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以知居然相信了,他欢快地抱住了萩原研二的胳膊:“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出去吧——最近休息了很久,我感觉身体都锈了,要是有什么可以出外勤的工作就好了。”
萩原研二像是木偶一样被他带了出去,离开的时候他转过头,看到了镜子里他们两人的背影。
以知过去似乎不怎么喜欢这种纯黑的装束吧?难得的穿了一身黑,就像是被阴影笼罩了一般。
——是谁。
经过有些漫长的路途,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萩原研二已经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他的心思是他们几个中最细腻的,经常能发现一些别人无法注意到的细节。
如果不是以知的话,不管怎么想都太玄幻了,根本不可能。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萩原研二笑着说道,“就像那次我们一起玩牌的时候,就是以知怎么都不愿意和我们一起。”
“是吗?”以知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说道,“我不记得这件事了。如果说打牌我没去的话,肯定是下雨天吧。”
没有错……萩原研二似乎是放下了心。就算是有人冒充,这种小事是不可能记得清楚的。虽然不知道哪里很奇怪,但是面前的人应该就是以知。
“是这样啊,可能是我记错了。应该是那天太开心了,总觉得应该是个好天气呢。”萩原研二笑着说道。
“神代警官,正好遇见你了。”
两人走着迎面遇上了茶木警视,也是他们搜查二课的直属上司。对方那张凶恶的脸上很明显的洋溢着喜悦,他抱着一份文件来到了两人面前站定。
“你的升职审批下来了。”他将手中的文件交给了神代以知,心情颇好地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和我是平级了。我一早就说过,你的前途不止于此,要继续努力啊,说不定以后我还需要你罩着呢。”
“喔……”神代以知双手接过那份文件,将绕绳解开,从里面拿出了崭新的警察手册,更新的“警视”衔字并不大,但是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
他低着头,盯着那个本子看了许久。
怎么看都不像高兴的样子,在他身边站着的萩原研二甚至觉得他好像在排斥着这次升职。
茶木警视还在对面站着,不说话似乎不太礼貌,萩原研二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以知,自己笑着活跃气氛:“高兴也要说句话嘛,警视居然亲自给你送过来。”
“算了,这家伙每次都这样,别人升职都会高兴半天,只有他一次比一次低落,真不知道该说他谦虚好还是低调好。”茶木警视很懂的摆了摆手,他早就习惯了。
埋怨的语气中略带了几分亲近,毕竟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优秀人才,如今有更好的发展他当然欢喜。
“是太惊喜了。”神代以知把那本证件相当随意地塞回了档案袋里,笑眯眯地说道,“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毫无温度的绯色眸子轻轻扫过指尖,随即那副令人不安的恐怖表情完全消失了,露出了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微笑。
第96章 第九十六种方法
096
神代以知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坐在房间的正中间, 比下首的男人站起来还高的王座之上,绯色的眸子泛起冰冷的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
除了他, 这个房间里有六七个人,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其他人的声音都被压抑到听不见。毕竟, 在那位先生面前,所有人的人格都不被允许存在, 更别提呼吸了。
房间里安静地就像是一座枯井, 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算是人类。
“呼……”
他轻轻叹了口气, 感觉自己要在这片寂静之中溺死了,但是他却不能说话,因为如果是‘那位先生’, 现在就不会说话,所以他也只能闭嘴。
他感觉自己现在十分的分裂,简直像是灵魂被撕扯成了两半, 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只能远远地看着‘神代以知’做着什么。
或者说是被封印了?
他单手支撑着下巴思考着这个问题。人类的大脑实在是精妙无比的东西,要说他的意志也不算多么坚强, 能活下来单纯是因为更年轻。
不过这个结果也是注定的, 只要那位先生还能勉力坚持,他就不会出这种下策。所以一定是他状态最差的时候才会对上自己, 所以最终的结局并不意外。
而且以知由衷地认为,那位先生最后做出这种百分之百会输的决定,可能是年纪太大失了智。至于他忠心的属下们为何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在得到那位先生的所有记忆后, 他觉得可能是平时的积威太重,他们已经养成了服从的习惯。
这也是以知任凭‘那位先生’的记忆占据主导地位的原因, 底下的这堆人,不客气地说,都是疯狗,只不过戴上了链接在那位先生手中锁链的项圈。一旦主人消失,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如果知道他并不是那位先生,他就会被这群恶犬压在身下撕咬蚕食。
所以如今硬撑也要撑下来,虽然他也知道这种行为很危险,毕竟他已经被那位先生入侵过了,自我意识不趁着如今加强,还要继续压抑这种本性,说不定就会玩火自焚,但也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以知掰着手指数,如今能确保完全站在他这方的人大概只有GIN哥一个……甚至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他自己内心其实也在度量着,他的分量真的比得上那位先生吗?
他抬起眼睛,扫过了几位熟悉的陌生人——他完全没见过,但是在那位先生的记忆中,他已经和这些人相当熟悉了——落在了站在靠后方的琴酒身上。
组织TOP KILLER的银色长发如同月华般披散在肩膀上,看似恭顺的垂着头,帽子在他面前是不允许戴的,已经被摘下来抱在手中。
从那天开始,他就没和琴酒单独见面过了。琴酒太了解他了,只要独处超过一分钟,有机会说话的话,琴酒绝对能认出来他。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见面。
并不是不信任琴酒,只是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重要到这种程度。他相信自己对琴酒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如果和其他人比,以他们的关系来说,说是最重要的人也不为过。
可是他还是不觉得自己有和琴酒的工作相提并论的重要性,他有可能是恋爱脑,但是琴酒绝对不可能。
所以出于逃避的心理,也是不希望见到真的关系破裂后,琴酒看着他失望的眼神,到时候引起的连锁反应反而不重要了。
神代以知换了只手撑脸,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恋爱脑的天赋……不过,这样理智地剖析自己也是件挺新奇的事情,现在是那位先生的逻辑更占上风。
就算年老,那位先生也实在是算无遗策。他现在的确是非回警视厅不可,甚至算到了景光的反应。他告诉景光的反应就是为了让景光对他产生警惕,如果之后有人代替了他的身份回到警视厅,他们就会知道不对劲了。
但是事到如今,他不回警视厅也不行。组织安插在警视厅的钉子……他无法确认他们是否还会对他效忠,如果失控了,景光必然首当其冲。
所以他需要和景光他们统一战线,组织也需要苏格兰和波本,好在苏格兰是叛徒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可以使用‘神代以知和苏格兰是幼驯,所以他倒戈了’这样的理由来解释。
这样,他手里能用的人就有两个了,然后逐一击破就可以了。
——让他们效忠的对象从先代转向自己。
解散组织是再愚蠢不过的想法,或许是受了那位先生的影响,神代以知也不太想放弃自己手中得到的权力。组织存在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搞恐怖袭击,而且在先代的带领下,一组织的卧底,除了从最初开始追踪他的冲田白野,其他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身边不是条子就是FBI,再不整改这个组织就没救了。
不过他如今已经是BOSS了,是不是只要稍加暗示,就可以潜规则下属了?
神代以知的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在了琴酒的身上,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他的,所以他的目光也就更大胆了些。
琴酒却忽然抬起了脸,在寂暗的房间中,绿色的眸子似乎灼烧着某种让人不安的情绪。神代以知愣了一下,耳朵‘腾’地就烧了起来。
“……”
神代以知再次看过去的时候,琴酒又低下了头,柔顺的银发从肩膀滑落到胸前,手感跟看上去一样好,刚刚那种冒犯的行为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开口说道,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向他鞠躬致礼,按照顺序离开了这个房间。神代以知面无表情地目送所有人离开,连脚步声都没有,简直就像是食死徒聚会。
——呸,这不是说我是伏地魔吗!
琴酒离开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人了,神代以知刻意不让自己看他,那灼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觉得都要忍不住了,最终还是没有抬头。
听到门被关上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冲田白野跪在他的面前,他吓得差点坐回去。
……幸亏他从小家教比较严格,即便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松懈。如果琴酒还有一点点可能会为了他放弃工作,冲田白野要是知道他根本不是那位先生,后果不堪设想。
这人真是他的克星。
神代以知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崩塌,好在冲田白野是低着头的。
他没说话,等着冲田白野解释他为什么留在这里。
这是唯一的好处了,那位先生虽然是个说一不二的暴君,但他又是个LV99的谜语人。他不喜欢解释,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要求他的下属准确无误地猜到他的想法。
猜错?不可能的,猜错的人活不到现在。所以组织里的大部分人,对着面瘫脸察言观色的水平极高。
冲田白野,苏兹作为初代实验品一直在组织内工作到现在,他这方面的技能水平相当高。所以在苏兹面前扮演那位先生并不算难,只要会装冷淡,冲田白野就会自己概括出那位先生的行为动机,来解释自己的行为的。
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
神代以知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沉默不语地看着冲田白野,他其实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是不是在对方说话之前,提前让他闭嘴比较好。
果然,冲田白野在行礼过后,抬起头来殷切地望着他,对他提出了一个让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的请求。
“在看不到尽头的黑夜,您会感觉寂寞吗?”
神代以知沉默下来,言简意赅地回复道:“滚。”
于是冲田白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微笑,让人不由得觉得,其实挨骂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神代以知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他感觉有些心力憔悴。
冲田白野无可否认地强,但是这人实在是性格恶劣,真不知道当年那位先生是怎么驯服他的。
甩了甩头,他将冲田白野的名字从大脑中清除,难得的休息时间,他真的不想被这种人占据多余了时间。
以知拿出手机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机屏幕,没有人给他消息,无论是今天联系到的景光,还是应该被他吓了一大跳的研二,以及琴酒,都没有人给他发消息。
如今,才是真的自由了,已经不会有人再监视他了。
再努力一段时间,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了。
神代以知犹豫了许久,才终于站起身,来到了房间里的一个小门前。
他立在门前,有些不安地整理着自己平整的衣领,拽了拽衣服下摆,又开始对着旁边的摆设花瓶的反光整理头发……
他做了相当多的准备,侧耳倾听了里面的声音,没有传出任何的声响,安静的理所当然。
以知做了两次深呼吸,终于抬手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说不清是惆怅还是松了口气,轻轻地打开了门,才走了进去。
是布置过的房间,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揉了下鼻子。以知走到了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就盈满了水光,转过头去擦了几下,但是眼泪这种东西,偏偏就越擦越多,他最后也放弃了挣扎,破罐子破摔地趴在了床边。
“爸爸。”
男人的脸色苍白,沉沉地睡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虽然从之前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但是这些年的伤害并不是轻而易举就算完的,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神代以知是宁愿暴露身份也要让他出来的,但是‘治疗萨泽拉克’这项提议,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反而在他提出之后,大家纷纷表示了赞同的意见,找了很多理由。
像是‘能力强,能恢复也算是好事’,还有‘这样也好,避免了资源浪费’之类的,让以知觉得,他爸爸当年在组织里,其实应该人缘很好。
这其实并不奇怪,当初为了哄骗他父亲,那位先生几次声称希望对方能当他的继承人。所以大家提前讨好要上位的太子很正常,就算关系不会多好,至少不能差吧?更重要的是,以知的父亲性格相当好,简单来说就是很有人格魅力,只要和他说过几句话,就不可能会讨厌他。
这一点以知基本上没学到,他只会对在意的人微笑。不过作为一个帅哥,还是那种有公认美貌的人,见过以知的人基本上也很难会讨厌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