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早就站在我们这边了呢。”他笑着说。
　　夏油杰却不以为然，后退几步拉开距离靠在树前，垂着眼看他们：“如果真的是站在中间的裁判的话，那么我的梦中情人，你也一定是最偏心的裁判。”
　　他说着，指尖朝着地面画了条线。那条线站在最中央，线的这端是他，线的那端是五条悟和亚瑟，这位裁判并没有站在最中间的地方。
　　然而所有人都能够理解他为什么站在那里。
　　夏油杰和五条悟话语中的交锋早就分出了胜负，赢家却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位让人羡慕无比的赢家此时此刻正躺在亚瑟的怀中睡的安稳。
　　因为藤丸立香，所以亚瑟才会看似站在五条悟那边。
　　因为藤丸立香，所以亚瑟会是最为偏心的裁判。
　　夏油杰的指尖收了回来，他摊开了双手示意自己的退让，将话题重新牵扯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好歹给你们这位可怜的盟友一个答案吧，英灵先生？”
　　亚瑟没有急着说话，他的目光终于从藤丸立香的身上拉拢回来，扫过白发的神子，扫过黑发的英灵，最终看向了晴朗的天空，察觉这空气中残存着的那些无比熟悉的气息。
　　“避让的理由很简单。”亚瑟说，“我参加过一场圣杯战争，那场战斗中，saber的御主就是沙条爱歌。”
　　134.
　　得到了答案的夏油杰最终选择带着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离开，在离开之前他仍旧没有忘记朝着亚瑟笑笑，虚情假意混杂着几分真实，看得余下的两人都有些沉默。
　　亚瑟没有继续走下去，他将怀里的藤丸立香递了过去，放进了五条悟的怀中。
　　“他伤的很重，但是大部分地方我都做了处理，剩下的就麻烦五条先生了。”亚瑟低声的嘱咐着。
　　五条悟伸手接过轻飘飘的藤丸立香，亚瑟的披风没有立刻抽走，仍旧盖在他的身上，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或许是他睡得如此沉稳的原因。
　　“他的进步很大。”五条悟说，“因为他很明确自己的信念。”
　　信念是一种很恐怖的存在，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人们往往能够超越自我，也能够走到自己所达不到的地方。
　　藤丸立香的信念是成长，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保护他人、可以保护saber的存在。
　　“但是信念的崩塌也会是这类人一种难以抹灭的伤害。”五条悟补充的说着。
　　听着五条悟的话语，亚瑟顿住了片刻才开口：“master知道我一定会离开的，他也一定会忘记我的，所以没关系。”
　　再深沉的爱意再深沉的不甘都会被时间冲刷成麻木的淡漠，连不列颠的赤龙都无法避免的事情一个普通的人类还会记得什么？
　　“真是狠心啊，saber。”五条悟叹着气，展露的唇齿轻咬着吐出那个名字，轻言细语的交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带着确信无比的语调，“倘若不是事实摆在我的面前，我的确很难相信你就是那位亚瑟王。”
　　saber似乎一定就是亚瑟王。五条悟的想象中所呈现出的亚瑟王近乎就是他的模样，耀眼的金发，耀眼的金眸，高洁的骑士王就如同白马王子一般谦逊温和，实力强大却为了保护而战，手握圣剑守护着不列颠。
　　然而saber又好像也不是亚瑟王。金色的发黯淡无光，金色的眼眸都苍白无比，他没有纯白的铠甲，反倒和黑暗为伍，如同深渊归来的复仇者，高居顶端之上如同无慈悲的神明一般看着世间的人类。
　　五条悟猜想过他也是不列颠圆桌骑士的某一位存在，或者是其他神话同时期的存在，直到事实被摆在面前，他才沉默的将saber和那位所有人都在寻找的亚瑟王画上了等号。
　　亚瑟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轻轻的说：“莫德雷德。”
　　五条悟笑了出来：“看起来你对外面的事情也很清楚嘛。不过的确是那位叛逆的骑士给了我最后的碎片拼凑出了这个真相。”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亚瑟的面前，单手抱着藤丸立香，另一只手落到脸上扯下了黑色的眼罩露出苍蓝的瞳孔，那双瞳孔第一次没有任何的笑意，带着全然的审视自上而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位英灵。
　　顺着他的目光所划过的地方，五条悟开口道：“推导出结果后，之前一切的疑惑都有了解答。比如为什么你的武器从不现世于人们的眼前，比如为什么当初的莫德雷德突然的疯了起来，比如你如此遮盖自己面容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那把圣剑背负盛名，只需一个瞬间就足以让所有人都知道持有这把剑的主人是谁。因为当初在小巷中出现的是亚瑟，所以莫德雷德疯了起来。因为那张脸早已经被部分人所熟知，或者说不能给他人看见，所以遮盖着不肯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你的确是一位无心的王啊，saber。”
　　事到最后，五条悟轻轻的感叹着。
　　这句话落在亚瑟的心中却沉没了下去，跌落进心灵的那片深海之中溺亡。亚瑟伸手下意识的抚摸去自己的心口任由跳动的声响自指尖传递而来。
　　他踩在湿软的土地之上，回头露出的面容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只是指了指藤丸立香，又指了指五条悟：“照顾好他五条先生，最多三四天我就回来了。另外，刚才的那些话希望您能替我保密，因为一旦泄露出去，该苦恼的人并不会只是我一个人。”
　　伴随着话语落下，亚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了五条悟仍旧站在原地，看着怀中一点点跟随着他们主人散去的披风，看着披风下慢慢露出来的藤丸立香。
　　135.
　　五条悟并没有解决掉莫德雷德，只是有人帮他拖住了莫德雷德，所以他才能腾出手来窜进了那片区域之中。
　　而帮助他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莫德雷德的面前，同这位熟悉的陌生人对峙。
　　“呜哇！这就是男性的莫德雷德吗！看起来也太帅了吧！高了好多！感觉更有气势了啊！”橘发的御主的声音从耳麦之中传递而来，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乐意，过高的分贝甚至让梅林的耳朵都是一疼。
　　花之魔术师只好捂着自己的耳朵揉了揉，一边听着耳边乱糟糟的声音，一边将目光放在了莫德雷德的身上。
　　“哈，这家伙那里比我有气势了？！快点！把他的头盔给我打下来！”莫德雷德♀似乎也对今天的战斗格外的有兴趣，跟着大部队凑了过来满脸不爽的透过梅林的直播看着面前的这位莫德雷德。
　　梅林苦恼无比的躲开对方凶悍的一剑，挥散而出的剑气若不是他躲得快一定将他横斩两段。
　　“我说，身为骑士的大家看着我这位柔弱无比的魔术师战斗，真的不会不好意思吗？梅莉酱可是很弱小很可怜的嗳？！”
　　“如果不是看着你拿着你的剑就对A上去的话，或许这话我还有可能相信的哦，梅莉酱？”藤丸立香冷哼一声，又凑近了一些，“说真的，我也想看看男性的莫德雷德长什么样子！带着头盔倒是和我们的莫德雷德一模一样……但是戴上了就没摘下来过到底是和谁学来的坏习惯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也是男性的阿尔托莉雅教给他的呢？”梅林轻轻的说着，再次跳跃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莫德雷德的攻击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棘手，因为他的剑术中带着几分熟悉的影子。那是他教导亚瑟王的剑术。
　　梦魇来到这里的时候亚瑟已经收敛起了自己降临之时所散发出的一点微弱的气息，所以他并不知道帐中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他加入这场战斗的原因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世界，而是全然的私心。
　　譬如现在，他就笑着轻飘飘的踩在莫德雷德落在地面的剑刃之上，落下的法杖牵动无数的花朵蔓延开来在这一刻侵占着莫德雷德的全部视线。
　　他站在那里，躬身凑近，自莫德雷德的身上嗅到的气息足以让梦魇的身躯发出生理性的颤抖，带着当初初次知晓那个名字之时的战栗。
　　梅林的剑出招很快，却没有含带任何的杀意和威胁的气息，这种悄无声息的攻击让野兽难以察觉，只需一瞬间，那把剑就抵上了莫德雷德的头盔下端用力一挑，将沉重的头盔彻底掀翻而去，展露出下方所掩盖的一切。
　　与此同时，梅林垂首打探而来，压低的声音询问的话语让暴怒几欲彻底认真起来回击的莫德雷德熄灭了那份火焰。
　　梅林问：“你知道亚瑟·潘德拉贡这个名字吗？”
　　作者有话说：
　　笑得……。大家的评论因为涩涩被审核君灭杀了好多哈哈哈，我看的一清二楚。
　　评论区的埃琳娜老师，旧剑圣经！！！
　　也谢谢大家的地雷营养液，呜呜呜，还是第一次爬了一点频道金榜，感动。
　　小莫和爱歌暂时还不太能知道身份ww，毕竟他们两个是后面的大戏。
　　。


第25章 136～139。
　　136.
　　莫德雷德停下的脚步落在梅林的眼中无疑就是知情者的象征。对方似乎在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之后彻底的失去了闯入帐中的兴趣，转而将目光挪转回来，卸去了压抑着的怒火落在了面前的梅林身上。
　　头盔之下是和女性的莫德雷德极其相似，又极其不同的模样。
　　笔直站立的人面容看起来还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挺直的脊骨和阴沉看来的目光却又如同潜伏的野兽，从不许让人小瞧他分毫。莫德雷德有着一双意料之中的绿眸，不同于阿尔托莉雅的绿如同清澈而又惊艳的宝石那般，他的绿仿若是刀刃之上最华贵的装饰，暗沉如同毒蛇的鳞片。
　　金发的骑士抬首看来，落在白色梦魇之上的目光都带着全然的冷漠，却让梅林呼吸都是一顿，方才轻易问出的话语在这一刻都被他全然忘记，只是看着那张脸，就足以和记忆中那位陌生的王的存在开始重叠。
　　梅林的猜想和莫德雷德出口的话语重叠在了一起：“如此呼唤我父王的名字，梅林，谁给你的胆子？”
　　这一刻，不只是梅林陷入了沉默和安静，在他所连接的那一端，所有围绕在屏幕之前的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藤丸立香看向周围一圈各色的骑士们逐渐冷凝下来的目光，又将目光落在了身边的阿尔托莉雅的身上。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波澜不惊的亚瑟王在这一刻的表情竟然显得也有着几分的失神和茫然。
　　有说有笑凑合着一起过来的圆桌骑士们早在梅林说出那一个名字之后就陷入了沉默，在见到了莫德雷德那张面容的时候，整个窄小的空间都泛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张口。
　　只有藤丸立香在犹豫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和身边迷茫的莫德雷德对视一眼后才轻轻的开口问着：“梅林，你说的这个名字……还指向另一个人吗？”
　　梅林似乎被这一声喊了回来，他收回有些发散开来的目光重新凝聚而来，看向莫德雷德：“看起来，你是认识这位的。”
　　莫德雷德收起了长剑将它重新插入地面：“所以呢，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有无数的问题可以开口去询问，有无数的消息可以被得到。
　　然而看着那张脸，梅林却仿佛喉咙卡壳了一般，难以升腾起任何审视同打量的心思，甚至诱哄试探的话语在心口还没转上一圈，就足以沉寂。
　　到最后，在迦勒底的寂静中，在他们所在的土地上这片寂静之中，梅林只是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我是如何称呼他的？”
　　莫德雷德顿住了片刻，碧绿的眼凝结而成尖锐的利刃刺入那片纯白之中，熄灭的火焰再度燃烧而起星点的火星，翻滚着四溅着，牵扯出嫉妒的火来燎原。
　　“真可笑啊，梅林。”莫德雷德说，“你居然会问我这种问题。”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嫉妒的火在灼烧，连同他出口的话语都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恨。
　　莫德雷德抬起了自己的手放在面前，摊开的掌心之中接住了梅林那里所飘落而来的白色花瓣。他低头细数着白色花瓣之上的脉络，没有急着继续开口。
　　他的记忆就仿若一棵参天大树，扎根于不列颠的土地之上，生长的枝繁叶茂。然而他站在这棵大树之下，所能看见的只有早已干枯的树身。那些蜿蜒伸展的树枝承载着无数的记忆，每一个都挂着过往的故事等他发现，却又全都淹没在滔天的雾气之中，难以记起。
　　然而在见到梅林的那一刻，某一个枝干之上无比模糊的记忆却开始清晰了起来，一颗记忆的果子落了下来，砸在了他的手中。
　　记忆的故事却并不是值得高兴的存在，却又让他干枯的心如同被甘露所温润一般。
　　他在记忆中窥见过所追寻之人的身影，他看见记忆之中的自己低头跪首而来，以最为虔诚的姿态捉来那只被铠甲所包裹的手落于掌心，覆上敬仰神明的吻。
　　居高临下站立着的王却没有言语，他高傲的面容带着分明的冷意，那双同莫德雷德如出一辙的绿眸之中只剩下斑驳的漠然。神明从未曾为他的信徒落下任何的垂怜，任由他亲吻着手背宣誓着忠诚，空余而下的另一只手却抚摸而上冰冷的剑柄。
　　寒光映衬目光而来，那把剑出鞘却不再是为了杀敌。剑刃分明落在莫德雷德的肩侧将他的身躯压下不允任何的僭越，可是莫德雷德却无端的察觉到恐怖的杀意，无边的寒意正顺着那侧锋利的剑蔓延而来，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