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的电话打通了,没精力寒暄,立花禀一心想着弟弟,“小景,名仓是怎么回事?我听他们部长说他受伤了?这事你知道吗?严重吗?是有人故意的,还是他不小心?他现在方便接电话吗?不方便麻烦你帮我告诉他,就说我马上过去。”
可没曾想,听到的是一声,“哥。”
声音沙哑,带着鼻音,仅凭这一个词,他就知道,名仓,他的弟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了。
有的人,是不是活够了?
立花禀微微磨着牙齿,拳头一瞬间攥紧,又缓缓松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别怕,哥哥一会就到。”
“哥,我好疼。”
上次听到这句话,好像还在弟弟上幼稚园,被外面混社会的抢了零用钱,还打了两拳,如果不是被他及时发现,那伙人甚至有绑架名仓的想法,要是他当初去晚了一步……
立花禀的步子迈得愈发大了。
不过……他们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过得很舒服吧。
一边安抚着弟弟,一边打手势催促快点,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没想到这件事会发展成’请家长‘,正当龙崎教练理清思路,打算再次劝阻时,门口响起一阵轰鸣声,大家顺着窗户往外看,直升机正悬在半空,而后,视线中出现了——
“哥!”
“禀哥!”
刚一降落,只顾得上冲其他人点点头,立花禀疾步走到弟弟面前,“怎么弄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上药?”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伤口边缘处试探着,见弟弟一皱眉倏地拿开。
一个响指,早已心急如焚躲在暗处等着给小少爷抹药的医生连忙上前,插不上手的立花禀这才有心情看向其他人。
“各位教练,打扰你们晚间休息了,我是名仓的哥哥立花禀,可以方便问一下,名仓受伤的原因吗。”措辞内容很客气,但不管是语气亦或表情,都严肃得不容反驳。
本想着先安抚立花名仓,保住网协的面子,可冲着现在这个情况,龙崎教练知道立花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龙崎教练谨慎措辞。
仅一句话就听明白一切的立花禀抬手止住她的话,侧头,“山井,上去调监控。”
这片场地在借出去之前就全方位安装好监控,倒不是立花禀有先见之明,他主要是用来防弟弟咸鱼偷懒的,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自打看到直升机时,橘杏就开始心慌,到了查监控这一步,她的脸色煞白,要不是强撑着,她也很想学阿明刚才那样跑出门。
“少爷,都弄好了。”山井带着电脑和录音笔小跑着回来,打破一室寂静,可他没有直接把电脑打开递过去,而是第一时间凑到立花禀耳边低语。
眼睑低垂,交手机?这个教练还真是会为网协那边考虑啊,怪不得在那么多名教练中,网协的人拍着胸脯跟他说龙崎教练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既然如此,就让网协跟这位教练扯皮好了,他倒是要看看,当利益发生冲突时,他们之间会怎么解决问题。
按下这件事,立花禀直接从抽屉里抽出遥控器,打开投影仪,“电脑就不用拿给我了,让大家都来欣赏一下这位任性妄为的同学,到底干了些什么吧。”
“够了!”橘杏咬着牙拦在屏幕前,阻止山井靠近,“是我做的。”
“什么?”等了一晚上终于要揭开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抽吸声此起彼伏,橘杏周围的人不自觉地退了两步,让出一片空地。
“橘小姐,为什么?”伊武深司怀疑过场上所有人,但从没想过是他们不动峰单纯可爱的橘小姐,声音都在颤抖。
“不会是真的吧,你是在袒护神尾吗?”桃城眼睛瞪得越发大了,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橘吉平的妹妹怎么是这种人。”
“一个女孩子,太可怕了。”
“现在才知道后悔,才想着出来认错?”立花禀勾起唇角嗤笑出声,“晚了。”
也不知道保镖到底上去干了些什么,一个视频,慢放、倒放、特写全有,360°无死角地展现出橘杏推赤也的场景。
尤其是赤也砸向弟弟的一瞬间,看着名仓脆弱的模样,立花禀的脸冷得能结冰。
“橘小姐还真是大义凛然呢。”立花禀特意倒放了几分钟,带着大家重复欣赏了一边橘杏的表情——从迷茫无措转到平和、冷静。
以及她最终听到声音后落荒而逃。
甚至还特意将画面静止在她看向赤也的最后一眼上。
对着那双眼睛,那张脸,无论是谁,都无法替橘杏辩解。
“你到底想怎么样?”反复播放似乎是将橘杏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阴暗面无限扩大,她根本无法正视这样的自己。
“我想怎么样?”立花禀气极反笑,“我想问问替天行道的橘杏小姐,你哥哥的伤是切原君造成的吗?切原君有在集训营行凶吗?没有证据竟然能言之凿凿,大义凛然的说什么是为了阻止切原君行凶,还想扇他巴掌,谁给你的权利?”
“如果不是切原赤也蓄意加深我哥哥的伤,他现在也应该站在这里,他明明也有机会参加这场比赛!”被众人的眼神盯得有些崩溃,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还有,别装无辜,切原赤也打球有多暴力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啪啪啪。”立花禀随意找个凳子坐下,像在欣赏一出精彩表演般露出赞许的表情,“那照你这个标准,你哥哥可能早就被人推下去百八十次了。”
好笑地看着面前小姑娘变脸,立花禀严谨地改口,“哦不,应该说,是你和你哥哥作伴被推下去百八十次了。”
抬手示意山井将之前的调查录音一并放出来,弟弟查得人他这里向来都会做一个备份,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而且不听录音他还不知道,橘杏姑娘曾在九州讥讽那些被她哥哥打败的网球手时,嘴巴也很利索呢。
都不用录像,光是凭借着录音里得意得仿佛要飞起的声音,就能将女孩当时的表情猜出个七七八八。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继续后退,离橘杏更远了。
“行了,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吗?”虽然在跟橘杏交谈,但立花禀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弟弟身上,发现他眼睛越眨越慢,似乎将要合上,立花禀决定速战速决。
橘杏依旧挺直脊梁,她觉得她没做错,放着切原赤也这种人在训练营里,迟早会出事。
“山井。”没空跟小姑娘掰扯些有的没的的,他朝旁边淡淡开口道:“带这个小姑娘去三楼,相同的位置。”
然后好意地撇过头,脸上的社交微笑完美无瑕,“你想用怎样的姿势摔下来,摔断胳膊还是摔断腿?又或者你想试试切原君同款,让山井扇你一巴掌,你为了躲开,以不确定伤情的方式摔下来?大胆提出来没关系,山井都可以满足你。”
“我不要!”橘杏没想到惩罚竟然这么严重,猛烈地摇头,惊恐地不断后退,仿佛她面前的是个魔鬼。
害怕的神经仿佛终于联通,泪水不断涌出,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朝立花名仓的方向鞠躬,“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是我错了。”
满眼的哀求。
立花名仓接触到视线后,怔愣了一下,身体的疼痛在不断折磨他的大脑,原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如果被这样轻易原谅了,那赤也呢,还有……
他现在被包裹成这样,想也知道这几天,甚至更久的时间里,都不能重新开启共感,他的同桌视网球如生命,咬紧牙关那么努力的在复健,可他现在却因为这件事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承受这份无妄之灾?
硬下心肠撇过头,最后选择一言不发,他相信哥哥是有分寸的,这句话不过是吓唬吓唬橘杏。
看着小姑娘这样,龙崎教练和华村教练都有些不忍心,毕竟,心智都没成熟,还小呢。
尤其是龙崎教练,她有个差不多大的孙女樱乃,虽然樱乃很乖,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但她依旧对同样年纪的橘杏报以宽容,但不等她开口,旁边的人抢先一步。
“这个惩罚是不是太严重了?”华村葵斟酌着解释,“不是说她没错,只不过,她还这么小。”
虽然没打算这么干,毕竟他可是守法的好公民,但这个辩解……
立花禀一挑眉,没说话,右臂前伸掌心朝上,山井配合得递了一副眼镜。
处理好伤口,半躺着的立花名仓见哥哥这幅姿态,就知道华村教练马上就要见识到他哥哥的语言艺术了。
戴上眼镜,将眼底的情绪彻底隐藏,华村葵不知道对面人什么意思,蹙着眉等他的解释。
先把头转向橘杏,“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切原君跟我弟弟是多命大才逃过一劫了?”
眼见橘杏不断朝他鞠躬,立花禀示意山井让橘杏冷静点站好,他可受不起。
“你不要?那你推切原君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他要不要,你弄伤我弟弟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要不要!”
光是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心底的怒火就压抑不住地往上冒,而后一偏头,“华村教练,我敬佩你拉偏架的能力,不过,慷他人之慨并不会显得你很大度,麻烦把你的圣光收一收,晃到我了。”
华村葵脸颊一瞬间涨得通红,可作为旁观者的她确实无法与立花禀共情,几次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把双方家长请过来?”虽然面前的青年说得有道理,但龙崎教练还是斟酌着开口,或许家长们会有更冷静的想法。
诶?立花名仓震惊地抬起头,别吧,他爸妈肯定会……
“嗤。”立花禀倒是不含糊,直接拨通电话。
“小兔崽子你不看看现在几点……”
“妈,名仓被人欺负了。”立花禀仅一句话就使得对面陷入一片寂静,而后飞快把事情交代一遍,“现在他们想请家长。”
“请家长?请我过去打那个女孩一顿?”立花妈妈气得声音愈发尖利。
旁听的立花爸爸连忙将手机接过,只一句话,“他家做什么的?破产的步骤是什么,还需要我复述给你听吗?”
得,爸妈炸了,眼看着再说下去他们立花家良民的身份就维持不下去了,立花名仓赶紧示意哥哥把手机给他,背过身轻声安抚着父母。
烫手山芋被接走,不用被爸妈嫌弃,又重新恢复大少爷身份的立花禀眼神锐利,“现在我来,只是这样,要是我父母过来,可能他们一家四口就能在法院的被告席团聚了,没关系,到时候在座各位也都能去法庭做个证,而教练您,还是先做好要开发布会的检讨报告吧。”
自从立花哥哥来,再也不用说任何话,再也不用面对无端的指责,全程当布景板的立海大全员简直恨不得给他鼓掌,一己之力挡下所有闲言碎语,将弟弟牢牢护在身后,这就是立花哥哥吗。
puri~名仓真幸福,仁王用手肘轻轻怼了下灿金色头发的少年,伸出了个大拇指。
仿佛连锁效应般,其他人也都跟着伸出大拇指,严肃如真田都眼睛不眨地看着立花禀。
被说得哑口无言,再加上本就不占理,虽然依旧觉得惩罚过于严苛,但龙崎教练没有继续开口。
桃城还试着想再替橘杏说两句话,虽然没办法再跟她做朋友了,但是,就算看在橘部长的面子上,这个惩罚未免也太严重了。
察觉到桃城想法的不二侧身挡住他,在这件事上,他最能与立花禀感同身受,如果有人想要害裕太……
光是想想,怒火就不断上涌。
湛蓝色的眸子满是凉意,虽然没有那个人那般肆意,但他也绝不会随便放过。
“momo,我们不是圣人,没资格替苦主原谅对方。”
桃城的视线与不二对视良久,颓丧地低下头,不二前辈是对的。
“你们也不必多言,今天如果不是我来了,我弟弟的伤会被瞒到什么程度,我们多久才会知道事情真相,这个女孩会接受像现在这样的教训吗?”摘下墨镜放在手里把玩,立花禀将最后的遮羞布撕开踩在脚下,“既然嫌这个建议太血腥,那我们就换一换。”
他顺势将这个吓唬人的不靠谱提议隐藏在真正的意图下面。
“三个选项,”立花禀伸出三根手指,“1.就如我刚才所言,现在把你推下去,这件事一笔勾销。2.你做得事情全部公开,你必须在公共场合严肃道歉,我们会将你的道歉登报处理,挂满一个月,放心你的姓名肯定会打码,但学校不会。我会联系不动峰,看看那边能给你什么处分。3.现在这些材料我收集好,准备打官司吧,我怎么也得给你送进家庭裁判所,让专业人员好好观察你一段时间才行。”
没想到一时激动上头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橘杏哀求着看向在场其他人,但被大家一一侧头避过。
如果说1很过分,那么2、3都是合理的,虽然,背上处分后这个姑娘会难过一阵子,可是做错了就是要受到惩罚。
见对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似乎已经是在下最后通牒,乞求无望的橘杏垂着头,“我选2。”
但是……
她还有一个顾虑,橘杏鞠了个几乎180度的躬,眼睛里带着惶恐,声音都在颤动,“如果道歉登报的话,不动峰会责备我哥哥和网球部吗?”
一切惩罚她都可以接受,但如果说要连累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哥哥和队友们,这才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