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汽车没有一刻停顿,依旧朝那片起火的废墟开去。
路边的便利店店主慌张地站在街边打报警电话,听到已经有人通知警方,黑羽快斗松了口气,等车一停下,就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他不出意外地被烈焰拦在外面,在消防车到来之前,谁也进不去爆炸中心。
那里也很难留下幸存者。
加油站近前不会有其他建筑,但有几辆路过或是离开的车辆被不幸波及,黑羽快斗思考片刻,便转身去救助那些受伤的车主。
草野朔没管他去做什么。丰田停在地面焦黑的边缘,他站在车身右侧,衣摆被风偏斜地吹起,橙红色的火焰倒映在眼中烧灼。
“……科涅克。”
沙哑女声自身后响起,子弹上膛,瞄准了他的背影。
草野朔转过头,他的目光略过冰冷的枪口,落在面前女人的脸上。
莎朗无疑是个美丽的女人,特殊的实验让她的脸永远停留在最年轻貌美的模样。
即便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侧,白皙的脸颊上染着灰黑的脏污,她仍然是美的,就连那些凝固在衣衫的暗红血迹,也只能成为她的陪衬。
贝尔摩德没有开枪,她怔然望着那双金色的眼睛,眼中有着难以置信的讶异。
而草野朔也没有动作,那双金色的眼睛深刻地注视着她的脸庞,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那也是一位女人。梦境分别找上三人,于是他在昨晚的梦中见到了她。
她也可以被称作是美的,甚至可以说美到了极致。那张由任何人来看都说不出贬低之词的脸蛋显得遥远而模糊,但草野朔记得,那的确应该是极具魅力的一张脸。
想到这里,他眼中流露出一种极度隐晦的嫌恶。
“科涅克,千万别告诉我,你竟然看着贝尔摩德看呆了。”爱尔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的?”
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一快倒塌的墙壁下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来到对峙的两人之间。
“不。”草野朔说,“我在想,受到人们钟爱的美丽面皮下,或许常常隐藏着他们无法接受的东西。”
贝尔摩德恼火地挑起眉毛,认为这肯定是在对她阴阳怪气,但在爱尔兰看来,这句话简直把草野朔自己也骂了进去。
“我们得快点走。”他无意牵扯进这两人间的纠葛,“这里的动静太大,FBI很快就会被吸引过来。”
“这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动静?”
“当然不是。”说到这点,爱尔兰表情中浮现些许愠怒,又很快将这点不快压下去,“我们只是路过……真该死,这次竟然差点栽在一个普通人手里。”
“少说点废话,爱尔兰。”贝尔摩德蹙起眉头,“科涅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还以为你刚刚就打算杀死我呢。”草野朔耸耸肩,“怎么没开枪,难道忽然变善良了?”
“要吵就在路上吵。”爱尔兰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还是说,你想再被FBI抓住一次?”
那究竟是因为谁啊!
虽然伤势很快已经痊愈,但一提到那天晚上,贝尔摩德就觉得自己肋骨的位置隐隐作痛。
爱尔兰已经走到丰田前,看着那前卫艺术的造型:“都变成这样了,还能继续开吗?”
“它很坚强。”
于是,爱尔兰赞许地伸手拍了拍变形的前引擎盖:“真是一辆好车,顺路载我们一程?”
草野朔点头:“好啊。”
贝尔摩德:“……”
“你相信他?”她怀疑地看向爱尔兰。
爱尔兰无所谓地摊开双手:“贝尔摩德,别怪我不帮你,如果是BOSS下达追杀科涅克的指令,我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出手。”
“但很可惜,我并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
说到那位大人,贝尔摩德也沉默下来,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草野朔那双如今已经不加掩饰的金色眼睛。
她本来的确想要杀死对方,但最后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她心软了,而是……
丰田越过一众情况相似的车辆,在其他轻伤车主“这车质量真好,经过这样的爆炸也还能开”的艳羡目光中,迅速逃离了现场。
余光中驶过一辆造型眼熟的车,正在帮忙救援车主的黑羽快斗:“?”
等等!说好带他去问黄昏之馆的秘密,怎么就把他丢在这里了啊!
车里,草野朔忽然问:“只逃出来了你们两个?”
“总要有人留下来断后。”爱尔兰说。
贝尔摩德听出对方话里有话,她淡漠地看了爱尔兰一眼:“如果不是科涅克去帮FBI,我和卡尔瓦多斯怎么可能会被那群人抓住?”
“我什么也没说。”爱尔兰耸耸肩,“不要过度解读。”
车里萦绕着一股奇妙的氛围,就好像三人里每个人都正好看另外一个不顺眼。
哦,草野朔除外。
看来朗姆恰好和他们错过——或者,毕竟只过了一天,组织或许还不知道朗姆翻车翻在了FBI手里。
爱尔兰看向草野朔:“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来给我的车加油。”草野朔回答,话音刚落,见后面两人齐齐脸色微变,又缓缓补充道,“放心,能撑到下一家加油站。”
贝尔摩德:……她对这辆车本身就不放心,其中还包括这个正在开车的人。
“还有一件事。”草野朔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说,“我最近收到了一封来自黄昏之馆的邀请函。”
在后视镜里,他看到贝尔摩德瞳孔骤缩。
“所以,我想找你问问这个地方。”草野朔道,“毕竟就在不久之前,我刚好在你口中听到了同样的单词。”
贝尔摩德想说她凭什么告诉对方,就凭对方帮FBI抓住她?然而,当她张开嘴巴,警报在心中炸响,全身的血液近乎沸腾。
她一下顿住,怔怔地环顾车内,那种感觉轰然褪去。
草野朔在开车,爱尔兰无聊地看着窗外的景物,好像那一瞬间的危险只是她产生的幻觉。
谨慎占了上风,贝尔摩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她想到那位大人,想到被她认为能够摧毁组织的银色子弹,想到……
想到曾经见过的,一闪而过的金色眼睛。
“黄昏之馆的传说并不是秘密。”她开口道,“我并非亲历者,也许我口中的版本,也只是那些传说中的其中之一。”
-
“博士拿来了好多颜料,让我们来给海豚上色吧!”少年侦探团兴高采烈地将调色盘放在桌面。
柯南一脸无聊地坐在桌边打着哈欠。
他真的不想玩这种无聊的小学生游戏……
灰原哀倒是耐心地陪着孩子们闹,她接过海豚,用画笔蘸取红色的颜料涂抹,剩下几人在旁边给她加油打气。
没涂抹两笔,红色颜料擦过的地方便显出奇怪的纹路:
那是一层用特殊颜料,预先在海豚表面写好的字迹。
小孩子们有了新奇的发现,顿时兴奋起来,催促着赶紧将海豚涂完颜色,好让他们都看到后续。
“‘我将给朋友们的礼物’……后续呢?没有了吗?”
“还有一只海豚没有上色!”
于是他们又去涂另外一只海豚,将两只的字迹拼凑在一起。
“‘藏在窗台下的下面’!”
得到答案,一帮小学生兴冲冲地拿着铲子跑去掘地三尺,柯南趁机拿过被他们抛在脑后的海豚,从笔筒中取出一把美工刀。
他小心地割破海豚的腹部,一个被折成几折的纸包掉出来砸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这是相纸吧?”柯南皱眉思索,“如果是要找张纸包东西,没必要用这么难折叠的纸……”
不过,由于相纸更硬,将其封装在挂坠中央,倒是不像一般纸团那么容易晃动。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被折叠的纸包,红白相间的胶囊用一张药用纸垫着,静静地躺在中央。
“……喂,灰原。”柯南不确定地拿起胶囊,“这该不会是……”
灰原哀没听到他的话,她伸手一把夺过下面那张相纸——那是一张有些老旧的黑白相片,上面还带有几道新鲜的折痕。
照片中,陌生的男人站在书架前,伸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籍。
相片左下角印着一串时间:
1954/07/14
她皱着眉头,注视着这张老旧的黑白相片,在长时间的凝视中,画面逐渐模糊,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感觉袭来——
照片里的男人转过头,与照片外的她对上视线。
只有黑白两色的画面里,隐晦地闪过一抹细微的金芒。
第239章 第239章
“——江户川!”
比起灰原哀平常的语调, 这几乎称得上是一声惊叫,然而柯南悬着一颗心脏四处张望,也没见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灰原哀一怔, 攥住照片的手下意识收紧:“这张相片……”
她低头再次看过去, 先前仿佛动起来的相片已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陌生男人手持书籍站在书架前,不知是向里放书还是向外取书。他的侧脸被照相机拍下,浮现出老照片特有的质感。
纵然时间令照片发黄失色,那张侧脸上精致分明的五官也仍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脑海中浮现出奇怪的念头,灰原哀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着一张老照片发出这样的感慨——她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但那抹缄默的金色很难不让她将对方与草野朔联系起来,想到那只长着白鸽翅膀的老鼠,灰原哀打了个寒颤,然后站起身,拿走了柯南手里的药丸。
“我会拿去化验一下, 虽然它长得和APTX4869一模一样, 但在看到成分之前,什么都不好说。”灰原哀淡淡道, “如果它的确是, 解药的研究进度会直接快进一半……甚至更多。”
柯南不知道自己是该兴奋、还是该感到解脱,想了一会儿,他竟然觉得还是平静更多一些。
组织不灭, 工藤新一就永远不能站在阳光下生活。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 柯南拿起它,对着光线左看右看,最终也没看出上面有什么玄机。
但留下这东西的人是库拉索,那个曾经因为看见并记住组织秘密,差点被秘密处死的女人。
少年侦探团吵吵闹闹的声音从窗外飞进屋子,柯南又举起相片, 看了看陌生男人手中的那本书,视线最终落在左下角的日期上。
1954,距今刚好四十年。
“有关黄昏之馆,最出名的当属四十年前,在其上一任主人、大富豪乌丸莲耶的追悼会上发生的惨剧。”贝尔摩德说着,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如果不是事先知情,恐怕谁都看不出来,她此时口中的乌丸莲耶,就是组织背后的神秘BOSS。
“那是一场以追悼会为名义,实则为了争抢对方生前留下的三百余件艺术品的拍卖会。”
“拍卖会本来要持续三天三夜,但就在第二天晚上的暴风雨夜里,门外忽然来了两名——”
“两名被雨浸透的男人。”草野朔直视前方道路,口中语调平淡,“他们不知拿出了什么东西,打动了拍卖会的主办人,将他们放了进来,当晚便发生了名流自相残杀的戏码。”
“这个版本的传说太有名了,至少换个说法再敷衍我啊。”
贝尔摩德啧了一声:“作为听故事的人,你能不能有点耐心?”
草野朔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贝尔摩德下意识看了一眼街边,确定没有撞车的风险,这才继续道:“这个版本的确流传最广,但原因正是……故事就是曾经真实发生的事件,只是有些细节上的不同罢了。”
在外界稍微打听就能知道的、广泛流传的拍卖会版本里,暴风雨夜里的两个男人,他们带来的、引发惨剧的东西是鸦片。
但事实上,组织里存在着有关那场拍卖会真相的记录。
在记录中,据说那两名雨夜来客带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鸦片,而是一颗古老的石头。
“就这样?”草野朔问。
“就这样。”贝尔摩德垂眸道,“没有任何关于那颗石头的记载,也没人知道那颗引发惨剧的石头去了哪里。”
她不是那场惨案的亲历者,但她看到过记录着现场惨状的相片。
黑白相片没能淡化那浓郁的绝望与疯狂,鲜血失去刺目的颜色,反而更凸显无数名流死前神态。
“总之,那是一场本来能震惊日本的巨大丑闻,却渐渐被掩盖淡化,成为流传甚广却真相模糊的怪诞传闻。”
沙哑的女声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
自相残杀,如果原因有迹可循,反倒没有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一颗古老的石头,记录里这样撰写,读者却无法完全相信,思考无从下手,贫瘠的脑海中浮现不了任何与之相关的画面。
直到她在美国见到另一场以自杀为开幕、混战为终局的盛大剧目。
“你那个‘黄昏’的绰号,只是我随口起的罢了。”
“倒也还挺贴切。”草野朔说,“现在我真的收到来自黄昏之馆的请帖了,你说不定有点预言的天赋。”
他或许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贝尔摩德却真正产生了联想。
目光轻飘飘掠过草野朔,掠过一直看着窗外、摆出一副拒绝参与任何话题模样的爱尔兰,最终落在她自己身上。
她想起那天与草野朔一同出现的赤井秀一,被她暗中成为银色子弹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