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杀猪佬![古代架空]——BY:凉容
凉容  发于:2022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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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旁人都说,近了你这瀛台山,半只脚跟踏进鬼道也没什么区别了。”散仙刮了刮脸,“嗳,他动了!”
  二仙凝目远眺,只见燕逍漆黑的身影略微一晃,既未掐诀也未念咒,便凭空消失了,再出现时,身旁已跟了一个红衫散发的俊美少年。
  “仙君!”
  “谢秋石!”
  二仙无声大叫,都往后退了步,怕竹林里的人发现,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头谢秋石刚从厉鬼丛中爬上天庭,脚还没站稳便跌在燕逍怀里,眼神直愣愣的,袖子角上还在湿哒哒的滴血,他拧了两下,绿眼睛才亮起来:“燕逍。”
  燕逍皱着眉,摸了摸他的脸:“被人打了?”
  “等我了吗?”谢秋石仿佛没听到一般,挽着他的手臂自顾自说道,“说好了等我,你若偷懒了一息,我便当你是骗子。”
  “没有偷懒。”燕逍随口应道,“谁打了你?”
  “不记得了。”谢秋石嘿嘿一笑,笑意很快又收起来,他抓着头发想了片刻,又道,“真不记得了,我打扮成乞丐在吞天道喝酒,结果被人认出来了,有几个混小子拿石头砸我。”
  燕逍默然。
  “哼哼,丢了石头,也丢了性命。”谢秋石抱着手臂,啧啧摇头,脑门上的淤青格外明显。
  “不知道要躲么?”燕逍轻轻地说。
  他们一路从竹林踱向偏厅,两个偷听的小仙几乎倒退进了后院。
  “躲什么?不痛不痒的。”谢秋石摊了摊手,“听说凡间讲究有借有还,我很快要借他们的命,他们还我两个石子,也是应当的。只是我吃了两个石子,也算是挂了彩……挂了彩,我就好想早点回来找你。”
  燕逍停下脚步,似有片刻的恍惚,过了会儿,他才道:“你该让我陪你去。”
  “我才不。”谢秋石笑道,“我再好看,砍人脑瓜子的模样也比不过村口耍猴戏的,你瞧我,我嫌丢脸。更何况偶尔还要挨他们两下打,要是被你看了去,岂不毁了我一世英名。”
  燕逍盯着他,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花来:“下回我跟着你。”
  “不。”谢秋石瞪他。
  燕逍摇头。
  “不!”谢秋石急地挤眼睛,“不不不不!”
  燕逍仍然不言。
  “哎你这人——”
  他越解释,燕赤城的眉毛反倒蹙得越紧,好像从他轻飘的几句话里听出了什么天崩地裂的坏事,无论他如何言之有理,这人头一回说什么也不愿意妥协。
  偷窥的两仙就眼睁睁瞧着,只见堂堂谢仙君从扒着人的手臂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拽人的小腿,最后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天理难容”,而燕逍只是习以为常地抱臂瞅着他,待他一通戏唱完,轻飘飘地命令他擦掉硬挤出来的眼泪。
  散仙看得嘴角直撇,覆在仙童耳边小声道:“我说错啦,你家仙君才更像当娈宠的那个。”
  谢秋石眼巴巴拿手指揩了揩眼眶,嗔道:“我们再不提这事好不好?”
  燕逍仍不为所动:“你以前从不为了这些事受伤。”
  谢秋石耸了耸肩,撇开头,声音里终是少了几分底气:“好罢,临尧之事过后,我自觉功夫大不如前……”
  “与功夫无关。”燕赤城低声说,“你让自己受伤了。”
  “胡说八道。”谢秋石被他气笑了,脱口骂了句,又话锋一转,叫道,“谁在那里?!”
  二仙连滚带爬从柱子后跌出来,一连道了好几声歉,谢仙君脸上仍带着意犹未尽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们只好接着赔罪,一张开嘴,就听一旁燕逍忽然冷冷地斥道:“滚。”
  二仙目瞪口呆,也顾不上看谢秋石的表情,拔腿就逃走了。
  谢秋石收起了笑。
  瀛台山山头刮起一阵凉风,他们谁也没说话,适才的嬉笑怒骂都烟一般散去了,燕赤城抬起手,接到一滴雨珠。
  山头积起阴云,似在筹谋一场怒雨。
  “我不逼你。”他长叹一声,拂袖转身,“我等你愿意。”


第116章
  谢秋石躺在石凳上歪着脖子耷拉着手脚,用秦灵彻的话来讲就是“坐没坐相”。
  他安安静静地听秦灵彻浅谈两句近日趣事,也不知有没有进脑子里,光顾着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
  “你呢,听说你最近日子不太好过?” 秦灵彻忽然把话茬抛还给他,道,“三天里头两天赖我这儿,又是怎么回事?”
  谢秋石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燕赤城对你不好?”秦灵彻冷不丁来了句。
  谢秋石瞪他,仍没开口。
  秦灵彻失笑,也不再说话了,招来座驾,拽着谢秋石便要送他回瀛台山。
  谢秋石扑腾了两下,最终被捏着脖子提溜上了车,干脆小孩似的地上一滚,后脑勺枕着秦灵彻的脚背。
  秦灵彻垂目看他,好像在等什么。
  谢仙君总算开了尊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秦灵彻大笑。
  “你笑什么?”谢秋石气得鼓鼓囊囊的,“你也和他一样,不是什么正经人。”
  秦灵彻忍笑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谢秋石吸了口气扳着手指,好像有无数宗罪状不知从何数起般,隔了好一会,才拧巴巴地说:“他管我。”
  秦灵彻假作惊讶,道:“这世上竟有人能管你。”
  “管我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玩什么,去哪里寻欢作乐、打架喝酒,好像只要他不知道,我便哪儿都去不得似的,真是岂有此理!”谢秋石骂道,“我当了成百上千年石头,又做了好多年神仙,这世上有哪些东西称得上一个‘好’字,理当由我说了算才是,他又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秦灵彻呷一口茶,毫不留情地说破:“先前你提起他时,却不是这么说的。”
  谢秋石张口欲辩,他抬袖打断了,慢悠悠地拢着茶盖,一边看着杯中,一般悠然道:“你说他总能带你去吃最香的点心,摸最软的缎子,上最老的酒馆,赏最好的风光,好似你遇到他之前,都是白活过了一样。”
  谢秋石顿时脸色涨红,急道:“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更何况人性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我对他上心时和他做什么自然都是最好,如今我,我嫌了他,不要他了,自然做什么都是错了。”
  “唔,”秦灵彻一捻手指,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说你是不要他了。——那你还烦什么?你把他赶出瀛台山,他便哪儿都去不得了。”
  谢秋石“啊”了声,仿佛吃了个苍蝇般噎住了。
  “你把他赶出去,我再请他到我紫微宫来,”秦灵彻凑近他一寸,密谋般低声道,“他贵如天地法则,往日里我都不大能给他脸色看。你若不要他了,我倒挺想叫他效仿凡间礼法,冲我三跪九叩。”
  谢秋石愕然,瞧向秦灵彻时又觉这人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呆了一瞬才道:“你这又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的东西,就算是丢掉了,也不会变成你的。”
  “那你丢吗?”紫薇帝君笑吟吟地追问。
  谢秋石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丢吗?”帝君仍问他。
  他动了动嘴唇,就听得座驾落地之声,轿帘徐徐拉开,未见风光,瀛台山的香火已飘进来,谢秋石下意识回头,却见燕逍一袭乌黑,清冷高挑地站在那里,好似一棵劲松般,自古天然生在此地,但他又知道,那人站在此地,不为别的,而是在等人——等的也不是别人,等的自是他谢秋石自己。
  谢秋石心头的火苗又跳起来,他好像忘了前些日子和燕逍在山前的争执,忘了这些天的冷战,只想扑下去,用肩膀和额头蹭蹭他,让他把自己带回去,放在软乎乎的床褥里,然后和他依偎在一块儿。
  然而燕逍真正走到车前时,他又后怕了,像只前爪被茶水烫到的猫一般,圆溜溜的眼珠转了圈,然后蹦着脚尖一个腾身,越过燕逍径直逃往山门后面去了。
  那边燕逍却没有追过去。
  他定定地站在车前,双目冷凝,斜眉紧蹙地看着御座上的秦灵彻,秦灵彻冲他一举茶杯,悠然道:“赤城有什么话要讲?不如上来,坐下慢慢谈。”
  燕逍头也懒得摇,只沉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秦灵彻笑道:“我与秋石,虽是君臣,亦是好友,茶余饭后浅谈两句,没什么要叫你牵肠挂肚的。”
  燕逍盯着他,抱起手臂:“你不该再让他做那些事。你知道他已经做不来了。”
  秦灵彻笑意略淡,他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掩了半张脸上的神情:“此话怎讲?”
  “你知道我的意思,”燕逍不耐道,“你叫他去做的那些脏活,叫他难受。”
  “嗯?”秦灵彻眼角一抬,问诊似庄重道,“怎么个难受法?”
  “凡间之事,天界之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你的眼睛。”燕逍答非所问,“你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便愿让你把他当做一把刀来使,甘愿为你变钝,一报还一报,至此便了了。——你又如何能、你又如何敢叫他为你折断?”
  “赤城在修罗道呆的太久了。”秦灵彻摇了摇头,仿佛没有觉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慑,仍是不紧不慢地道,“你在修罗道中试炼众鬼,不是叫他们得道,便是使他们陨灭,他们生死,全凭你的一念喜好。”
  燕赤城抿唇不言,山风拂过,他雪墨交织的长衫飒飒鼓动。
  “只是如今,你离开了孽道,谢秋石离开了山崖,你们有了情情念念,有了是是非非,世间一切,又怎可能只凭喜好了断?”秦灵彻微笑,“你气势汹汹来找我,不过就是怕他继续为我征战,染了孽煞,如那血海尸山里的众鬼一般殒身,可是如此?”
  燕赤城哑声道:“你知道便好。”
  “难道我叫谢秋石停下,孽煞便不会找上他了?”秦灵彻叹道,“赤城啊赤城,此地不是修罗道,不会因你的喜好而颠倒乾坤。你喜欢的,世道偏要夺走,你害怕的,世道却非要降祸呢。”
  “分明是你亲口下令做的事,竟敢口口声声‘世道’,”燕赤城眸中盛怒,他一抬眉,银光闪过,天地怒响,一柄长枪凭空出现,白缨雪花般拂过,枪尖正对着秦灵彻的咽喉,“我此时此刻若杀了你,这世道又该如何?”
  “不愧出身孽道,如此妄为纵意。”秦灵彻却面色不改,只哂道,“你为谢秋石杀了我,只会加重他身上的因缘,有朝一日化为他肩上的重孽,叫他与我作伴黄泉。”
  燕赤城目光极冷,手上却极稳,那枪停在秦灵彻喉间,擦着皮,一点也不见血,但也一分不曾移开。
  “谢秋石是块天生地长的石头。”秦灵彻端坐得纹丝不动,“他早年间便有了灵识,爱美爱娇,好奇好胜,索求无度,贪得无厌,既想坐拥世间一切被人誉为‘美好’的东西,又想被人喜欢,被人捧在怀中,贴着心口佩戴。”
  他随手拨开颈前枪尖,徐徐道来:“纵使再活灵活现,他也只是块石头,他如雷劈雨销、风吹日晒般经过人间、摧毁生灵,又如雷、雨、风、日般,自然离去,无所忧虑——不知善恶对错,自不畏孽煞罪咎。”
  燕赤城握着枪柄的手微微发白。
  “我对他的知遇之恩,不过是在他像个得不到爱的小孩一样在街头嚎哭时,把他带回紫微宫,我告诉他,在这里,”天帝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会永远给他留一个位置。这是旁人终其一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只会给他一个人。”
  “你欺骗他。”燕赤城道。
  “非也。”秦灵彻笑道,“我这边,确实永远为他留了一个位置。若他终为孽煞所败,我会为他入一次轮回,以恕心债。燕赤城,我并不是贪婪小气之人,真正贪的是你。”
  “嘶啦”一声轻响,白缨枪撕破天帝的衣领,在他颈间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教谢秋石怎样杀人取乐,怎样背弃朋友、践踏群仙。我教他向这世间不断索求,因为一个人索求的越多,便越不在乎旁人的性命,越不会为自己的作为而愧疚。”秦灵彻恍然未觉般轻飘飘地抬起眼,“可你又教了他什么?你不仅叫他打开一颗心,还想要他把一阵颗心全部给你。你让一块石头懂得付出,便等于叫它变成一个披枷带锁的人。”
  他话音落下之时,燕赤城的眼底已燃起一阵黑色的火。
  厢内陷入落针可闻的静默。
  秦灵彻敲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燕赤城晦涩不明的面容,继而下一瞬,周遭忽地响起一声巨响!
  “你懂什么?”燕赤城倾身冲进厢中,振袖一挥,长枪“哐”一声钉在秦灵彻手畔的木几上,将它击个粉碎,“他若只知索求,又怎会不厌其烦为你做事,只为你心中一隅?他若以践踏他人为乐,又怎会宁肯闭门长眠雪中,数月不醒?他不在乎旁人的性命,又何尝真正在乎过他自己?”
  秦灵彻余裕的笑终于消散了,就在此时,第二枪钉在他头顶的发冠上,燕逍俯视着他,漆黑的眼底幽火已然熄灭,变成漫天扬散的烟尘。
  只听他一字一句、近乎蛮横无理地道:“我要谢秋石的一切,无论他是人是石头,还是是刀是剑是棋子。我要他停止成为你认为的任何东西,我要他只是谢秋石,要他作为谢秋石的全部!”


第117章
  两人间一翻霹雳雷霆,该纹丝不动的依旧纹丝不动,该剑拔弩张的依旧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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