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在不久之前,那妄图撬了林家墙角的东平小郡王终于与黛玉过了文定,这婚约都算是立下来了。
可事情到他自己,他却将自己默认处于仍旧在星际的状态了。
他默认要等到三十岁成年,会有主脑从数据库中计算出一个匹配相性的人选,然后他会和对方见面,各方面都投契的话……就能结成伴侣。
因为默认会这样,所以婚约也就下意识地被他排除在人生之外。
很多星际人都是这样的。
他们的生命中有太多需要追求的事情,家庭只是一部分,他们有最严格的算法来计算出一个和自己性格、相性、基因数据最匹配的人选,能够保证未来的家庭生活一片和睦,不会对工作生活造成障碍。
然后两个星际人,即使他们是单身主义,也可以在这种最小干扰的环境下去工程院孕育出一个或者两个,含有自己基因的胚胎领回家。
这是星际中每个正常的单身狗视为寻常的未来,但当现在林湛阳回忆起这一切,回忆起这些他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再完成的步骤时……
他居然没有觉得不安,惶恐。
反而是松了口气地庆幸。
他意识到,自己对这样的婚事,这样组成的家庭,是不满的。
而让他不满的根源是……
他想和御大哥在一起。
***
林湛阳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奇妙,他的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鼓胀,越是靠近御大哥的位置,胸膛里的那颗不断跳动的器官就越是激烈。
他有些迷惑地按着胸口,就仿佛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心思的当下里,整个世界都变了一样。
但这种感觉竟然也还不坏。
林湛阳抿了抿唇,原本乖乖跟着展秋的步伐,在眼前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栋小草屋之后变得快速,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都不用展秋确认,他就知道那里面有他的御大哥。
展秋叫住他:“你干什么,我不带路你知道往哪儿走呐!”
林湛阳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他:“我知道他就在这里面呀……我感觉得到。”
展秋:……
他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居然还能觉得眼睛痛也是绝了。
明明刚刚这傻徒弟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还没开窍的。
可没开窍呢这就已经秀上了心有灵犀,要是真开窍了可还怎么得了 。
暗戳戳跟着的乔可言这回是真放心了,知道阿秋对里头那病号的种种关心,只是因为他徒弟的缘故,他就立马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还笑眯眯地现身,厚着脸皮揽上展秋的肩头。
展秋瞥了他一眼,乔可言顿时一个激灵。
可展秋却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去躲开。
乔可言动作一顿,随即就欢欢喜喜地笑了起来,小声说:“他们既然久别重逢,免不了有很多话讲……咱们就别凑上去呗。”
“……”展秋没拒绝。
于是乔可言就又欢欢喜喜地和心上人去散步啦。
***
屋内的御君辞却没这么好过,大祭司放了不知道稀奇古怪东西的那锅药已经煮好了,煮的时候就已经流泻出了奇怪颜色的蒸汽,而现在药煮好,大祭司又从不知道哪个地方取出来了一丸药丢了进去。
顿时,原本已经沸腾的药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紧跟着那上面就忽然平静了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甚至连水煮开了时气泡咕噜咕噜的声音也消失了。整个锅里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平衡,碧绿碧绿的药汁更加散发出一种教人不安的气息。
“来,英俊的小哑巴,把它喝下去。”
大祭司沙哑着嗓子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丝毫征求病患意见的意思,他一边说,一边就直接把东西灌进了浑身无力、无法反抗的御君辞的口中,顿时,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味道冲击道御君辞的大脑,他瞬间就捂住了腹部,俊气的眉眼间都显出狰狞来。
大祭司对此颇为高兴,他哼着小曲儿把一旁的锅碗瓢盆收拾了起来,林湛阳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又来了个漂亮的小家伙,”大祭司沙哑着他的嗓子道,“你是来看这个小哑巴的吧,真会挑时间,这刚治好呢你就来了。”
林湛阳一愣,顿时也顾不上警惕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人了,他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欢喜,恨不得扑到御大哥旁边。
实际上他也差不多这么干了。
结果过去一看,才发现御大哥的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而修长的颈脖间时不时拱起,就像有一只巨大的蛊虫在他喉部钻营似的,整个景象十分可怕。
“御大哥!”林湛阳惊叫了一声,再要去找那个祭祀,却发现那人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消失不见了。
御君辞现在的模样真的颇为狼狈,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这个一直清雅温和的青年勉力睁开眼,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顿时被喉间涌上来的要挣破般的疼痛拧紧了眉。
“你不要说话了。”林湛阳只能抱住他,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因为太过疼痛之下抓破自己的喉咙。
他现下只能相信那个古怪的祭祀,或者说相信展秋。林湛阳这时候也顾不上智脑的能量了,他赶紧将医疗板块完全开启,详细地扫描了御君辞的状况,试图能从中获得些有效的信息。
然而这时候连智脑都说不好御君辞的情况。他身上太混乱,太复杂,智脑觉得他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可生命力却又在不断地崩毁中迅速增强。
***
御君辞疼了快一个时辰,身上的异状才渐渐平复下来。这一个时辰里林湛阳就一直陪着他,闻讯赶来的陆成领着黑衣使,怎么劝他也不成。
等到御君辞精疲力尽地睁开眼,就只能心疼地发现他在过于疼痛之下,甚至把他的阳阳给弄伤了。
抓伤也就算了……
御君辞盯着林湛阳颈间的一个牙印陷入了谜样的沉思。
他真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手口并用了呢。
林湛阳倒是松了口气,浑不在意地擦了擦伤口渗出的血,只专注地盯着沉默不语的御君辞。
“御大哥你没事了对不对?”
“那你,能说话了吗?”
御君辞张了张口,在林湛阳的期待里,一个有些沙哑,缓慢,像是久未张口的人的声音浮现在耳边。
“阳、阳阳……”
我一直想这么亲口叫你。
林湛阳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这就是御大哥的声音呀!
一种温热的液体忽然就像一层薄膜一样覆盖上他的眼球,随即他就感觉那液体从眼眶中流淌下去。
“别哭……”御君辞有些无措地抬手,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已经比刚刚那一声要顺畅许多了。他像是一个在复健的人,迅速地找回了自己曾经说话的感觉。
他的声音就像林湛阳想的那样,甚至比他想的更加好听。
也是他说了,林湛阳才知道原来自己哭了。
隔着一层水雾他看见御君辞指尖的晶亮,林湛阳沉默地想起来,就坐在他出事的那条飞船上时,他还在看水蓝星面向全星际投放的广告。
哭泣时流淌下的泪水,是情感的表征。
这是在星际时候的林湛阳无法领会的东西。
“御大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林湛阳抬起眼,对上御君辞温和的眼眸。
“我好喜欢你呀,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喜欢
御君辞的眼睛在听到林湛阳的话的一瞬间睁大了。如果不是阳阳就在他面前, 他温暖的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他真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御君辞眸光中闪烁出一抹水光,又很快被他一闭眼, 试图想要压下去。林湛阳就听见他微哑着嗓子说:
“这不会是个梦吧。”
“嗯?”
“我连做梦都不敢这样想,”御君辞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带着点儿林湛阳看不懂的情绪,“所以我想, 这一定不是梦,对不对?”
林湛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御大哥这句问话里带着点儿奇怪的央求的意味, 他老实地点点头,想了想又皱起眉:“那所以, 御大哥也愿意喜欢我吗?”
他问这问题的时候有点小小的忧虑,毕竟他在这方面有限的“阅历”中听说, 像自己这样问了一遍, 对方却没有直接答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的多半会被发好人卡。
他也听说过有人两情相悦,可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表白成功的。两情相悦者尚且有有缘无分的,何况他们二人中,分明或许又只有自己一厢情愿的可能。
于是在林湛阳的沉香木脑壳里,首次涌荡起对情之一字的忧虑起来。
御君辞原本的手是捂在自己胸口, 试图这样来缓解自己难受的,此时他听到林湛阳第二次问自己,真是连是不是梦里也顾不上了, 连忙反手握住林湛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当然,当然……我怎么会不喜欢阳阳。”
林湛阳这才满意地弯了弯眼睛,想了想又不对,有些严肃地问他:“我说的喜欢,是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喜欢,可不是对朋友那样的。”
“就是你说的这种喜欢。”御君辞非得要勉力压制,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唇角上扬得太过分。
他眸光温软地注视着他的意中人,对方闻言就立刻兴高采烈起来,一双碧色的眼眸背着光,有些暗,却禁不住眸中盈满了真挚的欢喜,就像春日微风鼓荡的一汪碧水。
得到御君辞这样肯定的话,林湛阳就意得志满地觉得自己目标已经达成了。
他想一想有忍不住凑到御君辞面前,小声说:“你回答得这么快,是不是早就已经喜欢我了呀。”
“你是不是早就想叫叫我了,只可惜一直憋到现在?”
“御大哥对我这么好,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我了。”林湛阳感慨着说。
御君辞:“……”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够说话了,这时候就不好再像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一样沉默。
所以他嗯了一声:“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阳阳。”
“那为什么不和我讲呢?”
不待御君辞解释,林湛阳摩挲着还没长出胡须的光滑的下巴,沉吟道:“御大哥是不是害怕我不喜欢你,然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你就再也不能和我呆在一块儿了啊。”
“唉,所以御大哥真的好喜欢我。”林湛阳在得到御君辞默认之后感慨道。
御君辞忍不住了,他低笑着应道:“是啊,我怎么这么喜欢呀。”
他心里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慰贴了每一处,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小心地亲了亲林湛阳的耳朵尖,轻柔地像是对待一个珍宝一样。
林湛阳抿唇笑了起来,他耳朵尖很敏.感,被御君辞温热的呼吸弄得痒痒,只是这样的亲吻已经让他从耳朵根到面颊都赤透了。御君辞把他弄得这样痒,他就不让他再逗弄自己的耳朵了,在他又一次亲过来的时候扭过头去,直接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御君辞:“……”
***
他享受了一个甜甜软软的亲吻。
尽管林湛阳在亲上去之前什么滋味儿的糖都没吃,也不是什么自带体香的绝色美人,可这个吻就是让御君辞沉迷得不行。
先前被灌进去的那难以形容是辛辣还是苦涩的药汁的味道都忘记了,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把林湛阳的腰抱紧了,让他紧紧地贴近自己,硬是把这个原本单纯的轻吻深入到不能再深入的地步。
如果林湛阳当初在星际时候对某方面的研究再深入一点,就知道不应该去撩拨一个旱了快三十年的老男人。可显然他的阅历也只是到很粗浅的地步,所以等他被御君辞亲到晕头转向,终于因为御君辞身上的伤口在太过激烈的呼吸之下迸出血迹才分开的时候,却只知道捂着微微刺痛的唇,看着御大哥泛起红润的脸说:
“御大哥你放心,我都亲了你,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御君辞没来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湛阳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回京之后我就去跟陛下提亲。”
“……”
这话好不巧,外头的展秋和乔可言在外头兜了一大圈子的人生,觉得这里头俩人应该过了久别重逢的劲头进来了,正好就听到林湛阳这句认认真真的承诺。
本来想忽悠着傻小孩点头的御君辞,这刚到嘴边的一声“好”就卡在喉咙里了。
乔可言看看一脸病弱地躺在榻上、满头大汗面如白纸的御王爷,再看看坐在床边,拉着御王爷的手一脸认真地海誓山盟的林湛阳,想想之前这位骑着白虎从天而降,□□直指的威风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
展秋:“……”
他和乔可言太熟悉彼此,一看对方这眼神不对劲了就知道他肯定想歪了。
但展先生是何种样的人?他风轻云淡地叫了声好,还夸了句自己的傻徒弟:“阳儿真是敢作敢为。”
“不过到底是天家威严,与其阳儿你这么愣头愣脑地撞上去,不若先由御王爷与陛下先通个气吧,到底你喜欢的是个男人,总归与一般名门淑女不同。”
***
嘴上说着不同,可看展先生那淡定模样,分明是没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俨然一副看着学生贤妻的“慈和”模样。
比如林湛阳说要上门提亲,展先生就觉得,这很应当。
敢拐走他们辛苦养出来的小徒儿,就算这学生是个傻的,可傻学生也只有他们自家人能欺负,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