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沉吟地扭头去看其它方向，“没事。”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两面宿傩说的话，并非是假话。
　　那么，两面宿傩最后到底想说什么？
　　还有，有人想借他的力量干什么？
　　那人又到底是谁？
　　陷入沉思的五条悟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侧盘桓在草丛里的一只蚂蚁。
　　那只蚂蚁嘴里叼着食物来回地往小石子上碰撞，小石子的前方就是一个狭小的深陷坑洞，可它不肯放弃食物，还是不知疲倦地往前方爬去。
　　不远处和小杰打闹的奇犽不着边际地回头看了五条悟一眼，继而又在对方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迅速收回视线。
　　“奇犽。”小杰吞下最后一块三明治，注意到奇犽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五条悟身上，他压低了声线，小声询问，“你是不是还是不太相信五条君？”
　　奇犽含糊不清地回应道：“没有。”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奇犽的。”
　　小杰将喝空的牛奶瓶整整齐齐地摆放回篮子里，“奇犽就做奇犽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了。”
　　奇犽咀嚼三明治的动作一顿，他撇头看向嘴角含笑的小杰。
　　“虎杖君和五条君身上确实有很多秘密，我相信他们是好人。可是，”小杰冲奇犽一笑，“我更相信奇犽。”
　　奇犽默不作声地上前伸手一拍小杰坚硬的脑袋，他背过身去站起身来，“好了，别说那么肉麻的事了。”
　　真的是，小杰还是这么直球的样子。
　　揉了揉有点滚烫的耳朵，奇犽冷静下来后，冲不远处陷入诡异沉默的虎杖悠仁和五条悟喊了一声：“虎杖君，五条君，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我们去天空竞技场！”
　　应声站起身来，五条悟回望了一眼草丛里的那只蚂蚁。
　　它叼着食物硬是攀上了那块石子上，只是下一秒，蚂蚁便很快翻滚掉进了那个坑洞里，被倾倒向下的砂石牢牢掩盖住了。
　　※※※
　　“是你？”
　　两面宿傩坐直身体，他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血海中央的男人。
　　男人一头银发，眼睛的地方被黑色的眼罩遮挡住，嘴角轻微上扬，他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的样子，整个人悬空漂浮在腥红的血海上，脚尖轻点的地方略微荡起涟漪。
　　是成年的五条悟。
　　只见对方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冲两面宿傩挥了挥，音调拉长：“呀~真是好久不见了~”
　　两面宿傩闻言冷笑一声，身体重新摔进椅子里，一脸不屑地看着五条悟，“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的话，也就是说小鬼身边那个你是假的？”
　　“不，也不是。”五条悟食指抵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继而他歪着头，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嘛，算是我的一部分吧？”
　　“欸——”
　　两面宿傩满不在乎地将目光瞥向其它地方，然后，他迅雷不及地伸出手，朝着五条悟的方向干净利落地划下。
　　杀意直逼门面。
　　五条悟轻轻往一边一闪，他回过头，原本应该砸在他身上的攻击直接把身后一座巨大的骨头山给劈成了两半，五条悟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很是惊叹的样子，“哇哦~刚刚真的太危险了，真的吓了我一跳~”
　　看见五条悟嘴里说着害怕、但是仍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两面宿傩不爽地砸嗤出声：“啧。”
　　“rex、rex！”五条悟漂浮到两面宿傩旁边，他伸出手，宽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手指却在触碰到肌肤的瞬间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就像幽灵一样，可以看见，却根本无法触摸到实体。
　　五条悟仿佛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并未有过多的情绪，反而很是惊奇地感叹道：“没想到幽灵是这样的呀？好厉害的样子~”
　　两面宿傩感觉眼前的五条悟就是个失了智的白痴大人，他不耐烦地往旁边一靠：“所以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本大爷的领域里？”
　　毕竟，就实力来说，现在的他根本就无法跟五条悟抗衡，还不如好好看看对方到底想整什么幺蛾子。
　　“嘛~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到吧？”五条悟语气总算正常起来了，眼罩遮住了他的双眼，一时间，两面宿傩根本就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接着说：“我是从现在的‘五条悟’体内挤出来的一丝残余的咒力，所以，
　　我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支撑多久。”
　　“你想让我做什么？”两面宿傩也不含糊，他直勾勾地注视着面无表情的五条悟。
　　五条悟唇角上扬，一只手捏住眼罩的一角，他露出一只湛蓝澄澈的眼睛，五条悟贴近两面宿傩，语气轻飘飘、吐字却无比清晰。
　　“我希望，你能杀了‘我’。”


第30章
　　两面宿傩直勾勾地盯着几乎和自己面对面贴着的五条悟,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往后靠了靠，与对方拉开距离,“杀了你？”
　　音调上挑,带着些微不可一世的轻蔑感。
　　“你之前说的那股力量，确实存在。”五条悟放下手，眼罩重新遮挡住那双闪烁着绚丽光华的眼睛,“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身为本体的我,意识就已经恢复了。”
　　“外界发生的一切，我都能感知到。但是,很奇怪的是,我被另外一个‘我’完完全全地压制住了,而且,我发现,本我存在的意识开始变得越来越薄弱,现在几近就要消失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两面宿傩眉头一挑,他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身体呈现透明的五条悟，“号称‘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竟然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要求助身为咒物的我？”
　　“哎呀~不要这么说嘛~”五条悟脸颊处浮现出两朵红晕，他看似娇羞地伸出一根手指往两面宿傩的方向戳了戳,“原本就是一个世界的我们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两面宿傩双眼毫无焦距地直视还顺势在半空中打了个滚的五条悟，“所以呢？杀你的理由是什么？”
　　五条悟双手放在脑后，呈一个仰躺的姿势漂浮在半空中，他的视线落在头顶的一个个交叠在一起的白色头颅上,唇角上扬，慢悠悠地说：“意识苏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看着五条悟的食指抬起直指领域中一个染血的头颅，两面宿傩撑着侧脸拉长声调：“哦？什么有趣的事情？”
　　“一个人的身体，就像一个完整的鸡蛋，现在外面的‘我’，就是鸡蛋里面的蛋白，看起来完整，可是，却失去了身为‘蛋黄’的我。”
　　“失去核心，蛋黄的位置本该是空的，但我却惊奇地发现，那个地方被一团红色的组织给占据了，完全契合原本我的位置。”
　　五条悟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更有趣的是，在我想要将那团组织拔离开回到身体的时候，‘我’的身体竟然开始排斥我了。”
　　两面宿傩眼睛微眯，“那还真是厉害。”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话说回来，为什么那团组织没把你全部‘吃了’？留着一半多浪费？”
　　正好全部吞掉，省得他动手了！
　　“哎呀~谁让我是最强的呢？”五条悟轻笑出声，“虽然被吞噬掉一部分，但是另一个‘我’还是很强的哦~”
　　“除了力量没我强大、长得没我好看、还没我高以外，其它地方接近完美~唔，真不愧是我！”
　　五条悟满意地摸着下巴，不住地点头。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看着五条悟一副欠揍的样子，要不是早知道打不中对方，他现在早就一刀给劈了上去。
　　恍若丝毫没有察觉到两面宿傩内心的想法，五条悟十分淡定地接着刚刚的话头继续说下去：“换句话说，外面的‘我’，是我，也不是我。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都他妈掉线那么久了，怎么知道的事比他这个看现场直播的人还多？
　　两面宿傩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他生无可恋地瘫坐在那里，无比淡定地瞅着五条悟的后脑勺。
　　“那团组织，将我对你的阈值提高了。”
　　“哦。”
　　“……”
　　两面宿傩停顿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五条悟刚刚说了什么话，他很快坐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脸上挂着灿烂微笑的五条悟，“你刚刚说什么？”
　　“嘛~就是字面上这么说的咯~”
　　“什么阈值？”
　　五条悟沉吟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打个比方，悠仁原本不怕狗狗，但是，现在有一种力量，他把悠仁对狗狗的阈值提高了。”
　　“然后，等到悠仁再看见狗狗的时候，他就会对狗狗产生本能的警惕反应，如果阈值再提高一点的话，恐惧、厌恶、警惕就会一股脑儿全部混杂在一起，甚至会有潜意识在告诉他：‘杀了狗，你才会安全’。”
　　“这就是我对你的阈值提高。”
　　说着，五条悟侧过脸，去看已经陷入沉思的两面宿傩，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不见的双腿，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躺着。
　　两面宿傩呢喃出声：“也就是说，外面的你，在看见身为我容器的小鬼时，心底会下意识地浮现出杀意。”
　　“但是，这个感觉不是对他的，而是对我的。”
　　“有人在借你的手，来杀了小鬼身体里面的我。”
　　两面宿傩猛地抬起头，和五条悟对上了眼。
　　“Bingo~”五条悟打了个响指，“真聪明~”
　　原本还以为五条悟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是想借五条悟之手杀了虎杖悠仁，没想到对方想杀的竟然是他！
　　两面宿傩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之前说过——”
　　“杀了‘你’？”
　　五条悟左右摇晃着食指，“准确的说，是那股占据我身体的力量。不过，既然是包裹在‘蛋白’里面，不剥开‘蛋白’，也接触不到里面的部位吧。”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两面宿傩这时才发现，五条悟身体以下的部位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而上半身也在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变得透明。
　　“呀嘞呀嘞~看来，我很快就要消失了。”
　　五条悟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真可惜，我还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毛豆味的喜久福呢~”
　　注视着透明蔓延到对方脖子的地方，两面宿傩忽地高声叫了一声：“喂！”
　　“什么？”
　　两面宿傩死死看着五条悟，“你为什么不直接让那个小鬼杀了‘你’？我还以为你会更愿意让他动手。”
　　五条悟的半张脸完全消失不见了，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悠仁会舍不得的。”
　　“对吧，悠仁~”
　　※※※
　　“——悠仁。”
　　跟着小杰和奇犽走下轮船的虎杖悠仁似乎听到五条老师在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句，他回过头去，却只看到十一二岁五条悟正站在他身后，蹙紧眉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虎杖悠仁恍若有所失地挠了挠头，旋即他轻笑一声，“没事，估计是听错了。”
　　五条悟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几步上前和虎杖悠仁并肩走在一起，“还不快走？”
　　“虎杖君，五条君！快点来，前面走几步，很快就能到天空竞技场了！”
　　站在不远处的小杰背着青色的书包，插在背包一角的钓鱼竿上晃荡着一颗红色的小球，他冲虎杖悠仁两人左右摇晃着手臂。
　　“马上来！”虎杖悠仁应声，他顺势拉起五条悟的手，就往前奔去，“悟，我们走吧！”
　　熟悉的热度附在掌心里，这一次，五条悟并没愣神多久，他坦然地抓紧了对方的手，紧紧跟在虎杖悠仁身后。
　　“咦？奇犽呢？”
　　追上小杰的虎杖悠仁困惑地来回找了找，之前还跟他们一起走下轮船的奇犽此时并没有和小杰一起。
　　小杰摆了摆手，“奇犽他去找亚路嘉了啦！”
　　“亚路嘉？”虎杖悠仁牵着五条悟，缓步跟在小杰身边。
　　“就是奇犽的弟弟。”小杰歪头看向虎杖悠仁，“亚路嘉从小身体不太好，没有怎么出过远门，现在他正跟着奇犽一起环游世界。”
　　“欸——这样啊。”
　　虎杖悠仁拉长音调，他想了想，而后好奇地问了一句，“那小杰没有和奇犽一起吗？”
　　听了这话，小杰下意识地怔了怔，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因为我去找金啦！”
　　“金？”
　　小杰点点头，他颇为自豪地开口道：“就是我的爸爸，金·富力士，也是一名猎人！我会成为猎人也是因为他！”
　　语气停顿了一下，小杰指向前方，“虎杖君，五条君，我们到啦，那就是天空竞技场！”
　　望着原本心情还有些低落的小杰，现在脸上重新挂上灿烂微笑，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继而目光转向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
　　青褐色的高楼，云层深处还有一些凹凸不平的尖刺，从外看去，根本看不见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只有门口处络绎不绝的人群可以说明楼层内部的喧闹和拥挤。
　　虎杖悠仁不由得惊叹道：“好厉害，这就是天空竞技场。”
　　“是的，在天空竞技场里面，是以十层为一级的，只要在里面能够顺利晋级，那么你就能往更高楼层去了！更重要的是，”小杰竖起食指，满脸认真地说，“你可以获得非常丰厚的奖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