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保安”是个成年男人，腿长肩宽，用身形将他的视线挡得七七八八，降谷零只能看见一张办公桌，判断出坐在桌前的人穿着黑西服。
　　他维持着好奇又忐忑的寻常表情，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心却沉下来。
　　有种预感。
　　他必须想办法，见“厂长”一面。
　　……
　　赤井鱼鱼比琴蛙听话多了，叫它拿着扭扭车进来，它乖乖照做了，用那短的可怜的、形似人手的鱼鳍，把车提了进来。
　　见到小狗Boss的那瞬间，赤井鱼鱼瞳孔地震了。
　　它和悲伤蛙一样，五官只有两官：嘴巴和眼睛。它那张冲天的鱼脸上，眼睛就像发光的篮球一样明显，叫人无法忽视。
　　因此，赤井鱼鱼的眼神变化，同样是十分明显的。球形眼眶中，那一粒小小的眼珠子像开了震动模式，上上下下左左右，震了两秒钟才恢复平时的无神状态。
　　北条夏树：“？”
　　怎么回事？
　　有那么惊讶吗？
　　2D的游戏画面，赤井鱼鱼是一张拍扁的咸鱼干，夏树根本看不出赤井鱼鱼的视线方向，一时间很难判断是什么让它惊讶到瞳孔地震。
　　琴蛙，被Top Killer无形的蛙霸之气吓到了？
　　伏呱？可伏呱也没有变形。
　　总不可能是小狗BOSS in GUCCI头套吧，这可是这间办公室内最正常的东西了。
　　莫非，因为赤井鱼鱼是乡下来的鱼鱼，没见过那么昂贵的头套，被这滔天的富贵冲昏了头脑，所以十分震撼……
　　不太可能。
　　既然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北条夏树就懒得思考了。
　　外来的员工罢了，它的想法不重要。
　　他注意到，赤井鱼鱼走进来的一瞬间，琴蛙的状态就变得紧绷起来。
　　从一只不想搭理主人、假装听不懂自己名字的懒猫，变成了被别的动物闯入领地，所以警惕地竖起耳朵、目光锐利的战斗猫。
　　琴蛙先是不着痕迹地瞪了小狗Boss一眼，再一动不动地盯着赤井鱼鱼，那目光轻蔑又厌恶，像是随时能用眼神把赤井鱼鱼烤成仰望星空派。
　　赤井鱼鱼在此时展示出了FBI探员过人的心理素质，神情淡定，与小狗Boss对视。
　　【赤井鱼鱼】：厂长，请问需要我做什么？
　　北条夏树：【开扭扭车，会不会？】
　　【赤井鱼鱼】：……
　　赤井鱼鱼呆住了，流露出了一种咸鱼干般的沉默，它嘴巴张开，合上，仿佛这间屋子令它感到窒息，而它在努力吸氧。它又吸了两口氧。
　　北条夏树担心赤井鱼鱼下一秒就会大喊一句“help！！把我的鱼缸拿来！”——然后晕过去。
　　这次，他发现他再度低估了FBI鱼鱼的心理素质。
　　几秒后，赤井鱼鱼抬起鱼鳍，指着被它拿进来的青蛙扭扭车，询问：【厂长，你说的，就是这辆吗？】
　　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犹豫，明明只是很寻常的扭扭车。
　　也许驾驶一辆青蛙车，对于鱼人来说还是有些心理压力，一个来自池塘，一个来自海洋，文化环境本就不同。
　　北条夏树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有点为难这位外来的水中贵族，除了被琴蛙误会身份，赤井鱼鱼本身其实没有什么过错，它工作努力，继琴蛙之后的KPI战神，保安的兼职工作也勤勤恳恳地担下。努力的员工，哪怕是卧底，也该得到一分尊重。
　　所以他宽容地说：【既然你
　　不想开扭扭车，那我再叫别人】
　　此言一出，赤井鱼鱼的面色稍变，它脑袋上的气泡，和门外印着小黑猫脸的气泡同时蹦了出来——
　　【赤井鱼鱼】：不，其实我可……
　　【零喵】：厂长，我能来试一试吗？
　　北条夏树：“？”
　　这小黑猫怎么回事？和鱼人说话呢，它怎么莫名其妙插一脚？
　　好心的厂长·夏树见鱼鱼为难，顺着零喵递来的台阶下了。
　　北条夏树：【那么，你进来吧。】
　　零喵迈着猫步，轻巧地走进来。
　　它的微表情变化也很精彩，先是打量小狗Boss，灰紫色猫瞳缩成直线，半秒钟便恢复了；接着看向琴蛙，若有所思。
　　在这极短的一秒中，零喵十足谨慎小心，像是随时会炸毛跑掉。
　　最后，零喵在扭扭车前停爪，扫了眼赤井鱼鱼。
　　它皱了下鼻子，转瞬即逝的小猫嫌弃。
　　北条夏树突然想起来，在抽到零喵的时候，它的属性卡上有那么一条——
　　【[零喵]对水产过敏，千万不要喂它吃鱼！】
　　难怪它那么讨厌赤井鱼鱼。
　　不过，某种意义上，青蛙是不是也算一种水产……？
　　零喵走进来，琴蛙的神色越发紧绷冷漠了。
　　它用一双简笔画的小蛙三角眼，仔细地打量一猫一鱼人，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握着伯莱塔的细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搭在肉肉的小胳膊上。
　　琴蛙在审视零喵和赤井鱼鱼。
　　然后再瞪小狗Boss一眼。
　　北条夏树淡定开口：【诸星大，你刚刚说什么？】
　　【赤井鱼鱼】：……
　　【赤井鱼鱼】：我是说，我也可以开，扭扭车
　　北条夏树拍掌。
　　这感情好啊，零喵对水产过敏！
　　北条夏树：【既然如此，你就和安室一起吧。……应该坐得下吧？】
　　零喵：【……】
　　赤井鱼鱼：【……】
　　它们双双沉默了。
　　琴蛙一脸没眼看的无语表情，扭头看窗外。


第53章
　　游戏画面沉寂下来, 一切都不动了，如同被突然摁下暂停键。
　　【零喵】：……
　　【赤井鱼鱼】：……
　　【零喵】：…………
　　【赤井鱼鱼】：…………………
　　北条夏树看了眼，这游戏不能调整发展速度，也没有暂停, 所以是卡了吗？
　　窗户大开, 琴蛙的银发被风抚动，证明游戏仍在运行。
　　赤井鱼鱼先开口了：【厂长, 我认为, 这辆车很难挤下两个成年男性，不如我和安室君轮流试驾？】
　　零喵煞有介事地点头, 赞同水产君的说法。
　　北条夏树：“？”
　　呵呵，太假了吧, 真以为小狗Boss没坐过扭扭车？
　　琴蛙的保时捷扭扭车，可是能装下变形伏呱、琴蛙以及小狗Boss三只小动物的！
　　北条夏树理所当然地回道：【我和Gin都可以，你们为什么挤不下？】
　　你们很牛吗？从体型上来看明明也没有差很多？
　　然而, 一鱼一猫，听后大惊。
　　【赤井鱼鱼】：？？？？
　　【零喵】：？？？！！！
　　赤井鱼鱼呆住。
　　零喵也呆住。
　　它们俩像是被美杜莎石化了, 僵硬地转过脑袋, 看向正在窗边吹小风的琴蛙。琴蛙也骤然回了头，嫌弃到五官拧起, 小绿脸更是气到发黑——如果没有外人在这里, 琴蛙说不定已经掏枪对准Boss准备弑君了。
　　北条夏树：“？”
　　好怪，怎么这么大火气, 实话都不给人说？
　　难道说，琴蛙是个傲娇, 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对扭扭车爱在心口难开？
　　【零喵】：……是这样吗, 真是看不出来呢
　　【Gin】：……
　　琴蛙顶着双死鱼眼, 没有波澜，依然是那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呱呱。
　　赤井鱼鱼的鱼唇抽搐了两下，跟着接话：【既然如此，那么我和安室君尝试一下吧。】
　　——还得是赤井鱼鱼！太懂事了！Boss的贴心好鱼鱼！
　　【零喵】：？？？
　　零喵下意识亮爪子，零喵忍住了，把爪子藏回肉垫。
　　赤井鱼鱼趁胜追击：【那么，由我来开车，安室君背对着我坐在车尾，这样应该是能坐下的。】
　　FBI拔得头筹，但零喵机智地利用身高优势（指自己没FBI高）作为反驳，为日本公安拉回一分。
　　【零喵】：诸星君个子比我高，坐在车里应该很难施展开手脚吧
　　【零喵】：不如你坐在后面，我来驾驶
　　【赤井鱼鱼】：……
　　赤井鱼鱼不情不愿地说：【我都可以。】
　　猫鱼的阴阳怪气对决，北条夏树看得津津有味。
　　按照它们约定的那样，零喵挤进扭扭车，它很努力了，却还是像一团被强行塞进小尺寸猫衣服里的胖猫，毛毛都挤在车门外，如同溢出蛋筒的绿色冰激凌；反观赤井鱼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它背对着零喵坐在车靠背上，那靠背比起它的体型实在太小，根本不做能作为全身的着力点。
　　咦？这辆车的尺寸为什么这么小？
　　保时捷扭扭车分明可以装下蛙狗，一前一后，可和谐了！
　　原来如此，保时捷原版和国产的差距在这里么？国产的尺寸会小一圈？……可是屏幕中看起来明明是差不多大的，游戏出现BUG了吧。
　　能玩就行，懒得向客服反映这无伤大雅的小BUG了——而且，这样就越发显得琴蛙那辆保时捷扭扭车独一无二。
　　零喵的猫爪放上方向盘，礼貌地问。
　　【零喵】：你可以
　　了吗，诸星君？
　　【赤井鱼鱼】：嗯。
　　于是，零喵脚踩油门，扭扭车载着一猫一鱼，在办公室的空地上行驶起来。好在厂长办公室很大，空旷到令人难以想象，充满资本家极尽奢靡的气息，所以能容下一辆过载的扭扭车。
　　过于迷你的扭扭车，令零喵缩手缩脚、别别扭扭，对赤井鱼鱼来说却是一场难度更高的考验。
　　靠背无法支撑赤井鱼鱼的身体，因此它必须用鱼鳍撑着靠背，鱼身悬空，把自己定在车身上。
　　北条夏树忍不住鼓掌：“好厉害啊。”
　　赤井鱼鱼的这个动作举重若轻，实际上十分考验臂力与核心。如果赤井鱼鱼是个人，再加以练习，放在现实可以表演升人旗了吧？
　　零喵开车，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这几十秒钟，赤井鱼鱼一直用“鱼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在车靠背上兢兢业业地升鱼旗。
　　琴蛙：【……】
　　伏呱：【……】
　　琴蛙又没眼看了。
　　而伏呱默默转开脸，似乎在忍笑，它脸上的大墨镜起到了掩饰作用。
　　绕了一圈，扭扭车原封不动地回到起点，赤井鱼鱼和零喵下车，重新在小狗Boss面前站定。
　　北条夏树龙心大悦，随手打赏：【做得很好，你们两个，这个月奖金加一万日元】
　　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零喵】：谢谢厂长
　　【赤井鱼鱼】：谢谢厂长
　　它们的道谢状似相当诚恳，完美贴上了努力员工的人设。
　　系统：【FBI WARNING！日本公安 WARNING！】
　　【[赤井鱼鱼]与[零喵]执行您的要求，只是为了争取延长与您相处的时间，获得更多关于您的情报，以击败[青蛙组织]！务必明辨是非，不要被它们柔弱可爱的外表欺骗。】
　　左边是一只绿得像死湖的猫，右边是仰望星空的诡异鱼人。
　　讲真的，它们俩和“柔弱、可爱”这两个词也不搭边啊，这系统真爱说瞎话。
　　系统：【您有一张[1min读心卡]，是否对[零喵]或[赤井鱼鱼]使用？[Y/N]】
　　哦，是用三叶草兑换的道具。
　　这个游戏有两大商城系统，一个是【养成】版块，买各种养琴蛙必备道具，结算货币是三叶草；另一个是【模拟经营】内置商城，买模拟经营所需道具，有不少神器，结算货币是“日元”——日元是青蛙组织员工们替他努力挣的虚拟货币。
　　第三大隐形商城，就是三叶草兑换商城。在【模拟经营】版块中种植并采摘真实存在的三叶草，可以按照10:1的比例，兑换养成琴蛙所需要的货币三叶草，也可以换别的小道具，下至三叶草书签，上至五花八门的魔法道具，五花八门。
　　【1min读心卡】，就是一个贵价道具。
　　北条夏树买它的原因是想读琴蛙的心，这样就能知道这只倒霉小呱一天到晚都在气什么玩意儿，然而买来之后，才发现——
　　【1min读心卡】
　　【介绍：还有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下一秒就可以！本卡可选择1-N个使用对象，使用对象增加，读心精度下降】
　　【*对[琴蛙]无效】
　　北条夏树：“……”
　　诈骗犯！骗钱玩意！
　　都兑换完成了才打补丁，说对琴蛙无效！！
　　他又不关心其他小动物在想什么，它们就算心里把狗老板骂出花来也必须给他打工，他知道这个就足够了，至于打工仔本身有多烦，那不是Boss该在意的事情。
　　此刻，面对着两只假装忠良的二五仔动物，系统弹出了【1min读心卡】的使用提醒。
　　北条夏树犹豫了一下，选中Yes。
　　闲置着也是闲置着，直接用掉，看看效果吧。
　　小动物们说话时是头顶冒气泡，气泡框上会加上它们的Q版简化动物水印，作为不同对话框的区分标志。值得一提的是，气泡框的Q版动物水印，印出的都是它们本体的形象，零喵是小黑猫，赤井鱼鱼是貌美可爱的绿眼睛小人鱼。
　　【1min读心卡】使用特效一闪而过，奏效了。
　　于是，赤井鱼鱼和零喵身上开始滚动着刷弹幕，不断展示着它们内心变化多端的想法。由于弹幕刷得很快，北条夏树无法全部捕捉到，只能看一些
　　零喵身上的弹幕：
　　【这位“厂长”，很有可能是组织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