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人沉着脸, 挨个接受搜身检查, 然后走到另一边去。当神野东刚准备迈步的时候, 北原苍介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
　　“神野，我先来吧。”
　　两人错身而过。
　　北原苍介检查完, 然后就是神野东。
　　负责检查的中年女人几乎花了别人两倍的时间，但还是一无所获。当别人都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她终于停了下来, 脸色苍白地冲北原茂摇摇头。
　　北原茂皱眉, 先是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女茶师, 随后说：“继续。”
　　然后是毛利小五郎。
　　毛利兰。
　　接着是柯南。
　　就算对小孩子, 那中年女人也是一样的仔细认真, 丝毫没有松懈。但是……
　　没有！
　　没有！
　　没有！
　　当所有人都检查完成以后，女茶师的脸色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差别了。
　　——这回，北原茂的扳指是真的丢了。
　　北原茂森冷的目光挨个从在场的人脸上扫过。
　　除了那些不相干的侦探以外，在场的有他的妻子、情人、儿子、女儿、儿媳、亲信……唯一的外人，而且可能对他怀有仇恨的人，就是神野东！
　　……………………………
　　搜查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庄园。
　　北原苍介再一次来到茶室，但这一次的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那个女茶师也没有半点从容淡然的模样，黑色的眼线已经被眼泪冲开，妆容已然一片狼藉。
　　女茶师跪在地上发抖，另一名眉眼疏淡、五官格外小巧的女茶师正跪坐在一旁煮茶。
　　“苍介。”北原茂这次没有寒暄的兴趣，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了解你那个管家吗？”
　　“神野？”北原苍介不假思索地说：“不……我当然不了解。”
　　这回答让北原茂有些吃惊，随后他就听到北原苍介说：“他是什么人，以前做过什么事，还拥有管家以外的什么身份，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相信他，这就足够了。”
　　北原茂原本打算要说的话都被他这一句给堵回去了，他此时心中可以说是既愤怒又失望，冷冰冰地说：“你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说信任？”
　　在他的眼中，信任之类的，这可真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离家这么长时间，北原苍介居然天真更甚以往，北原茂的脸色愈发难看。
　　或许也是因为，北原苍介在他面前说这种维护神野东的话，就证明了在他心中神野东的地位比自己这个父亲更加重要，这种认识让他愈发怒不可遏。
　　但北原苍介好像不懂看人的脸色一样，直白地说：“造就一个人的过去可能是千疮百孔的，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
　　“好……好！”北原茂气得手都在微微发抖，他猛地看向跪着的女茶师，冷声道：“把你刚才看到的都说出来！”
　　“是……”女茶师颤声说：“我……我亲眼看到老爷的扳指装在那位神野先生的口袋里……”
　　“不对吧？”北原苍介立刻反驳：“难道不是你【亲手】把扳指装进去的吗？”
　　女茶师愣住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北原茂漠然问：“是他跟你说的？”
　　“不，是我亲眼看到的……这个女人刚才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北原苍介手掌一翻，一枚眼熟的扳指出现在他的掌心当中。
　　“这是……”女茶师惊讶地张大嘴巴，差点要叫出来。
　　北原苍介没有看她，眼睛一直盯着北原茂：“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在您的眼中，我就像个傻瓜一样好骗？”
　　他把扳指放在地上，说：“这是我从神野身上拿来的，他根本没有发现你们的打算。”
　　北原茂沉默了一会儿，问：“……搜身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
　　“因为我把这东西放在对方身上了，搜身结束以后再顺手拿回来。”北原苍介说：“很简单的魔术手法，骗过众人的眼睛并不难，尤其是当你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之后就要检查的神野身上的时候。”
　　——其实并不是什么魔术手法，北原苍介实际上利用的是百分百不会被发现的游戏背包。不过他知道自己并不需要给他真相，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就行了。
　　“所以你是一心要维护他了？”北原茂质问，“你知道你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吗？！”
　　“大概能猜得到。父亲是准备说……想要让我成为新的继承人，担负起北原家甚至东和会之类的话吗？”
　　“既然知道……你是因为不愿意，所以在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吗？”
　　“我刚刚才说过，请您不要把我当成傻瓜一样糊弄。”北原苍介平静地说：“因为我还知道，大哥死后，您心中真正中意的人选只有一个……真一，对吧？”
　　北原茂脸色的怒容都忽然一僵。
　　“我听说真一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曾设计让香砂会吃了一个大亏，还能面不改色地处决叛徒。您认为他是更优秀的继承人，我能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认为。”
　　北原苍介继续说：“在我推测出您丢失了某样东西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您为什么要用尽方法也要逼我回来呢？要知道，这种时候进出的人越多，找到那东西的概率就越小。所以您最应该做的是减法，也就是尽量减少嫌疑人，然后针对当时在场的那些人掘地三尺地去搜查，而不是把越来越多的人拉进这个漩涡当中。”
　　“我想了很久，只想到了一种可能——从一开始，您对于找到那东西就抱着悲观的态度……那应该是账目一类的东西吧？在这个时代，把信息传到网上可能只需要几秒钟。而从发现大哥死亡，到发现那东西丢失，这中间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信息依然能够严密封锁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那件遗失的东西就像一个看不见的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而您虽然还在搜查，但对于解除它并没有抱任何希望。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信息暴露以后尽可能挽回损失做准备。”
　　“邀请众多名侦探，还有轻易就允许警察进入北原家调查，这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虽然失了颜面，却传达给别人一种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的感觉。”
　　“丢了东西，负责保管的大哥自然是主要责任人，但已经死去的人是没办法承担更多责任的。所以您还需要另一个人……一个身份足够为整件事负责、同时也能够轻易舍弃的人……那就是我。您之前应该流露过类似于看重我的口风吧？所以我刚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跟以前不同了，尤其是二哥和三哥……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您不选择他们，就是疼爱他们的明证。”
　　“刚见面的时候，您只有一句话是真诚的——您需要我来当一个靶子，不仅仅是充当杀害大哥的嫌疑人，也是之后更大的风暴降临时的靶子。为了那个目标，您第一次像真正的父亲一样关心我，照顾我，然后把我捧到最高处，让我得意，让我猖狂，让我自然而然地把所有黑锅都接过来。而您真正看重的真一就可以在阴影中蓄积力量，逐渐成长为符合要求的继承人，延续北原家的辉煌。”
　　“用拙劣的手段陷害神野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或许您真的认为整件事跟他有关——虽然你们的过去我并不了解，但我相信神野肯定是个很有能量的人。也或许，您是要预防他成为我的助力，以免我在他的协助下熬过某场风波，真正成为东和会的继承人，使得真一反而没有了容身之地。”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最后，他如此问道，恭敬的语气，平淡的眼神，却让人感到一种极端目中无人的傲慢。


第94章 守护骑士
　　这一次, 北原茂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北原苍介一样，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目光看着他，仿佛要透过皮肉, 看到里面那个洞明而耀眼的灵魂。
　　有那么一瞬间, 他其实很想问：“——你是谁？”
　　理智告诉他,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北原苍介, 但是……
　　这真的是印象中那个单薄而苍白的、迷茫的、天真又莽撞的少年吗？
　　还是说,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儿子？
　　“啪、啪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
　　“不愧是苍介哥，我就知道你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没错，事情大致就像你说得这样, 但是你这么直白地揭穿这一切，又让我觉得你不是那么聪明了……”
　　北原真一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笑嘻嘻地说：“难道苍介哥是觉得，就算你这么说了, 父亲也会看在父子感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吗？”
　　说话间，房门忽然大开, 十几个以武力见长的东和会成员站在门外, 有人冷漠, 有人狞笑。
　　“不……我回北原家之前，原本只想听你们对过去的‘我’说一声对不起, 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既愚蠢又没有必要，有些人永远不会因为谴责或者良心而忏悔。而且……已经太晚了, 即便道歉, 又有什么意义呢？”
　　北原苍介缓缓站起来, 俯视着对面的北原茂, 说：“我说穿这一切, 只是因为……不想继续跟你们做戏了。”
　　……………………………………
　　柯南用上厕所的借口再一次摆脱了毛利兰，趁着警察没注意，溜到失踪的北原雅树房间里转了一圈，被女仆发现以后打了个哈哈，装傻卖萌地蒙混过去了。
　　小男孩坐在走廊边推敲这次的案件，有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从他旁边走过去，柯南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几人神色严肃，气势犹如猎食的猛兽，完全没在意路边的小男孩，有些人因为精神极度专注，甚至根本没看见他。
　　‘好厉害的气势……’
　　柯南心中暗道。
　　他这些天也见了不少极道成员了，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极道】是柯南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所有的印象基本都来自于道听途说和影视剧。亲自接触以后，才发现这里面的很多人虽然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很酷，但平时更多的时候是挺着啤酒肚泡澡吹牛打游戏，基本上跟毛利大叔差不多。
　　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家，年轻人……很少……
　　柯南忽然表情微变。
　　刚才的几个……都是正值壮年，还穿着方便活动的体恤和运动长裤。
　　还有为首的那家伙，腰间鼓起来的形状……是枪吗？
　　小侦探立刻转头，拔腿朝刚才那些人的方向跑去！
　　——前面是北原苍介和神野管家住的地方！
　　“小心！！！……哎？啊？”
　　又紧张又担忧的小侦探刚喊了一声，忽然被眼前所见惊住了，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倒。
　　那个在他印象中老迈的、慈祥的、总是笑眯眯的管家拐杖一挥，一个身高近乎两米的男人就飞了出去，一把枪脱手而出，直接滑到了柯南脚下。
　　刚才看到的五六个壮汉全都倒在地上，有的还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有的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个……神野管家……原来这么强的吗？
　　柯南以前一直以为毛利兰就是人类高端武力的代表了，毕竟一拳打碎电线杆这种事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可能做到，他也无数次见到凶残的犯人被那个看似柔弱的女高中生一脚踹飞的画面。
　　后来，他认识了更加厉害的北原苍介，心中暗自把他跟那些电视上见到的搏击冠军、剑道冠军进行比较，总感觉还是北原苍介更强一些。
　　再然后，他发现原来北原苍介家的这个老管家都这么强……
　　这……
　　——难道弱鸡的只有我自己？
　　柯南一时间陷入对世界观的怀疑当中。
　　“柯南君？”
　　神野东也听到了那声提醒，虽然他不需要，但小朋友的关心还是让他很受用的。他像个普通的老人那样双手拄着拐杖，好像连站立都觉得费力一样，和蔼地说：“你来的正好。少主之前吩咐了一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啊……好、好吧……”
　　柯南眨眨眼睛，带着几分迷惘说。
　　两人一起出门，神野东拿着拐杖轻轻一挥，地上的□□就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进远处的水池中。
　　柯南回头看了眼那些还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问：“那些人……刚才是想要攻击你吧？不报警吗？”
　　“没有必要……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不会因为一点拳脚纠纷就报警。”神野东笑着补充说：“反正我也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
　　柯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知道神野东所谓的“这里”不是指北原家或者东和会，而是极道。然后他问：“北原哥哥也算是极道成员吗？”
　　“……到了这个地步，我倒希望他是。”神野东带着几分遗憾说：“但少主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
　　“这个地步？”
　　“北原家这一代年长的几个兄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少主只要点一点头，偌大的北原家唾手可得……”神野东说着，忽然叹息说：“可惜少主厌恶这个地方，也厌恶极道，是不可能同意的。”
　　他觉得很可惜，但柯南顿时松了口气，又问：“北原哥哥要我们做什么？”
　　神野东说：“我听少主说，沙罗夫人对你的印象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