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太宰一起。
　　如今神代清和被西装外套和衬衫袖子遮掩的手腕处，还有太宰治外套扣子的印子。
　　——以后不能再这样沉迷了，虽然太宰猫猫是只幼崽猫，一人占了他两个萌点，可竭泽而渔是没有前途的！只有先把港口Mafia少主的位子坐稳，才能可持续发展。
　　——黑发的少年沉痛反省。
　　“……川上清和，即日起就是港口Mafia的少主，我的继承人。”
　　“谁赞成，谁反对？”
　　老首领坐在主位，缺少血色的面庞和削瘦的身形使得他看起来苍老又虚弱，但那双眯起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不容错认的暴戾和专`制，阴鸷的目光在每一个干部和高层身上扫过，落在神代清和这边时，又转为慈爱的温和。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件事。”
　　老首领慢悠悠道，“广津，你来说。”
　　“是。”
　　广津柳浪从怀中取出一份纸质文件，读起上面的内容。
　　会议室的构造和礼堂有异曲同工之妙，稍大的话语声会有立体环绕的效果，使得听者听得更为清晰，如今与会众人就清晰地听着广津柳浪的……宣判。
　　关于干部竹村的种种罪行。
　　Mafia所谓的罪行和普世意义上的自然是不同的，神代清和昏昏欲睡地听着那些诸如公款吃喝、暗吃回扣之类不痛不痒的小事，直到听到对方勾结高濑会出卖组织利益，前日更是出卖少主消息导致少主昨日遇袭，才打起点精神。
　　也只有一点点。
　　接下来是非常电视剧的俗套情节，竹村干部辩解，辩解失败，竹村干部想跑，逃跑失败，竹村干部绝望……
　　所以他才不喜欢追剧。
　　特务科的工作完全涵盖且超越了这些普普通通的情节发展。
　　“川上，杀了他。”
　　老首领鼓励地看向身侧的少年，神情充满耐心，劝慰道，“我知道你之前的生活很平静，但Mafia，是必须见血的。”
　　神代清和：“…………”
　　就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当个壁花吗。
　　“可是，我不会用枪。”
　　再次成为视线焦点·黑发黑眸的少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困惑，“用刀的话，唔，能先给我一件雨衣吗？”
　　神代清和思索着沉吟，“好像初学者很难刺准，近距离会搞得到处都是血……”
　　“——这套衣服很贵。”
　　他强调，“是首领大人特地给我定制的。”
　　表情认真而诚恳。
　　没有任何对于鲜活生命逝去的不忍，和将要亲手杀人的恐惧。
　　老首领望进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其中看到了属于黑暗的无动于衷，还有属于富江的……
　　一丝丝嫌弃。
　　是了。
　　富江自诩美貌无双，理应待在上流社会享尽荣华，是讨厌这些不优雅、有损她形象、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的。
　　这时候她通常会用言语指使那些爱慕她的男人。
　　老首领慈祥地笑起来，声音温和让几位初次见到这一幕的高层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几分震惊，笑着道：“既然川上不想亲自来，就挑一位吧。”老首领的视线掠过他的部下们，“在场这些人，你可以随意指定一个，当你的刀。”
　　这是……
　　在挑选亲少主势力？
　　不少人心中疯狂盘算起得失，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心中排列组合已经过了三轮，有人在考虑毛遂自荐的利弊，作为实权高层列席的广津柳浪，则将期盼和担忧的目光投向了黑发少年，不知他会做出何等选择。
　　众目睽睽之下——
　　神代清和没有过多思考，直直看着森鸥外，“就决定是你了，森医生！”
　　森鸥外：“？？？”
　　其他人：“…………”
　　承受着众Mafia“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竟然偷跑”的眼神，森鸥外表示冤枉，他诧异回视黑发的少年，就听这位刚刚上任的港口Mafia少主轻巧道：“相信森君作为医生，一定对人体很了解。”
　　森鸥外苦笑：“我……”
　　他正要表现出符合人设、又不太偏离之前地下密医身份的言行，就听少年清朗带笑的声音补充道：“而且森君是今晚这么多人里最帅的一个。”
　　听者下意识看向森鸥外。
　　的确。
　　虽然不那么年轻，但30出头的年龄也不能算老，甚至可说是男人最有风采的那几年。
　　单看外表，森鸥外五官优越，男性中少见的黑发配着白大褂清爽简单，少见的紫色眼睛也是加分项；气质方面，森鸥外因为医生的职业偏向温和，又因为待在地下世界带了几分危险……这么一看，竟然是个帅哥？
　　在场大部分性别为男·长相普通·港口Mafia成员顿时露出了排斥阶级敌人的神情。
　　包括老首领。
　　森鸥外：“…………”
　　感觉主位瞪过来的那一眼格外冰冷森然。
　　是破坏了老首领某个计划吗？
　　森鸥外面露苦涩，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却不断论证推导少主上位后港口Mafia的形势，神代清和刚瞄了一眼，就被他的内心吵到。
　　结果这位私人医生还是没有下场。
　　老首领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给他解围，让部下把竹村前干部带去审讯室。
　　前干部竹村肉眼可见地更为绝望。
　　接下来又是可以混过去的时间，陪着种田长官参加了好几次内务省会议的神代清和姿态优雅地摸着鱼，偶尔听听关键部分，比如老首领让他接下来在尾崎红叶处学习，尽快接手港口Mafia事物。
　　“咳、咳咳！”
　　老首领拄着拐杖、由部下搀扶着走了。
　　虽然很想和川上多待一会，但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主持完会议就得卧床休养。
　　尾崎红叶朝黑发的少年友好地笑了笑，走出会议室大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森鸥外，妩媚的红眸中暗藏疑惑。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
　　先前老首领瞪森医生的那一眼，像是在看狐狸精？


第11章 011
　　散会时，时间不到11点。
　　神代清和好评点赞。
　　Mafia的会议简洁而高效，与之相比，特务科所属的内务省的会议堪称又臭又长，整场会议开下来简直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只是一群蛀虫在相互推锅，真正想做事的人反而出不了头，每当神代清和看见种田长官圆滑地据理力争时，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把那些吃干饭的人扬了的冲动。
　　在他诚实地向种田长官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后，就没再被带去参加这种会议了。
　　回到宿舍，不出意外太宰治已经跑了，令人惊讶的是，太宰治收拾了客厅。
　　神代清和惊奇地看着摆放整齐的游戏光碟和游戏机，转了一圈发现傍晚两人醒来后翻冰箱填肚子产生的垃圾也被捡走，一时陷入“捣蛋猫猫竟然会心疼铲屎官主动做家务”的感动中不可自拔。
　　等等。
　　太宰治好像是人……
　　神代清和扶额。
　　猫塑滤镜总是不知不觉就带上，这种兴趣爱好方面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
　　——反正影响不大。
　　神代清和放弃挣扎，职业习惯又检查了一遍室内，关好门窗开始编辑给搭档安吾的邮件。
　　今晚他正式成为了港口Mafia的少主，在干部和高层面前都亮了相，老首领也会安排人把这个消息传到整个Mafia上下，并通知合作伙伴们，而他今后会逐渐在外界露面，出席一些影响力合适的活动。
　　这样的进展当然要通知特务科。
　　神代清和把今晚的情况编辑好，检查一遍，想了想又以随意的口吻提了一句新预定的两个Mafia异能者部下。
　　发给安吾，抄送种田长官。
　　搞定！
　　至于兰堂是超越者这件事，神代清和根本不打算汇报。
　　他太了解所谓的大和民族了，如果政府知道这儿有个失忆的、被放生的超越者在，他们绝对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丧心病狂之举。——而这个举动，很可能将日本带向地狱。
　　安吾和种田长官倒是值得信任，但异能是有无限可能的，少一个知情人，少一分风险。
　　此为真理。
　　黑发黑眸的少年独自在窗边坐了会，欣赏夜空中的满月，很快等到了搭档安吾和长官种田满是勉励关心话语的回复邮件。
　　神代清和饶有兴致地和安吾聊了几句，想了想，让搭档私下帮他查查森鸥外的信息。
　　今晚刚给森鸥外挖了个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然而连神代清和也没想到，这个坑的效果如此立竿见影。
　　*
　　“森君被首领大人流放了？”
　　神代清和惊讶的神色绝非作伪。
　　“流放……哈哈哈哈！”为他带来这个消息的太宰治笑得捂住肚子，好半晌直起腰，假惺惺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是啊，森先生好可怜的。”
　　此时是清晨。
　　神代清和已洗漱化妆完，正准备出门吃早饭——身份过了明路，不再需要隐藏，神代清和刚联系了广津柳浪，准备让老爷子带着他去食堂之类的地方认认路，或者给他张地图，老爷子的回复是马上过来。
　　接着太宰治卡点般到了。
　　神代清和跟广津柳浪说朋友过来了，让老爷子直接发地图，便把手机放到一边，专心招待上门的太宰猫猫。
　　不得不说，大早上看见猫，令人心情愉快。
　　太宰治坐在沙发，晃着两条细腿，兴致勃勃地打听：“昨晚发生了什么？”
　　“唔……没发生什么啊……”
　　神代清和迟疑两秒，在太宰治做出合掌拜托的动作后光速投降，“我从头说起吧。”
　　反正虽然听起来格调仿佛很高，但昨晚的五大干部会议的确没有多少有营养的、机密的内容，讲给太宰治听应该也不要紧？前干部竹村那段涉及太多血腥暴力、少儿不宜的部分春秋笔法下就好。
　　神代清和仿佛不知情般，娓娓道来。
　　……实则很清楚森鸥外是因为什么被下放到港口Mafia旗下的医院里的。
　　自种田长官同意神代清和的想法，正式下发掌控港口Mafia的任务起，神代清和与森鸥外就是敌人。
　　和平些的说法，竞争对手关系。
　　神代清和很清楚，作为夏目先生的弟子，森鸥外的志向和能力绝不会局限于一个普普通通的Mafia首领私人医生。
　　那么，森鸥外的目的是什么？放眼港口Mafia上下，又有什么值得森鸥外觊觎？
　　当然是——
　　全部。
　　凡事皆有逻辑。
　　在真正做一件大事前，往往要搞清楚两点：谁是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敌人？
　　显然，老首领专属私人医生·森鸥外是敌人。
　　私人医生是个很微妙的职位，起码在让老首领“自然死亡”和伪造遗嘱方面是，因此神代清和要做的，就是把森鸥外从这个便利的位置上薅下来。
　　这对他来说也很简单。
　　只要老首领眼中“未来的富江”川上清和，对人到中年仍然魅力不减的森鸥外，持续表现出超越旁人的好感……
　　老首领迟早会帮他收拾森鸥外的。
　　神代清和如此思量。
　　但令他也没想到的是，老首领的动作这样快，简直快出残影。
　　——森鸥外本来就做过不少让老首领不顺眼的事情，量变造成质变？唔，也有可能是老首领对富江的执念相当大，毕竟以老首领年轻时的长相——黑发的少年回忆着特务科情报资料里、老首领年轻时的模样，不由暗暗点头：差不多到了再怎么讨好富江都懒得看一眼的程度呢。
　　感觉扮演难度变高了。
　　神代清和有点麻。
　　按照三个月长成完全体富江的时间来算，他过段时间头发就应该有明显变化，得让安吾安排个接发师傅；身材好说，到时是冬天可以穿厚点的衣服，大不了胸前缠两圈；声音……本来他的声音就偏中性，季节变化的时候再感冒一次再偏一点女性也不是不行，这感冒可以持续到老首领过世……
　　化妆基本可以自己搞定。
　　真正无解的在于富江魔性的魅力。
　　——因为那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神韵，是异能的范畴。
　　……到时再说吧。
　　港口Mafia少主，日常祈祷老首领死得够快。
　　否则到时候大家都下不了台，多难看。
　　特务科那边已经多方打听评判了港口Mafia这位老首领的病情，综合判断是：按照老首领年轻时太拼以致于如今绝对算不上扎实的身体底子，活过这个冬天的概率不大。
　　“……就是这样。”
　　神代清和补充，“开完会我就回来睡觉了，可能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吧。”
　　宿舍的采光很好。
　　淡淡的晨光从窗外洒入，落在黑发少年身上，让他看起来非常坦然，坦然且无辜。
　　神代清和并不担心局外人发现他在其中的作用。
　　信息差在某些时候，是致命的。
　　这正是情报战的由来。
　　只要不知晓富江的特异，真相就永远被迷雾笼罩。而在这所有富江实验体都被清除之时，要从无到有地推理出最为关键的富江的特性……除非乱步先生亲至。
　　太宰治确实没想明白。
　　鸢眸的小少年直觉自己漏掉了某个关键，但这关键隐藏在重重帘幕之后，要掀开这些帷幕，必须——
　　他看着神代清和，提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