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觉得好难过……”
　　旅行者欲言又止的样子，派蒙左看右看，不知道说什么。
　　正在琉夏觉得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音调，迷迷糊糊的，琉夏看到旅行者挣扎着倒了下去，没一会儿，他的眼前也一片模糊，即使再努力，也无法遏制的闭上眼睛。
　　“鸣……”
　　睡去的前一秒，他看到鸣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也跟着倒了下去。
　　……奇怪。
　　怎么感觉……
　　鸣好像……没有被催眠……为什么这时候假装倒下呢……
　　那边，见所有人都倒下了，博士傲慢地从角落处走出来，对着唯一还站在原地的纳西妲，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不用担心，只是一些小小的研究，一些对人类有强力催眠效果的声音……”
　　纳西妲是智慧之神，武力战斗不是她的强项，五百年前的坎瑞亚战争，也是除了智慧之神之外的其他神明参加。更何况如今她信仰微薄，难以支撑高强度的战斗，面对博士，虽然纳西妲并不在意神之心的去留，但是在这之前，要交换到足够的筹码。
　　一番交谈和威胁之后，最终以博士消除了自己其他的切片以及告知“世界的真相”为代价，纳西妲交出了雷神和草神的神之心。
　　博士的这个切片自私自利，也确实只有他才能做到毫无顾忌的消灭自己的切片。
　　纳西妲一边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读心能力，一边诱导着博士说出她想知道的消息，将博士拉入了谈判的节奏中，让他失去了主动权。
　　博士拿到两个神之心，志得意满。
　　崇尚理性的博士不允许自己因为情绪而做出非理性的行为，纳西妲的要求，给了他一个消灭其他切片的完美理由。
　　纳西妲虽然不知道至冬国在谋求什么，但是草神的神之心除了维持终端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作用，而或许是坎瑞亚战争让她看到了其他的信息，交出神之心后，她也没有想象中的挫败。
　　博士武力值比她高，这场博弈，一开始博士就是出于高处
　　，能得到现在的结果，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哼……那么，后会有期，小草神布耶尔……”
　　在博士因为拿到了神之心，放松下警惕，转过身去的一瞬间——
　　“！！！”
　　看着从自己胸口伸出来的覆盖着风元素的手，博士睁大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像是难以置信。
　　“——鸣！”纳西妲惊声喝止。
　　“是了……没错，你不是人类……我本以为……失败的你，应该没有了行动能力——”博士嘴角疯狂溢出鲜血，他奋力转过头，看到鸣胸前的风元素神之眼发出青色的光芒，“你是……谁！……你不是散兵——咳咳咳——”
　　“踏鞴砂的时候，我、丹羽、桂木、还有长正，多谢你的关照了，埃舍尔——先生——”鸣眼底流露出疯狂，他一边笑着，一边紧紧捏住博士的心脏，“啊，不对，是多托雷先生——”
　　“你们——哈哈哈，你们不是这个世界——”博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于他这个自诩是科研人员的人来说，就像是发现了未知的新大陆，“多么疯狂——你们……哈哈哈哈——”
　　“疯狂也好，渎神也罢——多托雷，下地狱去吧！”
　　“原来是这样——世界之外——还有——”博士眼底一阵疯狂的神色，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计划，往上伸出手——
　　“鸣！！——”
　　人的心脏——是很脆弱的。
　　哪怕是自诩利用“人偶的技术”切片活了几百年的博士，也是一样。
　　鸣摸了摸胸口，此时这里，并没有那颗在至冬国被博士安上的“心”。
　　但是丹羽的心脏又是那么温柔和强大，在踏鞴砂仿佛融烬一切的污染中，一直坚定的保护着他。
　　“你的血，原来不是黑色的啊……”鸣轻飘飘的从空中落下，手上鲜血淋漓，还糊着些许碎肉，他随意从博士下摆撕下一块布料，草草的将手擦了一下，随手丢弃下去，将博士那介于疯狂兴奋与不可置信的眼睛盖上。
　　鸣随手上下抛着两个神之心，好像他们是什么不值一提的玩具一样。
　　“鸣。”纳西妲在他身后，轻声喊他。
　　“啊……纳西妲。”鸣还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应道。
　　“你给我看的记忆里，没有博士这一块呢，你只给我看到，散兵跟博士合作了……”纳西妲歪了歪头，“你是一直在策划这件事情吗？”
　　“嗯？”鸣愣了愣，他忽然笑起来，说到，“这件事情的真相，还是纳西妲特地给我看到的，就算我不说，重新掌控了须弥的纳西妲，很快也会知道的。”
　　“你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纳西妲摇摇头。“之前，明明你已经从世界树脱离，但是你冒着被琉夏发现并且讨厌的风险，一直不参与旅行者的计划，隐藏在暗处，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吗？等着我与博士交易完成，博士消除了所有其他的切片之后，你才能彻底的杀死他。”
　　“你想问什么？”鸣勾起一个笑容，一把抓住两个神之心，“你以为，我是在，谋划这两个神之心，才在这里的吗？”
　　纳西妲想到了刚才散兵的疯狂，按捺下心底的怜悯：“你与散兵的关系，在我看来不无可能。”
　　鸣笑了一声，随手将神之心抛给已经吓呆了的愚人众随行：“神之心，代替品而已。”
　　“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心’，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愚人众的随行已经被二席突然被杀这件事惊吓到语无伦次，面对着这个跟第六席散兵一样的凶手，连汇报都不知道怎么说。
　　“神之心……”
　　“你们已经达成了交易，不是吗？”鸣无所谓道，“须弥暗处不知道有多少愚人众的人，可能有其他执行官协
　　助任务，如果拿到神之心的目标没有实现，不知道要多出什么意外来。目前的须弥，应该经不起一场大战吧？”
　　鸣手上聚集起风元素，血迹轻轻松松就被剥离开，他往前走去，看到斜靠在琉夏身上的散兵，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很吃惊吗，我把多托雷杀了？”鸣蹲下身。
　　“——你之前，你之前说，踏鞴砂的时候，埃舍尔工程师——”散兵眼底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不可置信的问道，“就是多托雷吗？”
　　“关于这一点，是的。多托雷为了愚人众干涉稻妻的计划，暗地里化名埃舍尔潜入踏鞴砂，那时候的踏鞴砂——很美好吧，朋友，家人，大家都很喜爱你。”鸣像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记忆，“丹羽、桂木、还有长正，真的是好怀念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踏鞴砂那时候是整个稻妻的经济枢纽，锻刀技术远近闻名，如果你觉得，没有你的话，博士，或者愚人众，就会放过他们，那你就太天真了。”
　　“我们只是他计划里一颗意外出现的小小惊喜，没有我，没有你，踏鞴砂依旧会被毁灭，因为破灭的种子早就埋下了。”鸣叹息着，一边怀念着故去的友人们。
　　他低下头，手指按在散兵的胸口。
　　“虽然你被博士骗了，安上了这颗充满污秽的心脏，从此看所有人所有事，皆是恶意，但是我还是很羡慕你……”
　　“丹羽的心脏，虽然吸收了污秽与恶念，但是依旧在你的身体里跳动。”
　　“他在保护着你，也希望被他保护着的你，珍惜这颗心脏吧。”
　　散兵痴痴地伸出手，抚摸着“心”的位置。
　　“好了，其实我并不想把自己跟你混为一谈，就当做是我杀了博士的报酬吧，抱歉了，让你没有了亲自报仇的机会。”鸣忽然恶劣的笑起来，他轻轻抱起睡着的琉夏，“而且，再说一次，琉夏是我的琉夏。”
　　“至于你自己的‘琉夏’，你自己想办法找吧。”


第87章
　　好像睡了很久。
　　琉夏迷迷糊糊的，感觉总有人在碰他的脸和手，一直让他睡不安稳。
　　“啊，让我睡一觉！”
　　琉夏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来，想看看是哪个家伙一直在打扰他的睡眠。
　　“琉夏，你醒啦！”鸣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凑过来。
　　原来是你啊……
　　琉夏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后一趟，砸在床上发出“嘭”的一声。
　　“好硬——！啊，我的头！”琉夏捂着脑袋蜷缩成一团。
　　后脑勺肯定肿了好大一个包啊！
　　鸣紧张的凑过来，扶起琉夏，小口小口的对着琉夏的后脑勺呼气。
　　“……痛痛飞飞是吧。”琉夏又好气又想笑，不知道鸣从哪里学来的这个方法。
　　“嗯，以前在踏鞴砂生活的时候，跟关照我的丹羽先生教我的。”鸣愣了一下，低声说道。
　　琉夏转过头，看鸣的表情很怀念，但是也很柔和，再也见不到当初他们相遇的时候，鸣提起踏鞴砂那哀恸的语气。
　　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你愿意告诉我吗，关于你的过去，在踏鞴砂发生的事情。”琉夏握住鸣的手，认真问道。
　　“你愿意听吗。”鸣坐到琉夏休息的床边，斗笠放在一旁，“——你应该知道，我从被雷电将军创造出来，就一直被丢弃。那个地方叫做借景之馆……因为不知名的错误，我醒了过来，因为我是个人偶，所以不需要吃饭，也没有人知道我醒来。直到有一次地动引起了塌陷，长正从借景之馆中发现了我……那时候的我，还是关节人偶的样子，但是他们并不在意，将我带回去之后，桂木他们都视我为家人、朋友，教我像正常人类一样走路，教我跳舞……”
　　……
　　“埃舍尔在阴谋暴露之后杀死了丹羽先生，剜出了他的心脏，装在净化装置里……然后，对求援不成落魄回到踏鞴砂的我说，丹羽叛逃了，但是他们在离开之前，决定让我去将净化装置装进熔炉内，因为我是异类，是人偶，所以只有我才能做到……”
　　“我不知道我那时候想了什么……大概什么都没有想吧，我带着自我毁灭的悲痛心情，进入了熔炉内部……本来，大概我确实是要死的，但是净化装置一直保护着我，虽然微弱，但确实挽救了我的性命。”鸣双手虚虚地托起，大概是想到了那个净化装置的样子，“埃舍尔跟我说，那个心脏，是丹羽他们……找到的无辜之人的心脏……干瘪的，吸收了无数的污秽，还在顽强跳动的心。”
　　“……是丹羽先生的心吗？”琉夏喃喃问道。
　　“啊，是的……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轻信了埃舍尔的话，将心脏丢弃了……”
　　“那个埃舍尔……”琉夏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呢，你们……”
　　鸣摇摇头，低声回答：“在那之后，我就离开了踏鞴砂，埃舍尔的去向，我并不知晓。”
　　“我能知道真相，还是因为小吉祥草王的帮助，看到了当时记录在世界树里的信息。”鸣捂着眼睛，语气沉痛，“对那时候的我来说，丹羽、桂木、长正，都是我轻信他人付出的代价。“
　　琉夏听着鸣细说着他的过往，那些沉溺在漆黑深渊之中的记忆，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足矣让任何人沉没。
　　“后来……我在离开踏鞴砂之后，一直流浪。某一天，某一刻，在某一个不知名的海滩边，遇到了我的小鸟……”
　　哎？
　　怎么，怎么忽然说到这个！
　　“这个，这个就！——这个比喻……”
　　“哈哈……”鸣俯下身抱住琉夏，“或许我这样讲琉夏会觉得很害羞，但是，是这样的，因为琉夏成为了我新的家人，我们有深
　　刻的羁绊，无论如何都不会离我而去，任何阴谋与恶意都不能让我们分开，所以我才没有……成为‘散兵’。”
　　是了……散兵和鸣，从某种意义来讲，确实就是同一个人。
　　琉夏将脸埋入鸣的肩窝，拥抱住这个将全部的内心撕开给他看的人偶。
　　……但是，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呢。
　　“琉夏，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嗯……”
　　忘记了什么呢，算了吧，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那个……”门外正凑过来一个绿色头发的少女，她轻声问道。“你们已经醒来了吗？空让我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吃饭……他做了很好吃的萨步兹炖肉……”
　　空……哦，旅行者啊！
　　“是，我们一会就来！”琉夏应到。
　　拍了拍鸣的肩膀，示意他松开自己，琉夏转过头，看向自己休息的“床”……嗯，是一个很大的木板铺了一层被子，确实是很硬哈。
　　鸣不情不愿的放开琉夏，帮琉夏穿好衣服，两人拉着手，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琉夏发现已经不在须弥城了，此刻他们身处雨林内，入目再也不是异域风格的建筑，而是一棵一棵高大盘结的树木，层层叠叠，仅有的几个房子，也是依托树木延伸出来的树屋。
　　非常赏心悦目。
　　“好厉害的地方……”琉夏感叹道。
　　“是小草神大人的神迹呢，因为生活在沙漠实在太辛苦了，小草神创造了雨林……所以确实可以算是奇迹哦。”少女站在门外等着他们，见琉夏好奇的样子，愉悦地给他介绍，“啊，忘记自我介绍，我叫柯莱，是道成林这里的见习巡林员！很高兴见到你恢复如初！”
　　呜哇，好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呢。
　　怎么说呢，跟香菱完全不一样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