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眼皮一跳,对上表情无辜得如出一辙的川上清和跟太宰治,一时分辨不出是哪个在搞鬼,恼怒之余,心头有点恍惚。
这真的是黑手党吗?
他怎么感觉比同龄的小鬼还幼稚?!
哦。
其中一个不确定是不是黑手党,但另一个肯定是黑手党组织的首领。
安室透露出和善的笑容,闲聊般道:“川上,我还没问你呢,你眼睛怎么变色了?”
他想起在横滨安全屋时,坂口安吾送来的情报。
以前那个瞳色是假的吗?
“我就知道安室前辈不可能没发现。”
神代清和快乐地说,“以前是戴了美瞳,现在这个才是真的。另外,我姓神代,川上也是假的。”
好!
总算把真名告诉降谷前辈了。
什么时候才能进展到降谷前辈也把真名告诉他呢?
安室透:“……”
你还真是,完全不瞒着啊。
金发青年试图抓对方痛脚、让其心虚从而抽回外套下摆的计划破产,他选择实话实说,“你们坐到我衣服了。”
……事实证明是太宰治坐到的。
被发现的时候,太宰治还很不满意地挥舞着蛋糕叉,“安室前辈不要逃避话题!”
鸢眸的小少年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轻车熟路地威胁,“你不说是谁的话,我就要过去问了哦?”
安室透打量了下太宰治。
……一身黑。
他顺应心意吐槽,“出来看樱花,就不能换身颜色柔和点的衣服吗?”
神代清和一把搭住太宰治的肩膀,把太宰猫猫往自己身边一拉,“你不觉得黑白配很经典?”
穿着身奶白色风衣的少年这么说着,顺手把蛋糕叉拿回,继续吃自己的蛋糕。
太宰治起身。
安室透拦下。
太宰治:盯——
安室透举手投降,“好吧,那是个诈骗犯。”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诚恳地编排,“就是那种虽然嘴巴不甜、表情也不怎么丰富,可就是能靠外表和人设骗财骗色的诈骗犯。”
眼看太宰治取出手机在打110,安室透飞快按住他的手,“当然,我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但我相信我的判断。”
织田作之助:“……”
早在针织帽男人出现时,前杀手的雷达就敏锐地拉响。
红发青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知道对方沾的血不会少。
——绝不是单纯的诈骗犯。
随身助理织田微微叹了口气。
安室透这个谎言,是骗不过首领和太宰的。
太宰治没有坐回去,而是愉快道:“我没有钱!那我去啦!”
眼见黑外套的小少年灵巧地绕过他阻拦的手,轻快地奔向诸星大,安室透:“……”
啊。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没关系吗,让太宰君去找那种危险人物?”安室透转向神代清和。
“所以他是谁?”
“我不对付的同僚,黑麦威士忌。”
“和琴酒先生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没有。”
得到答案的神代清和点点头,“但是他的气质真的和琴酒先生很像,我猜作风也类似?”
黑发少年扭开一瓶冰饮,笑着道,“而琴酒先生这种人,在没被妨碍到的时候,还不至于滥杀无辜。”
湖边又来了新游客。
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带着十岁左右的儿子。
父母在一边交谈一边铺野餐布,小男孩四处张望,看见太宰治时眼睛一亮,哒哒哒跑过去和这个同龄人凑堆。
神代清和:“看吧。”
针织帽男人冷着张脸,而他的女友,温婉明丽的女人正柔柔地笑着,笑着和跑来搭话的两个孩子说着什么,还邀请他们分享带来的食物。
太宰治拿着个蟹肉罐头回来了。
小男孩也跟了过来,手里攥着块巧克力,眼巴巴地瞅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嘛!”
神代清和失笑。
太宰猫猫的魅力果然难以控制。
小男孩开朗地跟他们打招呼,“两个叔叔好!大哥哥好!我叫星野亮,今年十岁,是帝丹小学的学生!”
星野亮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看得出来是混血,皮肤更白,五官轮廓也带着欧洲人的特征。
等等。
神代清和看着和小男孩自然地聊起来的降谷前辈,又看看那位黑麦威士忌,随意地想,这个角落的混血浓度是不是太高了点……
三波游客。
每波至少一个混血。
总感觉是某种解谜的设定呢,某游戏迷想。
*
午后。阳光明媚。
春风浅浅吹拂,樱落如雨,粉色的花瓣点缀青翠的草坪,红与绿,因着双方都足够浅淡,显出种幻梦般的美好。
小男孩已回去和父母待在一起。
神代清和在玩手机游戏。
太宰治同样。
安室透瞄到那排行榜第一的战绩,又看到这眼熟的、在青少年之间大火的某PVP游戏的界面,内心充斥着无语,他看向表情似乎无动于衷的、唯一靠谱的成年人,“织田君,神代君他们……经常这样吗?”
这该是花了多少时间在游戏上,才排到第一的?!
港口Mafia真的不会倒闭么。
或者说……
首领没有实权?除了之前见过的尾崎红叶,港口Mafia还有两个男性干部,“大佐”听起来像外号更甚真名,“A”更是丝毫不走心,总觉得这两个干部的忠诚很值得怀疑……
织田作之助:“嗯。”
没有下文。
安室透有点无力。
他在黑衣组织常常接触的同僚,是那种说一句可以脑补十句的类型;打工时接触的同僚,是正常的一句脑补两三句的普通人;可能是为了平衡吧,织田君是那种基本不脑补的人,通常只理解字面意思。
金发青年不得不解释,“我的意思是说,神代君这样沉迷游戏,公司没关系吗?”
原来如此。
那句话是想问这个。
织田作之助恍然,点点头道:“没事。清和他效率很高。”——在外,首领要求直呼姓名。
“额啊——”
“嘭。”
接连的、倒地的声音。
一家三口,几乎是同时,捂住脖子、面色狰狞地倒在了地上。
第77章 077
氰`化钾中毒。
三人均已死亡。
作为在场唯一的侦探,安室透熟练地阻拦靠近的游客,并嘱咐在场众人不要离开,神代清和轻车熟路地报了警,视线转向织田作之助:“你看见了?”
织田作之助心情沉郁:“啊。”
但是没有用。
被「天衣无缝」预见死亡之时,那一家三口已经中毒,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5秒的时间,有时很多,有时又少得可怜。
在警方赶到之前,稍远处的人围了一些过来,围在安室透划出的圈外,他们看了看这可怕的场景,有的很快就走开,有的还流连着议论纷纷,自顾自讨论起案情来。——东京人均在野侦探?
太宰治也在其中。
棕发微卷的小少年静静立着,不言不语,鸢色的眸子映不出碧空,也映不出樱花。
那张稚气的脸上,是神像般的漠然。
太宰治低低呢喃:“真好啊。”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轻地像是天边的云彩,风一吹就散,“她从这腐朽的梦里,醒来了。”
——她?
“……”
神代清和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太宰治。
*
东京警方到了。
松田阵平赫然在列。
鉴识科和法医已熟练地开始作业,松田阵平看着被群众指出的六位嫌犯里的某个金发黑皮的青年,“……”
安·室·透。
没想到啊,去年在杯户摩天轮装炸弹的犯人,在警视厅审讯室反复说那个给他动私刑的人提过“‘Amuro Rei’前辈”,当时松田阵平一头雾水,还纠结过这是“阿姆罗”还是“安室”,现在谜底就揭晓了。
——和对方一起的红发青年就是铁证。
——他还不至于忘掉救命恩人的脸。
松田阵平的视线一触即离。
他知道现在不能叙旧,甚至不能表现出熟悉。
——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毕业即消失时,松田阵平就意识到他们恐怕是被派去卧底,从那时起,松田阵平就知道,在任何场景下遇到两个同期,都要装作陌生人。
目暮十三听完了现场的情况,包括在场人物的自我介绍,皱起眉头自由自语:“这么说来,三波游客互相之间都是陌生人……”
好奇怪的案子。
目暮十三一边安排警员去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一边清了清嗓子道:
“既然死者们是被毒死的,又没有和你们六个以外的人接触过,说明凶手肯定在你们之中……”
这位胖乎乎警部的视线在正直的侦探安室透,老实巴交的织田作之助和两个少年身上划过,又略过文雅大方的宫野明美,落在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诸星大身上,严肃道:“那么,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们的随身物品,做一下毒物反应检测。”
佐藤美和子去了宫野明美和诸星大那边。
松田阵平则来到安室透等人处。
这是同期好友分离五年后的重逢,本该感人至深……
然而——
松田阵平嘴角狂抽,“手机、钥匙、水果糖、现金、口罩、创口贴、铁丝、钢琴线、手术刀、录音笔、窃听器、微型摄像头……”
他深吸了口气,颇有些怀疑人生,“这些是做什么的?”
神代清和看了看被指着的铁丝钢琴线和手术刀,眨眨眼,“一些防身用的小玩意。”
他暗示,“我住在横滨。”
“…………”
松田阵平又指着录音笔窃听器和摄像头,“那这些呢?”
神代清和表情无辜,“因为要来东京玩啊。”
松田阵平:“…………”
好家伙。
一次黑两个城市,偏偏还真有点道理?
松田阵平板起脸正要说什么,神代清和斟酌道,“这样吧,松田警官你就当我是安室侦探的助手。”
顿了顿,黑发少年越说越流畅,逐渐理直气壮,“侦探嘛,在法律的边缘来回试探是常有的事,对吧,安室前辈?”
安室透歉意地笑了笑,符合逻辑地说着好话。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已不在这里。
安·室·前·辈。
他的视线又一次掠过红发青年和同期,落回黑发少年身上。
这个称呼,这个组合……
再加上炸弹犯对刑讯人身形等等的描述……
神代清和。
应该就是那个动私刑的人。
防身的小玩意也对上了。
Zero卧底的组织怎么还追求结果正义?不,还是救自己这个拆弹警更离谱,即使是和炸弹犯有私人恩怨,也没必要救他……
换个思路,这些人不一定是降谷零卧底的组织的成员,更可能是……
Zero在黑`道交的朋友?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再加内心根本不认为投毒案会是安室透等人犯下的,便只对四人取出来的物品和野餐布等等做了毒物监测,没有强求搜身——
怕搜出非法枪支来大家都被架在火上烤。
……
没多久,该排查的都被排查完,连这一片的草坪都完成了初步的毒物检测。
和神代清和一行人比,另一行人显然嫌疑更大,宫野明美是给过星野亮巧克力的,而在他们的食物上,也找到了毒物残留,尽管诸星大说那些是星野亮留下的,但没有证人,公园这边也没有监控。
偏偏三个死者那边虽然检测出不少毒物反应,但这一家死前正在碰杯,每个人手里端着杯从纸瓶里倒出来的牛奶,瓶底找出了星野亮偷偷掰了扔进去的一小块巧克力。
赤井秀一:“…………”
居然还有这种巧合。
如果不是全程注意波本的动向,他都要以为是对方在下套。
FBI卧底只得站在死者们身边,在日本警察隐隐不信任的包围下靠眼睛查案。
安室透表情微冷。
他当然不认为是诸星大做的。
但这不妨碍他希望对方被当成嫌疑人抓捕,且琴酒火速赶来,给可能进警视厅、泄露组织机密的黑麦一枪子。
其实按逻辑来看,这案子更可能——
“是自杀。”
神代清和叹息,“毒是母亲下的。”
死去的父亲和儿子,表情都是惊愕的,带着本能的求生的挣扎,他们想必到死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短暂而无尽的不解中结束了生命;而母亲……
母亲的表情,看似一致,但神代清和细细分辨,却觉得,这位母亲在死前,恐怕是想露出一个笑的。
——对于人死前的脸部肌肉运动,神代清和算是小有研究。
——托在黑手党地下监牢旁听了不少审讯课的福。
而且……
“她今天很美。”神代清和轻轻道。
死去的母亲穿着漂亮的淡紫色长裙,黑色的长发被悉心打理过,额前是卷发棒烫出的两缕微卷鬓发。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裸露出的脖颈手部和脚踝也化了显白显瘦的妆。
就像是要迎接,此生只此一次的,盛大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