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怎么了吗?我看见其他小朋友抢你的饭团时,你好像也没有生气呀,所以我才以为银时不会在意。我现在就去再买给你,好吗?”
“我才不是要你重买!而且现在这么晚你要上哪去买啦!”银发的孩子跺着脚拔高了音调,“饭团是大家都有的,甜食是银酱才有的!是你说‘银时真的很喜欢吃甜的呢’专门买给我的!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别人!”
说着说着,还带上了超委屈的哭腔。
松阳一个头两个大,他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子。看见银时站在那用袖子呼噜呼噜擦脸,擦得满脸鼻涕眼泪的,他就走过去蹲下帮他擦,结果被银时一把挥开。
“不要你哄!那把刀你也送给他好了!”
刀?松阳想起来,是在捡到银时的时候,把自己腰上佩的刀送给他了。银时好像一直很珍视,睡觉的时候,会把刀好好地摆在床边,还给它盖小被子。
但是,银时不是很喜欢那把刀吗?为什么突然又要送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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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松阳跑出去给他买了甜到齁的金平糖和红豆糕,他一口都没咬,甩手分给其他小朋友了。下午高杉来踢馆时也是,银时懒洋洋地跟他对了两刀后,直接丢刀投降。
“喂,你这家伙,”高杉很不爽,“不好好打的话,我就去单挑吉田松阳了。”
“好期待啊!老师从来都不下场,一直都是对银时单独授教的。”围观的小朋友眼睛发光,“高杉君快去把松阳老师请出来吧!我们也想看你们对练!”
银时似乎被噎了一下,捡起刀咬牙拦在了高杉面前:“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结果,今天的高杉也是在内室的药味里醒过来的。
今天的松阳也在非常努力地调制敷药。他专注到连银时脚步重重地走进来,坐在自己的零食小壁橱前都没发现。
“疼。”今天的敷药也依旧辣眼睛,松阳手劲不小心大了些,高杉蹙着眉吸了一口冷气。
“软弱的家伙!”银时朝他嗤之以鼻。
高杉暗自咬牙。他很想跳起来抓着那头卷毛砸地上,但是一来目前确实打不过银时,二则松阳还在旁边,二打一还真的受不住……
脑袋里除了干架就是单挑的幼年总督忍了。
给高杉包扎好的时候,外面下雨了,好像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想到村子周围陡峭的山路,松阳撑起一把大伞,准备送高杉回去。
“银时,好好看家哦。”
松阳回头朝银时喊了一声,也没听到回应。走出几里路,他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看,只能看见银时站在廊下远远望着他,隔着一层雨水,看不清表情。
送出村塾的时候,伞下又跑进来一个小孩子,像小狗一样噗啦噗啦地甩水。松阳认出是那天神社里扎马尾的孩子,高杉替他介绍:“这是桂小太郎。设定是考试的时候会把试卷借给全班同学抄。”
“……明明是你们每到收卷前20分钟就来撕扯我的试卷!我怎么喊‘放开我我还能再做一道加分题’都没用!”
“你们在当老师的人面前这么明目张胆说作弊的事真的好吗?”
大概是想起了松阳的祖传打桩技能,两个小脑袋抖了一下,不敢吭声了。
送了大概十分钟,雨里跑来一个家仆模样的人,高杉的神情突然冷了下来。
“今天谢谢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好的,路上小心。明天记得还伞哦。”
松阳把伞递到桂手里,不等他俩推辞,自己护着头顶一路小跑回去。
回到村塾的时候,银时还在廊下晃着脚丫坐着。松阳被淋得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上落下来的水流简直能汇成小溪。他坐在银时身边擦头发时,银时突然开腔了。
“喂,松阳。我们不要开村塾好不好?”
“啊?”
“还像以前一样,只带着银酱一个人流浪,不好吗?”
“银时还是不喜欢这个村子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启程去下一个村子吧。但是当老师这件事,是我对以前一个朋友的约定。”
银时沉默了。
“当我没说过。”最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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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阳在梦里看见了虚。
跟自己的主人格面对面,这是破天荒第一次。虚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脸,明明是柔软温和的五官,硬是被他拗出一种中二酷帅的狠劲来。如果同时露出笑脸,那么他和虚的区别就只剩一个:松阳是放下刘海的,而虚用发胶梳了个大背头。
梦境里的黑水无边无际流淌,水面没到了松阳和虚的腰部。天气也是紊乱的,一会儿下血雨,一会儿下樱花。
两个人格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
(为什么连在梦里都非要抹发胶?那个发型真的不好看啊。)
虚用血红的眼角睨了他一眼。
(关你屁事。)
大概在虚说“屁”字的时候,松阳就醒过来了。时间是破晓之前,天空挂着最后一层夜色,外面是静谧蓝的庭院和草地,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松阳披着一件被子,懒懒地靠在门框边发呆。
过了一会儿,银时也醒了,披着小一号的被子,懒懒地靠在松阳身边发呆。
等了一个上午都没见老师来,同学们都从主屋跑到内室里来找松阳。有小朋友问他什么时候上课,松阳才如梦初醒一样回答道:“哦,今天放台风假。”
“……不,没有风啊老师。”
听说没有课上,班里的小孩子三三两两散了,只有几个还在松阳打的那个大澡盆里学游泳。下午,高杉准时来找银时单挑,在道场里找了半天,找到了内室来。
“单挑。”竹刀的刀尖本来想指住松阳,在空气中晃了晃,指住了银时的鼻尖。
“今天不方便,生理期。”
高杉恨恨咬牙:“起来,单挑。”
“都说了生理期了你这家伙真烦啊。生理期还打架的话银酱的○宫壁会破的,以后会生不出小孩的。”
“……你哪里有○宫壁!!”
两个小孩就在松阳面前扭打成了一团,松阳似乎没看到似的,依然望着庭院里的枯树发呆。等两人都在泥地里打成泥人了,他才如梦方醒似的“咦”了一声,说:“晋助你来啦。小太郎呢?”
“那个三好学生怎么可能天天逃课。”高杉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冷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把胳膊伸给他看,“吉田松阳,我这里流血了。”
远远看着的银时跳脚大骂:“擦破点皮就要跟大人撒娇好恶心啊你!银酱被你打得头都破了好吗!”
“那银时也过来好啦。”松阳拿出了药碗。
“才不要!”
松阳捋起袖子,全神贯注地用小毛巾把高杉手臂上的泥擦干净,撒上一层薄薄的药粉。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高杉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突然说:“稍微熟练一点了。”
“嗯?”
“上药这种事。”
“当然了。都是因为晋助三天两头来踢馆,但是从没成功过,所以我才能有这么多练习机会呀。”
松阳说得一脸无辜,他对面的高杉却默默黑了脸。
他从衣柜里拿了一套银时的干净衣服,帮高杉穿上。又打了一盆温水,仔细擦了擦他的花猫脸和被泥糊住的头发,还有踩到泥水的脚丫子。
跟平时很不喜欢被别人触碰,一到洗澡换衣服就在他手里吱哇乱叫的银时不一样,高杉这个孩子实在乖得过分,帮他穿衣服的时候就张着小手让他穿,帮他擦脸的时候就自己拨开刘海抬高下巴,不去动他的时候就盘腿坐在地上,深绿的眼睛一直看着松阳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吉田松阳,你什么时候可以跟我打一场?”
“说了上万次了,等你打过了银酱再说!”银时在门边嚷嚷。
“嗯,是的。”松阳笑眯眯地点点头,“今天还是送你回家吗?”
“有劳了。”
银时在后面不知道又在叨咕什么。松阳想回头叫他看家,看见高杉穿了新衣服干干净净的,银时却还是灰头土脸,卷毛都被泥水糊成一绺一绺的样子,没来由又有点心疼,弯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洗个澡,等我回来给你带奶油蛋糕。”
银时撇过脑袋,权当没听见。
第4章 日常的意义就是大虐的时候用来回忆杀
“吉田松阳,你今天有心事?”
走在刚刚收割过的麦田里,风里还残留着麦粒的香味。高杉稚嫩而故作深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松阳顿了顿脚步,跟他并排而行。
“是呀。不过是怎么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苦恼着苦恼着,就觉得果然还是懒得去想了。”
高杉默默地跟着他走,半晌又说:“是不是只要成为大人,现在的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不一定呢。少年不成熟的烦恼,等长大成人后也许就不会再在意;但是往后的人生,多的是根本无法可解的难题。”
“……总觉得前途灰暗了……”
“那是因为晋助现在还小,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少年觉得真正的幸福就应该纯白无垢,连穿拖鞋踢到板子这种瑕疵都不能容忍。所谓成年人,都是在深夜的被子里偷偷哭过后,闻到窗外一丝夜宵的香味,就会边哭边笑的矛盾的家伙啊。”
他又微笑补充道:“比方说,虽然我昨天做了个噩梦,但是像现在这样跟晋助一起在麦田散步,心里也会觉得平静下来。晋助特地问我有没有心事,我也因为这种温柔而感到开心。”
高杉好像噎了一下,别过脸嘟囔道:“道理我都懂了,你别这么直白表达出来……”
依旧送到了昨天的地方,高杉就请松阳止步了。松阳无意探询别人的隐私,但是来接高杉的家仆似乎对松阳很不友善,松阳朝他微微鞠躬致意的时候,对方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拉着高杉就走。
松阳不解地歪过头。
“正一,你的礼数呢?”
被高杉冷斥了一声,那位家仆才不情不愿地朝松阳回了礼,跟着高杉往武士聚集区走去。
“我长着一张很像儿童拐卖犯的脸吗,银时?”
晚饭时间,松阳边学着银时捏兔子饭团,边把沾着饭粒的脸凑过去给银时看。银时头也不抬,用手刮掉他脸上的饭粒塞进自己嘴里,砸吧砸吧,不满道:“你又没加寿司醋。银酱说了好几遍了吧,像兔子饭团这种白饭团,没有醋味的话一点都下不了口的。”
“是是,我记住了银酱老师。”
“啊——菜汤都快烧干啦!松阳你也看着点灶台啊!”
银时手忙脚乱地搬来小板凳,揭开锅盖搅拌汤水。负责指导他们下厨的饭馆老板娘——典子小姐用大葱敲松阳脑袋:“你看看银时你看看银时!会做饭的男人才能叫好男人啊!松阳啊你这样以后怎么娶老婆!”
虽然学生们的家长会热情地给他们送便当吃,但是总不能经常麻烦人家。抱着这样的想法,松阳撸起袖子决定好好学厨艺,扩充自己只有蛋浇饭和红豆盖饭的可怜食谱。
听说松阳执意要自己下厨,学生们的家长纷纷改送起食材来——如果在村里见到书包里插着一根萝卜或者大葱的孩子,毫无疑问是松下村塾的。
这样还不够,家长们每天派一个厨娘代表来教松阳。正如前面所说,松阳可以百里之外割断一个人的颈动脉,却没办法应付案板上的小鱼和衣服上崩出的线头。他下厨的负伤率实在太高,到最后银时忍无可忍,指着厨房里的小板凳让松阳坐着等吃就行了。
被典子小姐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松阳也很羞愧,低头捏着饭团不说话了。银时远远瞥了一眼,不耐烦道:“老太婆啰嗦死了,我和松阳只要有一个会做饭不就行了,人家娶不娶老婆又关你啥事。”
“臭小鬼不能惯着你们老师啊!这些基本的生活技能都不会,以后你出门在外怎么放心留他在家!”
银时若有所思地搅了搅菜汤,拿着汤勺从小板凳上跳下来,朝松阳道:“老太婆说得也有些道理……松阳,你自己来搅吧,银酱在旁边看着火。”
……跟银时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大人小孩的立场调转了呢。
来村塾上课的小朋友越来越多,主屋和道场又经历了一次翻新,看起来也像个气派的私塾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桂也会来他的教室听课。
“松阳老师这边的进度比较快,讲得也很深。”学霸·桂小太郎评价道,“在老师这边上完课,回去考试都能拿满分。”
有的时候松阳布置的作业偏难,桂甚至会大喇喇地在松阳这里住下,求松阳给他开小灶。因为桂大大占用了松阳的时间,银时不知道为此发过多少牢骚。
松阳其实很喜欢这个看似木头脑袋的孩子。难得在这个年纪就有了主心骨,踏实而认真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迷茫这两个字似乎从来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某种程度上,松阳觉得桂会是他们中过得最幸福的一个人。
因为看重他,松阳竭尽所能解答桂的问题。当他问起帝王学的问题时,松阳甚至把天照院奈落千古未变的架构模式透漏给他:首领带领部下,组织制约首领;只有核心与外围,没有层级之分;核心成员极少变动,人员分配一切从简。
高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整天往村塾跑了。他跑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跟银时和松阳单挑,但是银时坚持要等到文化课结束才肯进道场,于是逃课专业户·高杉自己搬了一张小桌子,坐在教室最前面,占据了松下村塾的center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