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朝他笑起来:“你总是太聪明了,阿泰尔。想想吧,如果你生来愚笨,那你可以避免自己卷入多少麻烦。”他将剑指向阿泰尔的腹中。“我有两个目标。”
阿泰尔龇起牙:“不要这么做,阿巴斯。”
但阿巴斯只是大笑起来。
——
即使身为孩童,他们也并不纯真。阿巴斯能从羞辱他们的敌人中获得令人作呕的巨大快感。(这并不是他的主意,比如说,不是阿泰尔的主意要往对手身上扔尿壶的。)他肿胀的嘴唇和硕大的脑袋中充满了谩骂其它男孩的脏话。他的声音就是某种刺耳的咆哮,能把男孩中最平静的人都惹恼。
阿泰尔的报复果断而快速。他站在训练场中央,之身面对一次次尝试想要打败他却又一次次失败的男孩们。他毫不留情地击倒他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没有耍任何花招。阿泰尔不需要偷袭他的猎物来打败他们。
稍微软弱些的男孩会大哭起来,而顽固点的那些——像是马利克——浑身是血、失败地站着,耷拉着肩膀,脸上带着恨意。阿巴斯在一旁发出嘘声:一连串没完没了的粗口,提醒着输家他们的窘境。
然后阿泰尔会继续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即使在比试被叫停之后,即使在他赢了之后,即使在他的对手失去意识或是哭着求饶之后。他身上流着的血里从来没有过仁慈。
他的心中没有一丁点仁慈会施舍给这些卑鄙的小混蛋。这时导师会朝他大吼,罚他去跑圈,直到他的父亲听闻他的荒唐举动。
阿巴斯总是和他在一起,在他旁边陪着他跑,直到他们的腿再也支撑不住。阿巴斯总是嘲笑他们身体上的疼痛,然后和阿泰尔击掌。“他们得到了他们应得的,”他说,“他们是打不赢我们的。”
阿泰尔(反射性地)笑了,看着气喘吁吁的阿巴斯脸颊上的玫红。“他们打赢了我们,”阿泰尔说,“他们正在城堡里吃饭,而我们又一次饿肚子了。”
阿巴斯在空中挥了挥手。“我会为我们找到食物的。”
——
“你对我要求太高了,”阿巴斯说。他取下头上的兜帽。汗水从他的头发上滴落,划过唇瓣,被他用舌头舔走。“我仍在侍奉我们的大导师。我一直都对他忠心耿耿。”
“你对一手造成你兄弟们的死亡的人忠心耿耿?”阿泰尔质问道。他没有动身攻击,而是观察阿巴斯移动的脚步。阿巴斯最大的问题就是胆怯,他会被恐惧和犹豫所麻痹。这会在他应该迅速而无情地采取行动时拖慢他的手脚。
阿巴斯的脸转变成了夸张的吃惊。“这是我们的使命,阿泰尔。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大导师需要你回归到我们中间。”他没有向前一步,他没有示意阿泰尔来攻击他。所以他们站在原地,互相盯着对方。“那不一定会疼的,”阿巴斯甜甜地说。
阿泰尔握着剑柄的手徒劳地收紧了。他呼出一口气。理智并不占上风。“如果你认为你做得到的话,”阿泰尔说,“那就来吧。”
警钟的响声在他们的头上刺耳地回响着,盖过了身体快速移动的声响和逼近的脚步声。阿巴斯的眼光扫到一边,落在阿泰尔身旁(仅仅是这个举动就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杀死这个男人),他脸上露出的微笑扭曲起来。无论他看到了什么,他明显很高兴。他径直跑向阿泰尔站的地方的旁边。直觉让阿泰尔转头朝向阿巴斯很高兴见到的事物,但是他可能在看到亚伦之前就已经知道阿巴斯在打什么主意了。
阿巴斯一把抓住亚伦的脖子,然后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亚伦吃痛地叫出声。他不安地睁大了眼,同时阿巴斯的手臂环过他的胸膛,将剑指着他的喉咙。
阿泰尔没有退缩。亚伦的呜咽在他自己的心跳声下显得是那么遥远。那个愚蠢的男孩应该在告诉他和其他人离开的时候好好听话。他应该听话的,但他没有。他(现在看来无法避免的)死亡对不需要剑的其它人来说会成为一个警示。阿泰尔看着亚伦,而不是阿巴斯,然后点了点头。
阿巴斯在说话(总是在说话),说:“一个omega?我听闻你聚积了一堆!我听说你在训练他们。你一直都是那么可笑,阿泰尔。”他没有看到也没有想到亚伦有胆量使用他手中握着的匕首,也完全没有料到这把匕首会不熟练地刺进他的大腿。阿巴斯愤怒地尖叫起来,阿泰尔猛地向前冲,伸手拽住亚伦,男孩顺利脱身。因受伤而吃惊的阿巴斯冲过来,而阿泰尔向前挡在他挥舞的手臂和用左手刺出的刀刃前。“婊子!”阿巴斯喊道。
守卫被吵闹声吸引过来,阿巴斯没有停顿一秒钟来对付他们,而是转身逃跑,即使是身手最差的追踪者也能跟着他的伤口留下的血迹。
——
他十一岁的时候,阿泰尔感激地看着他父亲死去。阿巴斯恐惧地静默着,就像拉希德同情地聒噪着。但是阿泰尔对任何事物都很麻木,除了在他腹中流动着的某些炽热的东西。他既不爱也不恨那个男人,无论他曾经有多少理由去感受这两种情感。他的父亲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简单的事实,在他脑后持续的一个命令,要求着他的顺从和对所有障碍的不屈不挠。
阿泰尔没有为他的父亲而哭,但是阿巴斯哭了。
阿巴斯钻进了阿泰尔的床,扭动着用手环住阿泰尔的胸膛,靠在他的身子上为他而哭,流下了一个无法想象没有了他的父亲的世界的男孩的眼泪。他哭啊哭,直到阿泰尔的脖子都被他的眼泪弄湿了,直到他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说:“你不爱他吗?”
“我不知道,”阿泰尔说。
阿巴斯的眼泪断断续续地停了,他圆圆的脸颊靠着阿泰尔的肩膀。“你爱我吗?”就好像这种事情很重要一样。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怀疑阿巴斯会说出这种事。他们是被他们的兄弟排挤的两只无法分离的小怪物。阿巴斯有着满口的脏话,而阿泰尔有着坚实的拳头。但是阿巴斯环着他的胸口晃他。“阿泰尔,”他再次说,“你爱我吗?”
“别烦我,”阿泰尔说。
阿巴斯叹了口气。“我爱你。我会为你做任何事。你是我的兄弟。”然后他们陷入沉默中,他的眼泪在阿泰尔的皮肤上慢慢干涸。直到快到清晨阿巴斯的呼吸才变得缓慢悠长,就好像他快要睡着了。
阿泰尔说:“我爱你,”然后阿巴斯在他脖子后面笑了,亲切地收紧了他胸口上环着的手。这在他父亲的去世后并不算什么,但是这稍微地缓解了他腹中流动着的讨厌的感觉。
——
守卫攻击了亚伦(他们当然会这么干),不然的话阿泰尔也不会费事留下来对付他们。他们被这阵混乱弄得一头雾水、很是生气。他们只是被训练去有效地对付一个常见的罪犯。杀死他们比起是杂活更像是不幸的必做之事。等他们都死后,阿泰尔对亚伦说:“回到其他人身边!”然后找到地上的血迹追踪起来。
亚伦没有听,而是尝试跟着他。一开始时他的速度还很跟得上,但是很快的他就被丢在了身后,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阿泰尔跟着阿巴斯爬上房顶,走过几堆木材,从屋顶上再次跳下来走进一个被人遗弃的屋子里。男人站在那,流血的腿上绑着绷带,龇着暗黄的牙齿等着他。
没有多余的话就直入主题。阿巴斯在他的脚刚着地时就出手攻击。他被冒犯的自尊比履行他被授予的命令的决心更占上风。他全力以赴地挥舞着剑攻击,一次快速精准的报复。
经过他们一生中的无数个清晨和晚午,他们之间的剑舞已经无懈可击。阿泰尔对每一步都了如指掌。当他发现自己被逼到了角落处时他一点也不吃惊,就和阿巴斯被阿泰尔一脚踢中受伤的腿时他也丝毫不惊讶一样。
阿巴斯再次因为疼痛而咆哮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在阿泰尔脸上啐了一口,把阿泰尔的剑打到一旁,然后把自己的剑也扔到地上。他肥胖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他把阿泰尔甩到墙上,狠狠地把他摁在上头。“婊子!”他再次冲他喊道。
阿泰尔尝试踢向他的跨步,然而他只是勉强地在阿巴斯瞄准他暴露的腹部的拳头落下前躲开。他往下钻,同时拽着阿巴斯往下,因此他们两人都摔下来,身子叠着身子。阿巴斯的拳头在他耳边落下,拳头呼啸而过,震得他脑袋发晕。
阿巴斯身体的重量将他压在地上,趁着阿泰尔一时的恍惚抓住他的下巴和头发往后扯,露出他的喉咙。他将膝盖摁进阿泰尔大腿内侧柔软的肌肉里,同时向前倾身。“是什么让你这么他妈的特别?”阿巴斯朝他嘶吼道,“是什么让你比别人更好?你什么都不是,生来如此,长大了也如此。你比什么都不是更糟。”
阿泰尔用手推搡阿巴斯的胸膛想将他甩下去,但是抓着他头发的手收紧了,突然刺出来的袖剑离他的喉咙只差毫米。阿巴斯朝他停滞不动的动作笑了起来。
“现在好了,”哦他是那么甜蜜地说道,“你的丈夫是不是也这样抱你,阿泰尔?当他操你的时候他是不是也看着你的脸?”他张开的嘴巴勾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笑,“马利克,”他说这话的时候像在吐掉口中令他恶心的味道,“我们小时候曾经嘲笑过他。你还记得吗?那个固执的小混蛋,永远都不愿屈服。你打断了他的鼻子,阿泰尔。”
阿泰尔本可以杀了他。阿巴斯不知道他也有袖剑。他不知道保护他胸口脆弱的部位。即使男人身体的重量会让刀刃擦过他的喉咙,在现在这个角度下那也不会成为一个致命伤。然而,当他听着的时候,他的双手无用地推搡着阿巴斯的胸膛。
“你应该对能摆脱掉他累赘的孩子感到感激。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被派来干的事——从他的身边解放你。”他的脸太近了,油腻的头发和满是油污的皮肤散发着令人无法忍受的臭味,温热湿润的嘴巴游走在阿泰尔的脸颊上。
直觉而不是理智让阿泰尔奋力甩掉了阿巴斯。他从他身边翻身滚开,跪着向前挪动,尝试拿回他的剑,但是还没碰到剑柄,阿巴斯就压在了他的背上。他的一只手臂环过阿泰尔的胸口,另一只手臂(再次)抓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阿巴斯灼热的嘴巴用力地咬住他本来就酸痛的耳朵,但是是他说的话(他该死的话)像是这样说道:
“我看着你,阿泰尔。我在那个地下室里看着你。那本可以是我和你在里面的。”
——
十三岁时,阿泰尔知道了他自己是什么。血淋淋地意识到了他的恐惧只不过是给他莫大的必然性增添了一个小脚注。他的第一次发情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的第二次也没引起什么注意。但是他的第三次——在大导师允许他留下来之后的第一次发情——带着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卷席了他的身体,口干舌燥的感觉和渴求被碰触的欲望夺走了他尝试建立起的任何安宁感。
被掠夺了安全感,在被毫不留情地侵蚀他身体的热潮中,他不得不向他唯一能想到的人求救。当阿泰尔找到他的时候,阿巴斯很震惊。或许他对阿泰尔把他从训练中拽走然后把他推倒在(本来就不是用来躺的)干草堆里感到更震惊。阿泰尔在他倒进去之后也摔了进去,用手臂环着阿巴斯的胸口,让他们的身子紧紧地靠在一起,懵懵懂懂地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阿泰尔,”阿巴斯说。他的声音传过来,手臂环住阿泰尔的身体。他厚实的手安抚着阿泰尔湿漉漉的背部。“其它男孩会怎么想?”
阿泰尔从来都不关心其它男孩会怎么想。他将汗津津的前额贴在阿巴斯的锁骨上,享受着他提供的坚不可破的安全感,什么都没有说。
阿巴斯像是痛苦地哼了一声,但是一直抱着他,一直到干草堆的闷热让他们大汗淋漓。阿泰尔睡着了,然后在阿巴斯尝试抽身离开的时候醒了。那时他的脸因尴尬而通红。“你必须让我离开了,”他说,“阿泰尔,让我离开一小会。我会回来的。”然后他笨拙地一瘸一拐地从干草堆中离开,溜去做他不得不从阿泰尔身边离开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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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是真的。在他的心脏停止跳动肺部停止呼吸大脑停止运转的瞬间,这是阿泰尔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念头,这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阿巴斯的牙齿咬着他的脖颈,滑腻的舌头舔过他的皮肤。在那短暂的(冰冷的)一瞬间,这些就是他在世上所感受到的全部。阿巴斯令人反感的欲望变成了嫉妒的怨恨和所谓的(被拒绝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从阿巴斯决定放弃耐心并转为暴力尝试的那一刻开始就尾随着阿泰尔。
阿泰尔用尽全力地用手肘狠撞阿巴斯壮实的身体。他把阿巴斯甩下身,用非人的速度转身揪住他袍子的前襟,然后把他拽到地上,狠狠地将拳头砸向他的脸。阿巴斯举起左手阻止他,袖剑再次出鞘,但是阿泰尔把他的手压到地上,从他手腕上抽出一把细长的刀子然后将刀径直插进了他的手心里。“你看着?”阿泰尔冲他吼道。他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再一拳接一拳地打他。“你看着?” 在他胸口中如飓风般汹涌的虚无中,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
阿巴斯扭来扭去,而阿泰尔再次给了他一拳。打在他脸上、他胸口,在他尝试转身护住他自己的时候打在他身侧。阿巴斯痛苦地、发不出声音地哀嚎着,尝试抽出手,尝试拔出手上的刀子。然而阿泰尔一拳又一拳地打他。
——
他们只有十四岁,远离了其它男孩,那时阿泰尔的头脑正因发情热而昏昏沉沉,而阿巴斯湿漉漉的手如此令人愉悦地贴着他的皮肤。他们带着阿巴斯偷来的食物和水,还搭建了一个用于睡觉的舒适的小巢。他们藏在不会被发现的安全地方,整个世界就只剩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