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惊奇脸。
　　“算是好事？”
　　神代清和语气飘忽，“一直戴面具可不行。”
　　他打了个呵欠，“我去房间睡觉，你要泡温泉的话，叫上织田作。”
　　*
　　傍晚。
　　天际橙黄的云霞和樱花粉色的云霞相呼应，色调像是某位国手的浮世绘，神代清和换了浅绿色的浴衣，踩着木屐在客房区域绕了绕，没人，又下楼找了找，在厨房发现落单的降谷前辈一只。
　　“织田君和太宰君在温泉那边。”
　　安室透在厨房做小食，打蛋器搅拌着蛋液，“饿了的话，我做了点饼干，在那边的灶台。”
　　神代清和：“……”
　　啊，负罪感。
　　欺负这样这样任劳任怨的厨师，是不是太过分了？
　　神代清和表情诚恳：“对不起，安室前辈。”
　　安室透：？
　　琥珀色眼眸里满是歉意，黑发少年主动承认错误，“太宰卖你的图，是经过我同意的。”
　　神代清和深入剖析，“一开始太宰从横滨地下情报贩子网络里看到这个的时候，没有产生以此谋财的想法，后来因为我和你走得比较近，他就……”
　　安室透：“……”
　　更心梗了。
　　仔细思考自己的遭遇，先是某老首领吃醋，追杀三千里；再是某小少年吃醋，到处毁他名誉——
　　而这两件事的起因如此统一，都是眼前少年的青睐。
　　安室透虚弱道：“神代君，你觉得我哪里好？”
　　他可以改。
　　“哪里都好啊！”
　　神代清和真诚地赞美，“尤其是闪闪发光的灵魂。”
　　少年首领洞悉了他的潜台词，“要我对你失去兴趣，除非你完全堕落到污泥里，你会吗，安室前辈？”
　　当然不。
　　安室透看着神代清和满脸笃定的“你不会”，失笑摇头。
　　——这来自立场相对者的信任，竟让他有些感动。
　　*
　　今天也给忙碌的降谷前辈充电了呢。
　　神代清和点点头，沿着厨房走到走廊，又沿着走廊转过几个角，来到温泉浴池旁。
　　织田作之助坐在池边，对他点点头，太宰治则在池子里漂浮……
　　或者仰泳？
　　鸢眸的小少年面朝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表情安详，甚至不知到哪找了朵小白花摆在胸前，看起来完全可以直接拉走出一个遗体告别仪式。
　　和正常仪式不同的大概只有衣着。
　　在此之前大概是正常泡温泉的，太宰治身上只围了条浴巾，但……
　　“他没拆绷带？”
　　神代清和颇为不可置信。
　　而且平常被衣服遮挡的、身体上的绷带居然有这么多？
　　织田作之助喝了口梅子酒，“啊，他说是防水的。”
　　神代清和：“……”
　　考虑得真周到啊，太宰。
　　唔。
　　——降谷前辈好像快忙完了？


第82章 082（二更）
　　温泉是不能一直泡的。
　　一般来说，20分钟就要到池边歇一歇，避免出现胸闷、口干等现象，因此忙得时间稍久的安室透没有赶上温泉浮“尸”的一幕，但也没好多少。
　　……他来的时候，正看到个在往岸上爬的木乃伊。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公安有点艰难地控制住手抖，没把端着的小食和饮品洒了，他步伐缓慢而稳定地走到温泉池边，放下两个托盘，坐在全场最正常的红发青年身边，才感觉到一点点属于正常人类的温暖。
　　安室透稍稍辨认，“太宰君？”
　　也对。
　　除了太宰君，谁会在身上缠这么多绷带呢。
　　感觉看着都是种精神污染。
　　神代清和帮着湿淋淋的太宰治把那些散落的绷带捞起，避免他被绊住，打量了一下这只加强绷带版太宰猫猫。
　　住在宿舍里的时候，虽然没有一起洗过澡，但生活在一起难免加深了解，比如神代清和曾经见过太宰治穿宽松睡衣，抬手时露出手肘的样子，那时候关节处可没有绷带。
　　……为了泡温泉特地裹起来的？
　　“太宰。”
　　神代清和认真地看着他，“你受伤了吗？”
　　暮色四合。
　　安室透过来的时候，把廊下的灯打开了。
　　橙黄的灯光照耀，神代清和琥珀色的眼眸变成种浓郁的蜂蜜色，太宰治稀奇地凑近看了两眼，觉得这个颜色也很好看，只要是小伙伴本来的、真实的眼睛，是什么颜色都会很好看吧？
　　“没有。”
　　太宰治轻快地说，“只是想cos一下木乃伊。”
　　神代清和点点头。
　　当他在首领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太宰治常常会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出门，而以织田作的沉稳过头的性格，除非太宰猫猫直接抹脖子，入水这样的常规操作并不会立即激发他的保镖模式，估计会旁观到太宰真的有生命危险才开始捞人。
　　所以太宰治身上有新伤什么的，完全合理。
　　——幸好不是。
　　“有没有试过，把绷带都拆掉？”
　　神代清和把干净的湿巾递过去，“你这样长期缠绷带，皮肤不会有色差吧？”
　　太宰治动作一顿。
　　绷带小少年有点心不在焉地擦了手，“应该没有。”
　　语气不太确定。
　　神代清和把小食盘子挪过来了点，就事论事道：“现在是春天还好，等到了夏天，肤色差大概会比较明显……”
　　说到这里，他有点好奇，“你去年夏天也是这么裹的吗？”
　　“太宰君可能是冷白皮。”
　　安室透加入讨论，“这种皮肤晒不黑的。”
　　“哦？”
　　安室透科普道：“冷皮和暖皮，可以通过手腕血管颜色……”
　　他卡住了。
　　记忆里太宰治就没有露出手腕过。
　　神代清和已经在手机搜索。
　　唔。
　　从瞳孔颜色看，太宰猫猫应该是暖白皮？
　　算了。
　　夏天的时候再看吧。
　　莫名觉得瞳孔判断法有点像街头占卜，神代清和放弃，并真诚建议：
　　“太宰你可以试试皮肤直接接触温泉的泡法，如果不想被看到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去打牌，把温泉暂时留给你。”
　　旅馆里有不少物美价廉的娱乐用品，比如扑克牌围棋等等。
　　“不要。”
　　太宰治摇头，问道，“清和你不泡吗？”
　　“等会儿。”
　　觅食、消食、洗澡。
　　午觉睡得太长·神代清和再次回到温泉旁时，三个同伴都已经下水，此刻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神代清和逆着水流慢慢走过去，才发现他们在看一只小黄鸭。
　　橡皮的。
　　关于这种儿童玩具为何会出现在池里，他们进行了大胆假设，包括这是老板娘买给孩子但不慎落下的，和前任游客放着又没有带走且幸运地躲过了卫生清洁的，以及最离谱的河童化身的版本。
　　“清和你怎么看？”
　　“我放的。”
　　“……？”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安室透的表情难以言表，织田作之助……
　　一如既往看不出来。
　　“有天路过专柜，想起你小时候肯定没玩过，就买了一个。”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道。
　　太宰治很难判断小伙伴是不是故意的，看清和的表情，他好像真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也没玩过吧？”
　　虽然清和缺失了记忆，但他们的生长环境类似，这种玩具是绝不会出现在那样的大宅院里的。
　　神代清和想了想，点点头。
　　他看向红发青年：“织田作呢？你玩过？”
　　“好像没有。”
　　很小就是杀手·织田作之助摇摇头。
　　“安室前辈呢？”
　　“没有。”
　　小时候就没有亲人在身边·安室透也摇了摇头。
　　“……我应该多买几个的。”
　　神代清和捏了捏小黄鸭，听它发出“唧”的声音，感叹，“日本童年不幸的人真多啊。”
　　安室透下意识地反驳：“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们四个不适合作为调查样本，毕竟我们都是……”
　　“哦。”
　　神代清和从善如流地改口，“看来这表明，混黑的人里童年不幸的比例……不，应该反过来说，童年不幸的大概率会混黑。”
　　某公安：“…………”
　　*
　　最终，备受欢迎的小黄鸭由太宰治选手夺得。
　　票数3：1。
　　安室透选手惜败。
　　*
　　“唧——”
　　神气嘹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太宰治游到温泉池的阴影处，往灯火处看。
　　这是一幅过于美好的画卷。
　　堆叠的粉色的花树，冒着热气的温泉，各有趣味的旅伴……
　　他有点喜欢。
　　不知道这样的景象，又能够存在多久？
　　太宰治伸出手。
　　虚空中仿佛有沙漏在计数，即使沙子落下的速度很慢，但只要是沙漏，就终究会有漏完的时候。
　　？
　　太宰治神情一动，突然被静态里的动态吸引。
　　黑发的少年在往池边走。
　　到20分钟了？
　　这样想着，太宰治的目光不自觉地追着小伙伴的身影，追着那在灯光下仿佛散发着莹润珠光的肩膀，接着是随着水深逐渐露出的脊背，他的视线在蝴蝶骨上稍稍停留，落在围着浴巾的腰，再往下……
　　神代清和抬腿上岸，转身往视线来处看去，朝太宰治露出笑容。
　　猫猫都这样。
　　视线习惯追逐会动的东西。
　　神代清和坐在走廊解锁手机，日常刷情报，横滨风平浪静，干部们也没什么要请示的，看得出来，偶尔离开他港口Mafia还是照常……
　　“叮铃铃。”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
　　像是专为打脸而来。
　　“……”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看着来电显示，等待铃声响到第五遍，才按下接听。
　　少年的声音柔和地似是樱花的花瓣，“森君？”
　　下一秒，转为隆冬结冰的湖面，一字一顿，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你最好有要紧事。”
　　安室透：“……”
　　啊。
　　这就是黑手党首领模式的神代君吗。
　　远在横滨的森鸥外当然不会是被区区语气的变幻吓到的人，他条理分明地陈述了对于计划书实操部分的疑问，重点表示这不是无事生非而是为了应对特务科长官可能提出的问题，态度听起来万分诚恳。
　　神代清和垂眸。
　　去掉敬语和废话，森鸥外说的是擂钵街的招生问题，对于擂钵街居民，“为未来计”的学习于他们而言太过遥远，那儿的很多人，连有没有明天都不清楚，贷款/交钱去一个两年制的学校，简直天方夜谭。
　　“森君，我记得我们招的是未成年孤儿。”
　　神代清和不客气道，“你是不是把他们和那些没有明天的成年人搞混了？”
　　手机那端的森君又说了什么，安室透听不分明，他看见黑发的少年缓缓勾起唇角，脸上毫无笑意：
　　“日本的霸凌文化不是很出名吗？”
　　安室透心中一颤。
　　“去传些流言，再稍稍引导，那些还有心气的孩子自然受不得激。”神代清和的语气极温柔极耐心，“至于流言怎么编，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越来越离谱，越来越……适应环境的。”
　　“森君，你有点笨啊。”
　　电话挂断。
　　理智又冷淡的表情仿佛面具卸下，神代清和没事人一样吃起果脯，安室透欲言又止，“神代君，你……”
　　“我在pua他。”少年首领爽快承认。
　　安室透：“……”
　　不，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太宰治蛙泳游过来，“清和？”
　　“虽说我在休假，但这样直接打电话还是过了。”
　　神代清和举止自然地伸手捏了捏太宰猫猫的脸颊，仿若无事发生般抱怨，“影响心情。”
　　安室透心念电转。
　　作为黑衣组织成员，和同僚打电话之前几乎都要先邮件沟通、以防对方处在特殊环境不方便接线的波本，很快理解了这通电话背后隐含的不敬。
　　换言之，那个森君的忠诚度很有问题？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揉了揉脸，沉默半晌，双手掬起一捧飘着樱花的温泉水，猛地往岸上的黑发少年浇去。
　　思考中·还在池里·高度不够·安室透被浇了一头一脸。
　　“…………”
　　太宰治无视他再黑一度也看不出来的脸色，高高兴兴地对被浇到胸前的小伙伴道：“我们来打水仗吧！”
　　安室透抹了把脸，“好啊。”
　　他狞笑一声，双手猛击水面，扬起了超大的水花！！
　　太宰治整个都湿透了。
　　神代清和：“……”
　　降谷前辈，你在干什么啊降谷前辈？！
　　池子里很快打起了战争般的水仗，看样子，在安室透和太宰治分出胜负前，双方都不会有心情拉更多人加入了。
　　织田作之助欣慰道：“他们感情真好。”
　　“……啊。”


第83章 083
　　温泉旅馆的装潢是较为传统的和氏风。
　　客房不大，也不算小，挤一挤每间客房可以睡三个人，不挤也可以睡两个。
　　但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