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和谐许多，有种名为“同伴”的氛围静静流淌。
　　江户川柯南终于没忍住，出了声：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灰原你姐姐是？”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太不友好了！
　　“宫野明美。”灰原哀并不知道姐姐曾经和毛利侦探事务所的过往，只是柔声道，“姐姐是为了我才去犯案的，琴酒骗了她，让她以为只要将那十亿元交给组织，就可以换取我和她的自由……”
　　江户川柯南：“……”
　　他和神代清和交换了眼神，确认了，是同样的心情。
　　到底是怎样的错误认知，才会觉得十亿元赃款可以换组织的核心科学家啊？离谱到家。
　　可能明美小姐不太清楚组织的体量……
　　吧。
　　江户川柯南艰难地说服自己，没有试图去向灰原哀求证。——这点情商他还是有的。
　　神代清和感叹：“明美小姐也是没办法了吧。随着组织在她前男友那里频频碰壁，她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明美小姐想必是察觉到某种危机，才铤而走险的。其实她心里未尝不知道这是镜花水月……”
　　灰原哀冷冷道：“诸星大。”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小心翼翼问：“小哀，你难道不知道诸星先生的真实身份？”
　　灰原哀猛地反应过来：“他是谁？”
　　“……”神代清和无语半晌，资料大放送，“诸星大，真名赤井秀一，FBI王牌。”
　　“5年前通过碰瓷外围成员宫野明美进入黑衣组织，凭借优秀的能力迅速升职，成为组织的核心成员，代号黑麦威士忌；
　　“2年前叛逃并暴露卧底身份，现已回归FBI，活跃在对抗组织的第一线。”
　　他没有直接点出赤井秀一选择碰瓷宫野明美的原因之一便是她的研究员妹妹。
　　不过，柯南应该猜出这点了吧。
　　神代清和给江户川柯南递了个眼神，后者默默点头，掩住复杂的表情。
　　“赤井秀一……”
　　灰原哀阴冷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显然对这位姐姐的前男友耿耿于怀。
　　两位男性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虽说为了摧毁组织用一些不光彩的方法无可避免，但利用女性的感情，不说唾弃，明显也不值得提倡。
　　“神代你真的知道好多。”江户川柯南好奇满满，试探道，“你不可能只是个情报商人吧？琴酒那样的态度，还有你之前说的可以介绍灰原进军警……等下，灰原这个样子也进得去吗？军警要科学家干什么？”
　　“我有很多兼职。”神代清和想了想，说，“我不是在横滨待了挺久吗，那边有些异能者和我关系不错，我算是他们的经纪人吧，偶尔会帮他们拉点私活。”
　　“比如？”
　　“比如一个能力很适合拆迁的异能者……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别以为异能只能用来战斗啊，各行各业都需要异能好吗，这可是21世纪的新能源，无毒无公害，如果不是数量实在太少，我们都可以跑步进入魔法时代了！”
　　神代清和满嘴跑火车道。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
　　我信了你的邪。
　　“掮客就掮客，什么经纪人，你以为这样说很时髦吗。”江户川柯南吐槽，接着问道，“所以琴酒就是忌惮你背后的异能者，才和你达成协议的？”
　　“又不是免费的。”神代清和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满脸“你还太年轻”的过来人表情，“我到家就给琴酒发了一堆方便黑吃黑的情报好不好，人情世故，礼尚往来懂不懂。”
　　江户川柯南：“……”
　　不懂，不想懂。
　　他把话题绕回来，“你还没说灰原怎么进军警呢。”
　　“我准备联络的是军警的王牌部队，猎犬。”神代清和娓娓道来，“
　　猎犬的成员虽然只有个位数，却每一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异能者，镇压国内外不知多少异能罪犯……”他的唇角一点点上翘，“猜猜看，他们凭什么这么强？”
　　日头落下去了。
　　森林里暮色渐浓，凉意弥漫，若有若无的诡谲潜伏在阴影处。
　　灰原哀想到了什么，涩声道：“人体实验？”
　　“Bingo!”
　　神代清和语气平静而淡然，充满安详的意味，“无需恐惧，也无需愤慨，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的叙述带着强烈的宿命意味，“他们是军人，自愿将一切献给这个国家的优秀军人。”
　　火堆燃起来了。
　　直到默默吃掉晚饭，都没有人说话。
　　夜晚的森林暗得让小七无师自通地掌握了隐身秘技，神代清和给毛利兰打电话，说柯南在这边玩得很开心，很乖没有给他添麻烦，等他挂掉电话，就听江户川柯南问：“一个星期后怎么办？”
　　“我带了很多绷带。”
　　“？”
　　“到时就地取材一块夹板cos石膏，再加上绷带，我们拍张你摔断腿打了石膏的照片给兰小姐，让她帮你向学校请假……”看着江户川柯南无语的眼神，神代清和拍拍他，“没事，我到时跟你一起断腿。”
　　“毕竟我也是要跟料理师父请假的。”
　　江户川柯南：“…………”
　　你真是，滴水不漏啊。
　　想到这个人走之前还在家里用盆装了两大盆快溢出来的猫粮，在窗户留下足以让流浪猫通过的缝隙，江户川柯南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来。
　　他有点不服。
　　“我们的食物不够一个月，我知道你准备打猎，可如果打猎也不够呢？”
　　“召唤空投。”
　　“？”
　　“有个专家说过，民众没钱的话，可以把闲置的房子出租出去，也可以用闲置的汽车载客……这里的‘汽车’换成‘直升机’就差不多了。”
　　“…………”江户川柯南好险没被这“专家”噎死，不吐不快，“没钱的人为什么还会有闲置的房子和车啊？这专家神经病吧？”他缓了会儿，才在同伴们赞同的表情中道，“有直升机的家庭，更不会接这种空投物资的活吧？”
　　“还是说你准备找园子当外援？”
　　“格局打开。”神代清和支着下颚，慢悠悠道，“为什么是家庭？”
　　“那还有谁……”
　　“为什么不能是，驻日美军呢？”
　　暗网里接单的赏金猎人，可是什么成分都有。
　　火星呲呲。
　　少年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篝火的掩映下明明灭灭。
　　灰原哀递来一瓶水。
　　江户川柯南急切地喝了口，才觉得莫名干涩的嗓子重新湿润起来。
　　神代清和的声音仍然稳定，似乎能够稳定到时间的尽头：“不过那样的话，这次行动就差不多失败了。”他理智分析，“那位Boss可是深得‘苟’的精髓，看到不在计划里的陌生直升机，一定跑得飞快。”
　　“找到那位Boss，就能推翻组织？”灰原哀问。
　　“当然。”神代清和双手合十做祈祷状，“一个平日都通过网络和邮件和部下联系，脸看不见、声音合成、身份保密的Boss，只有几位忠心存疑的干部见过其真面目……我从没见过这么适合被顶替的Boss，简直感动地下世界。”
　　“如果成功了……”
　　江户川柯南从神代清和的描述中察觉到了某种格外危险的东西，仿佛有钝器在击打头颅，提醒他逃离，提醒他装傻，他却抬眸直视神代清和，表情认真而执拗，“如果成功代替了那位Boss，你会怎么处理黑衣组织？”
　　凄清的夜色里，有乌鸦啼鸣。
　　他看到黑发的少年诧异地看着他，随即，唇角慢慢挑起戏谑而残忍的弧度。


第223章 223
　　夜更深。
　　星子闪烁如稚子天真的眼眸。
　　江户川柯南看着神代清和显然和友善无关的表情，一瞬间毛骨悚然。
　　经过了整日的跋涉，他们已经处在远离人烟的森林之中，虽然还在边缘的位置，但若是大声呼救——
　　基本不起作用。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江户川柯南理智地想过最坏的可能。
　　比如他原地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小兰得到消息肯定很伤心，会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来找他，可显然没结果；他爸妈或许会察觉到什么而采取行动，可不一定斗得过愈发莫测且拥有主场优势的神代……
　　但神代保密了他变小的事情。
　　所以其实，这个朋友还是可以信任的吧？
　　现在只不过是在吓他而已……
　　是的。
　　江户川柯南早已发现，损友似乎对吓唬他情有独钟。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恶趣味。
　　——到底还是在赌。
　　——他必须承认这点，而赌博，不是一个理智的侦探该做的。
　　但人终究是情感的生物，如今，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支撑着他。江户川柯南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要神代报警，全面配合警方吗？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而且……
　　江户川柯南隐隐有种难以理清的感觉，黑衣组织被警方捣毁，真的是圆满结局吗？
　　“你玩过模拟人生吗？”神代清和慢悠悠收回愉悦犯专用表情，心满意足地看着被吓得身体僵硬的两小只，视线在双眼无神的灰原哀上停留刹那，随即落在执着地和他对视的江户川柯南身上，善良地问。
　　“听说过。”
　　“那我们模拟一下未来的走向吧。”
　　往篝火里添了根柴，神代清和整理着语言，“我们顺利地找到了那位Boss的所在，在一番波折后制服了他，随即报警，要求警视厅转接公安，公安很重视并派出大队人马，隐蔽而快速地接手。”
　　“因为兹事体大，我们被嘉奖一番并排除在外，又因为一些关系，在争取后勉强可以听个进度。”
　　江户川柯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虽然不甘，可他知道这是合理的发展。
　　“公安拷问出了黑衣组织的所有机密，包括核心成员的个人资料、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分部规模所在位置和涵盖人员、组织已有的在药物和其他方面的研究成果、和组织有一定合作的官员政客以及担任其他枢纽职位的各类人士……”
　　“嗯，核心成员里有的人很有用，可以考虑吸收；有的人用处不大，可以弄死做功绩；另外琴酒这种黑透了的肯定要消灭，虽然他的能力很强，可名气太大，手上沾的各国卧底的血太多，哪国官方都不敢用；
　　“分部当然要捣毁，完备的实验室、昂贵的器械，还有那些放到各自领域都是大拿的软件工程师科学家等等可以考虑收归国有，毕竟财富是无罪的，文职的人才更是稀有属性的财富；
　　“研究成果自然要瓜分，像是涉及到返老还童、长生不老这样的，有条件的话，每个参与行动的国家都要分一杯羹，你明白的，各国掌舵的高层多的是年纪大又怀念青春的老人；
　　“和组织有瓜葛的要员嘛，有的被发现原来是‘被蒙蔽’‘不知情’或‘迫不得已’‘情有可原’；有的突然‘幡然悔悟’‘悔不当初’；还有的‘冥顽不灵’，且‘罪恶滔天’……他们分别对应三种下场。
　　“啊忘了说，针对黑衣组织的小型联合国成立了，以上是小联合国的博弈。
　　“
　　当然，我们能听到的，是润色后可以直接当新闻稿的内容，比如各个国家都在积极配合剿灭黑衣组织，对行差踏错的要员零容忍，一切都在变好……”
　　夜色因这慢条斯理的声音更浓重，江户川柯南听到这些貌似含着莫名嘲讽的话语，忍不住反驳，“你是不是想太偏了？”
　　神代清和缓缓挑眉，平和道：“假设日本有30%的官员都和黑衣组织有某种联系呢？”见江户川柯南如遭雷劈，神代清和同情地看着他，“一起撤换的话，这个国家要怎么稳定运转下去？”
　　“好吧，我承认这个数据是我编的，但我感觉返老还童药的魅力，这个数量差不多？或者，虽然数量不够，但质量来凑？”
　　大鱼。
　　甚至就是警视厅乃至公安的上层的那种大鱼。
　　江户川柯南倏忽想到了这尖锐的可能，身体都僵硬了。
　　“我们继续推演。”神代清和又添了些柴，让火光维持明亮，“这个时候，由于一些因素，小哀得到了变小药的资料并研究出了解药，不过为了躲避各国的觊觎仍旧加入了军警，柯南你也变回了工藤新一，活跃在对抗犯罪的前线。”
　　“很幸运，新一君和黑衣组织的交集没几个人知晓，你已经甩脱了这个漩涡；而小哀作为叛徒雪莉，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在暗色里显得更加浓稠、接近蜂蜜色的眼眸含笑看向黑发萝莉，灰原哀不安地动了动，避开神代清和的视线，就听少年幽幽道：“作为庞然大物的黑衣组织被摧毁，不少逃过一劫的成员散落在地下世界，他们有的另谋出路，有的重操旧业，有的仍然忠诚地想要为组织复仇……”
　　“军警可以庇佑小哀你，组织不会贸然招惹这样的敌人，可现在，组织已经四分五裂、名存实亡，或者干脆不在了。
　　“那些没了约束的散兵游勇可不在乎什么大局什么明天，于是未来的某一天，当你不在军警基地，不在严密的保护中时，有一柄狙击枪，与你遥遥相望……”
　　“呯。”
　　神代清和轻巧地吐出这个拟声词，灰原哀猛地抬头，望进那漠然缺少情感的眼中，恍惚间，她仿佛透过这双眼，见到某种更高位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