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我就是在夸药郎大人啊。”星野悠愣了愣, 伸出手抓紧卖药郎的衣服又靠近了几分, “药郎大人,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前面。”卖药郎说, “走吧。”
　　星野悠回过头看去，小木屋依旧伫立于林间，在雨雾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只是里面的灯也许不会亮起来了。
　　狐狸……
　　物怪……
　　*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街上灯火通明，人影绰约间，似乎有鬼魅之物来往。
　　这让星野悠想起在狐狸嫁女那里的事情。
　　星野悠四下张望了一眼，然后跟上卖药郎，“药郎大人，我觉得这里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
　　“就是，你看……”星野悠指了指旁边卖折扇的摊子，“老板的脸上那个东西，好怪。”
　　卖药郎抬眸看去，老板带着虚假的笑容问，“客人，买东西吗？”
　　卖药郎收回视线，抓紧星野悠的手说，“走吧，马上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吗？
　　星野悠抬头看了一下繁星密布的天空，跌跌撞撞的跟着卖药郎往前走。
　　“药郎大人。”
　　卖药郎转头来看星野悠。
　　被这双眼盯着，星野悠小声问，“那个……你没发现那个老板很奇怪吗？”
　　卖药郎的视线落在星野悠耳朵上，声音冷清，“这个……难道不奇怪吗？”
　　星野悠伸手摸耳朵，啊了一声，“对哦，在别人眼里，我也很奇怪。”
　　然后他看向卖药郎，“药郎大人在别人眼里应该也很奇怪吧……一个卖药的，耳朵是这样的。”
　　星野悠比划了一下，见卖药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才缩了缩手眯眼笑，“药郎大人，我们走吧。”
　　说完，背着手走到前方。
　　卖药郎盯着星野悠的背影，思考了半晌，他觉得最近这只人偶在面对他时好像越来越胆大了。
　　一开始，不是很害怕他么？
　　“不怕我不好吗？”金自言自语，“这样也很好。”
　　卖药郎微微抬眼，“只是很奇怪而已。”
　　“药郎大人。”星野悠回过头来招了招手，“走了哟。”
　　卖药郎跟上去，他侧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店面，又收了回来。
　　“这里最近有些不太平啊。”旁边的人交谈着。
　　“是战事吗？”星野悠凑过去接话，“看起来不像啊。”
　　“不是。”说话的人看了一眼星野悠，说话的声音都热情了几分，“是前面一家留客的店，她家女儿死掉之后总是会发生一些古怪的事情。”
　　“啊？”星野悠脖子有些发凉，他又伸出手抓紧了卖药郎的衣服，“有人死掉了吗？”
　　“啊是的。”那个人的视线又移到旁边的卖药郎身上，“这是……”
　　“只是一个普通的卖药郎。”星野悠替卖药郎把他的话说出来然后继续问，“可以说一下是哪家店吗？因为我们马上要留宿了，有些害怕。”
　　“卖药的啊。就在前面，从这里往前，上面写着樱字那一家，需要我带你们过去吗？”那人热情极了。
　　“不用，谢谢。”星野悠道完谢拉着卖药郎往前走，他小声说，“药郎大人，我们避开那家吧，要不然总觉得瘆得慌啊。”
　　“不能避开哟。”卖药郎声音平平，“要去那里留宿啊。”
　　星野悠：“……”
　　每当卖药郎说这种话的时候星野悠就有些害怕，他忍不住又靠近了卖药郎几分，“药郎大人，难道是……有物怪吗？”
　　卖药郎回答，“啊。”
　　星野悠：“……”
　　那就是有了吧？有物怪！
　　而药郎大人看起来是个会往物怪出现的地方凑的人。
　　星野悠有些绝望的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胆大起来啊？
　　“没关系。”星野悠喃喃，“就算是物怪，有药郎大人也没关系的。”
　　卖药郎又看了一眼恹恹不乐的星野悠一眼，他说，“不必担心。”
　　星野悠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知道了药郎先生！”
　　他倒是不担心出事什么的……他只是害怕物怪而已啊。
　　留宿的店家看起来只有一个老板娘。
　　穿着华丽的和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看着两人，“借宿吗？很贵哟。”
　　“药郎大人，要一间房可以吗？”星野悠小声问，“我帮你省钱呢。”
　　明明就是害怕吧。
　　不过卖药郎没有戳穿星野悠的借口，他说，“嗯。”
　　星野悠心头松了口气，那开房的女人却目光奇异的看了一眼两个人，然后转身带着两个人上楼。
　　楼梯上去是昏暗的，两旁的壁画色彩暗沉看起来令人觉得压抑难受。
　　星野悠乖巧的拉着卖药郎的衣服，他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什么糟糕的物怪气息，但是看见老板娘的时候却有一种死寂的感觉，现在配上这些壁画更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卖药郎已经习惯了星野悠总是拉着自己的衣服，他的目光从旁边的壁画移开，虽然没有星野悠那样觉得难受，对这些壁画的感觉也有些糟糕。
　　卖药郎忽然问，“老板娘，你们这里平时生意好吗？”
　　“生意吗？以前还挺好的啊……”老板娘的声音飘忽着，“但是后来客人就少了，越来越少了……他们都说我这里有可怕的东西，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肯定是为了不付房钱所以找的借口吧？这些可恶的旅人。”
　　“我卖药的时候也是啊。”卖药郎似乎很有同感，“总是有奇怪的客人说吃了在下的药没有丝毫效果，事实上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本身的态度有问题吧？想要依靠药物来治疗这种令人讨厌的态度……甚至还把在下送进来牢狱之中，实在是太可恶了啊。”
　　星野悠：“……”原来药郎大人的经历这样丰富吗？不过会吐槽碎碎念的药郎也有几分可爱呢。
　　老板娘附和起来，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直到走到一间房门前，她推开门说，“到了，就是这里。”
　　房间里面燃着烛火，模糊不清的壁画极其亮眼，星野悠眨了眨眼，和楼梯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请进吧。”老板娘说。
　　星野悠跟着卖药郎进了屋，老板娘开口说，“祝二位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然后门关了。
　　星野悠奇怪的歪了歪脑袋，愉快的夜晚……听起来真是奇怪的祝福——
　　啊？
　　星野悠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呆呆的转向卖药郎，“药郎大人，那个她……她是误会了什么吗？”
　　这些奇怪的东西……是夫妻之间才可以用的吧？
　　卖药郎眉目间的表情都不曾变一下，他放下药箱说，“不必在意这些，好好睡觉吧。”
　　星野悠哦了一声，他躲开那些奇怪的东西说，“药郎大人，晚上那个物怪会出现吗？”
　　“不知道。”卖药郎说，“或许吧。”
　　星野悠眨巴眼，“那……我的意思是，不专门为它来的，如果不出现的话，你会把它找出来吗？”
　　“害怕了吗？”卖药郎问。
　　星野悠小声嘀咕，“肯定会害怕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坏蛋，不过有药郎大人在我不担心安全这种事情……”
　　“嗯，睡觉吧。”卖药郎说，“既然把你带出来了，我总会保护好你的。”
　　有了这句话，星野悠的心放下来一半。
　　他这次看清了壁画，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姿势暧昧，星野悠拍了拍脸不去看那些东西。
　　“要下雨了。”卖药郎又说了一句。
　　*
　　半夜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来，黑暗中，星野悠听着雨声又恍恍惚惚的坐起来。
　　好像听见了猫叫声……是错觉吗？
　　他揉了揉眼睛抬眸看过去，一只黑猫端坐在星野悠面前摇着尾巴。
　　猫咪啊……星野悠莫名的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黑猫的脑袋，“你从哪里来的？”
　　黑猫蹭了蹭星野悠的手掌心又喵呜一声。
　　星野悠弯了弯唇角，“好乖啊……猫咪。”
　　黑猫的眼睛幽幽的看着星野悠，然后又叫了起来。
　　星野悠伸出手准备把猫咪抱进怀里时，房门忽地一下被打开了。
　　星野悠抬头看去，卖药郎站在那里，看起来神色有些沉重，他说，“放开那只猫。”
　　“药郎大人，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黑猫身上的熟悉感消失了。
　　星野悠下意识松开猫，那只黑猫却无论如何也不下去。
　　“这里面，有东西哦。”
　　星野悠似乎受到惊吓一般，他后退两步看着那只猫，好像……是猫咪说话了。
　　黑猫弯起嘴角，显得格外怪异。
　　“这里面，有物怪哦。”
　　“药郎……”星野悠小声叫道。


第38章 人偶与药郎（9）
　　“害怕的话, 就不要看不要听。”符咒贴在星野悠眼睛上，卖药郎说。
　　星野悠：“……”
　　确实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这样很没安全感。
　　他端坐在原地，只能感受到猫咪的茸毛触着他的手。
　　他开始缓慢地记着时间。
　　屋子里被黑暗笼罩, 黑猫靠近了星野悠, 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卖药郎神色肃然, 等着看不见的物怪出现。
　　旁边的屋子传来嬉笑声，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对劲。
　　天秤的方向歪了歪, 卖药郎转头，符咒一排贴过去。
　　站在旁边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卖药郎，又看向跪坐着的人偶少年, 她缓缓开口, “我也曾有个相恋的人。”
　　黑猫没忍住开口，“人偶大人和这个卖药的不是恋人。”
　　女子：“……”
　　卖药郎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猫妖。
　　猫妖闭嘴，“好的，您继续。”
　　女子继续幽幽道，“我的母亲发现了我们的事情, 逼迫我嫁给比我大了四十多岁的老头, 还逼走了我的恋人。”
　　“我没有保护好他。”女子的视线又落在星野悠脸上，“他运气好，被你保护着。”
　　“都说了他们不是恋人啊……”
　　听不见看不见的星野悠歪了歪脑袋喊道，“药郎大人, 您还在吗？”
　　卖药郎伸手过去，握住了星野悠的手，星野悠心底松了口气, 他小声说, “结束了吗？”
　　女子眼底露出羡慕来, “这样的感情, 我没有了。”
　　卖药郎没有纠正女子的说法，他说，“当时，你可以和他一起走。”
　　女子摇了摇头，她说，“他不带我走，他说，带我走会连累我。”
　　“分明就是那个男的没有担当，怕你连累他。”猫妖没忍住吐槽，“如果是我的话，无论如何也会带着人偶大人一起走的。”
　　卖药郎不动声色地瞥了猫妖一眼。
　　女子怔了怔。
　　“所以你的怨气，除了来自你母亲还有你的恋人。”
　　女子恍然，“所以……是因为这样吗？我久久无法消散的原因。”
　　“药郎大人，还没结束吗？”
　　好难熬，看不见听不见会感到害怕。
　　“原来如此。”女子喃喃，“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
　　星野悠摸了摸猫咪的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的符咒被取了下来。
　　星野悠微微眨眼，“金大人。”
　　金说，“物怪已经没有了。”
　　猫妖的毛缓缓收回去，它目光复杂地看着金，在金看过来时一跃离开。
　　“人偶大人，在下是不会放弃的。”
　　星野悠：“……”
　　星野悠问，“金大人，那个物怪……”
　　金摇了摇头，他说，“明天要去乘船，还是睡觉吧。”
　　星野悠伸出手拉住卖药郎的衣服，他说，“药郎大人。”
　　卖药郎低头看过来。
　　星野悠轻声问，“那个物怪……”
　　卖药郎重新坐下来，他问，“你想知道吗？”
　　星野悠点了点头，他很在意，“那个物怪，是死了吗？”
　　“确实已经消失了。”卖药郎说，“我没有对它动手。”
　　星野悠愣了愣，他迟疑了片刻才问，“那物怪，去做什么了？”
　　卖药郎看着星野悠，那个物怪说他和星野悠是恋人的时候，他并未辩驳，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而此刻，看着星野悠的脸，不知为何，他又想起物怪所说。
　　“他也并非人类吧。”物怪看着星野悠说，“我能感觉到他绝不是此地的人。”
　　有些物怪确定会有很特别的能力。
　　卖药郎说，“不是。”
　　“大人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物怪笑起来，“我所说的并非此地之人，并不是说他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而是说他来历神秘。”
　　来历神秘？这只人偶吗？
　　但是卖药郎微妙地察觉到，物怪话中的意思。
　　星野悠……确实是很特别的妖怪。
　　不过这些暂时不需要和星野悠说，这只物怪说起来也不过是他们遇到的一只弱小的物怪罢了。
　　更何况……
　　“明天要乘船去江户，需要早点起床。”卖药郎说，“该睡觉了吧。”
　　星野悠点了点头弯眸，“这次药郎大人不会随便走了吧？醒来没看见你有点害怕啊。”
　　卖药郎微不可见的愣了愣，然后嗯了一声说，“好。”
　　星野悠放心了，特别自然地挨着卖药郎躺下，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青年微微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