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伯刚雄看到这样的佐伯俊雄,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更加残忍的表情来。他称佐伯俊雄为“杂种”,扔下了肢体扭曲破碎的佐伯太太,拎着手中的菜刀就向佐伯俊雄走来。
佐伯俊雄太害怕了,他几乎失去了逃生的本能,只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拎着刀向他走来。
回想当初,夏油杰不得不感慨,从小见咒灵,时不时就被咒
灵吓一跳这样的经历不是没有用的,起码在佐伯俊雄傻站着不知动弹的时候,夏油杰反应及时,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向佐伯刚雄砸去,拉着佐伯俊雄就跑。
咒术师幼崽就是比普通小孩子结实,尤其情绪失控的时候,现在回想一下,夏油杰意识到自己在那个时候就用出了咒力,成功暴击了佐伯刚雄好几下。要不是他的术式不适用于近战攻击,需要积累才能够使用,夏油杰当时对佐伯刚雄的打击还能够更激烈一些。
而那个时候,佐伯俊雄也反应了过来,他忍着眼泪,抓起能抓得起来的东西,拼命往佐伯刚雄头上丢,想要制造出逃出去的机会——他们两个才七岁的小孩子完全不是佐伯刚雄一个刚杀了人的成年男人的对手。
那个时候的佐伯刚雄极为疯狂,在愤怒与憎恶的支配下,两个小孩子给他造成的一点伤害只会让他更加癫狂。
终于,他抓到了佐伯俊雄。
夏油杰扑上去,手无寸铁的他一狠心,张嘴就咬住佐伯刚雄握着菜刀的手。
佐伯刚雄疼得大叫,脸上凶相毕露,不顾手腕上汩汩流血的伤口,扬起胳膊就要将夏油杰往墙上摔。
就在这危急时刻,佐伯太太“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澎湃的邪恶力量在她支离破碎的躯体中复苏,让她再不复之前被丈夫生生打死时的弱小无助。她一反往日里的温柔,一把抓住了佐伯刚雄的脑袋,当着夏油杰和佐伯俊雄的面,扯掉了那颗脑袋。
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佐伯刚雄后,佐伯太太不复温柔的血色眼眸透过散乱的黑发,盯向夏油杰。
“死而复生”的佐伯太太变成了比外面怪物更加可怖的大怪物,一点点本能仍在的她或许不会立刻杀掉佐伯俊雄,但夏油杰绝对不在她的豁免名单上。
夏油杰从小到大也算是经历过无数次危险了,但直面那个状态的佐伯太太时,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危险的一次。
佐伯俊雄挡在了夏油杰面前,哭着对面目全非的佐伯太太喊“妈妈”。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佐伯俊雄诅咒了佐伯太太。
或者说,他们诅咒了彼此。
早已非当年无知的夏油杰回顾着过去的记忆,自然看得出其中的不寻常之处,比如,佐伯太太可能也有着特殊的力量,但不会用。等含恨而死后,转化为怨灵的她才会那么强大,她当时的实力绝对有特级了。
而佐伯俊雄,以着他的咒力,即使有着极端的爱来加持,他的力量也不足以束缚那么强大的特级过咒怨灵,是佐伯太太反过来诅咒了她的孩子,最终让她得以恢复了理智。
佐伯太太虽然恢复了理智,但身体也看似修复完全,但她身上的咒力太显眼了,不只是夏油杰这样有天赋的人,大老远就能够看到,普通人也会本能地排斥畏惧那样的佐伯太太。
佐伯俊雄试图让她收敛,他希望佐伯太太能够跟从前一样。
佐伯太太做不到,她的力量加上佐伯俊雄的诅咒不足以让一个重新披上人类皮囊的特级过咒怨灵活得跟普通人一样。
夏油杰加入了诅咒的队伍。
当然,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他这是在诅咒佐伯太太,他觉得这像是一种祈愿,还无师自通地加上了限制,形成了对自我的束缚。
夏油杰的咒力在束缚作用下发挥出200%力量,再加上佐伯俊雄的力量,诅咒成功了。
佐伯太太变得普通又不普通,她的气息平平无奇,与普通人无意,任哪个咒术师见了也看不出她身上的端倪,但她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束缚佐伯刚雄的怨灵,让他继续留在家里,充当着充数的父亲角色。
而夏油杰因为耗尽咒力,昏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在自我束缚的作用下,他遗忘了佐伯太太的死
亡与变化。
客厅里的鲜血还在,那成了佐伯太太被家暴的证据。
佐伯刚雄的尸体被埋在院子里,杀死了佐伯太太的他永远别想逃离佐伯太太的报复。
佐伯俊雄倒是想要告诉夏油杰真相,但在束缚作用下,每次他想要开口都会被夏油杰主动打断。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忽略佐伯家的异常,直到刚才。
他当初施加的诅咒被打破了,自我束缚自然也失去了效力。
他都想起来了。
“太冒险了,杰。”五条悟听了夏油杰简易版的佐伯家恩怨情仇,心里有些不高兴——杰亲自诅咒的人竟然是一个特级过咒怨灵,而不是他,啊啊啊,太过分了!
五条悟心里不高兴,但他不说,还要学着夏油杰曾经的样子,站在正论制高点批评夏油杰的行为:“诅咒失败可是会有反噬的,超危险!那个怨灵对自己儿子有几分感情,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那时候……我那时候不是还小吗!”夏油杰目光漂移,语气发虚,小声嘀咕道,“连咒力和诅咒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希望俊雄的祈求可以成真罢了。”
在佐伯俊雄各种意义上已经失去父亲的情况下,夏油杰衷心希望他能够挽留下他的母亲。
他们成功了。
虽然给夏油杰带来了一点小小的后遗症,但他们这些年应该活得很开心吧。便是夏油杰自己,在父母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佐伯太太给了他不少照顾。
唔,要是佐伯太太对他的嫉妒能少点就好了。
说话间,他们赶到了目的地——
米花町四丁目22番地。
隔壁就是夏油家的房子。
“咦,杰的家诶。”五条悟紧盯着佐伯宅隔壁的夏油宅不放,忽然,他虚了虚眼睛,捏了一下手指。
“不好,杰,你家里进贼了,我先去……”
“站住。”夏油杰抬手勾住五条悟的后衣领,没用多少力,但五条悟那个不正经的家伙却装出了被死死抓住的假象,双臂夸张摆动,双腿徒劳挣扎蹬地。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他家里没人,但有鬼。六眼看不到鬼魂,但Zero可是能戴着手套包揽所有家务活和一日三餐的潮流鬼,他在家里弄出点动静,六眼自然会注意到。
夏油杰并不准备现在向五条悟介绍自家鬼,他们满打满算相处还不到一个星期,虽然五条悟个别时候欠揍了一些,但他们其实很合拍……合拍也不是他傻乎乎暴露自己这边秘密的时候!
“先处理俊雄家里的事情。”夏油杰抬了抬下巴,过来的路上,他都费了那么多口水讲述过去的事情,五条悟这家伙怎么能因为他家里有一点动静就忽略了正事。
五条悟:明明隔壁才是正事!
五条悟恨恨地瞪了一眼隔壁夏油宅外冷酷伫立的围墙,他竖起手指,慢吞吞开口:“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在夏油杰的目光紧盯下,从天而降的「帐」,精准地将佐伯宅圈住,没有牵连到隔壁的夏油宅。
被漆黑的「帐」所笼罩的佐伯宅,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又安静死寂,一点也不像刚才爆发了可怖咒力的地点。
夏油杰抬起手,按在佐伯家的铁艺门,轻轻一推。
没有上锁的铁艺门发出“吱嘎”一声,打开了。
“走吧。”夏油杰如是说道。
五条悟打量了一下佐伯宅,心中有了猜测,他双手揣兜,跟着走了过去。
“来了。”
***
黑与白的无色世界中,无数个双眼猩红的佐伯伽椰子肢体扭曲地在墙壁、天花板上攀爬,她们的喉咙中发出低哑瘆人的呃呃声,宛如人类临死前痛苦又不
甘的最后呻吟。
在这此起彼伏中的恐怖呻吟声中,充满恶意的低语轻柔响起。
“在哪里……”
“香织……”
“坏孩子。”
“俊雄说……”
“不可原谅。”
窸窸窣窣的低语配合着肢体在天花板、墙壁上爬动时发出的声响,这里的恐怖氛围拉满了。
羂索黑着脸躲在窗外,他的手中拿着一根黑色檀香,烟雾袅袅,萦绕在他身躯上,暂时屏蔽了屋内佐伯伽椰子的感知。
如果让羂索评价一下他此刻的处境,饶是活了千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诅咒师也要啐一口,骂一声“晦气”了。
他没有想到,佐伯一家子竟然当着他的面,扮猪吃老虎!
他用着虎杖香织的身体,是亲自登门佐伯家,做过客的。他有仔细地观察过佐伯伽椰子和她儿子,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过于平庸,完全没有虎杖香织的价值而已。
至于他遭受的刺青诅咒,可能是虎杖香织外婆家乙月家利用什么手段赋予后代的保护机制,因为他夺取了虎杖香织的身体,所以才遭受了诅咒。羂索本想着先拉进跟佐伯家的关系,再进一步调查,这么新奇的诅咒,不收为已用就浪费了。
为了寻求突破点,羂索先是盯上了佐伯俊雄仰慕的邻居兼同学夏油杰。
但是,在发现夏油杰竟然拥有着极为罕见的术式「咒灵操术」,还跟五条家这一代六眼五条悟有不错的交情后,羂索的态度就转变了。
——夏油杰这具身体要好好养,一旦被他夺取了身体,他的身体就会失去成长性。至少要等到夏油杰成长为特级咒术师,术式极之番要学会,如果能掌握生得领域就更好了。
羂索转而将突破点定在了佐伯俊雄的身上。
首先,他跟虎杖香织的血缘已经很远了。再者,他是佐伯伽椰子的儿子,夏油杰的好朋友,这个身份可以轻易接触到两边的人。
虽然已经将目标定在了佐伯俊雄身上,但羂索并不打算急着动手,别以为他没发现佐伯俊雄身旁跟着夏油杰的咒灵,一级咒灵,他虽然没看在眼里,但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羂索始料未及的是,他身上的诅咒失控了。
这些天里,为了不让刺青诅咒恶化,羂索利用咒物迫使自己不再长时间入眠,每隔两个小时休憩五分钟,再用反转术式来调整状态。
羂索不惧这样的折磨,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千年大业,反正咒术师不会猝死。
凭借封印术和这些手段,羂索将刺青诅咒局限在后背上,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
可就在半个多小时前,身在帝丹高中医务室里的羂索靠在办公桌旁小憩那五分钟时,这段时日一直沉寂的噩梦倏然翻涌,仿佛它之前所有的沉寂都是为了那一刻的爆发。
羂索的意识被抓入了那个噩梦的世界,跟那群曾经死在他手上的怨灵来了一场追逐战。他险之又险地从噩梦中脱离,而之前被局限在后背上的刺青竟已经蔓延到了手臂。
不能拖延下去了!
羂索下定决心,以阿姨兼校医老师的身份,将佐伯俊雄叫出教室,请了假。佐伯俊雄原本并不愿跟他一起回家,但羂索说有要事跟他和佐伯伽椰子商量,这才跟他一起去了佐伯家。
羂索本来打算在佐伯宅外夺取佐伯俊雄的身体,看看这样能不能阻止刺青蔓延,再进屋找佐伯伽椰子……
万万没有想到,他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佐伯伽椰子和佐伯俊雄竟然都不是普通人!
换个时间,羂索会觉得惊喜,但在此刻,他只觉得烦躁。
然而,再烦躁,他都已经被特级过咒怨灵佐伯伽椰子拉入了生得领域中。
她很强。
但最棘手的是,她的生得领域似乎有着跟他无数噩梦中那栋幻化出薨星宫的地方有着相似的力量,唯一欠缺的是,佐伯伽椰子没有足够的怨灵驱使,只能将自己分裂出无数份。
反观虎杖香织的身体,完全不适合战斗。
羂索目光沉沉,既然已经被拉入战斗,那只能将利益最大化了。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粉底盒,用拇指一跳,细微的声响中,粉底盒打开,盖子上略有些陈旧的小圆铜镜对上了他的脸。
羂索直直地盯着小铜镜。
倏地,铜镜上倒映出来的女性面孔上,额头上那条缝合线迸裂开来,黑红鲜血自头颅上的裂缝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整面小铜镜,也模糊了镜中羂索的模样。
全程,镜中【羂索】的唇角都在高高翘起。
“出来吧。”羂索无视镜中自己的惨状,这种威胁毫无意义,他直接道,“杀掉那个咒灵,留下那个小鬼,做完这些,允许你去外面自由狩猎二十个男……”
羂索的声音猛地停住。
因为鲜血自他的喉咙中涌出,淹没了他的声音。
“找到你了。”生得领域内的佐伯宅外,苍白瘦弱的少年仰着头,他一手抱着画板,画板上是一个年轻女性惊恐而扭曲的脸,其五官与羂索现在身体虎杖香织一模一样,唯有嘴唇红得像血。
或者说,就是血。
这是一幅由佐伯俊雄主笔,以混有【虎杖香织】流下鲜血绘制出来的诡异画作。
佐伯俊雄微微仰头,往日里本就阴郁冰冷的黑褐色眼眸死死地盯着站在二楼狭窄墙侧上的羂索,他的右手抓着一只画笔,狠狠地在画板上【虎杖香织】全身像上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