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意场上的事,说一千道一万也没白纸黑字来得实在。你懂。”
懂懂懂,都说到这份上了哪儿还不懂!
薛父立马接话附议,林湛阳在他这里与送财童子无差,他巴不得早早写了白纸黑字,好把林湛阳给牢牢绑在自己这条船上。
择日不如撞日,展秋也烦横生波折,便直接做主让两人即刻立了契,他做中人,把这事儿钉死了。
期间林湛阳还特意改了几条,虽在薛父看来都是多余的:
“成衣店我可让一成股,两边我都不插手日常管理,但有三个条件。”
“一个薛家不能故意不好好经营同我合作的店铺,转而拿了我的东西另起炉灶。”林湛阳一抬手按住想解释的薛父,继续道。
“第二,我设计的所有东西,包括方子衣服,唯一署名权都是我,我也会留自己的记号。不是我设计的我也会交代清楚,但你们只得标注是古法仿制,不能再找人顶了。东西出来后若被抄了设计,便是那料子是次品我也是容不得的,薛家得帮忙一同打压。”
“第三,我虽卖的作品不是我的人,也不是薛家正经雇工,东西不够,你们可催我交货,但我寻常时候也会给别人制衣赠人,东西若经我手出去,你们不可追问。当然,量不会影响生意,我会控着。”
……
薛父意外他为了这点细枝末节也肯放一成股,谁还能阻了你给自己家人做衣服去?手哪有这么长的。
但他也没多想,只当是少年人自负心气作祟。
展秋却若有所思。
嗯,倒不是展秋那薄弱的版权意识苏醒了,而是……
怎么滴,瞧这意思,小学生春心萌动,想给心上人做衣服了?
展先生这推测不是没来由的啊,他横算竖算,小学生接触的女人算上黛玉这个还没发育的小姑娘也就俩,另一个是他嫂子贾敏。
虽说这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吧,但贾敏年纪不轻,人又清高自诩,当妈都嫌演技差城府浅。
咳,这么说有点太毒舌了,好歹也是林如海他夫人、黛玉她娘。
但总之,林湛阳要能对着贾敏有创作冲动,他展秋直播吃……呸,他展秋就即刻翻出象牙笏重新当官去!
所以对着这些连风月女子穿了都嫌臊、或者含羞半露最撩人的各色女装,展秋拿他考过林如海的脑子一转,用排除法都知道了。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林湛阳千般藏掖着的那个意中人了。
看不出来啊,能勾.引出小学生做这么多离经叛道的衣服,这姑娘怕不只是一般二般的好看,还得有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代风情呢。
展秋都忍不住琢磨起来,这满京城里头的那些王公贵戚,谁家的闺阁女儿有这潜力了。
……
想了一通,也没锁定哪家有这么祸国殃民的种,还能好巧不巧被小学生撞上的。
展秋临出门又驻了步,不对呀,这小混蛋整天光顾着花心思在影儿都没有的女人身上,还装乖卖巧坑他,这还能不能好了!
赶紧找了个由头,嘲讽了一波他这可怜又单纯的小学生:
“刚开始那几页的字还算有些风骨架子,往后你写的那是什么,横平竖直的半点雅致没有,看了都嫌脏了我的眼。怎么,绣花画美人的瘾头上来,连平常该做的功课也都抛下了?”
woc你这是狭私报复吧!
详细的备忘不横平竖直写清楚,难道还写行书草书?
再说了,合同文书重要的是内容,字算个什么呀!真一个个字地较真,那他得写到什么时候去!
林湛阳也是爆炸委屈了。可他理亏,只能瘪着嘴乖乖认着。
“晓得自己懒性子犯了便好。我早说了,你若心不在上头,每天练上多少字都是白做工。练字这事儿怠慢不得,你记性再好,手生了也救不了你那笔字……”
展秋明摆着是报复性小题大做,可他半点不害臊,巴啦巴啦训了半响,末了干了手里的茶,见没水了才轻飘飘抛出一句总结:
“也不多罚你,月底前多交千字上来。”
啥?
这可还有三天就月底了啊!林湛阳如遭雷劈,惶惶然不可置信他先生能这般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展秋在某些事上格外龟毛,这笔字就是一项。
他说千字,要写到交上去“能见人”的标准,林湛阳实际写的量,四舍五入都能抄出一整卷的《国风》!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三大tan90°的伪命题:林家人的单纯、林湛阳的梦中情女、林大人和展先生脑补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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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早该刹车,只是没写完这个剧情点难受,再一修修改改就这么多了。刚一瞅字数,淦啊这都快能当二合一章了
已经尽量压了合约的部分,只想写的明白点别bug,要是嫌我唠叨废话骗你的jj币,哎,对不起,作者幼儿园文笔,没点亮“言简意赅”的高段技能QAQ
第五十九章 思情
前儿只说了薛父, 其实薛鹤受到的冲击也不小,等回去了一路还恍恍惚惚的。
当然薛父也摩拳擦掌要大干一番,焕发事业第二春呢, 没注意到自个儿儿子的失魂落魄。
论薛鹤为啥对展秋这么在意?
这可是他的女,啊不, 男神!
林如海那科科举算不上人才辈出,但仍是出了好几位大神。林如海“状元才改探花”梗是名传天下了, 可三甲里剩下的两个却也不是木头人。
真要说起来,如果那科的风头被林如海这个貌若潘安的探花郎抢了一半, 那俏比留侯的状元郎便抢了另一半。
当届榜眼那时年快四十,幽州地界难得出一个的人才, 私底下是这么吐槽的:
“一个是俊探花,一个是俏状元, 真正是天作之合, 天生一对。我好歹也算面相周正的中人之姿,站他俩堆里,顶个儿扎眼,太丑,辣眼睛。”
“他俩穿花着锦地打马游街,我便是那些女孩儿掷果盈车时那个高出来的靶子;他俩系绣球着红衣,往琼林苑一站, 我搁中间,好悬没直接当媒人开嗓恭贺新人;他俩在故纸堆里当编修那都是红袖添香日且长,我插进去, 便跟那骊山墓里的鱼油灯似的,现成的长明灯,生生不息,熠熠生辉!”
谁还不是阖府骄傲小公举咋的,就你家长得颜色好,天选之子该博得众人关注啊!
榜眼几两黄汤下肚,脑子一热,话里免不得带出来几分刺。
可旁人就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情这状元郎和探花郎俩有一腿?
你说这榜眼也挺惨,偏更惨的是这位怨气大过天的苦主,抱怨完第二天便被人套麻袋给打了。
别误会,家风清正又忙着和贾姑娘相亲的林如海没这闲功夫搞事。
是那位“肤如凝脂颜如玉,貌比好女俏三分”的俏状元展秋回干的。
亲自动的手,从套麻袋到狠揍,全程单方面虐杀,活生生向吃瓜群众展示了一回他与那张粉面桃腮全然不同的粗暴风格。
打了人还忒儿负责,把人送回家递上药,坦然受了榜眼家人的感恩戴德,末了厚颜无耻地对整个儿肿了一圈、意识含糊的榜眼君假惺惺地装欲言又止:
“可要我怎么说,早说了祸从口出,这道理你不懂?这回得亏是遇到我,好歹也有同年之情,换了别人……”
榜眼家里人吓得战战兢兢,只当自家老爷醉酒说错话惹了事。等榜眼意识回转过来,抹着泪哭啼啼把话带到,还操碎了心,一个两个絮叨叨劝他往后谨言慎行。
榜眼努力了半天,被打得咬合关系异常的嘴也说不出个囫囵话,气得又背过气去。这么着养了大半月才能勉强下地。
这口气当然不能忍,他入宫跟圣人哭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个心酸委屈,长这么大没吃过这苦。
圣人也火了,哪有这么干的!当即找了展秋回来训话。
没想到展秋是个混不吝的,见东窗事发了自个儿先吧嗒吧嗒掉起眼泪,还是那种美人噙泪憋不住的高难度表现手法,那叫一个可人疼。皇帝见了,问话的语气便先软半截。
再一听,哦,是榜眼先犯浑瞎叨叨两个同年暧昧的,长舌,无容人之量,又软半分。
展秋再粗暴的一抹脸,倔强冷笑道:“承蒙皇上厚爱,微臣自认靠自己真才实学考的进士,当的是天子门生,没得受这口气的道理!”
“微臣性子烈,从小也没娘教怎么去当个温柔姑娘,谁敢说微臣像女人,便怪不得微臣这暴脾气!”
倔强了才更可怜啊,圣人瞧得真切,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绷着,咬着唇,憋着泪,可泪眼还是跟断线的珍珠似扑簌簌往下掉!他抹泪的动作凶,惹得那身嫩皮都红了。
圣人自觉自己是个怜香惜玉又通情达理的明君,当即觉得榜眼真是过分了,哪有这样作践人的。随便换个男人被人子虚乌有地嘲笑像女人是兔儿爷……这都得炸!
展秋撂了狠话,转头又软下来,像是恢复理智似的。他冷淡淡冲榜眼道歉,话说得漂亮诚恳,只有榜眼能见着的脸上表情却是一等一的嫌弃傲慢,可把人气得要死。
嗯,这是个识大体的。圣人想着,发脾气归发脾气,打了人还亲自送回家就诊照顾,可见本就存着一份善。
本性倒也纯质,是冲动了些,少年人心气高嘛,还是个孩子呢。榜眼都不惑的人了,倒不如他知礼数。
这件事就轻轻揭过了,榜眼被打了,被敷衍着赐了些伤药让好好养着,等养完伤回来准备找展秋死磕呢,又被嫌他找事的圣人一个旨意丢出京发配了。
这是展秋在小范围内的成名一战,好处捞遍还刷了波印象分,秒在厚颜无耻,明明前一天还在得瑟地跟花魁比美,第二天就“微臣命里福薄生得这般糟心”了。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一步步建立起了这位大佬的江湖传说:
面善心黑,手狠段位高,专擅得寸进尺,没一分半点同侪友睦,只信奉有仇当场报,回头想起来了再补刀。
当然这样的江湖传说,那也不可能特别广为流传。到薛鹤这边知道的,便是这个出身云南某个风景名胜乡绅儿子的展秋,十年不到位极人臣。
当兵部尚书,不费一兵一卒拉拢了南越,再伙同南越小伙伴背后插刀加离间攻心,把西疆玩得乱到现在,成了天历武将勋爵刷分的固定副本。
当户部尚书,在任时连着地动水患加干旱,哪哪儿不消停。换别人都死了一遍了,他硬是顶着国库空虚,把灾救得妥妥当当,其间还送圣人下了回江南。
他不能耐谁能耐。
十年之后他消失了,他的传说却愈演愈烈,妈的这出将入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想想都爽翻好么!
……
展秋造的那些孽,时间一冲也不剩多少了,除了武将家爱讲古的几位还有时念着他的好,别的也只有想起他了,叹这人一句机关算尽,激流勇退,真聪明人。
没了。
所以薛鹤刚知道他爹都没听过展秋这名字,只觉得耳熟时,心里别提有多伤感了。
有一位美人说的好,时间只留恨,不留人啊!
然而薛鹤伤怀的那位男神阁下现在小日子过得可逍遥,半点没有被时光抹杀的忧伤,他正刻着一块新的帝王种翡翠,绿得能萃出汁似的一块玉,看着就打眼,在他手里刀锋跟前就越发显眼了。
跟前站着的正是林湛阳,满脸憔悴,跟霜雪打过一遍的花骨朵儿似的。
为了赶出他这任性祖宗布置下来的一千个大字,林湛阳无所不用其极,后来都直接被逼急了,跑去给府学的教谕装病请了假,再没白天没黑夜地练,才终于踩着点儿交了作业。
啊,感觉灵魂都升华了。
展秋嘴上嫌弃小徒弟就这么点事儿也能被搓磨成这样,心里却是真满意。
少年人,知好色而慕少艾嘛,也正常。
白切黑芝麻包,甚至能坑到他这个当师父的,他只有高兴这徒弟没全白收的,哪里会真生气。
再加这一份作业,用不用心他能不知道?死较真,偏偏较真得戳到他心坎儿里去。
这么一想就忍不住要去炫耀了。展秋点头算是收了林湛阳的作业,看小混蛋如蒙大赦地撒腿就跑,憋了半天的笑就爬满了眼角。
他一卷那些大字,往腋下夹了,随手抄起那块翡翠,哼着小调去找老伙伴夸小朋友去了。
……
林湛阳打定主意要睡个昏天黑地来犒劳自己。为了防止在林家被小厮丫鬟打扰,离了展秋便直接卷了铺盖滚回府学,也不销假,往房里一倒,一刻不到就陷入黑甜梦乡里去了。
再恢复意识已不知过去多久,说实话,竟然不是饿醒了他也很惊讶。
是在睡梦里感觉床边坐了人,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我定是又在做梦,竟又幻觉御大哥来看我了。”他傻乎乎睁着眼,盯着眼前的人,嘴里憨憨地呢喃。
御君辞心疼极了,知他定是累坏了才这样犯傻。可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嘴角的上扬,只窝着心想不通,这傻孩子怎么能这么甜,这么招人疼。
怎么对他好都觉得不够,只嫌弃自己没能耐,连光明正大地护着他都做不到。
他又真想问,怎么你也梦见过我么?
你很想见我么,一如我牵挂你那般,思念我吗?
御君辞这么想了,他也这么开口了。可开口试了试才发觉声带纹丝不动,不听他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