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阻止你的!”纲吉一下子抬起头,激动地说,“我一定、一定会阻止白兰的!”
白兰看着友人坚定的面孔,慢慢闭上眼。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明明不想要却硬塞进他脑袋的记忆。
无数个平行世界,无数个自己,无数个泽田纲吉。
那么多那么多的世界里,他们都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但现在,站在这里,白兰和泽田纲吉,却是朋友。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多么难以置信!
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他们立场相对,只会是敌人!
只会是敌人……
白兰睁开眼,看着紧张握拳的友人,忽然笑了起来。
“那就来阻止我吧,我只给你这样的机会和资格,只给你一个人——”
白兰轻轻的,温柔的,近乎许下诺言般对唯一的朋友道:“阻止我吧,纲君,永远、永远别让我感到无聊。”
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哦。
第94章 移动的死神
“咚咚咚。”
卷帘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白兰收敛起笑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轻松道:“啊啦,这种时候,会是谁呢?”
“敌、敌人?”纲吉下意识地接话,却看到白兰摇了摇头。
“说不定是‘朋友’呢。”
他微笑,似有若无的在“朋友”两字上加重了音节,仿佛饱含深意。
随后,他扬起声音,故意问:“外面是谁?!”
敲击声骤然停了下来。
“你好。”随后响起的,是温柔和气的女声,“我是川岛丽子,能打开门吗?”
“川岛丽子?”白兰勾起唇角,声音却依然平静,“是先前案子中的警员女士吗?”
“是的。”门外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就接了话题,“所以我能进来,和你们谈谈吗?”
“好啊。”白兰答应得非常爽快,他一边走去开门,一边柔和道,“虽然我们和你似乎没什么好谈的。”
“请不要妄下结论。”
卷帘门缓缓拉了上去,外界的光线照了进来,纲吉在昏暗的地方呆得太久,稍微有点不适应这刺目的阳光。
他虚眯起眼,余光望向正门方向,看到一个背对光线,面容模糊的女性走了进来。
“那么,你想说什么呢,女士?”
白兰站姿松垮,除了颇有礼貌的用语外,完全看不出他是个以浪漫绅士闻名的意大利少年。
川岛丽子也不介意,她看起来英姿飒爽,即使没穿警服,也有种执法人员的魄力。
但与那外显的气质相比,川岛丽子的语气却非常温和。
她先对稍远些的纲吉点头致意了一番,才回答白兰的问题。
“我是来找两位的。”川岛丽子轻言细语道,“投毒案件的真凶虽然已经落网,但两位在没做笔录的情况下就先行离开,让我们警方感到十分的困扰。”
“所以?”
白兰挑挑眉。
“所以麻烦两位跟我回去一趟。”川岛丽子柔和地说,用语却是不容拒绝的陈述句。
白兰露出一个有些奇妙的微笑,同样轻柔道:“我拒绝。”
“……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川岛丽子蹙起眉,态度始终非常好。
不得不说这样的态度很刷好感度,起码纲吉就非常有罪恶感,总觉得对不起她_(:3ゝ∠)_
但、但也真的没办法啊!
他和白兰在这个世界都是黑户,如果去警局一查,不引起注意才怪呢!
可按现在的状况来看,他们似乎已经引起警方的注意了……
怎么办?
纲吉为难地望向白兰。
“我们可以做交易啊。”白兰淡定地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作为一个履历不良的boss,指望他会产生愧疚感罪恶感那简直是做梦。
川岛丽子虽然不知道白兰的过往,但通过观察,也能看出两人中的白发少年才是最难解决的。
“是什么交易呢?”她依旧语气柔和,没有表露出半点被拒绝后的负面情绪。
——单凭这一手情绪控制的本事,就足够让白兰高看一眼。
要知道这种人才可不多见,做警察未免也太浪费了……
除非,警察这个角色,是层伪装。
白兰缓缓眯起眼,紫罗兰色的眸子氤氲着深海,他借着眼角余光瞥了眼站在身后的友人,默默将内心蠢动的念头按了下去。
参与进秘密游戏是很有趣,但纲君的安全可就难以保证了
真让人遗憾呐。
白兰无声无息地捻灭了火焰,没让任何人发现。
在旁人眼里,他只是略微沉思了一下,连三秒的时间都没过。
“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如何?”白兰微笑着对川岛丽子说,“以此为交换,你得当做没看见过我们。”
“……是何种程度的消息呢?”
川岛丽子沉默了一下,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恐怕被人看破了一点。
但她并没有急着警告和威胁,而是选择了顺着白兰的话说下去。
事实证明,她选对了。
“黑衣组织。”白兰眯起眼,轻柔道,“关于它的消息,你想要吗?”
川岛丽子难以抑制地睁大了眼,瞳孔在刹那间缩成针尖大小。
气氛骤然绷紧,凝结得让人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川岛丽子才闭上眼,冷肃道:“说吧。”
“交易成功?”
“交易成功。”
“真是爽快。”白兰愉快道,“那我也不卖关子了。”
他抬起手,虚划了个圈。
“喏,就在这下面,有个秘密基地哟。”
“是黑衣组织的?”川岛丽子没有半点动容,神情冷得像冰。
白兰毫不在意她这副变化极大的面孔,轻松地给予了肯定:“当然~”
“我明白了。”川岛丽子说。
她冲白兰点点头,随后转身就走。
直到这位女警员的身影没入在茫茫人海,纲吉才走过来站在白兰身边,疑惑道:“她怎么走了?”
“当然是回去找人喽。”白兰微笑,“而且正好给了我们转移阵地的机会,这就是她‘当做没看到’的承诺。”
“这样啊……”
纲吉还是懵懂,但看见白兰已经迈步,他也急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去哪儿啊?”
“唔,谁知道呢。”白兰轻快道,“干脆回去也不错啊~”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纲吉对这个决定简直是迫不及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友人的想法,但能早一点回家无论如何都是最棒的!
“纲君这么迫不及待?”
白兰语气有些遗憾,似乎还打算玩一会儿,但看着友人期待的双眼,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好吧好吧,既然纲君都这么希望了——”
【定位成功】
纲吉忽然睁大眼,脑内瞬间拉响警报的超直感让他脱口而出:“白兰,小心!!”
【扫描目标——】
【白兰·杰索确认】
【传送开始】
“咻——”
纲吉扑了上去,视网膜的影像还残留着白兰微微怔忪的表情。
但他却穿透了那层薄如泡沫的幻影,重重跌到了地上。
——什么也没抓住。
他甚至没能看清是什么东西带走了白兰,又想将他带到哪里去。
——什么也阻止不了。
纲吉慢慢从地上撑起身体,头埋得极低。
白兰消失了。
在他们刚刚准备回家的时候。
“……是谁。”
纲吉跪在地上,被阴影覆盖的脸侧有水滴滑落。
他在哭泣,因为悲伤,因为恐惧,因为
愤怒。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大大睁着,血与火交织而成的烈焰,正在他瞳孔深处,激烈地燃烧着。
第95章 时空的交汇(1)
纲吉睁开眼。
太阳从窗棂边斜射进来,照得屋内一片亮堂。
刺眼的亮。
“……是谁。”纲吉喃喃地说,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怎么会忽然回归。
明明白兰不在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现在……
纲吉慢慢动了动,缓缓起身。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直都介于迷茫和呆滞之间,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或者什么都没想?
“匈,起来喽~”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奈奈妈妈的呼唤,直到此时,坐在床上一直没动过的人才迟钝地垂下脑袋,慢慢下了床,换起衣服来。
“咚。”
沉闷的撞击声。
纲吉的手猛地一顿,僵在空中半晌,才微颤着摸向口袋。
衣兜里,因为他刚才的动作而碰撞了一下的东西被抓了出来,纲吉低头看它们,蓝色与黄色的匣子在他掌心翻滚了一下,方方正正地停稳了。
阳光照过来,为这两个匣子镀上一层金光,纲吉看着它们,竟被光芒晃了下眼睛,鼻子发酸,眼角也润湿了一些。
“匈――”
耳边传来奈奈妈妈的呼唤,纲吉惊了惊,连忙应了一声收起匣子,赶紧继续换衣服。
泪水被抹去,纲吉吸了吸鼻子,勉强打起精神,从楼上走下去。
“真是的,匈你总这么慢才会迟到。”
奈奈妈妈已经把早餐做好摆在桌上了。
她一边解围裙一边唠叨,往常纲吉还会支吾两句,但今天,却什么话都没说。
纲吉一直沉默着,直到吃完饭,背起书包走到玄关,他才转过身,对奈奈妈妈说:“我走了。”
“路上小心。”
平平常常的对话。
奈奈妈妈每天都会这样送儿子离家,但不知为什么,唯独此刻,她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
非常不安。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目送丈夫离家,说要变成星星那样。
非常,非常的害怕。
“……匈。”
奈奈妈妈忽然叫住儿子,看着正在穿鞋的他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她。
那是已经有了决断的眼神。
那是坚持的眼神。
“你会回来吧,匈。”奈奈妈妈轻轻地,轻轻地说。
纲吉明显愣了愣,但随后,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会的,妈妈!”
“……那就去吧。”奈奈妈妈轻声说,“一路平安。”
“嗯!”
少年重重点头,挥手,转身。
而她目送着他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孩子的背影。
究竟什么时候,那个小小的稚子,也长大成如今的模样了呢?
“匈也长大了啊……”
奈奈妈妈笑着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是不安,但就和以往每一次笑着送别丈夫一样,她现在,也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儿子。
他一定会回来,平平安安的,笑着回到这个家。
一定会的。
纲吉走出家门,笑容很快就淡了下去。
他拐过墙角,确定母亲不会看到自己的身影后,就义无反顾地踏进了隔壁的院子,站在邻居家门外。
大门紧闭,屋内没有丁点声音传出,似乎无人在家。
纲吉没有敲门,他反手从书包里摸出钥匙,轻轻打开了大门。
空无一人。
握住门柄的手紧了紧,纲吉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不出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
稍微平复了下心情,纲吉踏入屋内,关上了房门。
“白兰?”
纲吉呼唤了一声,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大厅层层回荡,最终反镭的,是令人失望的讯息。
没有任何回应。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玄关没人,书房没人……
纲吉找遍了底楼层,也没发现友人的丝毫踪迹。
那么,二楼呢?
纲吉抬头,望向比自己高一头的空间,情绪复杂难辨,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迈上往二层楼的阶梯。
一级一级的台阶落下寂寥的足音,纲吉面无表情,慢慢走到了二楼的第一间房。
次卧室。
他曾经留宿时,的地方。
纲吉垂下眼,推开了房门。
没有人。
床褥平整地铺开,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皱褶。
近期内,根本没人使用过它。
――不在这里。
纲吉关上了房门,继续往里走。
最后一间卧室就在那儿。
那里是白兰日常睡觉的――
主卧室。
纲吉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主卧室外,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却一直没有用力。
打开之后,会看到什么呢?
纲吉漫无边际地想。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白兰坐在床边笑嘻嘻的冲他挥手说这又是一次恶作剧。
而最差的情况……
纲吉转动了门把手。
――当然就是眼前这种。
空无一人。
“……不见了。”纲吉轻声说。
――白兰的身体不见了。
理应沉睡在床上,唯有灵魂被拉走的友人,现在连身体也一同消失了。
这代表着什么?
灵魂联系着身体?
还是那未知的家伙拉走白兰时,连身体也一块儿抓走了?
或者……
――死亡。
纲吉的手骤然冰冷,他扯扯嘴角,想说自己吓唬自己,但几次努力,脸上的表情还是僵硬而凝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