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正常怀疑罢了,毕竟你就是跟在我后面进来的嘛。”草野朔摊开闲置的另一只手,“不过,要是我问了,你肯定会用‘有打探消息嫌疑’这样的借口对我倒打一耙吧?”
“这样充满恶意的推测,完全是建立在‘我别有用心’的基础上,单方面地否认其他可能,反而不太理智呢。”
“啊,抱歉,因为我觉得会选择这种时候来到这里的人,肯定都是别有用心的嘛。”草野朔虽然说着抱歉,却明显一点诚意也欠奉,“不过,一直僵持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在安室透意味不明的注视下,他无所谓地将举着的枪放下:“今天就这样好了,作为回报,之前借钱的事就一笔勾销。”
……完全出乎意料的做法。
安室透愣了一下,才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曾经随口向自己借过两万日元。
不,这语气,作为借钱的人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我可没说同意啊。”
“那你也太小气了吧。”
虽然都是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态度,这个十分随便的条件最后竟然也在心照不宣下达成了一致。
“既然这样,那就正式认识一下吧。”安室透微笑着伸出手,“我是波本。”
“科涅克。”草野朔礼貌地回握,“所以,为了防止打探消息的嫌疑,要就此分头调查吗?”
“虽然我很想就这么办,不过既然是调查,不可能完全避开的吧?”安室透笑着说,“我可不想在进某个房间的时候,又一次被枪口莫名其妙地对准呢。”
啊,被阴阳怪气了。
“这样的话不如一起行动,还能相互监视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你是想让我主动提出来吧。”草野朔耸耸肩,“还真是不喜欢落人话柄,我倒是没问题,而且,我在找的东西你说不定也需要。”
安室透没有否认不喜欢落人话柄的说法:“什么东西?”
“这座宅邸的平面图。”
中尾龙一这种人,按照他多疑又自负的性格,甚至在这个监控完全不普及的年代,在作为陷阱的地下室装满摄像头,他真的会将所有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吗?
“你想找暗室或者密门。”安室透马上就明白他的意图,“你确定这里会有那种东西?就算有,也已经被之前搜查过这里的警方发现了吧。”
“啊,我不确定。”草野朔摊手,“不过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如顺手找一下……至于警方,我觉得他们应该想不到这一点吧。”
安室透不置可否:“哦?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不想被怀疑,就不要总是做这种会引人怀疑的事啊。”草野朔挑起眉毛,“拜托有点诚意,拿情报来换吧。”
第一次见面时的表现让自己有点小看对方了呢。安室透暗中思索,还是说,根据情报的重要程度,被分为了不同的类型?
勒索案件那次就属于无关紧要,根本不在乎是否被打探的;而这次在中尾宅的,就属于不能轻易给出的情报……
有点麻烦了啊,如果是这种情况,对方这次表现得这么警惕的原因,是因为通过第一次的经历,早就知道自己会打探情报吗?
“虽然很想知道,但很遗憾,我要调查的事还没有头绪,完全没有条件进行交易呢。”安室透笑道,“不过,如果是我先找到平面图,应该可以作为交换告诉我吧?”
他就知道,不管是上次蹭车也好,这次利用他作为工具人也好,跟安室透扯上关系,事情总是会变得很麻烦。
明明白嫖了他的调查思路,还理直气壮地把它当成交易条件,对方很会抓住一切机会创造对自己的有利条件嘛。
“如果你真的能找到的话。”草野朔无所谓地点点头,“没问题啊,我会超——级感激你的。”
但这本来就是他在看到安室透以后,脑海中马上冒出的想法。
合理怀疑也好,透露情报也好,如果不是对方的性格很会得寸进尺的话,连示弱退让也都无所谓。
在这个倒霉透顶的晚上,对方的出现就意味着他跌到谷底的运气说不定有所回升……
拜托了,尽职地做一个调查工具人吧!
第26章 第26章(倒v)
这种随随便便定下的交易看起来好像儿戏一样, 两个人却都没有要违反的打算。
安室透自觉再这样打探下去会真的让对方心生怀疑,得不偿失;而草野朔觉得如果对方当不了合格的调查工具人,和他就没什么好说的。
各怀鬼胎的打算让局面趋向于微妙的平衡, 各自在书房里安静地寻找起线索。
“我这边好像有点收获呢。”一段时间后, 安室透拿着翻出的几张手稿走过来,“从这几张手稿来看,中尾先生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太好。”
草野朔借着手电筒的光随意地扫了两眼, 上面的字迹看起来有些狂乱,多为一些破碎的、无法连成句的单词。
“可能是发狂的时候留下的只言片语吧。”他不感兴趣地问, “所以, 找到平面图了吗?”
“该说什么好……”安室透笑着从中抽出一张手绘的图样,却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 “幸不辱命, 现在我应该拥有交易的资格了吧。”
哦, 真的找到了嘛,在调查工具人这方面勉强算是初步合格了。
“太斤斤计较的男人可不会受欢迎。”虽然这么说着, 草野朔仍然确认了交易的有效性,“你想知道什么?先说好,我这里能用作交易的东西可不多哦。”
安室透将图纸递给他:“诶?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 把这句话送还给你比较合适呢。”
草野朔接过图纸, 首先找到书房的位置, 将面积与图纸上标注的尺寸相对比。
虽然可以使用侦查技能把房间一个个看过去,但想想他今晚的运气……选择找平面图是个明智的决定。
安室透没有干等在旁边,中尾龙一用来监控地下室的设备并没有被拆除,他试着重启了一下, 半晌后摇摇头:“设备被人为地破坏过, 硬盘也消失不见了。”
“是吗?”草野朔心不在焉地回答, “想也知道,肯定是被警察取走调查了吧。”
“如果是警察,没有必要连设备也一起破坏。”安室透反驳道。
草野朔眨眨眼:“那就是它恰好拍下了什么不该拍的东西,别人当然要毁灭证据咯。”
他的表情十分自然,让人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用开玩笑的语气讲述真相。
作为破坏监控的罪魁祸首,草野朔表示,中尾龙一满脑子献祭的事,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更没机会留这样的后手,那些警卫受到控制……也只有他有机会干这种事。
虽然红外摄像下的画面并不清晰,但要是被警方发现他和爱尔兰来过地下室,也是一件麻烦事,他那个时候还没开启主线,当然不能放任这样的破绽。
“嗯?真相竟然是这样吗?”安室透没表现出他信还是不信,“毕竟发生了那种骇人听闻的事,因为发疯而想要带着宴会上的所有人同归于尽,怎么想都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一般人确实理解不了。”
狂信徒嘛,和正常人已经不能算是同一个思维……甚至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草野朔比对完尺寸,意料之中地,书房的面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想想在这栋宅邸中作为陷阱的地下室,作为研究室的书房,中尾龙一选择将暗室设置在第三个地点似乎也很正常。
“笃定地寻找暗室,并且十分确信警方在搜查时略过了它,总觉得你好像很了解这个案件。”安室透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作为情报人员无法抑制的好奇心作祟,让我无法对这么有趣的事置之不理呢。”
“我也无法确定真的有暗室在,把我当成纯粹的经验主义者好了,通过经验判断,我觉得这里存在这种东西。”
这种经验主义,其实可以称为调查员思路……或者说,跑团经验?
“完全不说是有关什么的经验啊……听起来就很可疑,不过姑且还算说得通。”安室透跟着他一个个比对其他房间的尺寸,“假设存在这样的密室,为什么这么确信警方会略过呢?”
“猜测一下警察的思路好了。”草野朔漫不经心地分析着,“无论是发疯纵火,还是地下室疑似虐杀的肉块,不管多么骇人听闻,在他们看来,最终都只是一名罪犯在犯下罪行吧。”
安室透反问:“我倒是有听说一些包含玄幻色彩的传闻,难道是另有隐情吗?”
“哈哈,怎么说呢,中尾先生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罪犯罢了。”草野朔笑起来,“只是对于我来说,比起因为精神出问题而错把迷信当现实,我更倾向于他要做的事本身就会让他逐渐走向疯狂。”
身为在科学世界观熏陶下培育出的警察,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中尾龙一是精神先出现问题,才错把传说神话当作现实,并试图通过犯罪行为实现他的幻想。
实际上应该反过来才对,他先是接触到含混不清的神话,为了完成召唤,为了理解神话中的一切,他的理智才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侵蚀而变得疯狂。
原来如此,是将因果关系和动机顺序全部倒置了吗……
即使草野朔说得十分模糊,安室透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这里面的差异。
但这种思路也意味着,要从一开始就承认这起案件中的确存在超自然现象。
“啊,找到了。”
草野朔忽然停下脚步,他抬手敲了敲壁橱边的墙壁,与其他部位不同的奇怪声响确认了他先前的推测。
“竟然把暗门设置在卧室……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无聊还是谨慎。”
一处是白天待得最多的地方,一处是夜晚待得最多的地方,只保留书房作为明面上保存秘密的地方,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对警卫也隐瞒密室的存在。
无论白天黑夜,对于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回卧室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对于自己安眠的地方,多疑地安排不少人时刻守卫也说得过去。
如果那天晚上中尾龙一的精神状态再稳定一点,草野朔可能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夙愿完成在即,他也有些心急了吧。
安室透感叹道:“……竟然真的有啊。”
怎么说呢,一般警察在破案的时候确实不会特意思考房间里存在密室的可能性……
而且在整个破案思路中,凶手的作案动机其实并不重要,如果不是一些警员号称在地下室看到了奇怪的怪物,这起凶手已经死亡的案件本来应该很快就能结案。
他只是出于对组织动向的敏感,强行拖延了调查的时间。
草野朔:“暗门就在这个位置,只要找到机关就好了吧。”
[侦查检定:D100=100/65 大失败!]
[过于专注地寻找暗门令你没能注意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在壁橱上。]
草野朔:“……”
他紧急抬手护住头部要害,这才没丢人地让壁橱坚硬的棱角杀穿自己。
壁橱被撞得震了震,细微的“咔嗒”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机关被启动,它以被草野朔撞到那侧为轴心,原地向内旋转九十度,露出一道通向黑暗的入口。
暗门打开,但房间里却没有人行动,平地摔太过致命,结果戏剧化地像是在演电影,安室透都震撼到失语。
草野朔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甩手拍掉身上的土:“门打开了,进去看看?”
他们跑团玩家就是这样的,逆风局不仅又聋又瞎,连喝水都容易塞牙。
……但也还是很不爽就是了,通常来说,一口气出现两次大失败的情况很少见。
草野朔不动声色地看向安室透,不会是这家伙给他带来了双倍的霉运吧?
密室内部的空间不大,否则就容易从建筑物外部看出端倪,构造则与草野朔在地下室看到的房间十分类似。
办公桌上摊着一份文件,安室透心情复杂地拿起纸页,草野朔看到他没有触发什么机关,就也凑过去看了看。
和神话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份和名为泥参会的组织联系,约定好在祭典成功后,由中尾集团提供资金,在各大标志性中心纵火祭神的合约。
“我在调查泥参会时发现他们存在一笔不明的资金来源,循着线索查到这里,果然是他提供的。”这是安室透能够光明正大前往这里调查的理由,在此刻被他抓住机会合理化,“现在应该能证明我并不是刻意跟在你后面来的了吧?”
草野朔本来就无所谓他的目的,随口问:“不过中尾龙一已经死了,这份合约应该也不作数了吧?”
“这是对他们私下行动一个很好的掩护。”安室透回答,“所以他们仍然有可能继续履行合约……在中尾龙一死亡以后。”
“这帮人真喜欢纵火啊。”草野朔感慨,以神明为借口,实际却是满足自己的欲望,中尾龙一会失败也不足为奇。
不像他,他真的是很专一地想要完成主线的召唤仪式的!
安室透和他的切入点明显不同,他似是讥讽地勾起嘴角:“那也要看他们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在公安头子眼皮底下商量纵火,好大的胆子!
草野朔自动在心里解读这句话,就将注意力从合约上移开。
上回受限于时间有限、事态紧急,他调查得十分匆忙,遗落了不少东西,不知道这次重返故地,能不能在这间密室里得到答案。
比如中尾龙一是从哪里得到的书页残篇,从哪里找到的两只妖鬼……还比如,那个能控制人类思想的法术,又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