄像头拍得不够清晰，不足以让他们看到持枪者的表情变化，但从老实排队到突然暴起，变化之大确实很不寻常。
　　尤其是同时有看起来完全不相干的人也做出这番举动时。
　　中原中也面现厌恶之色，显然已有了猜测，他问：“那个操纵别人的异能者呢？”
　　广津柳浪：“应该在楼上。”
　　他沉稳地解说，“按照尾崎干部的命令，我们在医院喷射了大量麻醉气体，现在味道差不多散去……”
　　“我明白了。”
　　中原中也调整了一下choker，脸上露出狂气的笑容，“只要把罪魁祸首抓住，事情就结束了对吧？”
　　橘发的羊之王调头就走。
　　中岛敦连忙追出。
　　虽然中原中也身材矮小，但他步子迈得很大，速度也快，中岛敦紧赶慢赶才能和他同步，惴惴不安道：“中原同学，你觉得，那些中弹的人……有没有事？”
　　“现在担心改变不了什么。”
　　中原中也眉宇间染上厉色，言简意赅道，“先找人。”
　　*
　　门诊大厅连接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芥川龙之介最先上去，接着是慢一步的中原中也和中岛敦。
　　至于太宰治？
　　作为武力值不稳定的秘密武器，他坐在监考席。
　　织田作之助一一查看过被制服的发疯人士，得到结论：“他们身上都有奇怪的抓痕，应该是操纵的一环。”
　　太宰治喃喃：“精神操控系……”
　　这是异能力最被忌讳的一类，数量及其稀少，但在被理论提出时就遭受了所有人的排斥：如果连精神都被操控，那么你如何确定，你现在所思考的一切，都是你本身的意志？又如何确定你周围的人的真实？
　　细思悚然。
　　神代清和合上合同，确定特务科没有在上面动手脚，道：“如果只能操控他人无差别攻击的话，对黑手党来说不算棘手。”
　　是的。
　　黑手党不用考虑那么多，极端情况下谁被操控就除掉谁即可，这个能力真正克制的是政府这类白道势力，所有被操控者和能被其伤害的人，都是人质。
　　只是不知道这异能的触发条件。
　　太宰治的视线顺着楼梯上移，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布景。
　　没错。
　　这正是森鸥外曾经工作过一段时间的那家医院。
　　他随口道：“不会和儿科有关吧？”
　　神代清和：“…………”
　　这都可以中？！
　　看着小伙伴的表情，太宰治：“…………”
　　两人面面相觑。
　　神代清和双手交叉在胸前，做了个“哒咩”的姿势，“禁止泄题。”
　　“和儿科有关？”
　　织田作之助走过来，神情有些担忧，“孩子们没事吧？”
　　“问题不大。”
　　神代清和在车上已经倍速看过今天从上班时间开始的二楼的监控，知道儿科诊室里现在的情况。
　　梦野久作就在其间。
　　而走廊里昏迷的民众都被安置到了门诊大厅，黑手党正由下到上继续收拾残局，战线还没拉到楼上，恰好可以让学生们先探索。——有织田作、广津先生和黑蜥蜴兜底，即使中也、敦和芥川都被操控胡乱攻击，也能被牵制等待太宰回援。
　　刚好让中也欠太宰一个人情……
　　——免得太宰猫猫挨打。
　　神代清和很清醒地认识到，以太宰治的拉仇恨能力，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总有一天，中原中也会忍不住对他付诸暴力的。
　　也不知道太宰为什么这么看不惯中也。
　　猫狗互斥吗？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看向二楼。
　　芥川龙之介正用黑兽给地上昏倒的人补刀（敲后颈），再把他们拖行到角落，包括走廊上的和诊室里的，偶尔遇到意识还算清醒的，也不客气地一个补刀过去，先敲晕再说；中原中也和中岛敦同样。
　　两方一个从这头开始，一个从那头开始，眼看着会是后者先到达儿科诊室。
　　织田作之助：“首领，我……”
　　“放不下心就跟着吧。”
　　神代清和目送红发部下上楼，不由得开始思考这家医院的风水和磁场这横跨玄学和科学的问题。
　　先是出了位直接造成先代首领提前领盒饭的副院长，再是曾经接纳过森鸥外做儿科医生，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找巫女来做驱邪法事？
　　还是道士和僧侣更擅长？
　　太宰治嗤笑：“你看中也那只老母鸡。”
　　神代清和：？
　　他好奇地抬头。
　　……果然。
　　中岛敦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中原中也的身后，一看就知道很安心。
　　神代清和面色古怪。
　　以往，他都是通过买来的情报和小七的评价知道中原中也这个人的，之前两次见面，时间都非常短暂，第一次只说了几句话，第二次更是只打了个照面，是以他对中原中也的了解，基本基于理论。
　　现在直接用自己的眼睛观察——
　　神代清和觉得，他大概知道小羊们是怎么被养成小七口中吸血的样子了。
　　就这副老母鸡抱窝，恨不得把风雨全都遮挡的模样……
　　唔。
　　某种意义上说，羊是被他们的王带进沟里的。
　　但这也不能怪中原中也。
　　毕竟大家都没受过教育也不懂得几个道理，更何况这种隐约涉及到心理学的知识，更是普通课堂上不会讲到的。
　　*
　　中岛敦自告奋勇地在前方开门。
　　诊室一般是不会上锁的。
　　中岛敦扭开儿科的门，熟练地给让昏迷在座位上医生和护士补刀，保证他们不会突然醒来，又走去查看帘幕后面的手术床，就看到个缩在角落的小脑袋。
　　是个小男孩。
　　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你好？”
　　他轻声打招呼。
　　没有回音。
　　中原中也正在将医生和护士搬出去，中岛敦蹲下身，看着似乎陷入昏迷的小孩。
　　这个小孩的头发半黑半白，比芥川的发尾白还奇怪点。
　　小孩手中抱着个裹得像木乃伊似的玩偶，即使昏迷了也不放。
　　中岛敦连人带玩偶一起抱起来，心下疑惑这小孩为什么会一个人待在诊室里，又很快想到家长或许是去拿药了，不再疑虑。
　　“敦？”
　　“来了！”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孩，放到角落里和其他孩子一起，鼻子突然动了动。
　　好像是……
　　新鲜的血的味道？
　　入学一月以来，或许是因为伙食变好许多，或许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虽然学的东西很浅显，但压力也可以是自己给的，中岛敦变成老虎的次数远高于在孤儿院时，在第N次被舍友芥川镇压后，中岛敦隐隐承接了老虎的一点能力。
　　比如说，在不变身时，他的嗅觉也得到了提升。
　　“这个小孩好像受伤了。”
　　“嗯？”
　　中原中也凑过来，他敏锐地看到小孩手腕的一点红色，轻轻抓起小孩的手拉高他的袖子，脸色陡然变化。
　　中岛敦同样被吓了一跳。
　　只见这条细瘦的胳膊上，杂乱地绑着许多刀片和钢丝，此时其中几片刀片恰好切割着皮肤，殷红的血便一点点流出。
　　“……是惩罚吗？”
　　中岛敦想到孤儿院的经历，颤抖着嘴唇道。
　　中原中也火大道：“这算哪门子惩罚？”
　　他们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奇怪的抓痕般的印记。
　　*
　　“嗷呜！”
　　神代清和猛地顺着声音来源望去，便见一只白底黑花纹的老虎在二楼现身，又灵巧地跳到一楼，还没等他细看，老虎就被留守在此保护首领的黑蜥蜴成员几发麻醉弹送走，倒在地上。
　　“……”
　　和老虎的短暂邂逅.jpg
　　真的好短。
　　神代清和遗憾地想着，被漂亮的老虎蒙蔽了双眼，下一秒反应过来，“它还醒着！”
　　昏迷了应该变回敦君才对！
　　“嗷呜！”
　　老虎一跃而起，带起阵风扑向被重重保护的黑发少年，电光石火间，黑蜥蜴再次射出麻醉弹，太宰治伸出手——
　　危机解除。
　　被无效化能力者触碰，老虎消失不见，原地只剩昏迷的中岛敦。
　　“……”
　　太宰治脸黑了。
　　他分明看到，在变回中岛敦的前一秒，老虎昂着脑袋做了个蹭的动作。
　　那只老虎居然是来撒娇的？！
　　清和对猫科动物的吸引力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轰隆——”
　　仿佛应和着他不平静的内心，医院的墙，塌了。


第120章 120
　　从医院出来，走到繁华的街道，夜风一吹，好似重回人间。
　　方才可谓鸡飞狗跳：被操纵的中原中也在前面拆迁，黑蜥蜴在后面追着试图麻醉他，又不敢追太近以免被落下来的砖头砸到，织田作之助下楼又带着太宰治上楼，好不容易无效了小男孩的异能……
　　哦。
　　他自我介绍叫梦野久作。
　　神代清和看了看时间，道：“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是把人从学校里接出来的，现在又忙了这么久，大家都没吃晚饭。
　　中岛敦的肚子适时响起了咕咕声。
　　同样是乘车前往。
　　来的时候是五个人，走的时候六个人，但梦野久作是个才1米多点的小孩，随便挤挤就能坐下，神代清和从太宰治手里接过梦野久作，放在腿上，脱下他的上衣，尽量轻柔地把他手臂上的钢丝和刀片取下，湿巾擦拭消毒，用车上备着的创口贴贴上，再帮他穿好衣服。
　　伤口都不深。
　　去掉钢丝和刀片后，看着也不严重。
　　梦野久作静静地仰头看着少年。
　　他是个很好看的小孩。
　　脸颊肉嘟嘟的，长相是符合年龄的那种可爱，一只眼睛里有星星，一只眼睛里有月亮，此时双眼因为被逮住显得水汪汪的，有种剔透的天真感，这样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到童话里的小王子。
　　“你们可以放了我吗？”
　　梦野久作带着哭腔道：“我要妈妈——”
　　他扭动着身体往神代清和怀里钻，想要避开旁边的太宰治，却被后者拎住了后颈皮。
　　梦野久作僵住。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道：“再乱动的话，就把你丢下车去。”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移动。
　　梦野久作看了一眼，受惊地收回视线，他下意识地看向神代清和，这个似乎是领头的人，表情委委屈屈。
　　神代清和揉揉他的头发，暗自比较黑白两边手感的差别，温和道：“久作，你真的想去妈妈那里吗？”
　　他微笑道：“确定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梦野久作不说话了。
　　神代清和看着新收录的人物卡：
　　[姓名：梦野久作
　　性别：男
　　年龄：6
　　生日：1.4
　　身份：无家可归的孩子
　　能力：「脑髓地狱」
　　评价：超级稀少的精神操控系异能，会用幻觉侵犯目标的精神，使目标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发动异能的条件有二：伤害能力者；能力者随身携带的人偶被破坏。——从发动条件，你有没有猜到什么？
　　ps.被离异的父母抛弃，抚养其长大的祖父也离世，不被爱的小怪物选择了报复。
　　pps.暖心提醒，能力者过于年幼，心性容易走偏，选择新抚养人时，忌不诚，忌半途而废。]
　　啊，猜到了。
　　这个异能最初的目的，大概是不被他人伤害。
　　而能将幼崽催生出这样的能力的环境……
　　随便想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神代清和思绪乱飞：这对离异的父母是不是信奉棍棒教育？或者纯粹是打孩子出气，毕竟他们应该是离异前有的孩子，而都要离异了，感情肯定不好没准天天吵架打架顺便打孩子……
　　唉。
　　可惜日本这方面立法不完善。
　　神代清和掂了掂怀里的梦野久作，他不知道正常的6岁小孩体重多少，但这应该算轻的，刚刚看到的手臂也很细瘦。
　　他又看了看车内。
　　驾驶座仍是队伍中唯一的成年人织田作之助，因拆迁而满身灰尘的中原中也坐在副驾驶。后座，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占了中间两个位置，中岛敦和自己分别坐在靠窗的两旁，而全场最为忙碌的……
　　就数太宰猫猫。
　　神代清和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太宰治不时朝中岛敦甩去一个冰冷的眼神，敏感的中岛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不时左右张望，目光逐渐茫然地抱紧了自己；偶尔，太宰治还会看梦野久作，再加一个中原中也，神情冷漠，似乎在观察他们有无异动，显然好感度不高。
　　噗。
　　神代清和努力控制住想要扬起的嘴角。
　　……
　　二十分钟后。
　　坐在料理亭的包厢里，神代清和点了菜，等待服务员把菜肴端上来，关好门之后，才拍拍手：“都对自己今晚的表现做个总结吧。”
　　他以老师的口吻道：“从中也开始，顺时针。”
　　中原中也用桌上的湿毛巾擦了脸和手，闻言反省道：“我在看到梦野的手臂的时候，就应该察觉不对……不过那时也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