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清和不由得凑地更近。
　　画面有点抖，显然是芥川龙之介手持手机拍摄，老虎的移速很快，但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它的发挥，又有黑色布条左冲右突，不可能永远保持高速移动……
　　——某一个瞬间，神代清和看清了老虎的模样。
　　和人物卡的描述一致，白底黑条纹，眼眸是纯粹的金，野兽的竖瞳在夜晚闪烁凶光。
　　的确是毫无人类意识的状态。
　　老虎的体型比想象中大，他原本以为会是和11岁相符的模样，可能会和格外瘦小的能力者一样看起来很幼，如今看起来算半大……
　　应该还有生长空间？
　　神代清和回忆起网上查的白虎资料，里面成年雄性老虎的体重和身长。
　　太宰治情绪稳定。
　　——这头老虎看着不像幼崽。
　　——跟清和的某个喜好没有对上。
　　而中岛敦……
　　——他看着视频中骇人的野兽，无法想象那是自己。
　　——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这是个谎言。
　　老虎试图咆哮，被黑色布条抽了一下没叫出来，它不甘地反击，更多黑色布条伸展开来围攻……
　　老虎反击失败，很从心地决定战略性撤退，在往外跑路过洗脸台时，又被抽了一下导致jio滑，在留有自身气息最重的桶子上划下爪痕……
　　——随即后脚猛地蹬了一下地，从大开的窗口跳了出去！
　　“啊！”
　　中岛敦惊呼出声，“老虎要跑出去了！”
　　太宰治：“……”
　　神代清和：“……”
　　看视频没被吓到，反而被一惊一乍的敦君吓了一跳。
　　“不慌。”
　　神代清和安抚道，“今天学校风平浪静。”
　　可见昨晚没出什么大事。
　　视频里消失了老虎的踪迹，画面抖动得很厉害，是手机主人在大步移动。
　　很快，他们重新看到了老虎。
　　但见——
　　走廊外，和楼层平齐之处的、宿舍楼旁最为高大的乔木上，茂密的树冠、枝叶掩映间，万绿丛中现出一点白。
　　颤抖着的白。
　　手机似乎被放在了某个固定的位置，画面连细微的抖动都不再存在，月光下，被老虎的动作震动的枝叶也慢慢恢复静止……
　　——正因此，那抹小幅度、却因体型无法藏住的、颤抖着的白，才被拍摄得格外清晰。
　　神代清和沉吟半晌，询问：“敦君，你在孤儿院会爬树吗？”
　　中岛敦不明所以地摇头。
　　很好。
　　是乖宝宝型。
　　也就是说……
　　“哎呀。”
　　太宰治故作担忧，“可怜的老虎，似乎不会下树呢。”
　　中岛敦：“……”
　　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那头老虎有点像自己了。
　　很快，决定性的证据出现——
　　四爪并用、抱住树干不敢动的老虎，被拉长的黑色布条捆缚结实，从树上撕下，拖回宿舍，接着在某一瞬间，老虎昏睡消失，原地只剩个11岁的白发少年。
　　中岛敦神情恍惚。
　　原来他真的是老虎吗……
　　“拿着这些。”
　　神代清和适时递过来一叠册子，善解人意道，“给你买的练习册，做做就冷静了。” 太宰治和善脸：“加油！”
　　中岛敦打了个寒颤。


第108章 108
　　芥川龙之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堆练习册。
　　——同寝室总是这样，有难同当。
　　当然，不仅是练习册，神代清和还给他们买了课外书、字帖和新文具等等。
　　“开学的时候会有分班小测。”
　　神代清和说道，“敦君你有基础，可以再巩固一下。”
　　排末尾的班到时的国文课程肯定就是认字，神代清和跟院长了解过，中岛敦的字已经认得差不多。
　　倒是芥川……
　　黑发少年抬眼，看向门边。
　　芥川龙之介正站在那里，身旁是他妹妹芥川银。
　　和大多数学校一样，希望学园的规矩也是女生可以随便去男生宿舍，男生非特殊情况不能去女生宿舍……
　　当然，在开学日之前，这个规矩并不严。
　　神代清和：“……”
　　芥川和他妹妹为什么不进来。
　　太宰为什么也不招呼他们兄妹进来。
　　——你们是卡带了吗？！
　　神代清和只得担任起大家长的责任，让芥川兄妹进门坐下。
　　……下次还是带织田作吧。
　　午饭一行人是去外面吃的，秉持着“要带小孩们吃顿好的”的念头，神代清和挑了一家价格实惠的美食店，量大管饱的那种，和太宰治一起带着三小只落座。
　　这顿饭吃得十分胃疼。
　　三小只没有一个健谈，中岛敦碰一下说一句话，宛如挤牙膏；芥川龙之介似乎是沉默寡言的人设，但凡开口三句不离“太宰大人”，眼睛里的狂热都要溢出来；芥川银怯生生的，不太敢说话的样子，即使说话声音也很小，难以听清……
　　而在这样的场合，神代清和也很难和太宰治交流。
　　比如在太宰治挑食的时候，神代清和不好直接说出来，也不方便直接给他夹菜，以免破坏小伙伴在芥川兄妹心中高大的形象……
　　——好难啊。
　　神代清和试图眼神交流：吃这个，你都瘦了。
　　太宰治眨眨眼：是长高了。
　　神代清和：明明长高，体重却变轻，这不是更严重吗？
　　太宰治表示信号接收不良。
　　神代清和：“……”
　　呵。
　　就知道太宰猫猫会来这招。
　　黑发少年干脆不管饭桌上的所有男性生物，专注地关怀了一波唯一的女性。
　　芥川银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
　　或许是生活的困苦，她礼貌、懂事、感恩且要求极少，最重要的是，那张终于能够洗干净的清秀小脸上满是对学习对改变命运的期盼，和对未来的憧憬，她的眼睛里，是闪闪发光的“希望”。
　　太宰治冷不丁道：“清和，我们去给银买裙子吧。”
　　芥川银：“不、不用了！”
　　说起裙子……
　　神代清和不动声色道：“没事的，银。”
　　他微笑，“你们都需要一套常服，虽然开学会发校服，但休息日总不好也穿校服吧。”
　　芥川银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打扰一个梦境：
　　“会有校服吗？”“当然。”
　　神代清和随意道，“学校怎么可能没有校服。”
　　“……”
　　芥川银感觉在做梦。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和哥哥在贫民窟挣扎，每天都吃不饱饭，差点要被抓住卖掉了，但紧跟着，太宰大人出现救了他们，再后来，他们被送到学校，哥哥和自己都被很好地安置，又有神代大人帮他们添置东西……
　　“如果同学问起，你就说衣服是沾了哥哥的光买的。”
　　神代清和说道，“课外书和文具之类你可以借芥川的，那些不方便给你买新的。”
　　学校一直是霸凌的高发区。
　　太特殊会被孤立。
　　和作为异能者的兄长芥川龙之介不同，芥川银只是个瘦弱的非能力者女孩，神代清和希望她能像那些生长在阳光下的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不需要什么壮阔的波澜，在这恢复和平的社会，普通地成长就好。
　　“嗯！”
　　芥川银显然懂得了他的好意，乖巧点头。
　　新衣服是太宰治挑的，样式很常见，男生全是白衬衫+黑裤子的组合，女生则是一条白色连衣裙，看着非常素，很难引发嫉妒心的那种，神代清和付了账，单拎出中岛敦，“我带敦君去剪个头发，太宰你带着芥川他们吧。”
　　他微笑着，不容置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做家长好难啊。
　　——自己只能带一个。
　　“……”
　　黑发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太宰治收敛了注目的视线，漫不经心道：“我们回学校？”
　　*
　　半小时后。
　　中岛敦站在离衣服店很远的一家自助餐厅前。
　　“……”
　　他红着脸看向身侧的少年。
　　“知道你没吃饱。”
　　神代清和推了推他，“进去吧。
　　敦君在孤儿院被排斥的众多原因之中，有一个是他的饭量。
　　……实在有些大。
　　——偏偏吃了也不长肉。
　　——现在看来，是全补到老虎身上去了。
　　神代清和想到可能和自己失之交臂的幼虎，心中扼腕。
　　虽然异能老虎大概没有幼崽期。
　　中岛敦在餐厅敞开肚皮，吃到六分饱的时候，老板便黑着脸站在了他身边，试图给他心理压力；等他吃到七分饱，老板被神代清和一句轻飘飘的“这事放在网上应该能引流”驱散；当他吃到八分饱，自觉过分地停下，说出“吃饱了”时，伺机已久的老板再次跳了出来——
　　并热情地塞给他一沓竞争对手的优惠券。
　　中岛敦迷茫地走出餐厅。
　　这种简单的事情，让敦君自己想吧。
　　神代清和没有评价和帮忙解析，而是又带着中岛敦找了家理发店，让理发师把他那狗啃一样的流海修了，侧边和后方的头发也稍稍修剪，再带着他把学校附近的功能区都逛了一遍，问道：“敦君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中岛敦摇摇头。
　　此时是下午，阳光刺目。
　　神代清和把中岛敦送到校门口，正待告辞回Mafia吹空调，中岛敦犹豫道：
　　“神代先生，要是我今晚、又变成老虎……”
　　“应该不会这么频繁。”
　　神代清和轻快地说，“昨晚你是刚到新环境，再加上受了伤——”
　　面对那双懵懂的紫金色眸子，黑发少年笑着摇摇头，“这么久了，敦君没发现脚伤好了吗？”
　　“啊！”
　　中岛敦发出短促的惊呼。
　　“虎的自愈能力确实不凡。”
　　神代清和表示，“你的异能，终究是向着你的。”
　　他认真道，“尝试着接受虎吧，敦君，到那时，你应该就能控制它了。”
　　“……嗯。”
　　中岛敦迟疑回应。
　　“当然，暂时控制不住也无所谓，你的舍友会打醒你的。”
　　神代清和补充。
　　中岛敦：“……”
　　*
　　太宰治恢复了他的摸鱼作息，神代清和赶在9月前，把港口Mafia扩张的相关事宜基本处理完毕，还抽空写了封校长致辞的参考稿子传到侦探社那边……
　　时间很快就到了开学日。
　　这天是个大晴天。
　　神代清和换了身很有学生气的衣服，带上仍在纠结入学和不入学的太宰治，前往希望学园。
　　织田作之助自然是跟着的，令人意外的是，兰堂也同路。
　　“大概因为参与过吧。”
　　负责招聘老师·长发的法国人神情温和道，“突然想去看看。”
　　他们在校门口遇到了森鸥外。
　　森鸥外表示，港口Mafia如此重要的计划落地，作为负责和特务科交接的、计划推动人之一，他觉得自己开学日理应在场。
　　神代清和：“……”
　　——是你自己要来的。
　　唔。
　　按照出力的人都来凑热闹这个逻辑，他是不是该叫上红叶姐？
　　……来不及了。
　　——主持人已宣布开学典礼开始。
　　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到了校长致辞环节，森鸥外看着走上主席台的、熟悉的男人，神情恍惚。
　　……福泽阁下，你在干什么啊福泽阁下？！
　　——这难道不是特务科和黑手党的联合学校吗，为什么侦探社会横插一手啊？！
　　福泽谕吉仍是万年不变的和服，外套披在肩上。这一身本就有些庄重的意思，和此时的情境很是相宜。
　　台上，福泽谕吉表情严肃，缓缓念出背诵的稿件；
　　台下，森鸥外嘴角疯狂抽搐，表情管理有一瞬彻底失败……
　　“森先生认识校长吗？”
　　太宰治佯装好奇，“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福泽谕吉，和特务科关系良好的武装侦探社社长。”
　　神代清和默契打出配合，“森君和福泽社长……”
　　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有旧？”
　　“…………”
　　织田作之助控制表情，兰堂握着他的保温杯没有说话。
　　作为新年时见过这位福泽社长的知情人士，他们此时必不会给首领拖后腿。
　　森鸥外轻描淡写道：“有些恩怨而已。”
　　他自然地抱怨，“特务科和Mafia里就挑不出一个挂名校长了吗？”
　　“因为森医生你破绽太大了。”
　　江户川乱步从人群中挤过来，绿眸微微一睁，便知悉场中情况，他自然地打招呼，“初次见面，我是江户川乱步，是个大侦探哦！”
　　*
　　开学典礼是在操场上举办的。
　　没有椅子，学生们多是席地而坐，而前来观礼的校外人士，则站在后方。
　　人群之中。
　　只能看到前排人头·中原中也仗着拥挤，自觉不会有人发现，默默悬空10cm，仍然视野不佳，于是再次默默加上10cm，总算能勉强看清主席台的全貌。
　　伴随着掌声，校长致辞结束，接着是教师代表上台讲话。
　　……水平似乎差了点。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听着一大串但没有多少干货的废话，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