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怪盗基德下了预告书,要在今日带走画展上的某样物什,所以这次展览也赚足了噱头,门票被疯抢一空,票价也被转手出售的黄牛们炒出了天价。
有人猜测这是画展主办方在自导自演,为的就是赚的盆满钵满,毕竟曾经就闹过某商店社长蹭国民怪盗热度的笑话。
但目前已经处于办退休状态,什么都不关心,就专门钻研怪盗基德的铃木次郎吉站了出来,直言道:我和基德已经是老对手了。我很确信,这就是基德本人留下的预告函。
尽管这位铃木财团的顾问屡战屡败,但今天还是坚定不移地加入了藏品守卫行列。
因为这座颇具艺术风范的广场,是铃木财团斥资修建的,那栋红彤彤的大房子,也是他们花钱打造的。
简而言之,铃木财团又出现在了主办方行列。
这些大型商业活动,他们向来无处不在。
“今泉先生!!”
今泉昇大老远的,就听见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他才刚进入人山人海的广场,周围熙熙攘攘的、分外嘈杂,但早川晋一的喊声非常有辨识度。
他寻向声源处,瞥见留着长发的青年,正高挥着手臂,笑盈盈地看着他。
今泉昇随即步向对方。
早川晋一今天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蓝色格子针织马甲,头顶还戴着一个同色系贝雷帽。看起来有些乖巧,透着艺术家的格调,就差手中再握住一个调色盘了。
“早上好,今泉先生。”他又微笑着摇摇手,另一手里抓着吃了一大半的三明治:“请问你吃早餐了吗?”
“已经吃过了。”今泉昇答道。
“哦,那真可惜。”早川晋一满脸可惜地努了努嘴。
他把自己的那份三明治消灭之后,又把原本准备拿给今泉昇的三明治吃掉了,嚼东西的样子像只鼓着脸的仓鼠。
因为还不到开展时间,所以今泉昇便四下打量起周围。
这次展览的票价高昂,供不应求,许多没能抢到入场券的人们,便围在展览馆门外,吵吵嚷嚷。
这些人里,想必又很大一部分都是基德的粉丝。
他们不在乎展厅里挂着什么画,只希望有机会一睹白色盗贼的风采。
“说起来……怪盗基德是要偷什么?”今泉昇随口问道。
他没有事先查过怪盗基德的资料,更没搜索对方这次下的预告函。
原因无他,就算他正义心再强,他也知道这片辖区会有其他警察负责应对怪盗的行径;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小偷没有任何兴趣。
早川晋一眨了眨眼睛,把包裹食物的塑封袋丢进了垃圾桶。
他吃的好像有点多了,肚子的位置,明显比刚才高了一点,圆鼓鼓的。
“我记得,是一个画框。”他回答。
“画框?”
“对,纯金打造的画框,上面镶嵌着一颗重达52.1g的粉红色宝石。”早川晋一抬手比了个大小,看起来非常大。
“虽然不及南非开采出的那颗,世界迄今最大的粉色宝石‘粉红之星’。但能够达到这个克数的粉宝石也十分罕见。”
“这颗宝石,就是怪盗基德的目标。”早川晋一说。
今泉昇思考了一下。
那这个画框上的粉色宝石放在今天,想必也价值几千万美金。
不知被装裱于其中的那副画,有没有这个画框贵。
今泉昇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轻声道:“快到时间了。”
“我们入场吧?”他问道。
“好!”早川晋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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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场的客人不在少数。
一开始的检票口甚至人满为患,好在早川晋一是个具备钞能力的好朋友。
他手里的票也是贵宾档次的票券,走相应的进入特别通道,不用排队,就可以轻轻松松走入会场。
从贵宾通道进去的时候,今泉昇隐约有点ptsd。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大概是从东京游戏博览会走出的后遗症,他现在没那么喜欢贵宾特权通道,总感觉会有奇怪的事情落在头上。
早川晋一是个超现实主义派画家。
而这次的画展,毫无意外的,主要展出品也多归属于超现实主义派。除了画外,展厅通道的中心,偶尔还会展览一些超现实主义雕塑。
“这个雕塑,风格有点熟悉。”早川晋一的目光,被一处石雕短暂地吸引。
这是一个只有女性头颅的石雕作品。
自下方涌上的火焰向上蔓延,变成了一位女性的头发。女人仰着头、半阖着眼睛,好似在悲鸣,连同纤长的睫毛都被根根分明地雕出。
雕刻技艺十分精湛,女人的神态也活灵活现。
今泉昇瞥了眼旁边的名牌,作者署名“M”。
早川晋一也扫了一眼,随即了然道:“果然是M的。”
“你认识吗?”今泉昇问。
“嗯,和父亲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见过几面。”青年无意识地谈论起了自己的家人。
“M是个很有趣的女士,她是个独身主义者。除了会画些画作,做些雕塑品外,还在日本的某处海边开了家酒吧。”
听起来,和日本社会普世意义上的传统女性比起来,显得尤其与众不同。
“她的生活想必很有趣。”今泉昇随口道。
早川晋一继续语出惊人:“这次的画展,她还是主办方之一。”
“那副被怪盗基德觊觎的画框里,放着的也是M带来的作品,但作者似乎不是M本人。那副画很特别,以至于她会选择用那么昂贵的画框进行装裱。”
“是哪位大师的画作吗?”今泉昇问。
“不是。”早川晋一神秘地摇摇头。“作者是谁,除了M以外,无人知晓。”
今泉昇勉强来了点兴致:“那是什么画?”
“我也没看过,但我知道怎么找到它。”
“和我来。”青年微笑。
……
……
事实上,有一部分游客买票的目的,并不是看画展。
如果你看见某个人东张西望,行色匆匆,面对一众展览品仅为走马观花,甚至兴致缺缺,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来看画的。
——是来看怪盗基德的。
跟着这类人走,就可以轻松找到基德的目标。
今泉昇和早川晋一跟在一个手持相机的人身后,一路弯弯绕绕,最后抵达了一个处于最上层,仅有一个出入口的特殊展区。
现在是上午九点十三分,距离基德的预告时间,实际上还相隔四十七分钟。
但围绕着那副画的位置,却早已人山人海。
今泉昇朝前挤了挤,在吵嚷的人声间,终于勉强寻到了那面被团团围起的墙壁。
墙壁上挂置的,是一副竖着摆放的、四寸大小的画作。
画作不算大,也难怪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后,竟一星半点的边边角角都瞥不到。
周围还有警卫在守卫,一度维持着秩序,试图让这些游客离得远一些,可惜效果不太明显。
但当画面终于全数落入今泉昇眼中的时候,他却惊愕地怔愣在原地。
脑海里的声音笑了。
很轻,很平和。
【我说过的,你只是忘了而已。】
有什么破碎的东西,在倾刻之间涌入了今泉昇的脑海。
他头痛欲裂,肩膀甚至因着这阵剧痛颤抖起来。突然加注进大脑的东西,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内部撑开,太阳穴也剧烈地抽搐着。
冰冷从脚底一路横冲直撞,他四肢的温度也在下降。
他的眼中,甚至不由自主地盈满了泛着痛楚的,纯粹生理性泪水。
可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无人注意他此时的异样。
“我需要一个唤醒我自己的契机。”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不是他自己的本音,在耳畔蓦然回响。
四开大小的画布上,落下一笔浓厚的色彩。
“等我回去的时候,一定会忘记这些事情,是吗?”他喃喃自语着。
【是的,你一定会忘记。】弹窗回答。
【我大概会被从医院醒来的你冷言冷语,恶言相向地对待一段日子。】它的语气很无辜。
“那就原谅我吧。毕竟脑子空空的时候,人的脾气的确会变差的。”又一笔落在画布,青年笑了笑。
画面几乎快要成型了。
……
今泉昇惊愕地盯着那副画。
浮现在眼前的残破记忆,竟渐渐与这副挂置在墙面的油画重合。
那是一个男孩。
看不清楚脸,他被笼罩在湛蓝的天空下,穿着一身漆黑的正装校服,手捧一束百合,站在一座坟墓前。
画面很唯美,飘散在空中的白花,也好似散发着阵阵清香。
今泉昇只能画下,他亲眼所见的事物。
这就是他亲眼所见的一幕。
他曾看见,个头小小的男孩,为一对姓氏今泉的夫妇扫墓。
【是的,你不仅亲眼所见,这同时也是你亲手画下的画。今泉昇。】
弹窗的声音很轻盈,宛如贴在他的耳畔耳语。
【我说过的。】
【这是你为你自己创造的契机。】
【因为你知道这幅画,最后会被M看中,也会被M在多年之后送到画展展出。而看到这张画的你,一定会想起那些遗失掉的记忆。】
是的,遗失掉的记忆——
金属舱被开启,黑暗散去,伴着从舱内溢散出的浅白色气体,外界的光明逐渐涌入他的眼中。
刚刚从游乐园的高塔坠下的今泉昇,费力地掀开眼皮。
这次他面对的,却是一个格外陌生的世界。
他无法动弹,四肢还被禁锢着,只能勉强移动几下眼珠,观察周遭的事物。
天堂,或者黄泉比良坂,都不该是漫天遍地的金属造物,和浓厚的化学药物气息。
所以,他大概没有死。
而一个戴着口罩的白衣科研员,只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随即平静地:“069号体征状态平稳,可以考虑离舱进一步观察。”
这句话音落下,今泉昇竟被机械巨手直接推出,连人带后方的金属板,一起放置在了不远处的平台上。
他有点想说话。
但张开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割伤般,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今泉昇竭力扭动着脖子,他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平滑的合金板材。
当他侧视向倒映在金属板上的人像时,却不禁一顿。
今泉昇愕然地睁大双眼。
金属板上,青年琥珀色的眼眸,也随之渐渐瞪大。
一个黑发青年。
但这不是他自己的脸。
是川江熏的。
第142章 Chapter142
Chapter142
“距离离舱已过去了24小时。069的生命体征仍然平稳。”
身着白色大褂的记录员小笠原, 正面向着单向玻璃外,默默地撰写着档案。
一方不过几平米的观测室内,还穿着宽大实验服的青年抱着双膝, 无言地缩在角落里。
“069暂时处于失语状态, 对外部反应较为微弱。食欲不振,从醒来到现在,只饮用了少许营养液,但咽下五分钟后便开始呕吐。”
“069的睡眠质量很差,从离舱迄今的24小时中, 只睡眠了1个小时。中途疑似惊醒的状况发生了5次。”
小笠原又看了青年一会, 那具瘦弱的身体没有丝毫反应。
最后, 她在笔记末尾添加了一句:
“总结:脑功能尚在恢复中, 仍需观察。无法进行定性结论。”
……
【小笠原走了。】尚且处于混乱状态的大脑中, 传来一道明晰的机械声。
缩在角落里的今泉昇, 抬头默默看了眼正对着他的监控摄像头, 随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碍事的头发几乎长度及腰,额前的碎发也轻松遮蔽了他大半的脸庞。
【摄像头不具备监听功能,你可以说话。】
他终于张开嘴, 唇瓣轻动的幅度小的可怜,声音嘶哑的好似被砂砾打磨过:“……小笠原是谁?”
说话有点走调, 发音不太标准,脸部的肌肉好像很笨拙,不听使唤。
好在,那道声音是听得懂的。
【你的专属监测员。】那声音回应。
【你面前的玻璃是单向可视的,你看不到她, 但她可以看见你。她刚才就在门外。】
今泉昇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他试过站起来, 但格外费力, 随便做些动作都会双目发黑、头晕目眩。
他想他现在大脑的某片区域处于受损状态,但他还是清晰地记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连通模式]下,他的一具身体在倏然爆炸开来的灯塔中下坠,另一具身体正在反复描摹着降谷零的脸庞。
他该死在游乐园里。
又或者,死在降谷零的担架旁。
唯独不该是这冰冷刺骨的研究所。
今泉昇茫然了一会,思维变得很慢,有种人至暮年的迟钝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你又是谁?”
【我们刚刚见过面的。】那声音回应。
【忘了吗?在你从灯塔落下的时候,我刚好完成了“升级”。】
青年静默了一瞬。
随后,他有些木讷地呢喃:“弹窗?”
【是我。】弹窗回答。
【很抱歉以这种形式,将你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