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这在实验室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意味着相较于那些珍贵的特别实验体，他们是可消耗、可牺牲的，那些只有进过活体试验才能真正确认效果的药物都会优先运用到他们身上。
　　那些研究员可不会管把效力未知的药物直接运用在人体上会有什么损害，总归没有他们的实验结果重要。
　　033和041，那是我负责的另外两个孩子，然而，我走过走廊，没有在他们的房间门口停留哪怕一秒。
　　原因很简单，在他们的房门上，那扇唯一能够与外界连通的小窗户已经自动关上了，那只代表一件事——实验体死亡。
　　不知道下一个033和041还会不会是这种好管的小孩，如果不是的话，我想申请换一下我需要负责的实验体。
　　我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担忧。
　　第二天，我照旧进行记录工作。
　　001和013似乎都被带走进行实验去了，只有还不清楚情况的014躺在他的床上，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在记录本上写下“一切正常”的字眼后就离开了。
　　今天下班比较早，要不要去逛一下街呢？我认真地思考。
　　接下来，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实验室里也有了许多变化。
　　比如，001的右眼实验似乎失败了，那只碧绿的眼眸变成了暗淡的灰色，据说不仅没能强化他的右眼视力，反而弄成了弱视，不过他的研究员还没有放弃，最近正在着手对001的左眼进行手术。
　　又比如，014终于能从床上爬起来了，但也仅限于此，那个平日里会机灵地讨好女研究员们——包括我——以此来换取一些特殊待遇小男孩已经坏掉了。
　　可惜，我还挺喜欢他的，偶尔会给他和013带一点糖果之类的小玩意。
　　“014？014？”我在门口叫了很多次，那个在这次实验前总会笑得甜甜地喊我姐姐的男孩一直没有回应。
　　他似乎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了。
　　再比如，同样被带去实验了的013，可能是研究员在014的身上找到了一些经验，被送回来的013看起来没有014那样凄惨。
　　她是自己走回来的，路过014号房间时往里面看了一眼，转头又正好看到了我。
　　印象里，比起014，这个013非常的不讨人喜欢。
　　她总是喜欢阴恻恻地注视着每一个研究员，好像在等待一个扑上去撕咬的机会。
　　所以我也理所当然地做好了被瞪的准备。
　　然而，那个013却突然展颜一笑，漂亮的栗色眼睛里绽开惊喜的光芒：“是你呀，小姐姐，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见到你呢！”
　　她感激地笑道：“谢谢你之前给014的糖果，很好吃。”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在跟着013的研究员似乎并不在意实验体与底层研究员之间的一些小交流，没说什么。
　　“下次可以再给我们带一点吗？”013眨巴着小鹿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故意卖萌，过分拙劣的技巧反而让她更加可爱。
　　“好。”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如果我下次记得的话。”】
　　[呜呜呜，小阿莱塔好可爱！快让姐姐抱抱！]
　　[阿莱塔被弄成了傻子，姐姐为了阿莱塔才开始变成讨喜的样子吧？]
　　[阿尔里戈绷带下面的经脉还在抽搐，她这个时候一点很疼吧]
　　【我所工作的地方是一个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的地狱，我对此一直保有清晰的认知。
　　第十天的时候，我路过033和041的房间，看到那扇小窗户的金属隔板又打开了，这说明有新的实验体到来了。
　　我打定主意，下午的时候顺道过来看看新的实验体是怎么样的人。
　　然而下午，我站在又被关上了挡板的门前沉默两秒，默默离开了。
　　我必须得再次强调，我不认为我们实验室的实验能获得什么成功，那些东西都远不是现在的我们能触及的。
　　然而，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普通的下午。
　　那一天，艾维克利大人带来了一个孩子。
　　“威雀，这里就是你暂时的家了，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好好听叔叔阿姨们的话哟。”艾维克利蹲下身与男孩平视，钴蓝色的眸子里是真切的温柔，“知道了吗？”
　　被叫作威雀的男孩迟缓地点头。
　　我记得，那孩子的编号是077。
　　那孩子与其他所有实验体都不一样，他好像生来就无欲无求，只要没有人打扰，就能够自己一个人缩在小房间里。
　　他还很乖，因为艾维克利大人特意吩咐过，谁都不敢随意给他用药，所以刚开始的几天，我对他的记录都只是走过场的询问，尽管如此，他还是会非常认真地回答我。
　　但他似乎脑子有点毛病，他经常会莫名奇妙的生气，有时候是因为有研究员路过他的门口，有时候是因为隔壁的房间发出吵闹的声音。
　　而每次他一生气，那些研究员就会兴奋地打开监视器，隔着屏幕去观测他的身体素质。
　　077来到基地的第九天，那些研究员把他带进了实验室。
　　接下来的一整个月，所有实验全部停止，那些研究员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077身
　　上。
　　这样的安静并不让其他实验体们高兴，他们只觉得惶恐，因为他们无法确定这是否是实验室将要清除他们所有人的信号。
　　这种惶恐大大影响了实验体们的状态，上面的大人对此非常不满。
　　我想了想，于是在013笑盈盈地询问我最近为什么没有实验时，我说：“有个新来的实验体，他的体质很奇妙，在研究清楚他之前，你们的实验会暂时停止。”
　　我知道这些实验体之间异常地团结，私底下甚至有一些传递消息的小技巧，但因为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我也当做不知道。
　　果然，短短三天，那些实验体不再骚动了。
　　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又变得稍微有些奇怪，我私下里不止一次的听到同事们吐槽自己负责的实验体开始各种旁敲侧击地询问077的情况。
　　我手下的实验体也差不多如此。
　　只面前能够自主行动、还没有恢复说话能力的014暂且不谈，变得越来越鸡贼的013几乎每次见我都要向我套话，我已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漏嘴了！
　　不可思议的是，向来寡言少语的001居然也开始询问这件事！
　　没过几天，考虑到这些实验体将来都会成为组织的武器，实验室的负责人干脆趁着这次空档期开放了实验体的自由活动时间和实战训练课程。
　　这更给了实验体们交流活动的机会。
　　于是，在077还没有正式在实验体面前露面的情况下，实验室里的所有实验体就已经几乎都认识他了。
　　那个某种意义上为他们承担了痛苦的新实验体，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


第108章 意大利（六）
　　【在艾维克利大人下令停止除了077以外的所有实验时, 我意识到，也许这场企图创造怪物的实验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成功体。
　　除了077所在的实验室，其他的实验设施都被底层人员搬走, 迅速换上了训练用具，这个研究所被改成了训练基地, 那些还具有行动能力的实验体被安排进行各种训练。
　　我其实有些怀疑这种决定的正确性，毕竟那些实验体对实验室, 或者说是组织的痛恨有目共睹，这样给予他们力量真的不是引狼入室吗？
　　但奇妙的是，那些实验体对于组织的安排出乎意料的服从，甚至没有谁表露出想要逃走的意愿。
　　凭着糖果和各种小甜点, 我跟013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在一次例行查房的时候我问了她相关的问题。
　　小姑娘冷笑一声：“姐姐, 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你不会以为我们还能回到正常的社会里去吧？”
　　啊, 对啊。
　　我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虽然在实验室里，所有研究员都把这些实验体当做失败品,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实验体身上就没有丝毫变化。
　　例如001的左眼视力确实得到了增强，只是使用左眼的高精准视力时需要集中精神, 且维持时间不长。
　　再例如013和014的脑域开发虽然失败了, 但后来研究员们突发奇想，加强了他们身为双子的互相感应能力, 几乎达到了可以在内心交流的地步。
　　还有057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恐怖的身体素质，虽然代价是爆发结束后会瘫痪一段时间。
　　……
　　这些实验成果在追求完美的研究员眼里都算是失败, 但实际上, 如果放到外界, 这些成果毫无疑问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多么可笑, 这间给他们带来痛苦的实验室如今确实唯一能够保护他们的地方。
　　我哑然无言，此后再没提过这种事情。】
　　［黑衣组织给爷爬］
　　［啊啊啊，艾维克利给爷爬啊！］
　　［完全把实验体的价值压榨完啊］
　　［可是，如果他们没用了，可能等待他们的结局也只有死亡吧？］
　　【实验体们对077的关注度真的很高，已经有不只一个实验体因为摸鱼跑去077的实验体外试图围观而被抓住带走领罚了。
　　那些实验体对组织没有多少敬畏，也并不怕死亡——他们更多的只是不想被迫死亡——于是一个个的颇为肆无忌惮。
　　不过，艾维克利大人对这些实验体却是出乎意料地宽容，并没有要杀死他们的意思。
　　然而，077不仅没有要被放出实验室的意思，反而开始有别的人被送进实验室里。
　　那些人都被装在一个充斥着幽蓝液体的圆柱容器里，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否活着。
　　013在去实验室那边溜达过一圈后，回来问我知不知道“CRGO”这串字母。
　　我对此没什么印象，但总归不就是组织里的其他实验室，看来077与这些“罐头”都是从别的实验室转过来的。
　　因为013的询问，我也稍微对那些“罐头”产生了一点好奇，于是在某次看到新来的“罐头”时，我多看了一会儿。
　　那个新来的“罐头”是一个看上去跟077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他是醒着的，平静地睁着眼睛打量四周。
　　恍惚间，那个孩子似乎看了我一眼，紫色的眼眸隔着幽蓝的液体，显现出略微诡异的色彩。】
　　［！］
　　［悠平！］
　　［wocwoc！］
　　［悠平怎么会在这啊！］
　　【“真可怜啊，那个新来的供体。”
　　“好像是来旅游的游
　　客吧？啧啧啧，这么小的孩子。”
　　“据说是在推理游戏里一下子就看出了真相，所以被趁乱拐回来的。”
　　这是我与同事们闲聊的时候听到的，我知道，他们口中的新供体就是那个孩子。
　　也许是那双紫色眼眸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我总是不自觉地去关注与他有关的事情，也因此，我知道了很多。
　　比如，那个孩子最后的智力测试非常惊人，又比如，那个孩子与077的关系很好，两人间在各方面的适配性都出乎意料。
　　又比如，那孩子注定活不了多久，他注定成为077的养分。
　　——实验室准备将他的大脑移植给077。】
　　［？？？］
　　［不要啊！不会吧？不会吧？］
　　［别慌，未来雀雀和弟弟都没事，组织这个手术肯定没成功！］
　　【经检测，研究员们发现了077的大脑有些许缺陷，这些缺陷导致了他无法正常感知与控制情绪，这些天生的缺陷是无法通过医疗手段治疗了，因此，研究员们试图通过换脑手术来治疗077。
　　并且，为了防止出现一些意外，他们并不打算把取出来的属于077的大脑换到新供体里，而是保存起来，随时准备换回到077的脑内。
　　哪怕是我都不得不恶心地在心底咒骂一句：疯子。
　　向来乖巧地配合着实验的077出乎意料地开始激烈地反抗这场实验。
　　那一天，他直接打碎了在实验室里侃侃而谈的研究员的脑袋。
　　这件事自然闹到了艾维克利大人那里。
　　我暗搓搓地关注着事情的走向，以为艾维克利大人会强制进行这个实验，毕竟我们的实验室就是为了制造完美的造物而存在的。
　　可是，艾维克利大人竟然没对077的反抗说什么。
　　我拿着要放到实验室里的资料，目瞪口呆的看到艾维克利大人随手击毙了那几个提出这个方案的研究员，随后蹲下身，抚摸着077的后颈，轻声道：“威雀不想换脑的话，就不换了。”
　　“但是，这样的话，以后威雀就不可以自己思考了，毕竟威雀只会愤怒与破坏嘛。”
　　077的视线扫过那几个死去的研究员，最后定定地看着艾维克利，语调平静：“您要食言吗？”
　　艾维克利似乎也没明白077的逻辑，惊讶道：“什么？”
　　“您说过，会教导我怎样获得平静的。”077似乎有些困惑，“那么，就代表我只用听您的话就可以了吧？为什么要思考？”
　　艾维克利一下子怔住了，短短几秒，我不知道这位精神不正常的大人想了什么，只知道他突然大笑起来：“你说得对。”
　　他很开心的样子，用力揉了揉077的脑袋：“嗯，威雀是完全属于我的东西，所以也不需要思考，只要一直陪着我就可以了，只要一直乖乖听话就可以了。”
　　“嗯……不过，太过于冲动的话也不太好，不换脑的话，稍微试一试基因方面的治疗吧。”
　　后来的情况就不是我这种只配跑腿的研究员知道的了，只知道那个新供体也并没有就此逃过一劫，他的身体本来就差，在经过研究员的几次不知节制的抽血和抽骨髓之后死在了试验台上，最后估计被丢到哪个小巷子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