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连顿了顿:“我早说了联邦还未彻底放手,和平条约不过是签署来给平民百姓看的,暗箭终究难防。”
“是。军部的意思是由我亲自去解决这桩事,一去就是大半年。”
荒刚说完,就感觉到了一目连诡异的眼光。
难道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假死”了?金龙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空气中,盘旋在一目连身侧,看着荒的眼神有些哀怨。
“怎么?”荒浑身不自在地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龙盯的。
“没事。”一目连很快说。
怎么可能没事?精神向导出现,这意味着一目连情绪有些激动,可他却不说。
荒不说话了,坐到一堆文件面前,只觉得一阵头大。这时墙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荒接通了内线,烟烟罗的3D投射映像出现在车内,她已经迅速完成了秘书官所有该完成的事:“犯人已经被分别关押进囚车的牢笼内,派了三辆车押解,直接送到阿瑟港监狱吗?”
一目连静静地看着荒,荒感受到他的视线,有点儿不自在:“三辆不够,小心劫车,五辆吧,再准备一辆假的走在前面开路。”
烟烟罗一声应下,通话就结束了。荒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报告上,好不容易过了半年不用审批文件的美好生活,这下子又过完了。虽然新闻缄默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普遍默认的,但自从帝国通过了言论自由的法案,总有些不喜欢根据约定俗成做事的报社出现——明天的新闻指不定又要怎么写。
报告上写的是他这一趟回帝都的理由。
在成功将卧底潜伏进走私团伙里一网打尽之后,他们查到底,竟然看到了一条来自皇室的邀请函——像是贵族之间的交际舞会,贵族们总是喜欢搞这些虚的东西。起初荒并没太在意,难得回帝都一趟,烟烟罗却不允许他乱跑,一直待机着,直到那帮匪徒冲进了圣路酒店,将在场所有人挟持为了人质。
荒本来还想再观望看看情况,等待匪徒打电话明确目的后再采取行动,直到他通过狙击目镜看到那头领始终望着的一个人。
是一目连。向导上将憔悴了许多,混在人群中,荒一眼就看到了他,一目连少有地穿上了肃穆的黑西装,反抗压制的过程中西装外套掉在了地上,薄薄一层衬衫下略显消瘦的骨骼框架异常清晰。
荒开了枪,12.7mm的大口径子弹脱膛而出,一枪把那哨兵头头给崩了。血花炸裂在M3狙击目镜彼端,他看得莫名解气。
荒突然招招手:“来。”
“嗯?”一目连一会儿才看明白。他长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情。但金龙却藏不住激动,围绕着他转了两圈。
他走到办公桌前,俯下身,苦涩和委屈很快都被忘到了脑后。荒仰头迎合着这个吻,却谁也没有试图去加深。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并没有夹杂着太多信息素的味道,精神光链却在久别重逢时凑到了一块,最后缠在一起如胶如漆。
还真像对情侣似的,有模有样。
虽很恋恋不舍,但在结束短暂的精神连结后,一目连本想率先一步撤退,却不知一眨眼,看见一双瞪得浑圆的眼睛就近在鼻子对鼻子的距离看着自己!
一目连直接向后跳了一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荒那头白龙:“……”
白龙目不斜视地瞪着他,分明应该很吓人,却莫名有些滑稽。
荒捅了那白龙一肘子,白龙咆哮一声,却没有消失。
说来也挺有意思,一目连同金龙的关系更像挚友,可荒和白龙的关系更独特一点——一目连有时会看到一人一龙装腔作势地扭打起来,大概是因为白龙的表情总是太欠揍了。
一目连听到荒在心里骂:出来干嘛呢,滚滚滚,看什么看?
能和自己的精神向导吵架倒也侧面反映了荒元帅异于常人,一目连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总算松动了,咯咯笑起来。
白龙斗不过主儿,很快就溜了,化作一串信息素消失在空气中。
空气中一时只剩下了笑声,一目连如梦初醒,立刻又收敛了笑容:“我不是有意的。”
他从不窥视荒心中的想法,可是半年不见,熟悉的哨兵信息素充斥在他精神屏障之中,潜意识便放任了那信息素将哨兵的所思所想展露在他面前。一目连一直对雷池很敏感,尽管荒想张口说无所谓,平稳行进的车辆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一目连没站稳,一个趔趄,直接撞进荒怀里。
荒接住他,迅速拨通了烟烟罗的通讯。通讯被接在军部内部频道,烟烟罗的GPS显示她所在的那辆车就在卡车前方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为了保证押送囚犯的安全性,理应走的是军部高速通道,怎么可能刹车呢?
烟烟罗的目光有点怪:“元帅,出事了。”
她并非有意卖关子,而是气喘吁吁,不得不停顿:“那个向导……身上突然爆发了共鸣炸弹,他被炸死了。”
对此荒却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问了一句:“还有伤亡吗?”
“没有,为了避免意外,车上除了我都是向导。”她说。这个安排是合理的,向导们之间可没那么容易相互影响,除非实力差距悬殊。
一目连不该插嘴,只是在荒怀中扭了下头,似乎想说话,荒便知道自己和一目连想问的是同一个问题:“你们没检测出他身上携带着共鸣炸弹?”
这事烟烟罗也觉得奇怪:“检测过了,他甚至是被扒光了上的车。别说什么炸弹了,就算藏在○○里,也能被翻出来。连上将那巴掌打得倒是挺重的,爆炸前半分钟他才刚醒来,愣了一会,发现被拷在了囚车上,还试图挣扎,谁知道一站起来就爆炸了。”
荒直接无视了某个污秽的词,说知道了,交代了后续工作,吩咐秘书官烟烟罗好好休息,然后便挂了电话。
谁动谁死?荒有了点头绪——联邦有位女性向导,她被联邦像个宝贝似的揣在兜里保护得很好,甚至新闻媒体都从未报导过此人的存在。可是联邦军中一直有传言,任何俘虏、背叛者都活不过三天,他们会被这位女性向导的共鸣炸弹炸死,炸弹就像凭空出现一般,拦也拦不住。
联邦终于还是下杀手了。
荒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一直到一目连拉了拉他的手,他才注意到自己居然从方才开始就将一目连摁在了怀里……一目连脸色绯红,神色有些埋怨。荒后知后觉地想着,难怪刚才烟烟罗的眼神那么古怪。
哪怕这并不是什么充满粉红浪漫气息的拥抱,一目连鼻梁撞在荒胸前,热乎乎的,随时有要流鼻血的征兆。
二人猛地同时松了手,一目连脑中轰地一下,还以为鼻血会喷涌而出,迅速捂住了鼻子——倒不是因为撞了一下,他远没那么娇贵……
只是他惊讶地发现,荒的心扑通扑通直蹦,跳得远比自己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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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目连递过来一只手机,上面放着几张截图,内容是网路论坛上全国人民举国哀悼荒元帅死讯的帖子,字里行间都是真情流露,若不是知道这悼念的主角是自己,荒几乎都要被感动了。
*注1:精神向导是更高一维度的生物,拥有自我意识。情绪激动时不受原主控制。
*注2:新闻缄默,国家大众媒体会一致对高位哨兵向导们的新闻有所保留,尽可能保护这部分人群的私生活与利益。
*注3:算是个私设,理论上精神连结并不需要接吻,可是……!!!我们就当它必须要接吻吧,正如正式结合一定要啪啪啪【
*注4:共鸣炸弹,出自《维多利亚时期伦敦哨兵和向导观察报告》,是针对哨兵向导精神的武器……个人觉得理解成精神震荡就好了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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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目连脸色苍白,他被记者群紧紧围绕着,从未直面过这样的阵仗。
“一目连上将,请问您与荒元帅形婚的消息是否属实?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吗?这事牵扯到皇室与军部吗?皇室和军部又是否知情呢?”
一个贼眉鼠脸的记者胡乱将录音笔递过来,仗着一目连看起来很温和,甚至有点“软弱”,绝对不会当众斥责自己,手里的录音笔几乎都要戳到他脸上:“是因为私人感情,还是因为适配度太低?是荒元帅的意见还是您的意见?请务必要给大众一个解释!”
好不容易这么近距离逮到了一目连,记者们哪管什么“新闻缄默”,看到他就跟看到一大笔钞票光着两条腿在满大街跑一样,顿时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元帅府自然不可能在一个很容易就被找到的地方,这是一个远离市区、通常只有权贵居住的别墅小区,位置僻静,守卫森严,记者们却居然成功绕开了小区门口看守的哨兵们潜入了进来。
一目连只是出门倒个垃圾,完全没想到眨眼间第二天,记者们都已经激动得险些直接在元帅家门口开直播了!
他并不知道,记者们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那是一封邮件,发给了全帝国最知名的几个新闻平台,有点爆料人的口气。追着IP查下去,只能查到一家网络代理公司,发了这封邮件的人早已明哲保身地不知逃到了哪里去。
一目连心中乱糟糟的,将自己的精神屏障更牢固地立好,丢了垃圾袋转身就想跑。
都说向导为人圆滑,他就是例外。记者们围着他不让走,他煞白了脸色,半晌才磨出一句:“无可奉告。”却怎么听怎么像欲盖弥彰。记者们总不可能无功而返,目标一致地将一目连里一层外一层包围起来。一目连的脑中充斥着记者们各自心怀鬼胎的自言自语,虽然那些话里都没什么恶意,但还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没办法,只好对记者们强行灌注了精神暗示,趁着他们梦游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撒腿就跑,一直到跑回元帅府的院子里才敢停歇下来。
荒失踪期间家里的佣人都被他遣散了,否则也不至于凄惨到亲自出门倒垃圾。
一目连气喘吁吁地关上门,正赶上荒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的蛋羹已经吃完了。荒的手僵在半空中,显然刚接完一通电话,表情凝重:“你都知道了。”
哨兵的五感十分出色,一目连方才被记者围堵的说话声都传进了荒的耳朵里。他甚至还可以一心三用,一边吃饭一边接电话,反正也不需要考虑到什么给通话对象留点面子的问题,因为来电的正是他的秘书官烟烟罗小姐。
一目连做贼心虚地“嗯”一声,拿出平板想看看网上的讨论都变成什么样了——他起床后只来得及做了一锅蛋羹,根本没去看那些本就很少注意的社交平台。
荒却先他一步将平板从桌上抽走:“不用看了,我的秘书官会处理好的。”
一目连摸了个空,焦急道:“你不必这样……”
荒很执着:“新闻缄默是定下的规矩,违反的人自然会有违反的下场。皇室这两天会派人过来拜访一趟,他们才是需要应付的对象。”
说完,荒走出别墅,那群吵闹的记者已经被门卫赶走,他坐进车里,重新接起烟烟罗的电话。
烟烟罗犹豫不决,生怕把上司给惹毛了:“是白塔那儿的命令。”
荒启动了车,无所事事地在等油预热,闻言一阵狐疑:“跟白塔又有什么关系?”
“一目连上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可能浪费。”烟烟罗委婉地说。
“什么意思。”
“上将他……应该是去见白塔安排的新哨兵的。”
荒脚一滑,踩着油门就冲了出去。
这事还得从昨天说起。
前往阿瑟港监狱的行程取消之后,荒接到了来自军部待机的指示。虽然关键人物已经被炸了个粉身碎骨,但落网的共犯也仍然不在少数。军部将人全部扣押下来,叫了几个向导去连夜加班“逼供”,这些向导都是军校特务科出来的,在利用精神力方面尤其擅长。荒问了确切的时间,军部回应说会在隔天中午结束拷问。
“嚯,还是大工程。”荒颇为风凉地感叹道,为军队卖命真是没人权。
一目连苦涩地笑了笑,军部对向导就是这么没人权地利用。向导因为数量稀缺,一旦觉醒后被带到了白塔登记,一辈子就属于国家了。先是不由分说地强行将你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哨兵配对,交代了你的一生,再是将你分配进一个残忍的部门——比方说特务科、调查科,让你直面军事上最黑暗的一面,最大限度地压榨你的才能,最后还要因为操控、俘获人心被全世界的普通人骂。
比起其他向导的婚姻,一目连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的了。
有了军部的命令,荒也就能心安理得地下班了。他让司机把卡车停在了军部车库里,亲自开着那辆半年没人动过的劳斯莱斯回了家。
一目连拼命拦着,不过这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荒倔得很,只要一目连不擅自施加精神暗示,没有什么能够撼动荒的决定。
一到家,荒立刻就明白了一路上都没搞懂的一目连阻拦他回家的理由。
“这就是所谓的‘还行吧’?”
荒怒气冲冲,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这倒不怪他脾气暴,谁愿意时隔半年回家就看到摆了一客厅的花圈?一幅幅挽联还挂在花圈上,被人细心地整齐放置,一眼望过去别提有多阴森。看清上面的名字都是自己之后,荒不禁情绪激动,咬牙切齿地想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