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杀猪佬![古代架空]——BY:凉容
凉容  发于:2022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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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百凌垂目看她,嘴唇微动,出口言辞却依旧简略冷淡:“我的模样,与你何干?”
  李望尘听得咋舌,幽冥弟子却好似习惯了仙子的论调般,温声细语道:“属下不能为仙子效力,便是属下的罪过。”
  祝百凌微微蹙眉,许是因为肩头半绽的桃花之故,英气逼人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清丽,说出口的话却依旧生硬:“你在巡夜、织衣、夜不能寐,便是为我效力,无须多想。”
  毕鸠张了张口,方才对着孔雀教主所说的话此时却又说不出来了,只哑口靠在仙子的膝头,肩膀微颤,一言不发。
  “仙子……”孔雀轻声道。
  祝百凌长眉微挑,淡淡一笑,点了点身侧的座椅,孔雀立刻靠上前去,在她身旁坐了。
  孔雀道:“仙子,阿毕的意思是……”
  “我听到了。”祝百凌道,“无须挂怀,我不会死。”
  毕鸠茫然抬头。
  “你们眼前所见,并非病疾所致,只是我的原身。”祝百凌徐徐道,“我的根系因‘枯心’而衰萎,不足以维持血肉灵髓,才会显出原形。”
  谢秋石面色微沉。
  “仙子!”毕鸠咬牙切齿道,“若我去杀了燕赤城——”
  祝百凌淡笑一声,拢了拢茶盏:“你做不到,我也并不欲让他死。”
  孔雀讶然:“仙子?”
  “他会付出代价。”祝百凌喝了口茶,微微后靠了些,仰头道,“他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而我也不会再因他动摇。”
  “仙子顾念旧情,慈悲为怀,燕赤城却……”毕鸠从祝百凌膝上抬起头,“仙子下不了手,我们却不会心慈手软,若是燕赤城有朝一日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代仙子取他性命!”
  祝百凌闻言“嗯?”了声,过了片刻,大笑道:“小小孩儿,倒也有些野心,好说,你们若有朝一日能拿下燕赤城,杀也罢、伤也罢,自然随你们的意。”
  双姝眼中均隐隐湛出光亮来,祝百凌微微扬唇,站起身来,道:“都起吧,这里湿冷,换个地方。”
  二人称是,孔雀略一迟疑,将怀中尸婴微往前递了些:“仙子,这孩子……”
  “随便寻个地方安置,叫几个人看护。”祝百凌看也不多看那尸婴一眼,拂袖走向门口,“器具罢了,不必牵怀。”
  孔雀忙点了点头,三人走出石屋。
  屋外谢秋石拽着李望尘绕到了屋后,隐去身形,侧耳静听,待三人走远,他二人飞檐走壁,上了屋顶。
  “谢,谢掌门,”李望尘呆呆道,“她们刚才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谢秋石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我也不明白多少,却能猜到一些。”
  李望尘道:“恕我直言,燕仙君并不像会对亲妹狠下杀手之人……”
  “也未必。”谢秋石叹了口气,“若是有更重要的东西呢?”
  李望尘皱眉道:“能比此世间唯一的血亲更重要,是大道无情,还是苍生黎庶?”
  谢秋石摇头道:“我也不明白。”
  两人在屋顶静伏片刻,确认孔雀身上的叮铃环佩声已传出数百米之远,才掀开屋顶砖瓦,往下看去,只见那丑陋邪恶的尸婴仰卧在塌上,大张着口,嘴里生着一排半掩半藏的乳牙。
  谢秋石想到死人坡、武陵山那群张口喊“娘”的人雕,突然恍然大悟:“无怪见了燕赤城便喊娘,兄妹血脉相连,气味相似,这尸婴借活人血肉重生,自然容易错认……”
  “等等,”李望尘打了个寒战,不可置信,“这个东西,真的是祝仙子,祝百凌生下的……孩子?”
  “那是个男婴。”谢秋石笑叹,“能让幽冥教众视若珍宝的男婴,还能是什么人?”
  “可是祝百凌,怎么看都……”李望尘牙齿直磕碰。
  “虽然不知道何故,但她的生机似乎在这个男婴身上。”谢秋石思忖道,“她是能将天下众生当做器具的人,自己身上一个脏器,一块肉,剖出来的一件物事,又怎会叫她介怀?”
  李望尘抿唇不语。
  “李兄,你先走吧。”谢秋石忽然道。
  李望尘讶道:“谢掌门?”
  “此间之事,已叫你心有所郁。”谢秋石冲他眨了眨眼,嘴角微挑,“再插手,有碍心境。”
  “谢掌门,外边剑兰剧毒,你不若和我一起离开,改日再做定夺。”李望尘恳切道。
  谢秋石微微一笑:“知道你讲义气。无事,毒花虽毒,咬咬牙也就忍了,不过今日之事,我还另有安排,李兄,听我一句,你先去吧——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有何颜面对妙印大师?”
  李望尘还有些踟蹰,谢秋石往他肩上轻推一把,道:“还不放心我,就乘鹤去武陵找燕赤城。”
  李望尘眼睛一亮,这才将他放下,转身三两下消失在夜雾中。
  谢秋石轻叹一口气,苦恼地揉了揉眉头,飘然下屋,落在石室前,朗声道:“劳烦祝仙子等我许久,还请现身罢!”
  他话一说完,一身青衫的祝百凌手持“濯红缨”从石阶上举步而下,身后跟着幽冥教四大护法中的碧湖、苍雀,侧后方则立着适才并未离开的毕鸠。
  两人周围闪烁起绿光点点,数十个持灯弟子围成一圈,将谢秋石团团包围。
  祝百凌尚未开口,谢秋石已笑道:“祝仙子不趁人之危,也不为难李兄离去,实在有君子之风,我佩服。”
  祝百凌冷冷地道:“何为君子?”
  谢秋石“哎唷”一声,忙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歉道:“拿君子比仙女,确实是亵渎了。”
  “油嘴滑舌。”苍雀喝道,“姓谢的!我家仙子早料到你今天要来,已然布下天罗地网,要叫你有来无回,劝你莫要多费口舌,快些束手就擒吧!”
  “苍雀。”祝仙子忽然发话。
  苍雀忙闭了嘴,后退半步。
  “谢秋石,你既然来幽冥教寻我,便是心中有惑。”祝百凌垂目道,“为了让你死个明白,今夜,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谢秋石“唔”了声,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小气啊,祝大妹子,能回答我十个吗?”
  祝百凌睨了他一眼:“你确定要问这个?”
  “不不不不,”谢秋石连连摆手,展开折扇,摇了两下,又“啪”的一声合上,他注意到祝百凌的目光落在泛黄的扇面上,便洋洋得意地转着扇子炫耀,“认识我这宝贝吗?”
  还没等祝百凌应答,他又叫:“等等,也不是要问这个!”
  众女脸上均有怒色,翠湖发出一声银铃似的轻笑:“谢掌门慷慨,死到临头,还给我们耍不要钱的猴戏看呢。”
  “姑娘,你面如桃李,却端的是蛇蝎心肠。”谢秋石啧啧两声,声音里却没有几分怒意,扇柄在臂弯绕过第三圈后,他徐徐抬头,正了脸色,嗓音清越,一字一顿地问道,“祝仙子,前些日子拜你所赐,我曾到瀛台山前一游,见到两棵合抱而死的枯树,瀛台仙童告诉我,那便是传说中的生魂树。”
  祝百凌眉尖微动,睫羽下垂,半掩着深暗的眼瞳。
  “我的问题是,”谢秋石温声认真道,“你和那生魂树,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93章 杀生起萧瑟(一)
  幽夜静默,只有鹭草唆唆作响,白花似衣,绢绢摇曳。
  祝百凌定定看了谢秋石片刻,谢秋石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逐渐收起,听得耳边幽冥仙子道:“不曾料到你要问这个。”
  谢秋石淡淡一笑,平摊手掌,随性地比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此中纠葛并不复杂。”祝百凌垂眉道,“天地有灵,草木亦如斯,生魂树生长于仙鬼交界,吸收日月精华,便也缓缓有了神识,神识化身于体外,则成了人形。”
  “是你?”谢秋石挑眉问道。
  “不是我。”祝百凌却轻声道,“是燕赤城。”
  谢秋石缓缓张开口,嘴唇微动,又抿紧了唇,半晌,才摇头道:“你们是兄妹,是一样的。”
  “不一样。”祝百凌冷冷地抬起眼,目光有如纵飞的鹰隼,“在很长的年月里,我只是一株寄生于生魂树根系的桃花,他是仙品,我是凡物,他有灵识,而我只是一桩老木。”
  “桃,桃花?”谢秋石双目微瞠。
  他忽然想起瀛台山后合抱而死的枯木,心道竟不知与生魂树相伴而生的是一棵桃花,转念一想,又开口道:“可那两棵树已经……”
  祝百凌忽然看了一眼苍雀。
  苍雀当即厉声打断了谢掌门:“谢秋石,你的问题问完了,准备好受死吧!”
  她话音未落,手中已拔出一柄极其细长的锥刺,与她并肩的碧湖手持两柄饱满如圆月的弯刀,锥头刀尖银光满溢,锋刃处泛着隐隐血色,颇有肃杀之气。
  谢秋石眨了眨眼,刚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就听闻周遭“锵锵”数声,银光如溪水般连成一片,各女同时抽出兵刃,尖芒齐齐对着包围圈中心的谢掌门,仿佛只要他露出一丁点破绽,便会蹂身而上,把他剁成肉泥。
  谢掌门无奈一笑,展扇轻摇,看着提枪而立的祝百凌,忽道:“想不到祝仙子这样的人物也会做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之事,也不嫌丢了幽冥教的脸面?”
  祝百凌微微冷笑,红缨一震,长臂一挥,枪尖挑了个枪花,矫若腾蛇、动若雷闪,谢秋石几乎没看清她脚步挪动,雪亮的银尖已然递到了喉咙口!
  饶是谢掌门也被唬了一跳,杀生扇“唰”一声展开,扇缘架住枪头,四两拨千斤地往上一滑,略矮了身形,整个人从长枪之下滑过。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手中的折扇对上幽冥仙子足丈长的红缨枪,堪称羊入虎口,加之祝百凌将一杆百斤重的长枪使得灵如蛇、快如电、腾如蛟、急如雨,他纵使将一柄折扇使出花来,也不免显得左支右绌,力不从心。
  碧湖苍雀见他狼狈,不免嫣然巧笑起来,各自操着雪刃蹂身而上,谢秋石心中暗骂一声“小丫头片子”,随即施了个轻身咒一跃而起,整个人如鱼跃龙门般在空中腾挪数息,脚尖在祝仙子枪头一点,复又跃起,“啪啪”两脚虚晃向两女手腕。
  两女急于招架,不料谢掌门嘻嘻一笑,足尖一收,一脚踩在翠湖左肩,一脚踩在苍雀又肩,口中高呼:“马儿,走稳当些,莫摔了主人!”
  两女大怒,祝百凌脸色一冷,长枪脱手掷出,直袭谢秋石面门。谢秋石等的正是这一刻,长袖卷过枪身,抡起一扫,枪风划过一个半圆,罡猛之力直将众女手中兵刃震脱出手,与此同时他“啪”的一声将红缨枪掷于地面,低头一看,方才握过枪柄的手掌此时已经烫红一片。
  “濯红缨”如有灵识一般回到祝百凌手中,谢秋石假意长叹道:“好忠实的法器,我还没摸够呢。”
  祝百凌眉眼微展,嘴唇极淡地上扬,讽道:“谢仙君可别看到什么都当做枯心枪之流,宁可杀了自己的主人,也绝不会伤你。”
  谢秋石瞳孔一紧,脑中忽然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还没来得及对答,幽冥众女已然再度包围而上,他一皱眉,心中一股纷乱无章的热流涌上来,折扇簌然展开,扇风陡然一转,扇柄一沉,仿佛突然之间,有了数千斤之重。
  谢秋石不明所以,只用力一抬,就见那扇骨间竟发出盈盈冷光,白玉扇骨与绸面摩擦间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谢掌门眉头越蹙越紧,只觉似乎有一股劲力要倾泻出来,却齐齐卡在了细长的颈口。
  “不骄不躁。”他心中急道,“谢秋石,心境!心境!”
  然而那冷光却不受他的控制,如蔓延的火焰般愈来愈浓烈,直至凝聚为丝线般的实体,他听到耳边突然传来幽冥仙子一声高喝:“退!”
  众女霎时间如流云般飘然后撤,谢秋石心中尚未作出反应,右手已一扇挥出,仿佛是经年累月的肢体习惯。不知不觉间,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扇面用力往下一压,激起一阵烈烈的戗风!
  就在这一瞬,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漫长尖锐的哀哭。
  谢秋石茫然抬头,呆立在原地,只觉那声音堪称痛彻人心,辨不清是风的尖啸、人的哀哭,还是百兽濒死、草木摧折之时的悲鸣,伴随着轰然崩塌之响,天地间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
  待声浪褪去,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双目深处浮起的湖绿色又被漆黑压回眼底,他心尖微颤,骇然看着眼前的惨象——方圆百米只有他和祝百凌还站着,其余众女或卧或跪,浑身上下看不出伤口,却面色灰败、气若游丝,仿佛风中摇曳的芦苇,轻轻触碰便能从中折断。
  始终弥漫的毒雾散去了,就连天上的阴云也为之避让,被称为“曼陀罗园”的石屋已然塌裂成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碎石,除此之外,百花谷藏在烟雾中的亭台阁楼、花房药圃,都如遭过一番洗劫般,不再有鸟虫鸣叫、花香草影,只余下满地残垣颓壁与彻彻底底的静默。
  谢秋石看着手中的“杀生扇”,这才隐隐明白过来“杀生”的意义,他尚未开口,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哀叫。
  第一个清醒过来的幽冥弟子是毕鸠,只见她颤颤巍巍爬起来,看着满地残秽,一边尖叫一边冲进了“曼陀罗园”的残骸,抱着断壁下压着的襁褓,哀戚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对不起仙子……我对不起仙子……”
  谢秋石微微皱眉,只见祝百凌无奈地开口道:“毕鸠,我说过,那只是一个死物,不必为之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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