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给我发短信的人?”我问他。
“如果不是我,难道是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给你发的短信?”手擀面反问我。
他这种语气非常的欠揍,而且他还提到了我并不是很愿意提到的人,用的语气还非常的可恶。如果是在外面我早就已经找人揍他了,即便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青铜门里面,我也不打算再忍这个家伙。
“你个篮子。”我说道。
手擀面的动作顿住了,显然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会忽然骂他。
紧接着他就轻轻的笑了一声:“你骂我?”
他这样一笑,我就感觉哪里不对了,本能的向右一闪,果不其然下一秒手擀面的拳头就已经到了我方才所在的地方。
“信不信我揍你?”手擀面又说道,一边说,他的人一边就欺近过来,他的速度非常快,一时之间我的眼睛都花了,好像有个大师傅在我眼前甩面。
好在前些年,在黑瞎子的帮助下我也锻炼了不少,比如说黑瞎子就曾经告诉我,如果敌人的速度比我快太多,快到我无法反应,那就干脆不要反应。
“所以站在那里等死吗?”我当时是这样问的。
“如果他比你快很多,出手每一下又都是实打实的,那你不需要反应,你会死的比火锅里的肥牛片都快。”黑眼镜这样说,“如果他不是实招,那么你就站在原地等着,他晃出那么多虚招,但是打出真的那一下的时候,一定是有所变化的,你只有抓住他变化之前的那一点契机,才有可能逃得开。”
所以我现在就站在这里,等着手擀面一万个虚招里面的那一个实招。
令我没想到的是,手擀面绕着我打了一套花拳绣腿之后,忽然又站住了,然后他对我说:“你走吧。”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我心里想着。你如果说他不是干这一行的,那他这个身手根本无法解释,你如果说他是干这一行的,那他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就无法解释。
“为什么?”我问道。
“姓张的已经死了。”手擀面说道。
他说的这句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可是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是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血瞬间往上涌。
似乎是看我没有说话,手擀面继续道:“我是给你发短信的人,你应该相信我。”
我如果相信他,我就真的是傻子,先不论他有没有给我发短信,他这话说的也没有一点根据。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凡稍微逻辑思维正常的人都会知道,我绝不会信他。
他是在逗我玩?还是他这个人脑子真的有点秀逗?
“你个狗篮子。”我说。
手擀面又愣了一下,然后“轰”的一声,一记直拳冲着我的鼻子就捣了过来。
这“轰”的一声并不是我在夸大,他那一拳捣过来的时候,真的快到带风,这个速度客观的说,快到了小花、瞎子、闷油瓶他们那个境界,换句话说,我完全不是对手的境界。
我只来得及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就被他一拳擂到了墙上。
犀角蜡烛落在地上被他一脚踩灭,我像个纸片似的拍在墙上然后滑落下来,鼻腔热热的,嘴里一股腥甜腥甜的味道。他这一拳我绝对受了内伤,要是以前的我估计已经死了,问题是看他这一拳的身手,三招之内我还是要死。
黑暗中,我听见又是一道虎虎的拳风,不过这一次我有所准备,抱着头就地一滚,才勉强躲了过去。
“我杀不了姓张的,还杀不了你吗?”手擀面的声音阴冷滑腻,好像一条蛇。
我忽然意识到,他被套在那样一个面口袋里,光明与黑暗,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是没有什么可能利用黑暗逃生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背后一空,整个人就向后跌了下去,与此同时有人伸手揽住我的腰往回一搂,我就好像一个袋子似的被拽进了身后的黑暗中。
☆、重逢
我被拽到门后的一瞬间,只感觉身边掠过一道风,然后“咚”的一声,门被撞上,接着“咔”的一声是上锁的声音。
我挣扎着伸出手,可我的手立刻就被一只手抓住,那只手稍稍一用力,我的人就被按倒在了地上。黑暗中,对方的另一只手按在我的脖子上,他只要使点劲,我就会像个小鸡子一样直接被捏死,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一点都没觉得紧张。
“吴邪?”那个人开口道。
或许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晦涩,可这个声线,即使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忘记。
“是我。”我说道,因为脖子被他按着,声音有点变形。
这时我的心里除了重聚的激动外,还有一丝庆幸。
我果然没有赌错。
刚刚在研究这扇门的时候,手擀面出现在我身后,当我知道他不是闷油瓶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已经处在九死一生的境地了。
那个时候,我立刻做出了两个判断。
第一:这根手擀面既然可以独自一人出现在青铜门内,还给我发了短信,那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肯定不会对我存有善意。
第二:这扇被打开过的门,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手擀面开始攻击我的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尽全力让可能在这扇门后的闷油瓶发现我。所以我本来不必被揍的那么惨,却还是拼着半条老命撞到了墙上,我的话都说的很大声,也是为了闷油瓶能够知道,现在在外面的人有一个是我。
仔细想来,这一步真的是非常冒险,不过好在我赌对了。
闷油瓶听到我的回答以后,就没有再说话,过了一小会儿,他松开了按住我的手,黑暗中我连一点儿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我忍着肩膀撕裂般的疼痛,又取出一支犀角蜡烛点上,火光慢慢的点亮了这间屋子,我也终于看到了阔别十年的闷油瓶。
闷油瓶坐在我的身边,他的头发和胡子都乱糟糟的,不过却没有到我想象的那种地步,似乎这个人身上的毛发长到了一定程度就不会再长了。他还穿着十年前的那件衣服,衣服已经很旧了,还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味,不过对于一个十年没有离开过山洞的人来说,同样算是很干净了。
闷油瓶看着我,十年过去,我的脸应该是老了不少,可是闷油瓶这张脸依然是我们刚认识时候那样年轻。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唯一完全没变的,大概就是他那双眼睛。
“已经十年了。”他开口道,这句话是很平淡的陈述语气,也不知道他是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十年了。”我说道,“其实时间还没有到,但我还是自作主张提前进来了。”
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住的咳嗽起来,随之外面传来非常猛烈的重物撞击门板的声音,想也不用想,必定是手擀面在外头敲门了。
那声音听得我直心慌,可是闷油瓶依旧一脸淡然,好像那就完全是我的幻听一样。
“把上衣脱了。”他对我说。
因为是做好了准备要往墙上撞的,所以在砸上去的一瞬间,我还是稍微自我保护了一下。关键的后心部位并没有受到撞击,肋骨应该也没断,疼是真的很疼,不过倒也可以忍。
闷油瓶从我的背包里翻出药箱来给我上药,这期间手擀面依然在外头拼命敲门,我倒是先忍不住了:“我知道你这个人定力好,可是他这么敲门,你就一点都不觉的闹心吗?”
“我早已经习惯了。”闷油瓶道。
“什么意思?”我问道。
闷油瓶没有理会我这个问题,也许是觉得回答起来太费口舌,他按了按我的肩膀,我痛的“嗷”一嗓子,闷油瓶这才道:“你的肩膀伤到了筋骨,不过问题不大,走的时候我来背东西。”
听到闷油瓶这句话,我就完全没有在意肩膀伤势之类的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走?”我问道。我的声音在发抖,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闷油瓶道。
这句话让我更纳闷了,虽然说闷油瓶会选择跟我一起走,这让我很惊喜,可是我并没有因为惊喜而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记得当时闷油瓶说,他来到这青铜门后面,是为了守护青铜门的秘密。
而他现在说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这是说明青铜门后面没有秘密了,还是青铜门后面的秘密已经被人发现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问道。
“外面那个人,就是现在的情况。”闷油瓶回答道。
干。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说出我能听明白的话来。
“他是什么人?”我问道。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闷油瓶道,“他的家族已经很衰微,可是想要弄死你还是非常简单。”
我意识到,和闷油瓶重逢的头十分钟,我们就回到了一种我很熟悉的相处状态。这种状态让我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换句话说,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傻X。
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这里与世隔绝,还是因为我是在和闷油瓶独处?
而闷油瓶形容手擀面的话,也让我感到非常的蹊跷。
他用了“家族”这个词,现在这个年代,能称得上“家族”的已经很少了,那么这个手擀面是哪个家族的?
现在势力比较大的家族有霍家和解家,至于其他的家族,一方面我不熟悉,一方面和我也没有什么往来,没有道理他们会牵扯到青铜门的事情上。
而且,方才我就发现,这个人的行事很奇怪,他的身手很好,却又没有道上人惯常的行为模式,这一切都说明,这个人很有可能来自一个被我忽视的家族,可一时半会我也没法想起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也知道,闷油瓶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告诉我,那么他就一定不会告诉我的。
“那你至少告诉我他是来干什么的?”我道,“我废了这么大力气来到这里找你,还差点搭上我的小命,你总不忍心在这里活活把我气死吧。”
闷油瓶凝视了我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已经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说道:“他是来杀我的。”
☆、小蘑菇,地下河和血槽
我想起了我被闷油瓶拉进门之前,手擀面咬牙切齿说的那句话。
“我杀不了姓张的,还杀不了你吗?”
当时我本以为他虽然对闷油瓶没有善意,可是也不至于那样针对他,但是闷油瓶却说手擀面是专程来杀他的,而且从现在外面这不断的敲击声来讲,闷油瓶说的是实话。
“所以你呆在这里,就是为了躲他吗?”我问道。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顿时觉得有点棘手,闷油瓶把自己锁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地方,居然是为了躲着手擀面,也不知道这手擀面到底是有多厉害。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出去过吗?”我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闷油瓶道:“我对时间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呆在这里至少有七年了。”
我又愣了一下,四处打量起这间封闭的屋子来。
大概可以想到,过去的十年中,闷油瓶都是处于一种半休眠的状态,所以他的新陈代谢会非常的微弱,但是再微弱,他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吃喝拉撒这样的事情是少不了的。
可是我被拽进这间屋子以后就注意到,闷油瓶的清洁状况保持的还算不错,这间屋子的异味也不大,所以我本来以为闷油瓶在这里应该呆了不久,可是闷油瓶居然说他在这间封闭的屋子里呆了七年以上。
所以闷油瓶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闷油瓶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带着我走到屋子的角落,我发现,这间屋子的墙角竟然长满了地衣,地衣上长着很多小小的蘑菇,这些蘑菇其貌不扬,应该是可以吃的。
我揪了一个小蘑菇下来,用手捻了捻,然后放到嘴里,顿时我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土腥味。
“你这些年就靠这个活下来的?”我皱着眉头,心中对闷油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同情。
闷油瓶点了点头。
“蘑菇只有在潮湿的地方才会生长,这些蘑菇虽然应该是怪胎,但是也不会背离了大原则。”我道,“这房间里面有水吗?”
“在地下。”闷油瓶道。
说着他蹲下身去,我注意到这间屋子的地面是一块又一块的青铜砖,一念至此,已经看到闷油瓶手指一用力,夹起一块青砖,接着他又把那块砖旁边的一些砖全都拿了出来,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跟我下来。”闷油瓶道,“这里是唯一可能出去的路了。”
说着他翻身跳了下去,我跟着跳下来,发现这下面竟然是一条暗河。我们所站的位置大概是暗河的源头,水不断从我脚下的地面渗出来,很快我的鞋面就湿了薄薄的一层。
“我们顺着河的流向走。”闷油瓶道。
“等等。”我一头雾水,“咱们就这样走了?”
“你还想怎么样?”闷油瓶反问我。
“青铜门呢?那里面的事情你都不管了吗?”我问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那个人来了,青铜门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闷油瓶道。
“你不要告诉我这些年你都是在等机会从这里逃走。”我说,“那个手擀面就那么厉害?咱们两个合力都搞不定他吗?一代天骄哑巴张就这么钻地洞跑了,你不觉得特别的憋屈吗?”