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许[古代架空]——BY:清明谷雨
清明谷雨  发于:2022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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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知宜摸了摸他的脸,“若是有呢?”
  “有……”梁徽想了想,说,“有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能只能再绕到西市买两壶春酩借酒消愁吧。”
  祝知宜“啊”了一声:“好可怜啊。”
  梁徽点点头:“是啊,你不要我我就会这么可怜。或许喝了酒也好不了,又偷偷回去你府上门外站一整宿。”
  “不过应该不会站到天亮。”
  “因为不想让你看见。”
  祝知宜捏了捏他满是粗茧的指腹,将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傻子。”
  梁徽笑笑,并不反驳。
  “梁君庭,你是故意招我心疼么?”
  “我没有,清规,我是高兴。”他的唇贴着他的颊边腮,声音被水汽氤氲得沙哑,轻轻刮着祝知宜的耳膜,“我从小到大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高兴过。”包括登基那一刻。
 

第96章 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种满足是祝知宜带来的,只有在这个人身边,他才能感受到宁静、踏实、温暖和喜悦。
  祝知宜想起他小时候在冷宫受尽欺辱,后又流落宫外颠沛流离,亲人早逝孤苦伶仃,费劲心思当了皇帝又被一群狼子野心的权臣虎视眈眈,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没被人真的放在心上疼过宠过,心里就难受得紧。
  祝知宜亲他的下巴,温声说:“梁君庭,我不能保证以后的每一天你都像现在这一刻这样高兴,但我能保证以后的每一天我都陪在你身边。”
  任何事情他都可以陪着梁徽一起去面对。
  梁徽对他的爱忽然涨到了一个顶点:“你要说话算话。”
  巨大烟火在头顶盛放,城中悠久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梁徽与祝知宜在他们亲手缔造的昌繁盛世万家灯火中拥吻。
  是告别坎坷颠簸的过去,也是开启属于他们的盛世之年。
  两人情深动念,一直到回到宫中,都还心潮激涌,梁徽捧起他的脸,目光很深:“清规是不是还欠我一个圆房之礼。”
  祝知宜眸心一跳,很轻地按了下他的肩膀,但还是抱着他的:“你的身体——”
  梁徽咬上他的耳垂,哑声打断:“我的身体你不是知道吗,早就好了,你亲自照顾好的。”
  “太医让静心修养,你——”
  “清规,”梁徽打断,和他讲道理,“太医说了不算,绝知此事要躬行。”他身体好没好,得要祝知宜亲自试过才知道。
  “……”
  “没关系,”梁徽停下动作,垂眸:“如果你现在还不想,我可以等——”
  “我没有不想。”祝知宜叹了声气,主动贴上他的唇。
  梁徽立马扣住他的腰,反客为主。
  这些年迟来的心意相通、压抑已久的两情相悦、失而复得的欣喜后怕通通被发泄在身体里,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圆房,却异常契合,水乳交融。
  最意乱情迷的时刻,梁徽汗珠浸湿眉眼发鬓,异常漆黑,有种摄人心魂的英隽。
  他扳过祝知宜泛红的脸,隐忍而克制哑声求救:“菩萨。”
  “救我。”
  祝知宜不剩任何力气,但也纵容地抱住他,于是,梁徽被接住了,得到了救赎。
  直到天光熹微,屋里的动静才平息,传出话来要热水,玉屏赶紧命人把备好的浴桶送过来。
  梁徽不许人进来,他喜欢亲自伺候祝知宜。
  窗外又飘起大雪,寒风呼啸。
  窗户纸哗啦啦响,梅花树枝被刮落,还有早鸟啼叫,屋里烛火融融,两人湿漉漉的发缠在一处,梁徽给祝知宜清洗身体和揉腰。
  “抱歉,我没忍住。”
  祝知宜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摸了摸他的脸,有气无力道:“梁君庭,我没在你脸上看出任何抱歉的意思。”
  梁徽闷声低笑,又低头亲他。
  春节的几日休沐两人几乎没怎么出过房门。
  直到上元节前夕,才停止了厮混。
  祝知宜要操持百松宴,这是大梁宫里历朝惯例,出年开春须设宴邀请皇室宗亲入宫拜年,取新的一年宗室和睦之意。
  往年梁徽是不办的,祝知宜不在他心如死灰,他不怕也不在乎言官激谏。
  但如今君后回来了,再视宫规先制于无物便说不过去。
  这种宫宴没什么意思,帝后各说几句场面话,敬敬酒时间也就过去了。
  宗亲还是毫无新意地老调重弹,轱辘话都绕着子嗣转。
  也不怪他们,大梁数百年,历朝历代那么多任皇帝,就没有只立后不册妃、无所出、不立储的,这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离经叛道石破天惊了。
  几个在家族中耍惯父权父纲的老古董就差没明着骂他是不肖子孙、皇族笑话。
  梁徽还未说话,祝知宜就开口挡了回去:“荣亲王,你认为何以为明君?”
  一听这话头梁徽就知道他的君后又要跟人掰道理了。他眉梢微挑,眼中带笑,搁那儿懒懒喝着茶等着荣亲王这老古董叫苦不迭。
  祝知宜略微挡在梁徽前头半步,下意识的保护姿态:“五代后唐闵武帝,钱塘治水失三子,无后,今朝人人贡拜其石像;北蒙英汗,一生征战西戎,一代草原枭杰,不惑之年才得其子……”
  年近花甲的荣亲王被他说得头大,梁徽躲在后头悠哉游哉饮茶,偶尔握拳掩唇暗笑。
  “诸位宗亲虽是情系社稷拳拳之心,可陛下正当盛年,其志在九州,大梁先朝中落,方经郎夷之乱,今暂稳外忧内患,百废待兴,陛下当以平天下为当务之急……”
  祝知宜有理有据,恩威并施,荣亲王插不上话。
  这些老顽固,你不一次堵得他哑口无言,便总时不时来找梁徽麻烦。
  祝知宜知道或许往后还要面对很多这种场面,但他面无惧色。
  梁徽散后宫、废妃制、无所出,都是为了他,祝知宜舍不得让朝堂宗室的压力全都压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梁徽看荣亲王面色已然腊青才施施然起身,假模假样阴阳怪气了几句,带着祝知宜离席,这种宴会露过脸就行,他们走了下头的人反而更自在。
  祝知宜一直走到梅林中眉还是蹙着的,梁徽好笑,牵过他的手到唇边亲了亲,混不吝道:“你同他们较什么真,只肖一道削爵减俸的圣旨下去便没一个人敢吭声了。”
  “……”这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些,再怎么说祝知宜也还是个讲道理的。
  梁徽懒散一笑:“我哄你的,这事儿早我想过了,本是想等出了年再同你商量。”
  他想得好好的,让祝知宜过个好年,别想这些烦心事,谁知这群聒噪的老东西直接逼到人面前来了。
  祝知宜手背在身后:“你说。”
  “还记得梁曦景么?”
  祝知宜:“敬王世子?”那个他回京路上顺手救下的小童君?
  “是,”梁徽蓄谋已久,“他是高祖堂兄弟的孙子,离我们这一脉不算太近,我想让他过继给先帝,做我,不,做我们的皇弟。”
  祝知宜蹙着眉,沉默片刻,才道:“如此一来,便是江山易主了。”
  祝知宜饱读诗书,深受孔孟儒学浸化,虽不至于愚忠,但多少是有些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在的,担忧道:“玄祖一脉断了,你便是亡宗罪徒,他日史书工笔,会戳断你的脊梁骨。”
  梁徽敛了懒散嬉笑的表情,正色问:“清规,你立志继绝学开太平是为忠君还是忠百姓忠天下?”
  祝知宜道:“自然是忠天下百姓为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百姓是第一位的。
  “既是忠天下百姓,那这皇帝谁当不是当?只要是一位明君,今日坐这个位置的是李徽、杨徽又有何不同?”
  祝知宜竟无言以对。
  梁徽转开视线,投向开得正盛的墨梅:“清规,我实话告诉你,我对大梁皇室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无穷无尽的憎恶与怨恨,这一坛腐朽浊臭的恶水早就该被一脚踢翻了。”
  “我也不像你,生性纯善仁慈,心怀高远抱负志愿,我作低伏小处心积虑踩着森森白骨爬到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因为不甘再做猪狗蝼蚁任人作践。”
  “我根本不想做皇帝,我只是不想被人欺被人辱。”
 

第97章 我是去看你
  “后来坐稳龙椅,还算尽心勤政,亦有一部分你的原因。”他自己并没有多么爱这江山,也算不上爱百姓,对大梁更谈不上什么归属感,年少种种将他人性中的那点仁善初性都被践踏磨尽了。
  这世间,对梁徽来说就是炼狱,每一日都饱受折磨。
  他生来受苦,被人搓摩的时候,这天下苍生没有一个人来救他,那现在他凭什么要爱这天下救这苍生。
  除了祝知宜。
  梁徽不爱苍生,但爱祝知宜:“我只是怕若你回来对我失望罢了,祝清规,”他垂着眼说,“你是我最后的信仰,我想给你一个清明盛世。”
  “我不想要,但我知道,你想要的。”那是祝知宜自少年时代便孜孜以求的崇高志愿,是他抛头颅洒热血也不肯放弃的最高理想。
  梁徽在最孤独最折磨的时候,也曾生出邪念,凭什么要他爱的人以身殉国换得千家安乐,万家团圆,山河美满,独余他寂苦饮恨,孤雁无涯。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是祝知宜拉住他了,即便彼此天涯海角,祝知宜也是梁徽惟一的缰绳与警钟。
  所以他不敢丝毫懈怠,不敢做喜怒无常草菅人命的暴君,不敢做放纵贪欲寻欢作乐的昏君,不敢做得过且过无所作为的庸君。
  每日掩着鲜血淋漓的伤疤勤勤恳恳宵衣旰食,麻痹自己,只求问心无愧。
  “但是——”
  梁徽碾碎落到手上的花瓣,歪了歪头,眼角眉梢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邪肆:“将这皇位拱手让人丝毫不会让我觉得愧对祖宗,尤其先帝,反而有一丝报复的痛快,因为他们也从来没有在我卑如蝼蚁的时候给过我任何庇护,甚至与我有杀母之仇。”
  他的眉眼被仇恨浸红,将花瓣一扬:“我如今不将那个人的棺椁撬出来让他尸无完体他都应该在地俯下头感恩戴德偷着乐了。”
  “为这江山挑选一个好苗子培育成一代明君,已算我仁至义尽!”
  祝知宜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他多少是知晓梁徽心中积压封存的恨意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赤裸地对自己坦露。
  梁徽的手轻轻抚上祝知宜的脸,垂眸问:“害怕么?”
  这些滔天的恨意、阴暗的念头和卑劣的心思他从未对人提过,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狭隘、睚眦必报、大逆不道的烂骨头。
  祝知宜还能闻得到他指间若有似无的花香,摇头,伸手抱住他,轻声说:“梁君庭,辛苦了。”
  梁徽一怔,祝知宜说:“我不会怕你,我只会心疼你。”
  “不要想他们了,以后有我在,我会对你好的。”
  梁徽安静看着他,祝知宜怕他不相信,又抱他紧些:“会对你很好很好,努力让你忘掉那些。”
  梁徽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暴戾和尖锐这么一抚又软顺下来,他被祝知宜弄得没办法似的,笑了一下。
  他把头埋在祝知宜颈窝里,好一会儿,整个人才平复下来,懒懒说:“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祝知宜安抚地抱着他,问:“那位敬王世子资质如何?”他与其只有一面之缘,只记得是个粉雕玉面的小童君,其他一概不知,一国之君也不是随便抓个人来就能当的,他们得对天下百姓负责。
  梁徽把玩着他的发梢:“我早前便派人查过了,你会喜欢他的。”
  “嗯?”
  梁徽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面上悠悠转了一圈,道:“他可不像那个闲散敬王府上养出来的,倒像是从你们祝门太傅府上出来的。”
  “怎么说?”
  “你见过一个垂髫之龄的孩童读《国策诏史》的么?”梁徽语气甚为不解,“梁曦景自己将一旬一休的学制改为一月一休,每日寅时至戌时子部礼史、琴棋书画、骑射技艺连不间断,回回宗学放榜名列榜首,与他同窗的尚书长孙、太保之子望尘莫及,叫苦不迭。年纪小小心气却高得很,好几次写长论与宗学里的老儒对论,将人驳得辩无可辩,哑口无言,祝清规,”梁徽似笑非笑,话头一转,“像不像你你年少时把南书房那群酸儒气得胡子翘到天上去?”
  “……”祝知宜摸摸鼻子,又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
  “……”梁徽一顿,抬起下巴,“我就是知道。”
  祝知宜牵起他的手,偏头看他,问:“你去南书房看我啊?”
  从前很多事情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却像打通穴脉一样心明眼明。
  梁徽一定是年少之时就注意他了,不然为何那么执着于那一句最是寻常不过的“明日见”,除夕那夜他问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梁徽也闭口不谈。
  “是,我是去看你。”梁徽索性直接说,以前处心积虑隐瞒的,如今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对祝知宜坦白。
  “我每日都主动去领南书房到戊斋阁那段路洒扫,从乾武二十八年夏到二十九年冬。”
  那条路是尘土最多的,没有高树,夏日炽烈,冬日冰寒,但小小的梁徽一天都没有落下。
  “我看到你给陈隅讲题,给徐辛借笔,还和江沅说明日见。”
  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却叫祝知宜心里重重一跳,每次他觉得梁徽已经够用情至深的时候,梁徽都可以叫他再更吃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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