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永远不要相信一个活得够久的情报员没有后手。
　　贝尔摩德看似在邮件里合理地解释了自己几日的失联，截断了自己的退路，表现得像一个被触动后爽快交心的傻白甜，可那些邮件里的内容，真的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埋几个“如果我说安全，那就是危险”之类的小陷阱，简直轻而易举。
　　而即使始终没拿到手机，卡尔瓦多斯也出了意外，贝尔摩德肯定也有其他途径让黑衣组织知晓自身的情况，比如一年前就已经和那位饲养乌鸦的boss约定某一日要通话等等。
　　神代清和回答：“首领大人已经三天没有得到我的夜晚出行消息了。”
　　贝尔摩德一点就透，但理论上她是不知道川上清和的港口Mafia少主身份的，于是故作惊诧，“首领大人？”
　　神代清和解释：“一个把我当做富江替身的黑手党大人物。”
　　“他盯得真紧。”
　　贝尔摩德似真似假地感叹。
　　神代清和略作思考，委婉道：“是这样的，富江小姐有个心愿，给这世上每一个帅气的男孩子一个家。”顿了顿，黑发黑眸的“少女”委婉到底，“当年的首领大人不够帅气，也没有能力资助富江小姐的事业，就……”
　　被踹了。
　　贝尔摩德已笑倒在学生肩头。
　　“真是一份令人向往的伟大‘事业’。”金发碧眼的女明星这样说，眼底流转着醉人的波光，“这么说来，为了扮演富江小姐，清和你继承了这份‘事业’？”
　　“啊，我的意思是表面继承。”
　　黑发黑眸的“少女”眉头皱起，有些悲伤的模样，“我之前尝试过在牛郎店消费，结果那位陪我聊了几天的牛郎先生很快就日日请假，再也没去过店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贝尔摩德，要素察觉。
　　好莱坞女星温柔地微笑起来，善解人意地安慰学生，“没事的，即使有黑手党追杀，横滨这么大，连着港口和东京，他说不定成功逃走了呢。”
　　神代清和猜到某位千面魔女想听什么，于是作忧虑状道：“那位牛郎先生外貌特征太明显，金发黑皮，在横滨大概也是独一份……希望他平安。”“少女”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请假前结算了提成没有，也能多点路费。”
　　糟糕。
　　一不小心顺嘴说出了关于薪酬的话题，还好立刻转到路费上圆了回来。
　　打工人的本能太难控制。
　　说起来，他拿老首领的钱给降谷前辈刷香槟塔，降谷前辈再从业绩里拿提成，他们这算……合伙套现？还是别的什么？
　　神代清和突然想不起相应的法律条文。
　　贝尔摩德笑死。
　　波本。
　　果然是波本。
　　金发黑皮的外表的确过于瞩目，若非如此，贝尔摩德也不会在收到横滨方面的消息“有个金发黑皮的男人在被黑手党追杀”时，第一时间想到她的这位恰在横滨做任务的同僚。
　　哦，可怜的波本。
　　他在突然被追杀的时候，一定很迷茫吧？
　　——难怪波本不肯透露他在横滨栽跟头的具体原因。
　　——贝尔摩德诚恳表示：这个笑话她可以笑一年。
　　“我这几天在和莎朗老师学习，首领大人肯定以为我在会见秘密情人。”神代清和托腮，分析道，“首领大人应该是觉得我在发现了牛郎先生的消失不对劲之后，学会了把情人藏起来……”
　　黑发黑眸的“少女”话锋一转，请求道：“莎朗老师，你离开横滨时，能易容成这位‘情人’吗？”
　　下一个命硬的帅哥预定。
　　贝尔摩德挑眉，饶有兴致道：“有什么要求吗？元气活泼的小奶狗弟弟？温和会照顾人的邻家哥哥？沉稳不善言辞的社会精英？冷血话少的地下杀手？任性笨拙的财团少爷？清纯稚嫩男大学生？……”
　　泉先生：“……”
　　神代清和：“……”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泉先生开始庆幸他太太不在，没有受到这个来自美利坚的女人的污染。哦对，还有太宰治也不在……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听这些的。
　　黑发黑眸的“少女”沉吟：“高大英俊就可以，性格无所谓，我只准备让这位‘情人’先生在横滨车站露一面，让首领大人的眼线得到消息……唔，希望莎朗老师能易容一个实际不存在的帅哥吧。”
　　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夸张，“少女”补充，“如果实际上有这个人存在的话，不会给他带去危险也可以。”
　　贝尔摩德缓缓勾唇微笑，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放心吧。”
　　——对于她准备易容的那位帅哥来说，区区黑手党的追杀根本算不上危险。
　　——她相信他。
　　*
　　已学完表情声音、仪态动作，这天的课程是将它们组合起来。
　　就如同游泳，分别学了手和脚的动作，但真到了水里，手脚未必能协调。
　　表现派的初始学习类似于死记硬背，虽然听起来技术含量比体验派低些，但真到了需要临时抱佛脚的考试前夕，死记硬背已经是最合适的方案。何况还有对男人十分了解的贝尔摩德的押题。
　　神代清和学得很认真。
　　他说莎朗老师的到来是大惊喜，是实话。
　　作为表演课老师的话，除了这位演技在黑白两道久经考验的佼佼者……
　　谁都不能更好了。
　　就是总试图教点别的。
　　听了一堆“女人要有事业心”“有了事业自然会有男人”但完全没有听进去的神代清和想。
　　*
　　然后，就到了表演课的最后一天。
　　太宰治同样缺席。
　　在师生共同完成最终课程，将表情声音仪态和环境结合利用的进阶版的教学后，由泉先生开车绕圈到指定地点，神代清和和贝尔摩德换乘织田作之助的车，按照贝尔摩德的意思，先去购买易容用品。
　　“易容可是个大工程，要变成男人，需要不少填充物。”贝尔摩德随口解说，忽然问，“清和不想学易容吗？”
　　神代清和理智道：“很难学吧。”
　　据降谷前辈说，黑衣组织里也只有贝尔摩德一个易容大师，他可不信那位boss没有试图让贝尔摩德带个徒弟或者教同事们一点皮毛，只能说学这个的门槛很高。——仔细想想，易容需要的美术细胞未免太多，捏脸就是雕塑方面的技能了，而他捏橡皮泥都不太行。
　　“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神代清和分得清轻重缓急，不过……黑发黑眸的“少女”玩笑道，“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莎朗老师能再教我吗？”
　　“当然。”
　　贝尔摩德微笑，“我可是很看好清和的。”
　　易容用品备齐。
　　“今天就让这位‘秘密情人先生’现身吧，”贝尔摩德说道，“虽然我腿上的伤还没好，但只是走几步路，不成问题。”
　　好莱坞女星眨眼，“何况，还有清和扶着。”
　　*
　　仿佛在观看一场神奇的魔术。
　　就在车里，在织田作之助和神代清和的注视下，金发碧眼的大美女进行了一系列令人不明觉厉的操作，变成了位高大英俊、神情冷酷、浅金长发、墨绿眸子的男性。当和那双泛着刀锋般冷意的眼睛对上时，就好像被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要害。
　　织田作之助发出来自前同行的感叹：“是个很厉害的杀手。”
　　神代清和：“…………”
　　虽然能猜到大概是黑衣组织的杀手，但是……等等？这身高是不是太超标了——
　　果真超标。
　　到了横滨车站，“秘密情人先生”下车站直时，神代清和才发现，“男人”目测有190那么高，再加上一顶意味不明的、搭配黑西装的黑色高礼帽，乍看直奔两米。
　　神代清和：“………………”
　　有必要吗？这是嘲讽吧？现在国民评选的“最萌身高差”都到30cm了？
　　车里的织田作之助：“啊，好高。”
　　在横滨车站人流量超高的地段，以令人瞩目的外表和学生清和完成了一场“依依惜别”，贝尔摩德潇洒离开。她的脚步初时有些不稳，但在更换易容、融入人群、消隐了自身的踪迹后，腿脚就变得灵便起来。
　　——作为黑衣组织的实验体，青春不老的同时，贝尔摩德也拥有了更强的恢复能力。
　　黑发黑眸的“少女”目送“他”走远消失，状似深情，慢悠悠返回车上。
　　唔。
　　该给太宰猫猫发晚安邮件了。


第45章 045（二更）
　　次日上午。干部办公室。
　　表演课结课以后，暂时进入“无事一身轻”状态的神代清和，颇有闲心地享受了起来。
　　尾崎红叶从文件里抬头，就见秋日阳光笼罩着的、办公室的窗台旁，黑发的少年戴着顶不知哪儿来的乡村风草帽，躺在躺椅上，悠闲地眯着眼睛玩手机，不时端起一旁欧式小圆桌上的果汁吸一口。
　　像只懒洋洋、扒着毛线球晒太阳的猫。
　　尾崎红叶收回想要递文件的手——虽然有少主帮忙处理公务很快，但这些其实都是她自己的工作。
　　虽然这已经明显超过正常干部的工作强度了。
　　尾崎红叶想到同为干部的大佐和A，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现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港口Mafia，虽然男人多，可都不怎么行的样子呢。
　　身兼多职的女性干部如此感慨。
　　等到少主或者森医生上位了，应该就会好些……
　　唔。
　　说起来，森医生处理公务会有少主这么拿手吗？
　　“红叶姐，我们哪天去东京？”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窗边的黑发少年问。
　　“最迟6号。”
　　尾崎红叶口中冒出一串安排，“11.6晚上要跟合作组织续约，最快可以当天往返，不过我想把行程再加几天，东京11.8——11.10有一场和服走秀，我想看看最近的新品，再添置点应季的……”
　　神代清和揣好手机、端着果汁回到办公桌前，表情充满上战场般的觉悟：“明白了。我们先把工作清一下吧。”
　　尾崎红叶险些被逗笑，忙抬起振袖遮住微微上扬的唇角，柔声道：“多谢少主。”
　　两人默契分工，少年情报员把工作效率控制在一个比女性干部稍低的水平，虽然他可以更快，但——
　　摸鱼不好吗？为什么要爆肝？
　　何况，即使是这样的效率都是值得怀疑的，这完全不是福利院长大的少年该有的水平，红叶姐不追究算是默许，他如果表现得非常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岂不是过于侮辱大家的智商。
　　早已在家族和特务科练出来了的黑发少年如此想着，效率更低了。
　　神代清和手下不停，随口道：“对了，我们6号要续签什么合约？跟哪个合作组织？”
　　“是军火合约。”
　　尾崎红叶道。
　　神代清和理解地点点头。
　　走私军火一向是拥有港口的黑`道组织的基础业务之一，坐拥横滨港的港口Mafia自然也不例外。各国军火之间差价太大，军火最便宜的地方大米和步`枪等价，这么大的利益谁忍得住？
　　停顿了会儿，尾崎红叶沉吟，“合作组织……他们好像没有正式的名字，合同上写的‘乌鸦军团’，但他们自己平时也不用这个名字，地下世界里知道这个组织的，因为他们的成员通常一身黑衣，一般叫他们‘黑衣组织’。”
　　神代清和：“……”
　　啊。
　　该庆幸他没在喝果汁吗。
　　少年情报员此刻深深觉得自己和黑衣组织有不解之缘，如果不是那位饲养乌鸦的boss99%已经搬家，神代清和真想让小七试试能不能想起路线飞回森林找到人，然后自己再把那个boss干掉，破解对方房子里的电脑手机变声器之类后，他未必不能扮演对方，以假乱真。
　　反正那个boss常年不见人。
　　至于对黑衣组织缺少了解导致ooc这点，也很好解决，先把贝尔摩德抓住，威逼利诱让她上船就行。
　　等等，说不定贝尔摩德和黑衣组织的boss有某种亲密关系……那就先不干掉那个boss，软禁起来当做筹码……嗯，抓一个明面身份是美国大明星的黑衣组织成员不算太难，只要贝尔摩德以莎朗·温亚德的身份在公众面前出现……
　　唉。
　　错失白捡一个黑衣组织的机会。
　　这样想来，有自己这种人在，那位饲养乌鸦的boss更换住处的谨慎实在很有道理。
　　并不知道坐在桌旁的黑发少年在短短几秒内脑袋里转过这许多想法，尾崎红叶笑着补充：“不过还有一种调侃的叫法，是‘酒厂’，因为他们的核心成员都有酒名代号。不过，因为这个叫法一定程度上暴露了那个组织的信息，被听见了说不定就要被灭口，所以大家都是私下偷偷叫，没人敢在明面上这么说。”
　　“他们很重视信息的保密？”神代清和若有所思，“是那种在地下世界也少有人知的组织？”
　　尾崎红叶点点头。
　　见少主好奇，女性干部认真想了想，终究还是摇摇头，“关于他们组织的具体经营业务我也不太了解，那个组织很忌讳别人的打探。”和服的女子猜测，“可能是因为我们只想卖军火，不想管买主拿货去干什么，所以一直以来合作得还不错。”
　　神代清和觉得这就是真相。
　　正常情况下做这种大生意都要先摸摸对方的底细，表面不打听私下也会偷偷查，像港口Mafia这样心口如一不问买主的，太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