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点着暖黄色的灯光,两个身长腿长的青年缩在狭小的沙发上,对向而坐。
“……总的来说,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就是这样。”
因为卡牌的使用时间只有短短三分钟,久川悠索性一口气不间断,说完了全部的安排。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肺活量都在刚刚用尽了,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白开水就往嘴里灌。
“啊,原来悠酱把我叫出来,只是让我传个话而已吗?”
坐在对侧沙发上的黑发青年故意拖长了尾音,硬生生把抱怨的话说得像是在撒娇一般。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奶白色的高领毛衣一直遮到脖颈上方,肩侧垂着半长的黑发,蓝紫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久川悠,嘴里说的话却格外茶香四溢。
“如果只是装炸弹而已,我也会啊,而且说不定还装得更好,为什么一定要交给小阵平呢?”
“噗!咳、咳、咳”
久川悠没来得及咽下去白开水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酸涩感从喉头蔓延到鼻腔。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和手臂在一瞬间冒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救命!别这么说话,求你了!叫我久川吧。”
“是悠酱不好听吗?其实我也有想过叫久川酱,但感觉稍微有点生疏了,不足以反映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还是叫悠酱比较好。”
萩原研二仿佛很认同自己说出来的话,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弯下腰,从茶几上的纸巾篮里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久川悠。
“……你怎么不对着琴酒,喊阵酱呢?是不敢吗?怕他毙了你?”
久川悠撇了撇嘴,伸手接过餐巾纸,胡乱地擦了擦滴到裤子上的水渍。
“说到底还不是仗着我不会动手杀人?”
“所以悠酱怎么知道我没有喊过阵酱呢?”
救命!双重暴击!
好想把琴酒拉出来和他一起承受暴击,可惜琴酒暂时还出不来……
所以红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主动送上门来啊?既然是卧底,拜托主动一点可以吗?
“好了好了,时间不多了,还剩下……”
【还剩下多久来着?】
【……还剩下两分钟。】
系统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精打采,仿佛被主人抛弃的修狗一样。
【!怎么还剩下这么久?】
久川悠愣了一下,三分钟的时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漫长了?
【因为您刚刚用近乎四倍的语速讲完了所有的计划,所以才过去不到半分钟而已,再加上刚刚有关悠酱和阵酱的争议——】
【停停停!我知道了。】
久川悠叹了口气,简单解释了一遍原因。
“因为松田的时间比你多,你只有三分钟,松田有十五分钟。”
“……”
萩原研二的脸色绿了一下。
扳回一城!
久川悠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嘴角肆无忌惮地向上弯着,笑嘻嘻地说道:
“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毕竟你松田老哥天生长得一副□□|老大的样子,只消出去晃一圈,就能收十个、八个小弟回来。至于你,不太行,你长得太温文尔雅了,稍微吃了点亏。”
久川悠废了点脑细胞倒腾出来的计划,真正的执行人其实是[黑方-松田阵平]卡牌。
但松田卡牌只有十五分钟的使用时间,必须要用在刀刃上,不能在平时浪费了。
所以,为了提前让对方共享自己的计划,久川悠只能先找来萩原研二这个中间人传递消息。反正对方的卡牌只解锁了三分钟,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特殊的用途。
“……我知道了,消息我会传递的。”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蓝紫色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眨巴了两下,开口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能把我捞出来呢?难不成还要等到小阵平完全出来之后吗?”
“……”
开玩笑,他现在一个都不想捞谢谢。
他只想把最最最亲爱的劳模和肝帝捞出来,会干活的才是好员工望周知。
要不是红方的安室透和琴酒不知道猫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怎么也找不出来,他哪里会把算盘打到警校组头上……
久川悠弯起嘴角,温和地回复道:“我会好好想办法的,放心好了。”
“那我——”
“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忽地响起,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抬头望向久川悠:“是谁?”
算算时间……
“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来了。”
久川悠从沙发上站起来,穿上拖鞋想要下楼,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家的沙发上还坐着一张黑方卡牌。
他回过头望去,才发现对方早就已经走到窗边,拿脑袋抵着墙,偷偷去瞄楼下站着的人。
久川悠不禁失笑。
“你看什么?回去之后天天对着松田,还不够你看的吗?”
“……那不一样。”
靠在墙边的青年看上去有些愣神。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回答道:“完全不一样……”
【时间到!】
系统激动且蹦蹦跳跳地播报着。
黑发青年的身影、连带着搭在臂弯里的那条白色围巾一起消失在窗边,久川悠的系统界面上又多出一张卡牌。
纯黑的卡面上,青年的黑色头发毫无违和地融入背景。
他穿着长而窄的灰色防水风衣,米白色的高领毛线,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实的白色羊绒围巾。
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杀伤力。
久川悠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张卡牌,金色光芒顺着边角的花纹闪了一圈,最后停在最上方的用金粉写成的、大大的SR上。
是和琴酒一样的等级。
“叮咚、叮咚、叮咚!”
愈发急促的门铃声,也昭示着楼下那位松田阵平快要等不及了。
久川悠挥手关掉界面,转身下楼。
第1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那张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房门刚一打开,站在门外的黑发青年就迫不及待地抛出问题,神情难掩急切。
“什么,什么意思?”
久川悠把房门开到最大,靠在门沿上,笑着反问回去。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给我的那张纸条,报道的撰稿人就是死者藤井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松田穿过敞开的门洞,站在狭小的玄关里,离久川悠更近了一步。后者顺势关上房门。
在狭窄逼仄的玄关里,两个青年相向而立。楼上客厅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楼梯的缝隙隐隐渗出来,但还是难以逼退楼梯下方、玄关处浓稠的黑暗。
久川悠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微沉。
“那张纸条,你有告诉其他人吗?”
“……没有。”
松田下意识握紧拳头。
他哪敢告诉其他人。那个记者摆明了,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才会被警视厅里的某个人灭口。
在查清楚真相之前,任何得知这件事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他就连面对着最亲近的好友和最信赖的上司,都没能把事情说出口,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那张纸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提前知道那个记者的名字?你是不是……”知道一些特殊的信息?
“你还记得那张纸条上的报道是什么吗?”
“……电影院里的自杀案件。”
谈到这里,松田的神色愈发凝重。
在联想到记者和警视厅的关系之后,松田阵平第一时间借用搜查科的电脑,调出了记者生前所报道的最后一期案件的全部细节。
在翻找档案、比对报道内容的过程中,他发现一个极其致命的区别——自杀者的身份不一样。
在记者藤井键的报道当中,电影院里的自杀者名叫早川带人,是一个因为生活压力过大而选择自杀的普通社畜。但在警视厅内部的档案资料中……早春带人分明是一个警察,而且就是警视厅搜查二课的一个警察。
“那天晚上,其实我就坐在那个死者旁边。”
“什么……”
黑暗中,松田阵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久川悠。
青年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琥珀色的眼睛隐隐发亮。
“那天晚上我很困,所以在座椅上睡着了。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家伙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是一个非常尖刻的男声,他称呼死者为早川。因为我的耳朵有点问题,所以没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太清楚,但我确定,我反复听到了同一个词。”
久川悠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松田,嘴唇微微开合:“去死。”
·
松田阵平愣在原地。一股凉意从地面一路攀升,直冲他的大脑。
如果久川悠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今天下午被撞死的藤井键可能根本就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早在前一天的晚上,黑暗的电影院,就已经有一个人遇害了。
“你确定那是自杀?”
“我确定。现场的法医也能确定,那就是自杀。”
久川悠顿了一下,补充道:“当时在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时,我误以为他们在吵架。你知道的,吵架的时候偶尔口不择言,再正常不过了。但我没想到,等我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那个家伙……真的死掉了。”
【……您当时不是在系统界面里教我打贪吃蛇吗???当时您还成功帮我围杀了那个长达100米的榜一大哥,为了庆祝我们特地换上了黑白棋皮肤……】
系统在一旁围观自家老大表演,看着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当时血迹溅到您的手臂上的时候,您确实愣了一下,差点被第二名反超。但当我问您要不要擦干净血迹的时候,您不是说不用吗……】
【……安静一点。】
久川悠扯了扯嘴角,借着弯下腰的动作遮掩了自己脸上差一点崩盘的表情。
系统虽然可爱,但有些蠢过头了。
他顺手按亮了玄关的壁灯,再从鞋柜上方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卷报纸,递给松田阵平。
“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但后来我去书店的时候,意外看到了这卷报纸,上面有当时的报道。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直到那天下午,车祸发生的时候,我在窗边看到了死者的样子,忽然想到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这个死者。他就是写了这篇报道的记者。所以我在经过玄关时,临时起意,把那则报道撕下来,藏到警官证里一起交给你。”
报纸的封面上就是那则报道,标题和作者的位置上被人撕出一个二指见宽的小纸条。
松田握紧报纸,忍不住开口:“为什么是我?”
当时在场有那么多警察和侦探,为什么对方单单选择把纸条交给他?
就算是找他那个身为警视总监的父亲,也比找自己要更加靠谱一点吧?
“不知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发现不对劲之后,第一时间想找个人帮忙,正好又要把警官证还给你,顺手就一起……”
青年愣了一下,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浅褐色的卷发变得更加凌乱。
“也可能是因为你之前完全无视我的身份、自顾自地追问我问题,看上去还挺厉害的,好像是那种刚正不阿的警官。毕竟这起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看到这么多线索之后,大概也有点猜测了。”
确实,已经有这么多线索摆在眼前了,任谁也知道问题出在警视厅的内部人员里。
搜查二课的警员在电影院内被迫自杀,负责撰写报道的记者帮忙掩盖事实、随后便惨遭灭口,他们几个试图查案、结果反被举报带走……
真的是只手遮天啊。现在唯一的证据,就只剩下那个被小野寺带走的U盘了。
但那个U盘,真的还在吗?
“这件事情,我在下午的时候也和父亲简单提了一下。但现在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我们还没有摸清楚。而且父亲他正在处理调职的问题,警视厅内部的正常运作都是有副总监负责的……”
久川悠开始暗戳戳地诱导。
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红方马甲调走,到时候出了事情,需要负责任的就变成这位副总监了,和久川志良可没有半点关系。
“……我知道了。”
松田阵平沉默良久,坚定地点了点头。
·
黑发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街道尽头,久川悠扶着门望了一会,慢悠悠地关上房门。
【……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被迫禁言的系统终于憋不住了,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堆。
【谁知道呢。】
松田阵平八成是以为自己接到了什么特别任务,准备私下里开始着手调查这两起案件。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起案件背后盘根错节,光靠一两个警察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作出什么改变。
所有试图改变这一切的人,在做出努力之后反而会被裹挟着陷进去,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失败离场。那个两个死掉的警察和记者,就是最好的例证。
而且这是多么好的一次机会,一次能够让公众对警视厅彻底失望的机会,一次掀起轩然大波的机会,同时也是一次完美黑化角色的机会。他要布置好一切,为松田阵平打造出最好的舞台,他要让全东京市民成为观众,一起欣赏这盛大的演出。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